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4章 等我回来(1 / 2)

萤萤众生 小叙 4402 字 2024-05-23

“胡人很快就要攻到主城了,棠儿早几年都没有娶亲的心思,现在更不会有……”

苏婆婆的眼神复杂而又酸涩,“两军若是在城门外交战,局势将瞬息万变,即使我逼迫着棠儿娶妻生子了又如何?乱世之下,谁能独善其身?朝廷一旦易主,中原的门阀士族势必会遭到胡人血洗,到那时,我容氏一族要如何在夹缝中生存?难不成,还要我容家的后人对胡人俯首称臣吗?”

阿芸低着头,气氛沉闷压抑。

“诚然,我能理解胡人的野心,他们原本生活在北方的荒凉之地,想在中原占有一席之地无可厚非,可他们生性太过野蛮残暴,竟将我汉人比作猪羊,不仅残忍杀戮,还烤而食之,使我中原大地沦为人间炼狱,我容氏三代,皆死于胡人之手,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向胡人低头……”

苏婆婆闭上了双目,“若是朝廷易主,我容氏一脉自当以身殉国,绝不苟活。”

“老夫人!”

阿芸噗通下跪,我本以为她是要劝解苏婆婆,说些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的道理。

谁料她额头触地,直接道,“若是胡人攻进主城,阿芸将誓死相随老夫人!”

“阿芸啊,这些都是后话,不过想开了,人生也不过百年光景,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苏婆婆泪眼婆娑的说道,“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罢了,就成全了棠儿和应应吧,阿芸,你莫要将应应当成妖物,她也是我的孩子,所谓的男欢女爱,不过是她修行路上的考验,成神成佛岂能简简单单?三十三重天,四百四病害,灵物修行要比人难得多啊。”

“我们寻常人处世,要谨记让一步为高,待人宽一分是福,若事事都想凌驾于他人之上,咄咄逼人,不可一世,那受着先贤劝勉的我们,跟城外那些杀戮成性的胡人又有何区别呢?”

苏婆婆轻声叹息,“我不会看错应应的,那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啊,她犹如月亮般纯净无暇,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光彩,棠儿喜欢上她,决计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对于一个常年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月光会是他最大的救赎。”

苏婆婆眼神悠远,“我相信,从画里出来的应应,会给棠儿带去长长久久的福气,这便是,存善心,行善事,种善因,得善果……”

眼泪无声的流着。

我擦了一把脸,飘荡着退了出去。

正如苏婆婆所言,胡人越攻越近,城内愈发的乱了。

街面上只剩下奔走相逃的百姓。

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城内乱,城外更乱。

许多人逃了一圈愣是原路折返回来,无头苍蝇般,只剩惶然。

街面上早已没了杂耍可看,店铺全部关门,她只能站在府门口过过干瘾。

有一日,她忽然瞧见一辆马拉的车辇。

那车顶还盖着红布帷幔,看起来喜庆惹眼。

她不由得好奇,问身边的阿芸那是什么马车?

阿芸望着走远的车辇,“那是迎娶新妇进门的车辇,世道再乱又如何,该娶妻还是要娶妻的……”

“成亲还得坐那种马车?”

她揪着自己感兴趣的重点,“不是女子盖着红盖头,喝完合卺酒就可以了?”

“光喝合卺酒怎么成呢,成亲不但要遵循六礼,祭拜天地,夫妻二人还要举行交拜仪式。”

阿芸回道,“府内更是要宴请宾客,越是大户人家,门阀士族,越不能失了礼数。”

“那我和夫君成的亲岂不是太寒酸了?不行,我得跟夫君再成一回亲。”

她嘀咕道,“这回我不但要穿上大红的喜袍,也要坐一回那种漂亮的车辇……”

“应应小姐,您跟蒋军算不得成亲,况且,你们也不能成亲……”

“为什么?”

“朝廷早有告书,为保贵族血脉纯正,士族与庶族之间不可通婚,与异族通婚者,更是罪加一等……”

阿芸的声音不卑不亢,“而应应小姐您是画中仙子,本就不能同凡人结亲,在奴婢看来,您和蒋军之间的成亲仪式实属儿戏,当不得真。”

她蹙着眉,“照你这么说来,假若我是个凡人,也不能嫁给他了?”

“应应小姐,您口中的这份假若是不可能成立的,除非您能转世投胎,拥有人身,可到那时,这天下会是哪番光景?蒋军又会身在何方呢?”

“奴婢想象不出,但有一点奴婢很确定,您和蒋军,此生是没有结果的。”

阿芸轻着音儿,“应应小姐,其实奴婢很疑惑,您生于纯净之地,有佛气侵染,又为何会钟情于欢好之事呢?”

“快乐啊。”

她直说道,“这件事能给我带来快乐……”

“可神佛追求的境界不应该是平静祥和吗?”

阿芸低声道,“奴婢常年陪同老夫人礼佛,也知晓了几分佛理,您口中的快乐,不过是一时的欢愉,那快乐之后,是否又有无尽的空虚?”

她张了张嘴,“空虚也没关系,可以继续再……”

“这便是欲,是永远都填补不满的欲,应应小姐,您应当知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阿芸对着她的眼,“别忘了,老夫人之所以容着蒋军放您从画里出来,是盼着您有一天您能修成正果,造福万民,若是您沉迷于男欢女爱,那您永远都成不了大气候……”

音落,阿芸福身离开了。

她留在原地像是陷入了沉思。

对于阿芸的这些话,我亦是无比熟悉。

因为后世的我,也在败气的驱使下,重走过前世的老路。

难道……

这是必然吗?

循环?

来不及多想什么,她竟然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致,蔫头耷脑的回画里了。

是的,那个看不清脸的阿芸貌似是将她给点醒了。

回到画里的她像是生出了羞耻心,琢磨着要及时止损了。

男人深夜归府,回到卧房发现她不在,很自然的去到佛堂。

她在画里本来还有些抓耳挠腮,一见男人走近,立马凹起了菩萨娘娘的造型,一副低眉浅笑,俯瞰众生的上班姿态。

男人自是瞧到了,疲惫的眸眼漾起一丝笑意,“怎么,不要夫君了?”

她随即就有几分端不住,画上的表情一垮,赖叽道,“不要了!”

男人眉头微挑,“是不是谁多嘴说什么了。”

“没人多嘴,是我不想再跟你行欢好之事了。”

她语气直白,依旧是胸无城府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