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会有火光?
寺庙里发生火灾了?
我茫茫然的四处看着。
眼下还是黑夜,火光却是冲天。
不远处有人影攒动,依稀间能听到哭嚎,最要命的是,画呢?
嗯,我云里雾里的被困住了,稀里糊涂的撕开‘幕布’冲出来——
画咋没了?
前世的我呢?
祖宗啊!
我真懵的不行。
咱就说谁能像我这样,在梦魇的情形下看个前世,做个梦还能把自己给梦丢了!
服了我都要。
她能不能靠点谱了!
要么你就让我一直看‘电影’,要么你就让我抓到点影儿!
这是哪啊!
你给我撂这了。
听着乱糟糟的人声。
我只能借助着火光朝人多的地方跑去。
隐约分辨出来,朝代虽有更迭,至多百年光景,应该还属魏晋时期。
跑近后我更是发现,这些人好像全都是士兵,他们戴着兜鏊头盔,穿着鱼鳞状的铠甲。
奈何他们的人脸我还是看不清晰,本能的跑向有哭声的地方,就见僧人们被捆绑着跪在地上。
年纪大的僧人像是视死如归,闭眼念着佛号,“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见旁边年岁小的僧人哭得浑身发抖,上了年纪的僧人还不忘安慰他,“莫怕,心不生法,法不生心,心法两寂,故常为在定,众生心生,则佛法灭,众生心灭,则佛法生……”
“你们这群沙门中人,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
没等我捋出个一二三,就听一名士兵怒喝,旋即抽刀而起,齐刷刷的将僧人们砍杀!
出手那叫一个利索,喉管喷出的血都飞溅到了后面的佛像雕塑上!
最夸张的是,那些佛家塑像貌似都被削掉了脑袋!
只剩下坐在莲花里的身子了。
这、这啥情况?
我惊恐到都觉得做了噩梦。
步伐踉跄的后退,转身到了寺庙的大院。
院子中间燃烧着巨大的篝火,士兵们不断的将一些书籍字画投掷到火堆里。
“烧!天亮前必须全部烧光!”
“动作快点!那些经文都扔进火堆!”
正傻着眼,又听旁边的一个士兵感叹,“这画里的菩萨娘娘还真是美若天仙啊。”
菩萨娘娘?
我嗖的看过去,心下当即一放,祖宗,原来你在这里,怎么还要被炼了呢?!
距离我最近的士兵还在展开画轴看着,小声唏嘘道,“这眉眼,这姿态,超凡脱俗啊,被烧了未免太可惜了。”
“啧,你说什么呢,还敢打开看?不要命了,快把画扔火里!”
另一个士兵小声地催促他,“参军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若是再让他瞧到你小子偷看神佛之画,扣你俸禄事小,脑袋落地是真!”
眼见看画的士兵不为所动,对着画作很是欣赏,另一个士兵更是着急,“你还看?现在朝廷严令禁止供养沙门,你小子要是敢跟沙门沾上边儿,下场得跟那些沙弥们一样,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禁止供养沙门?
我耳膜嗡了一声,猛地想到……
这是史上有名的法难!
妈妈呀!
她这形象的确是撞枪口上了!
我立马看向拿画的士兵,本以为仍然会看到模糊不清的一张脸,谁成想……
“爸!”
火光熏染了他的五官。
像是给他面容蒙上了一层橘色的雾。
但不妨碍我将他认出来,废话,自己的亲爹还能认不出来吗?
我这心情还真说不出来的复杂。
刚看完亲妈没等缓回神,又看到亲爹了!
还真是‘穿越’的收获啊!
“你小子懂什么,看到这印章没?这可是前朝的古画,是我同宗留下来的墨宝……”
很像我爸的士兵嘀咕着,“这群胡人懂什么,能传家的古画也要烧,净糟蹋好东西。”
音落,他谨慎的瞄了一圈,见周遭的士兵们都被篝火熏呛的直咳嗽。
像我爸的这位貌似来了主意,假模假式的将画朝着火堆里一撇,跟打球时的假动作如出一辙。
随后他身体一侧,迅速将画轴一卷,直接将画塞进了自己的鱼鳞盔甲里面。
听到身边人询问,他还不耐烦的应道,“扔进去了,你总盯着我作甚,真当自己是胡人了。”
“嘶~!”
另一旁的士兵大骇,“你怎敢如此大逆不道,不要命了?”
像我爸的那个士兵哼哼了两声,小声地抱怨,“非我同族,其心必异,这几年朝廷不断的扩张领地,不提苛捐杂税,征兵征得连老幼都不放过,就因为这些人避难避到了沙门,圣上就将沙弥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之前勒令这些沙弥还俗服兵役便罢了,现在更是要诛灭沙门……”
说话间,他还看向那个士兵,“我那义弟刘三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见他摇头,像我爸的士兵冷哼道,“他阿娘收留了一个曾帮助过他们家的沙弥,未曾想遭到告发,一夜之间,刘三全家都被处以了极刑,这什么世道?茹毛饮血吗?参军刚刚还下令砍杀了寺庙里的二十几个沙弥,最小的沙弥才八岁……”
“死的这些人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我同宗?老子早就心灰意冷了。”
像我爸的小兵越说越愤恨,“想当年,我祖上也是响当当的士族,有良田万亩,可承袭入仕,谁料这群外族人一打进来,直接抢占了我们家的土地,还削了我祖上的爵位,将我全族贬成了平民,这辈子我只能为他们做牛做马,哪怕我立下不世之功,最多也只能做个小小隶卒,再无出头之日。”
“莫要再说了,身处乱世,我们这些前朝的落魄士族子弟,能拿些俸禄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那个士兵也像有了几分感慨,“听兄弟一句劝,你千万要管住嘴,就因为你在酒肆喝多了口无遮拦,看不惯胡人的作风,那些人也看你不顺眼,参军就等着抓你把柄呢。”
像我爸的士兵满脸无所谓,“不顺眼又如何?老子一无所有,死了反倒痛快!”
旁边的士兵叹气,“莫要再说气话了,我知道你是心善,听说太子崇尚佛道,正在上书劝阻圣上,但愿他能让圣上收回成命,少些沙弥受难吧。”
我正听的入神。
画面倏然间一转。
天光大亮,士兵们列队准备打道回府。
我飘荡的跟在前世的亲爹身边,透过他穿着的盔甲,像是还能感应到那幅画。
思维陆续又接收到一些画面,原来她不是故意撇下我不管的。
只不过她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