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徽当然明白这其中的诱惑,他也完全同意侯茯苓的考虑。只是,这一次,又是将人用作小白鼠的实验。在每一次医学的进步中,都是白骨一堆,古有一将成万骨灰,今有医学临床试药先锋。科学的进步,是否一定要以人名为代价呢?虽说就算没有这些新方案的实验,患者的生存几率也小得可怜。但苏格兰西港十七连环杀人案的惨剧,难道就是为医学进步买单必走的路程吗?谁为冤魂哭泣?
苏徽没有振臂呼喊的良知,他只有一双操刀的手。
总公司通知陆觉非去天津出差。临时的差事,陆觉非马上动身回家随便收拾了点行李,给苏徽留了纸条,贴在水瓶上。苏徽每次一回家,头一件就是拿起杯子喝一大口杯的水。白天忙得连短信都顾不得,陆觉非很怀疑苏徽将来会过劳死。
入冬的时节天色暗得尤其早,坐上飞机的时候,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点点灯火映夜空。往上是浓密的墨黑,稠得化不开。有人说,夜晚是一块黑色的遮羞布,掩盖所有难言的罪恶。陆觉非没有什么心思去犯罪,只是觉得思绪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渐渐泛滥开来。
空姐甜美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陆觉非关了手机。手机屏幕是一只抚着咖啡杯杯沿的手,是他趁苏徽不注意的时候抓拍的。看着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去,那只白润的手渐渐消失,陆觉非不禁轻叹一声。
上次令人尴尬的检查事件过去之后,陆觉非一直心有余悸。不敢和苏徽深聊,特地把顾灵均拉了出来。
他问,是不是真的是得和相爱的人做,才会有感觉。
顾灵均翻白眼,你没感觉,那以前和别人做的时候都在演戏吗?到没看出来你演技一流啊。
陆觉非失笑,不是,我就是一直很奇怪。以前真没觉得有什么妨碍,只要身材过得去声音也好听,黑灯瞎火的,和谁不是做?现在却突然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不行。如果是和其他人,就会觉得莫名的难受,心里头不舒服。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灵均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笨死了,这就说明你心里头已经有在乎的人了呗。以前可以不在乎,是因为没人可以在乎。突然有一天,发现心里头有人了。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占据了你的心,你的脑袋,你的呼吸。想到如果不是他,一切就会变得没有意义。所以就算是没有承诺,你也会傻傻地去守护某些东西。因为如果不去守着,就像是背叛,背叛了你也许是一生唯一一次的真情。这种背叛,会痛,为他而痛。
陆觉非闭上眼。飞机升上高空发出的轰鸣声和耳膜的鼓胀感充斥着整个人的感官。他想什么都不去想,想什么都不去做。也许,也许时间会自己解决一切,是喜也好,是悲也好。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义无反顾的路,路的尽头只有一个叫苏徽的归途,再无旁顾的风景。所以,就算是栽了,大概也是自己的错吧。
所以,自己也会渐渐为了爱去改变吗?曾经和夏鹄一起嘲笑那些为爱痴狂的疯子。疯子才会不顾一切但为君故。爱情这种不甚可靠的东西,真能帮着绑住幸福?事到如今,才知道,这种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原来也是甜蜜的负担。
情到深处方知无可奈何。
既然无可奈何,就随心去吧。爱他到不可自拔,注定会受伤,那又怎样?人都是生来欠债的,前世今生,也许他和苏徽就是拴在月桂树下无法相望的两个小偶人。今生重逢,只为倾尽一次,一次一生。
苏徽觉得很无奈,万分无奈。也许真的应该去算算命,看看这个月是不是流年不利,诸事不宜。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见不到的想不到的人通通都急着赶着来见他。
这个乱炖的世界!
苏太太,哦,也许现在应该喊她乔太太,本名叫方柔,年轻的时候也是秀雅轻灵。虽然方柔高中毕业便辍学回家,在当地的小学做助理教师,不算高学历;但她和当年大学毕业后回乡当公务员的苏志文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花前月下,郎情妾意,西厢牡丹,梦梅梦长。苏徽应该可以说是自由恋爱的结晶。家庭虽然不富裕,但夫唱妇和,举案齐眉,也算和睦。这样的日子,现在想想,确实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