我眼前一片模糊,流出的泪都跟他融合在了一起。
可脑子里依然会有一根清醒的线,拽着我说出了煞风景的话。
“你完了孟钦,你为了个小姑娘要死要活,你父母白生养了你一场。”
“不要混淆概念,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责任和爱。”
孟钦吻了下我的睫毛,“我会孝顺我的父母,但这并不影响我爱她,爱到可以假装不爱,只要她愿意让我站在身边,因为我太怕了,我怕她有一天过腻了凡俗的日子,挥挥手就去做她的神明。”
我眼泪愈发的汹涌,再说不出话来,想起千年之前,画中人朝那位容蒋军眨了下眼睛。
那一眼就像一粒种子,在他心里不断地生根发芽。
于他而言,我早已成为一根藤蔓,绑进了他的骨髓。
原来爱不止是一种情绪,它还能唤起生命。
所以爱是光,是源泉,是永远都不会磨灭的希望。
“应应,你会怪我吗。”
孟钦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如果不是我拽着你,或许……”
“别说这种话,我不怪你,若是你全想起来了,那你更应该知道,没有你就没有我。”
我垂着眼仍是不敢看他,“这本就是个因还果报的过程,但我在你这儿种下的是善因,得到的也是善果,还有,真爱不应该被辜负,应该奔赴……”
孟钦的喉咙里发出一记很轻的笑音,亲了亲我的鼻尖,“我的应应懂事了。”
我惊觉有一道电流簌簌划过,仿佛一束光照进了身体里,在滔天的鼓声中,四肢百骸的血液顷刻间就绽开了花朵,“孟钦,我现在有点那什么,坐不住……”
孟钦手还捧着我的脸,指腹帮我擦着眼下的泪,“那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
“不是要去医院的事儿,我身体没有不舒服,是你的手捧的我脸太热……”
我又窘又难为情的小声说道,“我感觉一张嘴,就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我有点上不来气儿……!”
咱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捅了马蜂窝!
孟钦漾着水雾的眸底忽的妖冶一甚,压着我就吻了下来。
我被迫发出一记闷哼,但其余的声音都被他悉数掠夺,吻的我毫无招架之力。
间歇时他又附在我耳边问了很多问题,我傻的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懵懂的一看他,孟钦又噙住我的唇瓣。
他貌似被复读机附体了,从我的额头缀吻到嘴唇,重复道,“应应,是我的宝贝。”
我彻底做不到回应了,困倦感让我眼皮不受控的下垂,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孟钦在我耳边轻轻声,“睡吧,醒来太阳就出来了。”
……
梦。
依旧是梦。
画面纷纷扰扰的来袭。
我先是梦到自己回到了五六岁,看着一个清瘦的女人背冲着我越走越远。
虽然看到的只是背身,我却无比确定那是妈妈。
于是我拼命地追赶着她,大声的喊着妈,妈!
她貌似没有听见,传递出的气场稍显冷漠,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搭理我,一边追一边喊着妈,可我好像不管怎么跑都追不上她。
直到我跑着跑着变成了大姑娘,抬眼就看到妈妈还跟我隔着段距离朝前走着。
紧接着,妈妈身前还出现了一座石桥,她步伐一刻未停的上了桥。
我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目送起她。
最后,我朝她的背影摆了摆手。
原来真正的告别,当真是悄无声息。
妈妈走了,前世今生,我们都只有短短的一段缘。
缘起时,她曾身中利箭,在火光中扬起了那幅画,高喊着走啊。
缘尽前,她摸着我的头说,应应啊,你能来老万家,是他老万家的福气。
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啊。
奈何梦境里的画面太过凌乱。
我还没等从跟妈妈分别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又看到了前世的景象。
一会儿看到那个容蒋军对着画卷惊鸿一瞥。
一会儿又梦到前世的自己扯了块红布罩在脑袋上当红盖头。
画面隔着漫长的历史长河像是不断的衔接。
末尾又变成哥哥们背着我送嫁。
孟钦抱过我说,“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的妻子。”
梦里的我欣喜不已,只是当我坐进花轿,偷偷的一掀开盖头,旁边竟然也坐着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一袭古时的白色长裙,头戴鼎冠,单手托着脸,伶俐俏皮的看着我,“你后悔吗?”
我微微怔愣,旋即就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摇了摇头,“不,我不后悔,你后悔了吗?”
毕竟是她做出的选择,她放弃的飞升。
而今我修出人心,便说明‘画灵’也要消失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死物啦,不晓得有多开心。”
她笑着道,“那棵槐树精说的很对,没有小爱,何来大爱?佛家告诉我要慈悲为怀,救世得发大慈悲心,经文有云,三世诸世尊,大悲为根本,可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慈,什么又是悲,我以为,让许愿的信徒们笑了就是我慈,让他们能达成心愿了就不会悲伤。”
“可我对他们的悲喜从未感同身受过,这样的我,发出的慈悲心对信徒们来说也只是隔靴搔痒,如同高高在上的施舍,我施舍给世人一点关怀,更不要说,我帮助他们也是为了做功德,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自己,这份发心就不对,所以,不入世,我永远都出不了世。”
她握了握我的手,“我走了,以后这便是你的第一世,是你的新生,好好的去爱吧,爱自己,也要爱万物,做一个,真正懂爱的人。”
音落,她的五官就成了平面,仿佛被临摹在了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