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口嗨,口嗨你懂不懂啊!……
等到众人散了, 盛世还是不能理解长安的脑回路。
“你脑子里一天天都装的什么?”
长安偷偷看了眼盛世,随后又立即低头认错。
盛世看着他那个乖巧样,气得顺了顺胸口, 试图心平气和,“来说说啊, 你到底怎么想的?”
也不能离谱成这样吧?
没想到却听到长安一本正经道:“义父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凉烂成这样,还不如换您当皇帝呢。”
“???”
盛世惊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在山上的时候。”
长安一说,盛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印象。但他那时候刚穿到这个世界, 都还没融入这个社会。听到山上的百姓是被朝廷逼得落草为寇, 于是就义愤填膺随口那么一说。
口嗨,口嗨你懂不懂啊!
我教了那么多,别的你没记住, 几年前的胡说八道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还挖个大坑等着我往里面跳呢?
盛世深吸一口气,打算跳过口嗨的话题。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没想到长安依然坚持,表情认真得仿佛要入党。“反正在我心里,除了义父,别人当皇帝我都不服。”
盛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轴呢。
他指着自己,问长安,“就我?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凭什么当皇帝啊?”
“我父亲都是皇帝,义父为什么不可以?”
盛世瞪着眼哑口无言。
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他现在好想穿到刚穿过来的时候,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让你占人家便宜,现在好了吧, 被赶鸭子上架了!
他试图给长安分析局势,但长安却觉得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当了这个皇帝又如何?除了在南边不成气候的傅临淮,谁还是他们对手?
“戎人倾巢而出想要占据大凉淮河以北的土地,他们背水一战,北戎境内的兵力必定很少。一月前,我已经令舅舅出了居洪关。
若是一切顺利,再有两月应当可以横扫漠南,抵达惠城,到时候便可截断戎人北撤的后路,让戎人彻底成为瓮中之鳖。到了那时,还有谁敢质疑义父您?”
盛世头有些疼,这些计划本是为长安登基做的准备,如今却被长安强行扣在了他的头上。
“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我帮你吗?”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长安低着头,声音有些低落,“他们说我性格乖戾,若是成为上位者也会是暴君,会祸害百姓。”
盛世闻言顿时就皱了眉,“谁说的?”
“舅舅,还有……”长安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盛世,眼圈有些微红,看得盛世心里一揪,“还有那些大臣们。”
说着,他又低下头去,看着可怜兮兮,像只干了坏事,又失落茫然的大狗,“义父,我这次确实做得不对,伤了很多人,我也不想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盛世眉心皱得更紧了。
长安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有所耳闻,所以他一来就逼着长安将人放了,还让他亲自去道歉,其目的就是想要扭转长安的名声。
建元帝死的那日,长安还杀了好几个大臣,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为何要杀那些人。
盛世闭了闭眼,连长安的亲舅舅都这么说,想来对孩子打击很大,他放缓声音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舅舅如何说?”
“他说我适合当一把好刀,行军打仗开疆扩土没有问题,但却不适合当君王。”
盛世没料到景清辞居然会这么说,这不明显不愿意让长安当皇帝吗?
盛世还在想这对策,长安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十八九岁的男孩眼里尽是迷惘。
“义父,你说我是不是跟父皇一样自私自利心狠手辣?
当初他只是没有根基的皇子,本无缘帝位,是因为与大舅舅是至交好友,还亲自向外祖父提亲要娶母后为正妃。
有了外祖家的支持,他才能登上帝位,可是后来呢?他还不是害怕外祖家威胁他的帝位,而杀害了他们,也害了我母后。
义父您说,若我当上了皇帝,我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对您出手?”
“义父,”长安本就跪坐在盛世的腿边,说着说着便将额头抵在盛世的膝上,“我不想伤害您。”
盛世没料到长安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若是登上至尊之位,那便是万万人之上,从此以后无人再能管束他。因此这孩子为了不伤害自己,便断了他自己称帝的路。
盛世在心内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长安的发丝,“既然你不愿,那便罢了。”
“只是如今的形势,你那个提议我也不能答应。”
一听盛世还不愿接受,长安顿时抬了头,“义父还想着傅临淮?”
他们两都不愿意当皇帝,可不就便宜傅临淮了?
盛世没注意到长安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暗幽光,他拍了拍长安的脑袋,“这都哪跟哪啊。”
要是还让傅临淮当皇帝,那他折腾这一圈算怎么回事?
算他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是说着玩的,群臣那里总得有个交代。既如此,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在宗室里找个父母双亡的孩子,让他登基。而你摄政的话,想来那些大臣也不会说什么。”
但盛世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长安却根本不愿。
“我们这一路行来,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让您当皇帝,您现在这样……”
盛世一巴掌盖在长安的脑袋上,“如今大凉的形势你不知道?”
“内忧外患,淮河以南内乱未平,淮河以北戎人作乱,百姓们本就苦不堪言。
你现在硬给我黄袍加身,大凉国内是不是会有很多人不服?这个时候不论是因为不满我,还是因为他有私欲,是不是是个人都可以揭竿而起,说要讨伐?
到了那个时候,百姓们是不是更加苦不堪言?”
长安被说得头越来越低,但他还是坚持嘟哝,“那也不能就这样……”
盛世摁了摁跳动的额头神经,只能来最后一招,“你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觉得我的话可以不用听了?”
长安立即垂首道歉,“自然是听的。”
见他这般,盛世又觉得人家一番好意,自己这么不领情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又安抚道:“不论是谁当皇帝,是不是都得天下大定人心所向?”
长安闻言立即有了笑脸,“义父说得是,长安听您的。”
打发长安回去,盛世又听了一遍汇报,等他料理完事情,突然想起来他本来是在生长安的气的。
那个事还没解释清楚呢。
只是现在已过了子时,那事只能明日再找长安算账。
而长安回去后,果然按照盛世的要求,令人去宗室里面找年龄合适天赋平平的小孩。
父母双亡,表示没有人可以左右小孩的想法,且这样的小孩一般过得也不好。
锦衣玉食地渡过几年,即便到时候废了,以义父的为人,也会善待这个孩子,也不算是害了这个小孩。
倒是丁石听到长安要去找小孩当傀儡皇帝很是惊讶。自家殿下都快摆平那些朝臣了,盛先生居然还拒了。
这皇位难道是什么脏东西不成,谁都不想要?
他们这边在挑选合适人选的时候,庄承荣正在私下里联系刚从大狱里放出来的朝臣。
“张大人,你我多年同僚,在下的为人你也知晓。
如今二皇子一死,废太子又与那可恨的戎人沆瀣一气,十一皇子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想要立一个外人为帝。如今整个大凉,只剩下还在南边平乱的三皇子可堪大任了。”
被叫作张大人的老人沉默着点头。
庄承荣继续道:“十一殿下此番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胡闹可以混过去的。大凉建国百年,何时出过这样的不孝儿孙,居然要将大凉江山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若真如他所愿,那后世将会如何写他,如何写我们这些臣子?我们是要被口诛笔伐,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啊!
张大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
张大人颤颤巍巍起身,对着庄承荣一揖到底。
“庄太傅放心,明日老朽便是撞死在殿前,也绝不会叫那贼人得逞!”
庄承荣抹了抹眼角的泪,“张大人大义!三殿下会永远记得您。”
第92章 第 92 章 同谋者,一个不留!……
第二日一早, 长安便领了个小孩到盛世面前。小孩看着只有六七岁,低着头怯生生地跟在长安身后。盛世问他话时,他也只低着头搅着手不敢看人。
盛世蹲下身子与小孩平视, 细声细语地问了小孩的姓名和年龄。
小孩虽然有些怕生,但说话还算口齿清晰。
盛世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都能好好回答,即便有不知道的,也会老老实实摇头说不知。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原来是张大人带着朝臣过来了, 他们在殿外高喊要面见十一殿下,若是殿下不见, 便长跪不起。
长安向来不喜威胁, 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群老家伙是为了什么而来。明明才将这些老头子放出来,简直没个消停的时候。
与长安不同,盛世倒是没什么坏心情, 这一幕他早料到了。
殿外闹哄哄一片,他们本以为十一殿下不会轻易见他们,都已经作好长跪不起的准备,却没料到下一刻大殿的门便被人打开。
内侍高声宣他们入内。
由于老皇帝没给长安在外面开府,因此长安这次回来便一直住在了宫内。况且现在还在老皇帝的丧期,他留在宫内为老皇帝守孝也说得过去。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跟“孝”字搭不上半点边。
听到通传,站在最前头的张大人看了一眼两步之外的庄承荣,随后视死如归地跨过门槛,入了大殿。
与他们一同来的,不止有被庄承荣和张大人煽动站在他们一边的人,还有一些是摇摆不定打算看风向的, 当然了,还有一些则是想要反对张大人的。
众人鱼贯而入,庄承荣留在了最后。
他冲着落在人群最后的李老太师拱手作揖,“老太师今日怎么有空入宫了?”
虽然他不知道李老太师为何出现在这里,但老太师辅佐了两位帝王,想来也是不赞成傅长安的所作所为的。
只要他将老太师拉到自己这边,那他的胜算就更大了。
李老太师背着双手,走起路来虽然慢一些,但却四平八稳。他不急不缓地路过庄承荣,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飘了一句话。
“庄太傅为何而来,老夫便为何而来。”
庄承荣闻言,心中大定。
只是他刚迈进殿内,就见到义愤填膺对着傅长安发难的张大人,正两眼圆睁气得满脸通红。
而人群最前头站着的,赫然就是那个曾追在三皇子身后,长得极为俊俏的商户之子。傅长安站在那人身侧,显然如他自己所说将其认作了主上。
他小跑上前,痛心疾首道:“十一殿下,你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个低贱之人,逼死张大人这样的忠臣吗?”
他一嗓子嚎完,殿内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他。
长安本来站在盛世身后没说话,见庄承荣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诋毁盛世,当场拔了剑直指庄承荣的咽喉,声音阴冷如冬日寒冰。
“你若想死,本宫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上路。”
庄承荣没料到长安这般不讲道理,吓得脸色煞白,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张大人。
张大人脑子也有点懵,他反应过来立即挡在庄承荣的面前,“十一殿下,皇位岂能如此儿戏?!”
庄承荣躲在他身后,也跟着附和。“大凉建国百年,怎能落入外人之手,还是个地位低……”
长安一个眼刀刮过,庄承荣立即咽下了后面的话。
于此同时,张大人也拉住了庄承荣,“庄太傅您误会了,十一殿下和盛先生是想立章惠太子的嫡孙为帝。”
庄承荣顿时懵了,章惠太子的嫡孙又是谁?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生盛世手里牵着个小孩,由于小孩个子太矮,他进门的时候都没注意过。
章惠太子是谁?
那是文帝嫡长子。
文帝又是谁呢?
那是刚刚死了的建元帝的祖父。
所以这个小孩便是建元帝的侄子。
章惠太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性格宽厚仁和深受文帝喜爱,只可惜英年早逝,当时只留下年幼的两子一女。
文帝悲痛,破例追封章惠太子为皇帝。
盛世:“这是章惠太子的嫡孙永嘉,他父亲是前几年故去的秦王傅焕。”
章惠太子被追封为皇帝,他的长子后来被封为秦王。
秦王与建元帝算是兄弟,子嗣上却跟建元帝完全不同,建元帝儿子女儿众多,但秦王却只老年得了一子,便是如今在殿上的傅永嘉。
按理来说,即便章惠太子被追封为皇帝,但皇位已经到了建元帝这一支的屁股底下,且建元帝子嗣众多,怎么也轮不到章惠太子的子孙来继承皇位。
但怪就怪建元帝的父亲当初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曾亲口对文帝说若他登基为帝,必封章惠太子的儿子傅焕为太子,日后皇位也会由傅焕这一支继承。
那时文帝身体已经不好,自知自己时日无多,而傅焕还很年幼,无奈之下便将皇位传给了建元帝的父亲,也就是长安的祖父。
长安那个祖父登基后果真信守承诺封了傅焕为太子,只是傅焕长大后沉迷女色还没有子嗣,最终被废去太子之位封为秦王。
傅永嘉便是他离开皇宫,又将养了几十年身子后,艰难生下的唯一一个儿子。
只可惜秦王死后,他的爵位并未落到年仅四岁的儿子头上,而是被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给抢了。
这一段故事还是长安早上刚刚给盛世说的,盛世听完在心里咂舌。
皇家果真是乱。秦王傅焕几十年生不了孩子,那都不用怀疑,肯定是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说不定还不止一人。
不过他倒也是命大,居然能活着出宫,还能在十多年后生下一个儿子。
在盛世介绍完傅永嘉的身世后,庄承荣脸都僵了。
这也是张大人义愤填膺进来,却被噎得涨红了脸的原因。
“皇祖父曾答应要将皇位传给章惠太子这一脉,本宫这也算是为皇祖父兑现了当年对曾祖父的承诺。”
众人面面相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才不过一日的时间,十一皇子又发了个新癫。
这皇位是怎么了,就这么烫手吗?
张大人本来是来反对长安的,如今却不得不为长安说话。“殿下您是先皇后嫡子,您登基名正言顺,为何非要将皇位让与他人呢?”
这么想的不在少数,庄承荣眼睁睁看着被他请来的张大人,转头请十一殿下登基。
相比较于让外人当皇帝,或是让一个旁支小屁孩当皇帝,还是杀伐果断的十一殿下当皇帝更靠谱一点。
众臣恳请下,盛世也转头看向长安。
这人昨天才委屈巴巴说他舅舅和大臣们都不愿意他当皇帝,说他会是个暴君,那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长安见盛世似笑非笑看向自己,心中一凛,对着众人甩出一句话。
这句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将所有人劈了个外焦里嫩愣在当场,就连盛世都呆住了。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长安。
众人迟迟不能回神,满脑子都是那句“本宫不举,此生都不会有子嗣”。
若是不喜女子,他们还能说不喜就不喜,能生下子嗣就成,但不举,那可就是硬件不行啊。
这真是天塌了啊!
有人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太医定能想出医治的方法。”
若是太医在场,势必要在心里扎小人。
治不好掉脑袋的又不是你们。
还有人道:“民间神医不少,说不定就有对症的良方,殿下莫要放弃自己啊。”
刚刚他们还很激动,如今一个个说话格外小心谨慎,极力安抚十一殿下那颗饱经摧残的心。
若不是万不得已,堂堂皇子殿下,如何能当众自揭其短?
真是太可怜了!
盛世也是第一次听说长安还有这个毛病。
身为男人,他,深表同情。
众人安慰的时候,长安已经收了剑,他半垂眼眸,见众人还在劝说,轻轻抬眸扫了众人一眼,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不必了,本宫只喜男子。”
殿中一片抽气声,盛世都惊得捂住了小永嘉的耳朵。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当着众臣的面,
——出柜了?
简直就是闷声干大事啊。
长安的两句话,单说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众人抽完气后,又想到这其实是连在一起的话。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又是一阵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不举,又只喜男子。
那不就说明,……?
谁能想到英勇神武破敌千万的十一殿下,居然会这样。
天,真的塌了啊!
众臣被惊得直接忘了今日到底是为何而来,见众人窃窃私语,盛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章惠太子嫡孙为帝,你们可服?”
还不待众人表态,无数穿着铠甲手持兵器的士兵从殿门口鱼贯而入,将一干人等围在中间,对着盛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听凭主上吩咐!”
齐刷刷的声音,震在所有人的心头,仿佛只要盛世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血溅当场。
长安站在盛世身后,保持他一贯的作风威胁道:“顺者昌,逆者亡。”
众人一惊,直想给刚刚的自己一个耳光,让你心疼十一殿下,合该心疼心疼自己的小命才是。
眼见这些人被吓得胆颤,盛世扫了一眼长安,假意责怪道:“别总是打打杀杀的。”
说着他面带微笑看着众人,“诸位,新帝即位,去旧迎新,正是用人之际,大家可要好好想想。”
众人刚要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简直就是指着他们鼻子在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位盛先生并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啊!
也对,能管住随时发疯发癫的十一皇子的人,能是善茬?
众人被吓得嗫嗫不敢言的时候,盛世牵着傅永嘉的手,走到人群最后,对着人群最后一个人拱手行礼。
“老太师。”
他行完礼又看了眼傅永嘉,小孩也懂事,立即学着他的样子,对着李老太师行礼。
李老太师也没托大,笑着与盛世回礼,随后随着盛世缓步走到人群最前方,转身看向惊疑不定的朝臣。
李老太师作为两朝元老,也是建元帝的老师,当他站在盛世与群臣之间时,便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有了他老人家带头,其他人也很快思量起来。
现在这个结果,分明是对双方都能接受的,若他们不能顺着梯子下,很可能就要被十一殿下“逆者亡”了。
很快大家就站了队,连发动大家来闹事的张大人都在沉默片刻后,同意了年仅七岁的傅永嘉为帝。
眼见自己的任务要失败,庄承荣思考着要不假意同意,日后在找机会,却没料到他还未来得及站队,就被长安下令给抓了。
当贪赃枉法的帽子扣下来,他便知道傅长安是要自己的命,情急之下他突然从靴子里拔出一柄短刀,对着眼前的人便刺了过去。
庄承荣拔刀的时候,长安并未惊慌,但他没料到庄承荣攻击的并不是自己。
庄承荣面目狰狞,傅长安是练家子他不可能杀得了,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傅长安。
只要这小孩死了,傅长安的傀儡便没了,那三皇子就还有机会。
盛世也没料到庄承荣会对小孩子下手,他没有东西抵挡,只能旋身将小孩抱在怀里,庄承荣那一刀便刺在了他的右臂上。
见盛世受伤,长安立即红了眼,反手一刀,刚刚还活着的庄承荣,转瞬便没了气息。
盛世单手捂住伤口,刚想说“我没事”,下一瞬就天旋地转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而那人冰冷的声音也在他的头顶响起。
“同谋者,一个不留!”
第93章 第 93 章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丁石一挥手, 就要动手,盛世见状连忙道:“不要伤及无辜。”
李老太师可是他请过来的。
丁石立即抱拳:“是,主上!”
差点被人用刀抵住脖子的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们并不知道是因为李老太师的关系,才免于一难, 只在心里道:
还是盛先生理智,手段也温和。
另一边,长安吩咐人去喊太医后,便寸步不离盛世作用, 生怕再生事端自己来不及救人。
有了盛世的吩咐,丁石他们动手的时候便温和了许多。
众人被庄承荣滚落的人头吓得惊魂不定, 差点以为自己要血溅当场, 但见盛世一句话就安抚了暴怒的长安,又慢慢放下了心,并在心里重新估量了一下这位盛先生在十一殿下心里的重量。
很快太医们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脚步刚停便被长安一个眼风扫过,吓得跪在地上。
这眼神他们可太熟了。
尤其是地上滚落的人头,和一地的鲜血。
被吓到的太医脑中开始自动播放。
——你们若是治不好,全都去陪葬!
——他要是有事,你们全都去陪葬!
——XXXX,全都去陪葬!
起承转合,都是陪葬。
作为太医院的领头,医正壮着胆问道:“不知伤者在何处?”
刚刚去叫他们的人说得十万火急,像是他们晚一步,受伤的人都得归西,他哪敢有半点耽搁。耽搁一下,死的不仅是受伤的人, 还有他们啊。
但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人伤得快不行了。要说最严重的,只有地上身首异处的人。但都那样了,别说他只是一名医者,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将头给缝上啊。
医正刚说完,长安再次扔了一个眼刀,语气相当不善,“你眼睛是用来吃饭的吗?”
盛世有点头疼,他指了指自己已经用布条简单包扎的伤口。
“是我。”
医正一愣,随即在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们所有太医的命都保住了。
他毕恭毕敬上前,从医药箱子取出剪刀,将之前包扎的绑带和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去。
包扎的绑带布料精美,一看就非富即贵,医正垂眸干活,扫到一旁长安的衣服前摆。
十一殿下居然撕了自己的衣服,帮这人包扎,而且观十一殿下如此紧张,看来这人身份不简单啊!
医正一边在心中估量着盛世的身份,一边将伤口露出来,打算重新上药包扎。
然而当他看到伤口时,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长安顿时更紧张了,“伤口有毒?”
他再次看向人群当中,声音冷如冰渣,“庄承荣的同党,凌迟处死!”
刚刚放心下来的人,被他这一眼吓得立即噤了声,老老实实接受丁石等人的盘问。
医正连忙道:“没有没有,伤口呈红色,并未中毒。”
长安闻言皱了眉,“那你刚刚那表情什么意思?”
医正有苦难言。
他一开始被催命般地喊来,以为伤者垂死,后来见伤者好好地坐着,便以为即便不危急性命,至少伤得也挺重,却没料到居然是如此情形。
伤口虽然很长,却很浅,这会儿已经不再流血。
盛世也有些无奈。
他这人比较惜命,在来京都之前特意给自己穿了自制的细甲。
庄承荣刺过来的时候,刚巧扎到了他的细甲,刀刃一滑便划破了他上臂处的衣服,留下了一条三寸多长的伤口。
这伤口看着吓人,却并不严重。长安关心则乱,并未注意到伤口的严重程度。
他们这边在包扎伤口的时候,丁石那边也已经盘问结束。
领头的张大人坦言庄承荣确实找过他,且他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心入宫的,但现在十一殿下改变主意,愿意拥章惠太子嫡孙为帝,那他便没有意见了。
除了张大人外,还有三个人也是与庄承荣谈过后,打算今日以死相逼的,而除了这些人外,还从两人身上搜出了匕首。这两人便是打算藏着人群里伺机刺杀长安的。
李老太师坐在盛世令人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丁石他们盘问,待到最后犯事的人被带走,他理了理衣摆站起来道:
“昔年孝宗皇帝确实答应过文帝要将皇位传给章惠太子这一脉,但那时说的是秦王这一支,后来因秦王年过三十依旧无嗣,群臣为了社稷着想,这才提议废傅焕太子之位封其为秦王。”
李老太师便是当年提议废傅焕太子之位的人之一。如今他站出来同意拥傅焕之子即位,不止是在场的这些人,即便是昭告天下,天下人也能信服。
尤其是他提到了孝宗皇帝的庙号,要知道当初取这个“孝”字,最大的原因便是孝宗皇帝曾真的兑现了对文帝的承诺,立了傅焕为太子。
不管傅焕是因为什么没有子嗣,他在太子之位上一待就待了三十年之久是不争的事实。明面上,孝宗无可指责。
有了李老太师在,傅永嘉即位便成了板上钉钉,同时大家也都知晓,小皇帝年幼,真正的大权其实掌握在辅政大臣的手里。
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十一皇子解了京都之围,不仅救了大家还赶走了戎人,且现在又让出了帝位,若是再不给人家一个摄政王的位置,那大家都别活了。
但当李老太师说要封长安为摄政王,代替君主处理国政时,却被长安给拒了。
众臣再次麻了。他们实在想不通十一皇子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好在李老太师是个人精,转而提了另一个建议。
“不若由陛下封十一殿下为晋王,封盛先生为宁国公并授太师之职,兼辅政大臣。方瞻援京有功,恢复其忠平侯的爵位,封镇西大将军……”
李老太师一口气封赏了盛世和长安手下一群人,连丁石都没放过,众臣听到最后人都麻木了。
这还不如长安或是盛世登基呢,现在除了皇位不是他们的,其他的封赏不跟他们当皇帝一模一样?
甚至连辅政大权,都让给他们了。
有人张了张嘴,想要提反对意见,却被身边的人碰了碰胳膊。
“说到底现在这天下还是姓傅的,若是让晋王不高兴,立马给你换成盛姓天下,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去。”
那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晋王分明是对这天下姓什么根本不在意。
况且晋王是宁国公的人,方侯爷也是宁国公的人,晋王的舅舅景侯爷四舍五入也算是宁国公的人,算起来宁国公手底下保守估计得有十多万兵马了。
他们要是再不识好歹,这天下分分钟易了姓。
李老太师的建议,长安很满意,而在其他人嘀嘀咕咕想反对又不敢的时候,盛世已经抱拳给李老太师行了礼。
“如今朝廷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老太师可愿为朝廷添一份力,担任辅政一职?”
其他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老太师已经致仕多年,若是老太师愿意再次出仕辅佐帝王,与安国公分庭抗礼,那他们可就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老太师在众人的恳请及盛世的热情相邀下,勉为其难接下了这个重担。
在盛世与老太师的相视一笑中,新的权利结构便这么形成了。
政权更迭,要处理的事很多,直到晚上,盛世才勉强有了空闲,而同样忙了一天的长安,也再次出现在盛世面前。
盛世见他端着换药的盘子进来,看样子是要接替太医的活。盛世见状也没反对,任由对方给自己换药。
只是换药的过程异常得慢,等得盛世都皱了眉。
“我又不是瓷做的,用不着这么小心,你再慢一点,我这伤口都要自己愈合了。”
长安单膝跪在地上为盛世上药,听到这话眼圈都红了,“是我没能保护好您。”
盛世叹气,“跟你没关系,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
没想到他的安慰却刺激了长安,他抬着微红的眼看着盛世,一字一顿道:“若您有事,今日所有人都得偿命。”
盛世心中一惊,好似看到了长安口中那个暴戾的人。
长安说完也后悔了,因为他在盛世的眼中看到了那个极力隐藏起来的自己。
他再次低头,将绷带一圈一圈绕过手臂。
盛世也瞥开眼眸,不再开口。
等到伤口包扎好,盛世再次看向长安,轻声道:“傅长安。”
长安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不敢抬头看人。
这是盛世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被盛世知道了。
“是包扎太紧了吗?我马上拆了重新弄。”他努力让自己放轻松,却仍旧不敢抬头。
盛世伸出手,将他的下巴抬起,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长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向这个朝思暮想的人,他心口止不住地乱跳,却又害怕被对方看出来自己那不能示之于人的心思。
盛世直视着长安的眼睛,他不是第一次从长安身上看到违和感。
这人在自己面前乖巧又听话,但有时候又会不经意地显出性格中的偏执。
于是,他问道:
“傅长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长安心中一紧,试图扯出一抹乖巧的笑,但在盛世的逼视下,又不得不收起那伪装出来的笑意。
他下意识想说“没有”,却在刚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被打断。
“傅长安,我给了你机会坦白。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长安的沉默在盛世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出声催促。
良久后,长安再次开口。
“之前说朝臣和舅舅不愿我登基是假的,这事您今日在殿内也知晓了。”
盛世闻言松开他的下巴,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示意他继续说。
长安低头,却并未起身,他的声音有些低,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差点让盛世口中的茶喷出来。
“今日我说自己喜欢男子是真的,但不举是假的。”
盛世被茶水呛得咳出声,长安忙给他顺背。盛世好不容易止了咳,看向长安的眼神满是惊讶。
谁问你这个了?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你举不举跟我也说不着吧?
不会真将我当爹,委屈巴巴吐露心声吧?
盛世默了一下,最后安慰了一句,“喜欢男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见长安露出一点点喜意,盛世只能板着脸又道:“还有呢?”
他可没忘记长安瞒着他的事,虽然没有当初那么生气了,但也没完全消气。
憋着不问清楚不是他的风格。
长安想了一下又道:“傅永嘉不是傅焕的亲子。”
“傅焕当太子的时候身子就坏了,根本没法生育子嗣,虽然后来将养了十几年,对外说是养好了,但实际上傅永嘉是他抱来的孩子,甚至都不是傅家人。”
盛世惊得都不知道说长安什么好。
这让那些朝臣知道,不得闹翻了天?
长安却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他们不是不愿意让你当皇帝吗,那我就让他们自己扶一个非傅家人登基。”
盛世:“……”
这报复心也太强了。
也不知道那些朝臣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午夜梦回痛哭流涕地扇自己巴掌。
但这些都不是盛世想知道的。
“还有呢?”
长安看向盛世,虽然盛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长安,义父这样的神情,便是说明自己有个很大很大的错处被知晓了。
回顾过往,他唯一能让义父生如此生气的事,只有一个。
但他不想说。
盛世见他脸上挣扎,最终还是心软了,他叹了口气将话挑明。
“长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第94章 第 94 章 心悦你
长安瞳孔微缩。
盛世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道:
“我见到庄宿了。那个知晓密道引戎人入关的人,便是庄宿。他与你一样也重生了,只是换了一具身体, 现在的名字叫林戈。”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他却对我所有的行为接受良好,所以,”盛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长安的眼神温和而坦然。
“长安, 我也是重生者,对吗?”
长安眼眶发红, 嘴唇紧抿着, 依旧不肯开口。
虽然他之前就猜测帮助戎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是重生者,但他没想到盛世这么快就见到了那个人,并由此得出自己也是重生者的答案。
盛世再次叹息。
“长安, 关于我的过去,我希望是你来告诉我,而不是别人。”
他伸手拂过长安的肩膀,发觉手掌下的人在发抖,而长安的眼中不仅有挣扎,还有控制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他不清楚为什么长安这么怕自己知晓过去,但看着眼前的人,他再次心软了。
“你要是不愿说,那便算了。”
然而在盛世打算放弃的时候,长安却突然抓紧了他的衣袖,艰难地说了第一个字,“我……”
这是坦白的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 或许只有一次。
若是义父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口,但义父知道了,即便再害怕,他还是得说。
没人愿意忘记过去。
“……不敢说,怕你再次不告而别,我怎么也找不到你,而且,”长安低着头哽咽,盛世能感觉到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自己的膝盖上。
“就算找到了,那个人也不是你。”
盛世听到这句,忍不住皱了眉。这话说得有些绕,但他还是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你是说我后来离开了,但身体还在这里,只是这具身体里已经不是我了?”
这样说的话,倒是与庄宿如今的状况有相似之处。
“我找过很多大师和道长,他们都说我得了癔症,但我知道不是的。我们相处了八年,你教我读书识字,你变没变,我不可能认错……”
盛世皱眉听着长安诉说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按照长安的说法,盛世猜测自己那时候应当绑了系统,因为长安说的有些东西,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出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得到了对应的奖励。
他拿着那些奖励,做出了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至于长安说的离开,身体却留在这里,更像是穿书完成任务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留下来的躯体,便成了一个NPC?
但按照这个理论的话,他是穿越者完成任务就回去了,那为什么会重生呢?
存档重启了?
但他很快发现了长安话中的漏洞。
按长安的说法,自己上一世一直在想方设法帮助长安登基,但长安之前曾说过他自己是战死的,那便说明他的任务没完成。
即便再退一步,他能离开代表主线完成了,那长安这条支线也没完成。
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不得不提前离开?
盛世这般想着,便也这样问了出来,却没想到长安突然沉默了。
盛世直觉他离开的原因,很可能便是长安一直不愿告诉他他是重生者的根本原因。
“是我做了什么吗?”
长安脸上痛苦万分,有难过有悔恨,更有任凭处置的绝望,“不是,是我。”
他艰难地吐露真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你曾说心悦谁,便要勇敢告白。”
盛世一愣,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趁着酒醉,便向你表了白。那晚你没说话,我以为你接受了我,却没想到第二日你交代完所有事,便消失了……”
长安后面的话盛世没听清,满脑子都是那句“心悦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长安。
所以,这人一直喜欢自己?
不对不对,是喜欢曾经那个自己。
“我再次醒来,便到了山上。一开始我不确定你真的回来了,所以就将自己伪装成了正常小孩。”
盛世想起来第一次见长安的情景,那时候他确实以为眼前的小孩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朋友。
“所以你确定我是我之后,便坦白了自己是重生者?”
长安点头。
一方面他不想骗盛世,另一方面也确实存了一点点私心。
若他早些坦白,是不是义父就不会将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盛世也确实如他所料。
即便嘴上说着这是义子,但知道内里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自己又比对方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真将其当做儿子对待。
论起来,最多是当成了弟弟。
当然了,他忘了在这个时代,人人都很早熟。心理年龄上,他不见得就比对方大。
听完长安的话,盛世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若他真的养了长安八年,将人一点一点拉扯大,教他识文断字,又找人来教他武艺、学习帝王之术。
那在长安表白之后,他还真的可能一走了之。
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而现在的他,既没有养长安那么久,也没有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更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人其实是个成年人,所以虽然知道长安心悦自己,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却没到想跑路的地步。
即便如此,盛世依旧选择了跳过心悦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那我离开后,那个NPC,呃,也就是我那个身体后来怎么样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长安顿时身体紧绷,低垂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他回到了傅临淮的身边。”
盛世立即皱了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前离开的原因,在他离开后,那个人再次回到了傅临淮身边,并且将长安这边的所有讯息都卖给了傅临淮。
于是北邙山一役,长安大败,数万将士无一人生还……
还未来得及理清事情的原委,盛世便感到目眦欲裂,额头的神经一阵阵跳动,心口的疼痛更是来得猝不及防。
长安的声音像是浸了水的海绵,盛世怎么也听不真切。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海水淹没了,巨大的水压压得他喘不上气。
眼前人影晃动,他好似看到北邙山下,长安满身鲜血地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执着得令人心惊。他仰着头痛苦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但明明靠得那么近,盛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后来盛世看到自己从马上下来,一步步走到长安身前,接过长安手中染血的剑,反手刺向长安的心口。
在此过程中,长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呐喊,在喊着不要,他想拔出那柄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一寸寸刺穿了长安的心脏。
而本该疼得不能自已的长安,却在心脏被刺穿的时候,释然地笑了。
从那一张一翕的口型,盛世认出了长安无声说出的话。
他说:
你果然不是他。
我不是他讨好傅临淮的工具。
真好。
鲜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涌出,盛世无助地想要捂住,却一次次徒然地穿过了那具身体。
他的眼前血红一片,他想说“这一点都不好”,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无助地看着长安仰面倒下。
盛世痛苦地抱着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头晕目眩间长安倒下去的身影与灯影下模糊的人影渐渐重叠,他好似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喊他名字。
他想要回应,然而一开口,却喷出了一口血。
失去意识前,盛世脑子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原来害死长安的,就是自己!
第95章 第 95 章 我想当你爹,你却想当师……
盛世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稍微一动,一个身影便闪了过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到长安的时候, 盛世微不可察地恍惚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之前那些血腥的画面都是过往后,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长安见他精神尚可,便从一旁的小几上端过药碗。“这是太医开的安神药。”
说着便要亲手喂盛世喝。
盛世不习惯这样的相处,便阻止了长安喂药的动作。
他从长安手里接过药碗的时候, 扫了一眼长安胸口的位置。
他想问那剑是不是很疼,想问最后那刻是否后悔认识自己, 更想问为什么重活一世, 依然要留在自己身边。
垂眸看着晃动的黑色药汁,他开口问长安:“怨我吗?”
怨我不告而别,怨我害了你, 也害了数万将士。
“不曾。”长安目光坚定。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盛世心里的愧疚感越重。
即便“他”背叛了长安,即便“他”亲手将剑插入了长安的心口,长安却依旧无悔无怨。
甚至不愿意告诉他真相,也只是怕他再次离开。
盛世能理解当初的自己为何要离开,却不能原谅自己离开后带来的惨烈后果。
虽然他想不起来那些人长什么模样,更记不起那些人的名字,但他不可能将那些人当做没有生命的NPC。
那都是鲜活的人,是如长安、方瞻、丁石等人一般,真真切切活在这世上的人,而那些人最终却因自己而惨死。
他一口饮尽碗中药汁,但药汁的苦哪及心中的苦涩。
长安察觉到他脸色不对, 立即紧张起来,“义父,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盛世抬眸,看到鲜活的长安,以及长安眼中的担忧时,突然就像剥开了重重云雾。
他重生了。
他还有机会。
他不应该困在过去的懊悔里,而应该尽全力去弥补过去的错误,想尽一切办法去护住上一世没能护住的人。
既然上一世是因他的离开,而导致一切走向另一个方向,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不临阵脱逃,他上一世想要的东西,这一世便可以亲眼看见?
这一刻,盛世好像懂了长安为何非执意要让他皇帝。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即便知道自己没有系统已经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从始至今没将自己真正融入其中。
他做了许多事,好似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但却又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样子。一如上一世他觉得长安已经有能力对抗傅临淮而不告而别。
他不该将自己游离在外。
见盛世久久不语,长安忍不住再次唤了一声。
“义父?”
盛世回神,停顿片刻道:
“你以后不必再喊我义父。”
长安心中一惊,刚要说话,就听盛世又补了一句,“师父老师也别叫了。”
长安闻言脸色煞白,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您,果然还是不要我了。”
盛世在心中叹息。
你之前都表白了,我又不聋,还能当作不知道,继续心安理得当你爹?
我之前是想当你爹,但你现在却想当师爹啊。
也罢,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不是不要你,就咱们现在这样,”盛世停顿了一下,说得有点含蓄,“还是不要用这些称呼的好。”
他有压力。
长安明白他的意思后,眼中的光再次闪了一下,“那要怎么称呼?也像他们一样,称呼你先生?”
“你先生”三个字出现的时候,盛世脑中那根神经猛地跳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发生了改变,盛世总觉得“先生”这个词在长安口中,跟在别人口中,味道不一样。
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有没有跟长安解释过“先生”这个词在他的那个时代意味着什么。
盛世低头从长安手里接过一颗甜枣,含糊道:“也行。”-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轻松,因为大局未定,盛世便扶了小皇帝登基,但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放权给新的班底。
走到如今这一步,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第一个要抓的,便是京都军的兵权。
守卫京都的三军,几十年都打不了一仗,比边军不知道安全了多少倍,因此这里向来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富家子弟用来镀金的地方,战斗力很不咋样。
同样人数的情况下,京都守卫的战力不如灵武军十分之一。
这也是京都被围时,虽然京都守卫人数不少,却不能抵挡戎人铁蹄的重要原因。
长安便趁这次机会将京都三军从上至下清理了一遍,该踢出去的踢出去,该训练的训练,将领们全换成了自己人。
京都军上下叫苦连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月后,这些被从里到外锻打了一遍的将士,便被长安拖上了战场,配合方瞻围攻其中一支戎人军队。
用长安的话来说,只有见过血的士兵,才有一往无前的血性。
戎人节节败退,很快便收拢兵力,退回到了西北,与方瞻和长安率领的两路人马隔水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