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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海笑眯眯:“见外了, 见外了不是,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了,叫伯伯好了。”

许以宁微笑不语,上次被弄懵了, 回头她就问过骆应钧, 点头之交而已。至于为什么这么热情,当然是不怀好意,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眼见陆淮海的罕见的热情,明琪一颗心只往下坠, 坠入冰窖, 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二舅。”

陆淮海视线落在明琪身上,倪主任电话里说得简略, 但是凭着几个关键字, 他大概能猜到大致情况。周应谦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敢发难当然是有证据, 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t?才好。

为了个男人,还是个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耍下三滥的手段,还偷鸡不成蚀把米。

丢人现眼啊。

“你们继续,”陆淮海指了指明琪,“要真是她错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该怎么办就这么办,二十好几的人了,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明琪的脸一白到底,身体都打了个晃。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她身边的魏展鹏,一时分不清陆淮海是真心还是假意,虽然圈子里都说陆家和明家划清界限,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陆老爷子还没死,陆家怎么可能彻底不管明琪母女俩,也就是一时生气,过了气性就好。

所以自己追求明琪,固然有几分喜欢在,更多的还是利益考量。哪怕随着一件又一件的证据摆出来,几乎可以证明明琪就是幕后之人,他也只是惊讶她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并没想过因此分手。

把圈子里的人挨个枪毙了,肯定是无辜之人,可搁一个枪毙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完美无瑕的好人没那么多。

陆淮海袖手旁观,才是真正的问题。

该说的已经说完,现在轮到明琪说了,许以宁再次问她:“这个号码是你买走的,你打算怎么解释?”

“一时好奇买的号码,没几天手机就在图书馆丢了。”明琪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短信不是录音,凭什么断定是她,“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江叙白,我没理由这么做。”

她看着陆淮海,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二舅的看法才重要,她慢慢红了眼眶:“舅舅,不是我。在江叙白的事情上,我没有劝我妈,顺水推舟确实错了,但是这件事和我无关,舅舅,你信我。”

“手机丢了,倒没听你提起过,那会儿我们关系还挺好的。”许以宁轻嗤一声,之前他就和骆应钧讨论过,明琪十有八九是不会承认的。而现有的证据确实不能钉死她,但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自会评断。

明琪:“一个手机罢了,没什么值得说的。”

陆淮海翻看着当年的手机短信,用词冰冷强势,实在难以和他印象里柔弱乖巧的明琪联系起来。不过在知道她是怎么和江叙白在一起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外甥女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善良,她肚里长牙的。

许以宁笑了下:“你对我是不值得说,去和警察说吧。”

明琪一愣:“你报警了?”

“这是恶意诽谤,当然要报警,幸好还没过五年追诉期。”报警多好,蓝底白字公告才有说服力,校方这边也能给出相应说法,还她一个清白。

常春丽这边是板上钉钉了,明琪那边就看警察能不能查出什么来,毕竟过去快五年了,能查到这一步她已经很满意。

耿耿于怀多年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

得了信,民警敲门而如,请常春丽和明琪走一趟,协助调查。

“舅舅。”明琪慌了神,忍不住向陆淮海求助。

陆淮海看了过去。

明琪脊背一凉,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在那双眼睛里找不到丝毫舐犊之情。

陆淮海语调平静:“放心吧,警方会公事公办,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好人。”

明琪颜色如雪,忍不住去看魏展鹏。

魏展鹏目光躲闪,陆淮海都不管了,他怎么管,何况也没本事管啊。

明琪只觉得齿冷,男人,这就是男人,之前要甜言蜜语,一朝发现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就弃如敝履。江叙白是这样,魏展鹏也是这样。

常春丽和明琪随着民警离开。

魏展鹏自觉没有继续留下的意义,尴尬地对陆淮海笑了笑:“陆伯伯,那我先走了。”

陆淮海冷冷睨着他,大老爷们一点血性都没有,怪不得魏家在走下坡路,要是个聪明的,就是装也得在他面前装出情深意重的模样来,挑上这么个货色,那母女俩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魏展鹏缩了缩脖子,尬笑两声离开。

“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陆淮海苦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中午我做东怎么样?”

倪主任搭梯子:“你是当舅舅的,又不是当爸爸的,侄子外甥一大堆,哪里管得过来。”

陆淮海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有一说一,外甥女和子侄确实不一样,一来是女孩子,难免宠爱几分,二来姓明不姓陆,当舅舅的宠着点可以,教育就有点越权了,哪知道被她爹妈养成这脾性。想想她爹妈,一个出轨养小三私生子坑害原配妻女,另一个嚣张跋扈,似乎也什么可意外。

朱院长看看骆应钧,便说:“今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陆总好意只能心领了。”

“那就改天,改天一定要赏光啊。”陆淮海说着转向骆应钧。

“那到时候再约了,”骆应钧客套了一句,站起来对朱院长道,“这件事就等警方那边的结果。”

朱院长面露歉疚,和明琪有没有关系还有分辨的地方,常春丽无理取闹却是证据确凿了:“当年学校确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委屈了何同学。不知道何同学有没有深造的打算?”

许以宁笑着回:“打算明年考研,想申请国外的学校。”

“挺好,挺好,你还年轻,正应该多读几年书。”朱院长毫不意外,以他们的家庭背景,本科在国内读了,研究生十有八九是要在国外,他就是表个态,“等警方结果出来,学校也会出一个公告,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到此算是落幕了,不可能再抓着不放。

对此结果,许以宁已经满意了。

朱院长等人且有的忙,送到楼下后,便匆匆离开。

陆淮海拉着骆应钧看着许以宁,笑眯眯问:“怎么没见你的小男朋友?”

许以宁想了想,回答:“工作忙。”

“小伙子正是打拼的年纪,确实忙。”陆淮海一改笑模样,语重心长,“倒是叫你受委屈了,伯伯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那是我外甥女,她做那些事的时候多多少少仗了我的势,我也在无意中做了帮凶。伯伯只能说,我会再确定一下,要是交换生的事情确实和她有关,我绝对不会护短,便是警方那边查不出确凿的证据,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这是她亏欠你的。”

许以宁微笑:“您言重了,一切交给警方处理便好。”

巴不得明琪付出代价,但是并不想因此和陆家父子扯上关系。

她的警惕毫不掩饰,陆淮海心里为小儿子掬一把同情泪,年轻人还得努力啊。

虽然不喜明琪手段,但主要是手段太下三滥上不得台面,至于插足什么的,只能说他道德有点,但是不多。

别人当三,自甘下贱。明琪当三,别下三滥。儿子当三,倾城之恋。

就是这么双标。

陆淮海知道过犹不及,没再多说:“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你们也随意。”又拉着骆应钧的手热情握了握,“有空再一起打球,我最近苦练球技,肯定能赢回来。”

骆应钧笑了笑:“拭目以待。”

陆淮海扬长而去。

一起下来的班长和团支书陈姿也要告辞,临走前陈姿问:“中午班级聚会,你来不来?”

许以宁歉然:“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跟着骆应钧去见人,中午大概率是要请客吃饭的。

她补充道:“要不回头你把账单发我,我请大家吃饭。”

陈姿笑:“这么财大气粗。”

“我不是拍短剧挣钱了吗,应该的。”

她短剧挣钱都知道,还在群里被起哄发过红包,陈姿便不再客气。虽然不知道她爸的来历,但是看院长他们的态度就知道肯定来历不凡,再看她这一身打扮,光那个手表都够在京市买套房了,一顿饭钱九牛一毛。

“当年就说这件事不简单,果然是有人故意害你。”

陈姿当年就不信,没少安慰,还以班干部的身份压过班级里的流言蜚语,一个寝室的总有几分了解。当年有个富二代追过她,长得还不错,她要是想捞钱,何必舍年轻帅气富二代找找脑满肠肥老男人。

“就是没想到和明琪有关,那会儿你们好的一个人似的,真看不出来。今天还能强词夺理,要是手机丢了,怎么可能寝室里一句都不提,亏她说得出来。再说了,好端端,干嘛去买手机号,不自己去注册买别人号码都是想干坏事。”

许以宁扯了扯嘴角:“知人知面t?不知心。”

陈姿有点感慨地叹了口气,她一直在学校读书没出过社会,格外难以理解:“不说了,等警方调查结果吧,她舅舅不帮他,应该能水落石出。”

说完,陈姿和班长也一起离开。

憋了好久的霍兰熙终于可以说话了:“明琪那个舅舅还怪讲道理的嘛。”

许以宁表情微妙了下:“别有用心。”

用心不良的陆淮海打电话给在国外出差的傅时遇,大倒苦水:“真不知道怎么说她们娘儿俩,哪怕是砸钱,送车送房子,让人心甘情愿跟她,那是她的本事。她倒好,一次又一次地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奔着法外狂徒这条路去,简直胆大包天。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犯这种糊涂,我丢不起这个人。今天我一张老脸都丢干净了。”

被吵醒的傅时遇捏了捏鼻梁:“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一天到晚地工作,我说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你又没时间花。”陆淮海阴阳怪气,“也没人帮你花,你和你哥都不结婚生孩子,回头我干脆立遗嘱,死后财产全捐给国家算了。”

“你捐吧。”傅时遇走出卧室,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

陆淮海噎了噎,决定噎回去:“你再这么慢慢悠悠,小心哪天人家就结婚了。”

傅时遇打开瓶盖:“不会,分手了。”

陆淮海大喜过望:“分手。不对啊,刚我问起来,还说在忙着。”

傅时遇笑了下:“骗你的。”

陆淮海啧了一声:“骗我一个老人家,好意思吗,看来戒心挺重的啊。”转瞬又恨铁不成钢,“分手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工作,多好的机会,趁虚而入啊,小子!”

“刚分手我凑上去,那是自讨没趣。”傅时遇打开电动窗帘,望着五光十色的夜景,“趁这段时间把工作都处理掉,然后休个长假。”

第097章

许以宁和霍兰熙跟着骆应钧见了不少人, 中午和一位娱乐公司的老总一起吃了午饭,饭桌上聊得还算愉快,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美中不足的是在餐厅里遇见了江叙白, 学校附近的好餐厅就那么几家。

江叙白自然认得骆应钧,章氏家办在女娲的股份仅次于他, 是第三大股东。当年乍见骆应钧时, 他只觉得面善, 并没有多想,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后来也听闻了他受人蒙骗养错女儿的事情,可直到花城的婚礼, 才从新郎处得知,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亲生女儿居然是她。

于是明白了那一份对赌协议的真正用意,完成协议,他会收获巨大的利益。如果完不成, 他会失去女娲的控制权, 成为无数被踢出局的创始人之一,也许还会成为一个经典案例被人评头论足。

这是一个阳谋。

前前女友是投资人的女儿,如果被外人知道,大概是会嘲笑他捡了芝麻丢西瓜吧。

江叙白扯了扯嘴角, 上前打招呼:“周总。”

骆应钧颔首微笑, 不管心里这么想,场面上没必要落人把柄成为别人的谈资, 余光一瞥, 见许以宁神色如常,放下心来。

简单寒暄两句, 立刻分开。

同行的柯总不愧是开娱乐公司的,笑嘻嘻八卦:“据说这位江总的前女友是陆家, 就那个陆家的外孙女,分手闹得特别不体面。陆家姑奶奶还想向外头爆料忘恩负义,不过被他和陆家压了下去。”

骆应钧便笑:“上市的关口,确实不能生乱子。”

柯总心说,你是股东肯定这么想,但是从明家母女角度来说,就有些窝囊了,功成名就后被人一脚踢开:“说起来,他前女友母女俩也怪可怜的,都被男人坑了一把。咱俩都只有一个闺女,可得吸取教训了,女儿还是不能下嫁,出钱出力扶持培养女婿,翅膀一硬就得飞,这种例子太多了。”

骆应钧笑着道:“不是下嫁的问题,问题在于把女儿当宠物养,只宠不教,偏偏又把女婿当儿子培养,结局可想而知。”

柯总点头:“是这个理。”

骆应钧顺势道:“这不,就带她出来见见你。她有兴趣自己做点事情,我这个当爸爸的肯定是要全力支持。”

柯总在心里把全力支持这几个字过了过,如果是真的,那能调动的资源可不少。

与柯总分开后,霍兰熙忿忿不平:“明琪算是遭报应了,什么时候姓江的遭报应,看他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就不爽。”

明琪固然可恶,江叙白也不是什么好鸟。

许以宁:“等等吧,也许会有。”

霍兰熙诧异,听她如是这般一说,心气略平,撇到一边不再管,转而问:“你班级群里有没有动静,聚餐了,你们班长和团支书应该会说两句吧?不清不楚这么多年,总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许以宁:“大群里挺安静的,情商没那么低,群里有明琪,怎么可能大大咧咧地聊,私底下估计聊得挺热闹的,毕竟吃人嘴短。”

霍兰熙一愣,乐:“那这顿饭请的值了。”

诚如所料,聚餐时,班长和陈姿说起了刚才的事情,听得过来的半数同学一愣一愣的。

好大一个瓜啊!

同样愣住的还有明母陆丹虹,接到派出所电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去学校参加校庆,怎么就被带到派出所了?

六神无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魏展鹏,听到一半,陆丹虹气急败坏打断:“胡说八道,我们家琪琪最善良单纯不过的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肯定是何以宁那个女人收买了那个人诬陷人,我们家遭难了,她发达了,她就开始报复我们!”

魏展鹏心说,报复是真的,诬陷就不好说了,他特意打听了下,已经知道骆应钧的身份,反正是不想蹚浑水,没见陆淮海都不想帮明琪,他掺和什么啊,也掺和不起。

“陆阿姨,琪琪那同学的爸爸是港城的周应谦,”怕她不知道,魏展鹏仔细介绍了下,特意强调,“陆二叔对他都特别客气,我这边是有心无力了,您看看是不是找找其他人帮忙?”

陆丹虹懵了好一会儿,而后牙齿咬的咯咯响,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听魏展鹏想撇清关系,她又气又急:“展鹏,你是琪琪的男朋友,你不能不管她啊,你俩可是奔着结婚去的。琪琪被人泼了脏水,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阿姨,我有办法肯定帮忙,可我真没这本事。您看要不要去问问陆二叔,他老人家可比我有本事多了。阿姨,我这边还有点事,我先挂了啊。”说完,魏展鹏挂掉电话,同时关了机,惹不起他躲得起。

嘟嘟嘟的忙音针尖一样扎向脑海,陆丹虹捏着手机的骨节泛白,破口大骂:“遇上事就跑,算什么男人!一个个都是软蛋。”

这一刻,她想起了江叙白,更想起了带来灭顶之灾的明父,如果不是他转移资产留下债务,她们母女何至于这么狼狈,女儿何至于委曲求全答应魏展鹏这种渣滓。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见死不救的娘家人,但凡他们肯施以援手,她们母女也不会那么惨,不过两亿八千万的债务,还不够陆淮海买一架私人飞机。可他就是有钱买新飞机,也不愿意帮她们还债!

发泄了好一会儿,陆丹虹忍着气,打电话找陆淮海,打不通,试了两次后意识到自己又被拉黑了。

一怒之下,她抬起手就要砸下去,想起累累债务,硬生生忍住了怒火,刹那之间悲从中来,眼泪滚了下来。

陆丹红带着满脸泪水去疗养院找老父亲,时至今日,几个哥哥侄子侄女都不搭理她,唯独老父亲还会怜惜她,把多年积蓄都拿出来替她还债,可和庞大债务相比,只是杯水车薪,让他找陆淮海拿钱,就不愿意了。

思及此,陆丹虹忍不住埋怨父亲,觉得他对自己也大不如前了。

一个多小时后,陆淮海接到保姆的电话,陆老爷子晕厥。

在京市的陆家人立刻赶往医院,人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情况不容乐观。

95岁高龄,本就是风烛残年,尤其近一年身体每况愈下,格外叮嘱不能情绪激动。

陆家人人都记得,报喜不报忧,就是好消息也得缓缓说,怕老人家情绪起伏太大。

唯独陆丹虹不记得,有点事情就喜欢打扰老人,老人呢也有点老糊涂了,不乐意被拦着不见女儿。所有人都忙,就陆丹虹不忙,也t?就有时间陪老人,人老了,难免喜欢子孙的陪伴。

然后被陆丹虹气得当场晕厥,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人还处于昏迷当中,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

毕竟这把年纪了,陆家人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哭天抢地,只有陆丹虹哭得声嘶力竭,拉着医生要求一定要救人,不知道还当是大孝女。

陆丹虹怕的冷汗都滚了出来,老父亲就是她唯一的依仗,一旦老父亲昏迷不醒甚至一睡不起,她都不敢想几个哥哥会怎么对她。

陆家老大陆辽沈离得远,到的比陆淮海晚,电话里说不清楚,见了人就问:“怎么回事,爸怎么会晕过去?”

陆淮海已经从保姆口中得知来龙去脉,陆丹虹哭闹着要求老爷子救明琪,连带着人在现场却没施以援手的陆淮海也怨怪上了。

陆老爷子虽然糊涂了但是没糊涂到底,就打电话问陆淮海什么情况,陆淮海不敢电话里说怕刺激老人,就说他过来当面说。

奈何陆丹虹没这耐心,或者说不敢和陆淮海面对面对峙,撒泼打滚要陆老爷子先把明琪从派出所救出来。

陆老爷子一口气没接上,人就晕了过去。

不经意间撞上陆辽沈冰冷的视线,陆丹虹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碰冷水:“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你当然没想到,你心里眼里只有你自己。”陆辽沈冷冷道,“说了多少次,让你少拿糟心事去烦爸,那就是不听,一天到晚拿你家那点乌七八糟的事情去烦爸,就想着爸替你出头解决麻烦。至于爸的身体,你压根就不在意,现在好了,爸躺在那儿,你满意了吗?”

陆丹虹泪如雨下,只会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陆辽沈都懒得理会这个自私自利的妹妹,说句难听话,老头子也是自找的,让他别见这个糟心女儿,他偏耍脾气硬要见,现在好了,被他的宝贝女儿气得躺在那里生死难料。

他问陆淮海:“确定是明琪干的?”

“不是,跟琪琪没关系,”陆丹虹高声否定,“大哥,琪琪是你看着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陆辽沈只看陆淮海。

陆淮海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她坚决否认,不过我找专家去见了见,人跟我说,十有八九是她干的。”

“不可能肯定弄错了。”陆丹虹厉声,一张脸恐怖的血色都没有。

陆淮海烦了,让保镖把她弄走,不然连句话都说不来。

“手段太脏了,只为了一个男人,那么整同吃同住的同学。一个不好,就毁了人一辈子。”陆淮海摇了摇头,“心太狠了。”

陆辽沈沉默几秒才道:“到底随了她爸妈。”当爸的,为了小三私生子往死里坑老婆女儿。当妈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生父亲的身体都不顾。

“那就别管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吃个教训,对她是好事,丹红的官司你也别管了,把爸气成这样,还指望家里给她收拾烂摊子,惯的她。”

陆淮海正有此意,之前不过是看在老爷子面上才管她。如今眼看着插着一身管子躺在ICU里,要不是亲兄妹,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皮解恨。

陆丹虹立刻感受到了家人的怒火,她被人拦着见不到老父亲,闹腾时还遇上来探病的亲朋好友,立刻不敢闹了,她不敢让外人知道是自己气病了老人,更不敢让外人知道娘家人彻底厌恶了她。

与此同时,负责跨国追讨资产的律师让她另请高明,陆丹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讨回被转移的资产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钱回来,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哪怕陆家跟她疏远了,只要有钱,她们母女的日子就不会太差。

是啊,只要有钱,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烦。

被人追债追的狼狈不堪时,明琪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在她没钱之后。

明琪坚决否认,凭借一条购买记录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她被放了出来,她才不会承认,给自己留下这样一条洗不掉的污点。

自己还年轻,有高学历,样貌也拿得出手,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明琪安慰陆丹虹:“妈妈别哭了,律师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陆丹虹根本忍不住眼泪:“你怎么解决,好一点的律师都得上百万才能请来。魏展鹏那个没良心的难道愿意出钱?”

明琪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别指望他了,他溜得比狗还快。我找江叙白要,他欠我的,他还要点脸,就会给。”

陆丹虹愣愣看着她,竟觉得这样平静的女儿陌生到令她心慌。

第098章

“我来跟他说。”

陆丹虹下意识地说道, 哪里舍得让女儿卑躬屈膝去求江叙白。

明琪眼眶有点热,这个世上只有妈妈全心全意地爱护她,她慢慢摇头:“你找他没用的, 只能我来,都落到这个地步, 自尊心又不能当钱用。总得把律师费凑出来, 让韩国那个女人把钱吐出来, 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那笔钱足够她们还掉所有债务,还能余下四五千万,虽大不如前, 至少能过衣食无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沦落到这一步。

陆丹虹嘴角动了动,她不是没找过江叙白要钱,前前后后要来了三次, 每次五百万, 再去要,换来一句事不过三。

抠门的王八蛋!一个个都是这样,越有钱越抠门。

陆丹虹眼泪吧嗒吧嗒掉,心疼地拉着明琪的手, 像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她:“你外公会脱离危险的, 那么好的医疗条件,国内国外的专家都来了, 肯定会转危为安。”

明琪垂着眼不说话, 心里一阵一阵发凉,不敢想要是外公一睡不起, 几个舅舅的怒火。还有一旦她妈气病外公的流言传出去,外面的人又会怎么看待她们母女?

妈妈总是这样, 冲动起来不管不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妈妈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她又能说什么。

安抚好陆丹虹,明琪打电话给江叙白,声音是一贯的柔弱,支支吾吾地说明来意:“……方便的话,我想借一点钱,过了这个难关后,我会还你,一定会还。”

“多少?”

明琪悄悄松了一口气,咬咬牙:“一千万。”这笔钱他拿得出来。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一千万,不用你还,”江叙白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明琪心里咯噔一响,就听见他问:“交换生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明琪闭了闭眼,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果然知道了。

“不是我,当时的我没这个动机,而嫉妒她拿到交换生名额的人不在少数。”

江叙白嗤笑一声:“那么巧捡到你的手机,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你既然已经在心底认定是我做的,又何必来问我。”

“那就这样吧。”

明琪急了,忍不住追问:“那钱呢?”

“你没诚实回答,不借。”

明琪勃然变色:“你耍我!”

江叙白冷声:“是你一直在耍我。”

明琪厉声:“江叙白!你混蛋!”

“谁都有资格骂我,唯独你没有,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明琪死死捏着手机,眼底迸射出愤恨的怒火:“不管怎么说,你是踩着我走到今天。这么无情无义,你就不怕外人不敢和你深交吗?”

“无所谓了,我的名声早被你妈败坏的差不多了,”江叙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所以别指望拿捏我,让我当你们的ATM机,你妈从我这拿走了一千五百万,说得过去了,我不可能让你们予取予求。倒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拿钱,不怕自己落个贪得无厌的名声,你应该还想嫁个好人家吧?”

明琪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江叙白一下一下转着签字笔,语气淡淡:“人人都说你恋爱脑,为了我失了智,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选我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如果没有傅时遇的投资,你不会豁出去押注我。认为我大概率会成功,你才下定了决心。”

“喜欢,应该有点,我长相还行,学历也可以,抛开家世胜过追求你的那几个二世祖。”

“你们明家在京市排不上号,你妈虽然姓陆,但只是家庭主妇,和你几个舅舅的关系也就那样。以至于你择偶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而你是个心气高的,看t?不上那些只会啃老的二世祖,所以成功的我对你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琪冷笑:“否认我对你的感情,可以让你良心过得去一点,是吗?”

“别玷污那两个字了,你和我都没资格,我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江叙白轻嘲,“也别觉得对我有天大的恩情,认为我欠了你。你毁了我原本的幸福,我毁了你的如意算盘,扯平了。”

明琪忽然古怪地笑了下:“原本的幸福,你知道何以宁的爸爸是周应谦了吧。”

江叙白沉默下来。

明琪讥笑:“是不是很后悔,错过了这么厉害的岳父?”

“你才知道我后悔吗?这几年我一直在后悔。”

明琪瞬间咬紧了后槽牙。

江叙白反唇相讥:“你难道不后悔竹篮打水一场空,当年你要是老老实实找个二世祖,不耍心眼插足我和宁宁,也不至于众叛亲离。你妈把你外公气进了重症监护室,陆家的招牌,你们还能用吗?”

明琪铁青了脸:“你消息真灵通。”

“早就传遍了,难不成你以为陆家还会替你们隐瞒,陆家早就厌烦了你们母女俩,怎么会放过这个可以名正言顺和你们划清界限的机会。墙倒众人推,你好自为之。”

“不用你假惺惺,”明琪冷冷道,“江叙白,你等着,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她直接结束通话。

明琪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脸色来回变了又变,抬手滚动通讯录,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名闪现。落魄之后,十之八九的人避如蛇蝎,仅剩几个都是像魏展鹏这样别有用意的。

最终,她选中一个名字,拨出电话。

*

既然来了京市,霍兰熙当然要见见老同学,很有一部分人在娱乐圈里打拼,有个别还混得不错。

加上之前拍短剧认识了不少圈里人,她干脆做东联络联络感情。

“会带帅哥美女来,你要不要一起去热闹热闹?”霍兰熙热烈邀请。

闲来无事的许以宁欣然应允,这次回国,她打算在国内休息一阵过完生日再继续旅游。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又要过生日了。

正巧,甄臻被家里安排相亲,也没时间陪她环游世界。

隔了一天,两人前往京市小有名气的酒吧。

霍兰熙介绍:“隐私这块做得很好,所以圈里人爱来,听说不错。”

确实不错,装修挺有格调,里面的客人衣冠楚楚,不会给人鱼龙混杂之感。

霍兰熙知道许以宁喜欢看调酒师调酒,所以把卡座定在了吧台旁边。

她的同学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性格普遍开朗活泼,带来的人也会是特别能来事。

没一会儿就热闹起来,就是太热情了点。

看着被两个帅哥包围的许以宁,霍兰熙乐不可支,半点没有解围的意思,津津有味看热闹。漂亮还有钱,无论男女都是香饽饽。

帅哥的恭维还是很让人心旷神怡的,但是过犹不及,享受了一会儿帅哥的甜言蜜语,腻歪之后,许以宁溜到吧台躲清静。

人也知情识趣,没有追上来讨人嫌。

许以宁得以清静地点了一杯激情海岸,正兴味盎然地欣赏调酒师表演。

程英低声提醒:“明琪过来了,需要拦吗?”

许以宁回神,转脸看着款步走进的明琪,一身小白裙,长发披肩,气质荏弱纯良如小白花,不由好笑,分明是朵食人花。

“别太近了,我怕她抽风。”万一泼她一杯酒什么的,多冤枉啊。

程英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拦住明琪。

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明琪讥诮地掀起嘴角:“怎么,这么怕我?”

“怕你觉得活不下去了,想拉我共归于尽,那我可就亏大了。”许以宁放下手机,要笑不笑睨她,“我可不觉得你找我会有好事。”

明琪顺势坐在旁边高脚椅上:“凑巧遇上了,好歹是老同学,是不是?”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过来,就是肺里顶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噎得人寝食难安。

“省省吧,你这种背后下刀子的老同学,我可不敢认。”许以宁懒得跟她虚与委蛇,“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过来。”

明琪盯着她:“我没被拘留,是不是很失望吗?”

许以宁认真点头:“可不是,法律终究太宽容了,宁纵勿枉。”

“是我当年太宽容了,”此时此刻,明琪终于卸下伪装,露出阴冷的眼神,“倒让你翻了身,你爸居然是周应谦,长得不错,怪不得能把李明珠迷得团团转。”

“我爸不仅长得帅,还有本事,更疼女儿。不像你爸成了法制咖,还养了一堆私生子。我爸就我这一个女儿,送豪宅送豪车送珠宝,几个亿几个亿的给我,更是巴不得我接手他打拼下来的事业。知道我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给我出头。”许以宁笑盈盈看着明琪,“你爸呢,靠着你妈,却把钱和爱都给了外面的私生子,给你留下一屁股债。还有两三个亿的债务没还吧,还得起吗?有空在这里耍嘴皮子,还是想想怎么还债吧,不然就成了老赖,丢人。”

明琪黑了脸:“你少得意。”

“风水轮流转,今年轮到我,我当然得多多得意。我家缠万贯,我无债一身轻,我凭什么不得意啊。”许以宁晃了晃鸡尾酒,“当年你们母女俩可没少得意洋洋地欺负人。”

明琪阴沉沉盯着她。

许以宁感慨:“果然还是这幅样子更顺眼,之前的小白花模样恶心的人想吐。”

明琪突然变了模样,咬唇,委屈:“不管你信不信,那件事不是我干的,不然警察怎么会放我出来。”

许以宁心里一动,回头后看,看见穿过人群走来的傅时遇。

第099章

群魔乱舞的舞池里, 傅时遇鹤立鸡群,因出众的外貌,也因格格不入的气质。似他这种人, 便是没西装革履,而是穿着黑色衬衫, 也给人禁欲之感。

面对着舞池的明琪率先发现了傅时遇, 立刻变换了神色, 她不承认,再多怀疑也只是怀疑,将来就有回旋的余地。而一旦承认, 就会成为洗不掉的污点。

“时遇哥。”她温温吞吞地喊走近的傅时遇。

傅时遇笑了下,被赵旭峰娴熟地挡在几步外,没许以宁的示意,哪能放不相干的男人靠近啊。

许以宁左看看楚楚可怜的明琪, 右看看面带微笑的傅时遇, 莫名想笑。

“先生,您需要什么?”

面对侍应生的询问,傅时遇笑望着许以宁:“和这位小姐一样。”接着语气温和随意地问,“打算在京市玩几天再走。”

明琪终于忍不住勃然色变, 从自己发现他到现在, 他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态度更是罕见的和颜悦色, 不安如同利爪紧紧攥住心脏, 不断收紧。

瞥到明琪脸色,许以宁促狭心起, 笑盈盈道:“是啊,难得来一趟, 打算多待几天再走。傅总是来看望陆老先生的吧,老先生情况怎么样了?”

傅时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还处于昏迷当中。”

许以宁心里过了过,那么大年纪昏迷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八成是靠医疗设备吊着命,倒没多问,意思意思安慰:“毕竟年纪大了,恢复起来要比年轻人慢一点,吉人自有天相,想来要不多久就能醒来。”

“借你吉言。”傅时遇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

望着谈笑自如的二人,明琪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有种摇摇欲坠的虚弱,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尤其是时遇表哥的态度,在她印象里,这个表哥一直都是矜贵疏离的形象,对谁都淡淡的,哪怕是在陆家的聚会上,也有着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可眼前的傅时遇,笑如春风,还频频主动抛话题。

她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一个男人这种态度的深层含义。

正因为明白,所以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时遇哥,你和她?”明琪硬着头皮,欲言又止地看着傅时遇,她必须问个明白。

傅时遇微微一笑:“我想追求许小姐,正在努力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说最后一t?句话时,他的目光落到许以宁脸上,表情颇为诚恳。

许以宁微微挑眉,他居然知道自己改了姓。

像是明琪因为太过震惊不安,以至于都没捕捉到这一点,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

许以宁饶有兴致观察明琪的表情,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面如死灰的明琪想质问,为什么?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吗,偏偏要是她!难道傅时遇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要是他俩在一起了,让她们母女在陆家如何立足?可她不敢,她没这个立场更没这个勇气,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恰在此时,和明琪一起来的孙习朔小步跑上来,笑容可掬地打招呼:“傅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们的包厢在楼上,您要不要去坐坐?”说着话搭上明琪的肩膀,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琪琪,请傅总上去坐坐,”看着许以宁,吃不准她的身份,遂故意犹豫了下,“这位小姐一起?”

明琪僵了僵,避开孙习朔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袭上心头。和章怀瑜分了手,她还有傅时遇这样的追求者,可自己和江叙白分手之后,只能将就孙习朔这种人,巨大的差距带来巨大的难堪。

手掌落空的孙习朔有点不满,但是没发作,毕竟傅时遇就在眼前,虽说传闻明琪母女惹了陆家厌弃,不过血缘关系斩不断,打断骨头连着筋,陆家总不至于真的不闻不问吧?

傅时遇不认得孙习朔,笑容中的温度转凉,逐客:“我还有事。”

孙习朔笑容顿了顿,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遂道:“那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明琪也没再多言,闷头离开。此时此刻,她心里翻江倒海,急需冷静冷静。

这一方小天地里只剩下许以宁和傅时遇,再就是极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程英和赵旭峰。

傅时遇含笑望着她:“作为被殃及的池鱼,我在这你这里的印象分是不是又下降了一大截?”

许以宁把玩着鸡尾酒杯:“就算没有明琪,傅总你也不在我的交友名单上,所以省省吧。”

傅时遇:“因为我比你大六岁,不符合你的择偶条件。”

许以宁才想起自己当初在游轮上的敷衍之词,遂点了点头,有本事你就返老还童。

傅时遇轻轻笑了下:“为什么要人为地给自己限制条条框框,六岁又不是十六更不是六十,这点年龄差在我们这个年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换个角度想,我比你之前交往的男朋友年长几岁,会更成熟包容,给你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许以宁突然被酒呛了一下,认真看毛遂自荐的傅时遇,才发现他衬衫扣子解开两个,有点懒散有点烧。

不知怎么的,联想到了自我推销的下海……头牌。

罪过罪过。

她赶紧喝了一口鸡尾酒压压惊。

见她很快平复过来,傅时遇循循善诱:“你还年轻,应该接触下不同类型的男朋友。你现在也有这个资本大胆尝试,不是吗?”

许以宁表情更加古怪,怎么办,更像了。

傅时遇微笑望着她,英俊的五官在迷离灯光下格外深邃:“你单身,我也单身,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许以宁从美色中拽回理智:“单身的男人遍地是,我干嘛选你。”

“外形条件比我好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外形好。”傅时遇自己都忍俊不禁,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需要色|诱,不过看她交往的三人男朋友就知道,她应该很注重外貌。

许以宁忽然好奇:“那你想追我,也是因为比我好看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好看。”

傅时遇认真回答:“是喜欢。”

许以宁扬眉:“见色起意。”

“我更喜欢把它称之为生理性喜欢,一种纯粹的无条件的喜欢,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源于生理性喜欢,喜欢对方的外貌,对方的声音,对方的气味。”傅时遇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种很放松的姿态,闲聊一般,“进而产生好奇,想了解对方的一切,培养出心理性喜欢。”

许以宁咦了一声:“说白了不就是见色起意。”

傅时遇笑:“外貌、财富、性格、品行都是我们的一部分,并没有高低之分。你很美,对你一见钟情很容易,难道要因此拒绝所有追求者?”

许以宁一时被问住了,她并不反感一见钟情,因为她自己就是个颜控,脸打动不了她,再是惊才绝艳也白搭,索性直接拒绝:“反正我对你没那意思。”

傅时遇若有所思看着她:“你是不是怕我?”

许以宁皱眉:“我为什么要怕你?”

“是啊,你没必要怕我,”傅时遇徐徐说道,“你我之间,先动心的我,你是上位者,我是下位者,开始和结束的权利都掌握在你手中。”

许以宁毫不客气地嗤笑:“我见识少,可不是傻,开始容易结束难。”

傅时遇:“如果你担心这一点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喊结束我绝不纠缠。”

许以宁狐疑。

傅时遇:“我这人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决不食言。”

“不是,我为什么要和你开始啊?”差点掉沟里了。

傅时遇低笑:“我在很诚恳地争取一个开始的机会,我能追求你吗?”

许以宁下意识要拒绝。

傅时遇望进她眼底,神色温柔又真挚:“不要急着拒绝,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这是我的恳求。”

许以宁皱皱眉:“好吧。”

傅时遇勾了勾嘴角,知道适可而止,结了酒水的单:“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前脚离开,后脚霍兰熙屁颠屁颠凑上来,她之前离开了一会儿没看见明琪来过,只看见帅哥了,遂满脸的八卦:“极品啊,什么时候认识的,别告诉我刚认识,你骗不了我的眼睛。”

许以宁:“去年认识的,明琪的表哥。”

霍兰熙怔了怔:“不会就是投资江叙白那个表哥吧?”

许以宁点头。

“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的样子!”霍兰熙只觉得匪夷所思,旋即嘎嘎乱笑,“姐妹,你可以啊。收了赶紧收了!气死江叙白和明琪,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他们的表情,一定特别有趣。”

“神经,”许以宁翻白眼,“为了气他们就给自己找一个大麻烦。”

“怎么就麻烦了,那脸那身材还那么有钱,”霍兰熙两眼放光,“极品高富帅啊,不吃进嘴里多可惜。”

许以宁鄙视:“大黄丫头。”

霍兰熙不以为耻:“食色性也”

第100章

许以宁抬手捋了捋头发:“想追我的高富帅多着呢, 难不成还得一个一个试过去,你想累死我吗?”

霍兰熙笑倒,“一天一个也不是不行。”朝着自己的那边的卡座暧昧眨眼, “那个男模,还有那个表演系的男大学生, 人家求之不得。”

许以宁赶苍蝇似的挥手:“去去去, 想上自己上。我最近不想谈恋爱, 谈恋爱哪有环游世界有意思。目前我只去了56个国家,全球197个国家,抛开那些太危险的国家, 至少有一百个国家值得去,我下半年行程赶着呢。读研的时候要是遇上合适的人,倒不介意谈个恋爱放松放松。”

霍兰熙也就随口那么一个玩笑,闻言便笑:“找个金发碧眼大帅哥吧, 老外, 嘿嘿嘿。”

许以宁服了她:“快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嘿,我可什么都没说,”霍兰熙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自己人心黄黄。”

许以宁无语:“行叭行叭。”

霍兰熙心满意足了, 然后言归正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给你买,当生日礼物。”

许以宁糗她:“有点诚意好不好, 当然要你自己用心准备。”

“可你什么都不缺了啊!”霍兰熙摊手, 她也很无奈好不好。闺蜜是个应有尽有的白富美,她冥思苦想都想不出合适的礼物, 只能问到正主头上。

许以宁乐得看她为难:“用你的小脑瓜子慢慢想吧。”

霍兰熙故意叹气:“要是你不喜欢可不能埋怨我。”

许以宁:“安啦安啦,你就是送我块石头, 我都喜欢。”

霍兰熙切了一声,另辟蹊径:“那你打算送自己什么?”参考一下嘛。

许以宁立t?刻来了精神:“我打算买个岛。”

霍兰熙:“……”冒昧了,参考不起。

缓了缓,霍兰熙才问:“哪里的岛?”

许以宁兴致勃勃从手机里调出相关信息给她看,位于印度尼西亚,十天后公开拍卖,价高者得:“起拍价一千亿印尼卢比。”

霍兰熙懵了下:“汇率多少来着?”

许以宁:“折算成RMB大概4600万,要是不超过一个亿,我就下手。超过一亿就算了,开发比买岛更贵,投入太多就不划算了。”

霍兰熙又缓了缓:“你拍个岛打算做什么,做旅游?”

许以宁摇头:“不打算赚钱,只打算弄弄好给自己人度假用。我这阵子旅游最大的烦恼就是到处都是人人人,拍个照都得小心陌生人入境,在自己岛上就没这烦恼了,想怎么玩就这么玩,绝对没有陌生人抢镜。回头弄好了,你带着叔叔阿姨来玩。你要是想拍荒岛求生,不就有现成的场地,顺便满足一下我童年的岛主梦,我怎么设计都想好了,只缺一个岛了。”

霍兰熙神情幽怨:“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不要擅自把自己挪出有钱人的行列,你现在也是身价上亿的有钱人了好不好。这部电影要是火了,身价又能翻一番。”许以宁满脸期待地拍她肩膀,“我对你要求不高,把我买岛和开发的钱报销了就行,不多不多,也就两三个亿哈。”

霍兰熙:“……醒醒吧,梦里啥都有。”

“自信点,柯总都愿意投资了,说明看好你,人家可是老江湖,眼睛毒着呢。”

霍兰熙有自知之明:“那是看在你爸面上。”

“一半一半,柯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愿意投资肯定是看中这个项目,要只看人情,多少钱都不够打水漂的。”许以宁笑吟吟鼓励,“淡定,别慌,新人第一部电影,就是扑了又怎么样。重头再来就是了,又不是扑不起。退一万步,大不了回到舒适区拍短剧去。再差再差,衣食无忧可以保证,你拍电影又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追逐梦想。”

霍兰熙噗嗤乐,捏捏她的脸:“小嘴多会哄人啊。”

“妆都被你捏掉了。”许以宁打她手。

霍兰熙眼疾手快躲开:“回去还是自己在这儿坐着?”

许以宁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好,于是跟她回到卡座玩闹。

玩闹到凌晨,明琪才回到家。

陆丹虹一直熬夜等着,见到女儿回来,立刻迎上来,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心里发酸,女儿并不喜欢喝酒,可家道中落,不得不去应酬。

没见孙习朔,陆丹虹皱眉:“你一个人回来的?小孙没送你?”

明琪扯了扯嘴角,姓孙的鬼精鬼精的,发现傅时遇对她态度冷淡,立刻也冷淡下来。

见状,陆丹虹气不打一处来:“那就算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找个对你上心的,不能像江叙白——”话音戛然而止,陆丹虹小心翼翼地看明琪。

“再看看吧,至少他肯帮忙介绍葛大状。”

明琪把包放在玄关柜上,哪有那么好找,早就今非昔比,以前圈子里的人捧着她十有八九是冲着陆家来,可妈妈把姥爷气得躺在ICU成了植物人,也就孙习朔几个从前对她有点好感,又想搏一搏还愿意搭理她。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现实到冰冷刺骨。

陆丹虹嘴角动了动,终究没坚持劝,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能安慰女儿:“我今天带着汤去看你姥爷了,虽然没见到人,但是在楼下见到你大舅妈了,不管怎么样,咱们把姿态做出来,人心肉长,就不信你舅舅他们真的不管咱们了。”

换拖鞋的明琪动作僵了僵,低声道:“妈,我今天遇见时遇哥了。”

陆丹虹立刻问:“在哪儿遇见的?对你什么态度?”

“在酒吧,”明琪站起来,“跟何以宁在一块。”

陆丹虹懵了下,不敢置信地问:“和谁?”

“何以宁。”

陆丹虹本能道:“巧遇上了?”

明琪眉眼沉郁:“时遇哥喜欢何以宁,他想追何以宁,他亲口说的,我亲耳听见。”

陆丹虹倒抽一口冷气:“怎么可能,你表哥明知道你们有矛盾,也知道她是江叙白的前女友,中间还有个章怀瑜,他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明琪讥诮地笑了笑,“时遇哥本就没怎么把我们当回事。何以宁年轻漂亮有学历,她爸还是周应谦,虽然发家史不光彩,可这个世道笑贫不笑娼,周应谦有钱有地位,背后还连着章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那天在学校,二舅对何以宁父女就特别热情,甚至有点讨好。现在我终于想通了,二舅乐见其成,所以二舅对我们见死不救。”

“不可能!”陆丹虹矢口否认,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敢承认,“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明琪静静看着面无人色的陆丹虹,知道她的惶恐不安。

陆丹虹两腿发虚,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呼吸声不由自主变重:“就算是,也许就是玩玩,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明琪走过去:“那我二舅何必这么上心,二舅做梦都想娶儿媳妇抱孙子。这么多年,你又见时遇哥什么时候传出过花边新闻,在男女关系上,他向来谨慎。”

陆丹虹喘息声变大,鼻翼不住收缩。傅时遇交往过的女朋友,她只知道一个黎婳,此外再没听说过。

“要是他们在一起了,你几个舅舅会站在哪一边,外人又得怎么看我们?”

明琪倒了一杯凉茶,慢慢喝下去,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流到胃里,凉意由内而外渗透全身,苦笑着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天由命吧。”

陆丹虹站起来,没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乱转,神神叨叨:“不行的不行的,离了你几个舅舅,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我们一脚。”

*

在酒吧玩得有点晚,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许以宁下楼吃早饭,骆应钧在京市的落脚处是一幢别墅。

刚在餐桌前坐下,家政刘姐捧着一束香槟金玫瑰过来说:“早上九点多送过来的,给您的。”

“谁送的?”刚睡醒的许以宁还有点迷糊。

刘姐笑着把插在花中央的卡片递过去。

‘早安’两个字苍劲有力,右下角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傅’。

许以宁瞌睡彻底醒了,是他啊。

“咦,哪来的花?”霍兰熙从穿着拖鞋踢嗒踢嗒下楼,骆应钧走后,她就搬进来和许以宁作伴了。

许以宁随后把卡片放大理石餐桌上,回答:“就昨天和你说的那个傅总。”

“诶呦,行动挺快的嘛。”霍兰熙凑过来,“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啊?”

许以宁白她:“摊在那呢,你不是早就看见了。”

霍兰熙大笑,仔细看了眼卡片:“倒是应了那句字如其人,花也挺漂亮的。可惜了,你对人家不来电。”

许以宁让刘姐把花自行处理掉。

霍兰熙饶有兴致:“想好怎么拒绝了没?”

许以宁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放碗里:“没兴趣啊。”

霍兰熙又问:“那打算什么时候说?”

许以宁耸肩:“我没他联系方式,等他自己冒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