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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也喜欢姐姐 荔芒 20809 字 1个月前

第51章 第51章她败给沈见岚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沈见岚被推入急诊室,场景格外似曾相识。

虞思鸢已经对这一套挂号付费的流程走得熟悉,麻木地排队付钱,又去人潮涌动的小超市里把住院用品再买一遍。

这次是真的要多住几天院了。

然后她捏着一杯热水,在急诊室外的大厅里呆呆地等着,和其他更加惊慌失措的病人家属一起,反而显得虞思鸢格外镇定。

镇定到还能分心给虞思柚报个平安,以及登上oa请假。

来的路上医生已经安慰过她几遍,吃的安眠药数量不算太大,发现的时间也不晚,洗个胃过几天就好,不会对神经有太大影响。

而虞思鸢死死捏着药瓶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又及时被另一只手接住,连同剩下的几片药一起平静地塞回包里。

医院总是让生死显得格外无足轻重,比起其他或嚎啕大哭、或默默流泪、或干脆跪着四处磕头的人来说,虞思鸢遭遇的情况只能说是格外幸运,幸运到恰到好处。

正正好好让虞思鸢可以维持表面上的不动声色,而不是和彻底失去希望的家属一般疯狂而绝望。

沈见岚哪怕如此选择,也惦记着照顾她的心情。

虞思鸢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也记不清冰凉的医院座椅怎么慢慢被她的体温焐热,温暖到几乎能合上眼睡过去。

她腾一下站起来,换到旁边一格,乐此不疲地重新体验着臀部冒上来的寒意,几乎能让全身的血液都缓慢凝滞。

手里的热水一口没喝,逐渐在纸杯中凉透,虞思鸢始终睁着眼,狐狸眼中添了些疲倦的红血丝。

天色既明,无眠无休,工作消息和虞思柚的关心她一律没回,手机最大的作用只是用来付款,以及看时间。

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沈见岚才被推出来,送往住院部。

这次是单人间,虞思鸢看着护士插上点滴,又点头表示记下了注意事项,门在身后关紧,不大的空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沈见岚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哪怕还没醒,面容也满是痛苦形状,洗胃吐了一身,虞思鸢拿着一大包湿纸巾,耐心地一点一点擦。

花了好久好久,才把沈见岚的脸和脖颈擦干净,重新露出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庞。

虞思鸢这才脱力般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病房有窗户,窗外朝阳正冉冉升起,满室金辉,灿烂无双。

这个病房里的上一个病人没抢救过来,可深更半夜,床位紧张,这是唯一空出来的单人间。

她知道沈见岚一定能醒过来,也知道沈见岚吞下那些药的时候,一定是抱着再也不愿清醒的决心。

她赶到的时候,甚至在床上连一瓶水都没看见。

沈见岚仰着脖子吞药的时候,还在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数身上她留下的印记。

以及在沈见岚软软栽倒下去之前,对着她笑得那样好看,眼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有无尽温柔。

像是把自己生命尽数献祭,来换高高在上的神女垂怜一眼。

虞思鸢想起自己吃过的一个橘子,水分太饱满,以至于她刚刚撕开表皮,无意间触碰到,橘子汁就铺天盖地地迸溅开来,势必要浸覆她满头满脸一般。

可她从来不知道,在被她指甲轻摁之前,这个橘子曾经在高高的树顶寂寞地等了多久,又经历了多少重重的关卡,才能最终被她捧在手心。

虞思鸢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这样暴烈不死不休的情意,对她而言宛若喝一口就迅速上头的酒精,她本能地避过。

可是沈见岚用每一次无限忍让的温柔缠住她,又用每一次彻底退却的决绝让她惧怕。

像是一根红线反复勒住心脏,来回切割,一定要渗出血来,才能证明心跳一刻也没有停止。

她的心,一直在为沈见岚而跳动,只是从来不肯看清。

她当然要为沈见岚负全责,毕竟她完全有太多次解释的机会,只是一方面和柚子的关系特殊,另一方面……她或许也从未想过将自己的过去全面袒露在沈见岚面前。

所以宁可被误会,也只是当作全然没有发生过,甚至隐隐间,虞思鸢卑劣地承认,她不介意沈见岚离开。

来去自如,双向选择,这样的关系让她感到熟悉而安心。

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没有办法留在身边,又怎么有资格去留住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可是虞思鸢没想到柚子会锲而不舍地来找她,就像她同样没想到沈见岚会做出最决绝的选择。

三番两次,连命都不要,与其说是在逼迫她,不如说是在逼迫自己。

放下或者得到,二选一?

虞思鸢盯着窗外的朝阳看,金黄明亮,很快就让她的眼睛泛起酸意,眼前一片朦胧。

病床上的女人还没醒,也只是差一点,就再也不会醒。

那么,不管从哪个角度,她都败给沈见岚了。

败得肝脑涂地,就此认输。

……

沈见岚醒的时候,虞思鸢正死死守在她的床前,狐狸眼熬得血红,几个小时没有换过坐姿,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在她眼睫微微颤动的时候,虞思鸢就已经坐在那儿了,然后就是对外界一切干扰的充耳不闻,如果有什么必要的事,也宁愿多出点钱让跑腿去做。

无论如何,她要确保沈见岚醒来的第一眼,能看见她。

而当沈见岚真的醒了,一时还说不出话,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碰撞,虞思鸢心里骤然发紧。

心弦绷得太久,在一瞬间疼到无法自持。

虞思鸢很想质问些什么,亦或是终于哭出声来,而她只是始终直视着沈见岚的眼睛,满心满眼的委屈都莫名泛上来,把五脏六腑都快要搅碎。

良久,她只是温柔地用指尖轻触沈见岚的唇,然后在她死寂淡漠的目光中,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刹那间,冰河解封,沈见岚竭力想要张嘴,却被虞思鸢轻柔的力道封住了唇,最终只能无助地用眼神望过去。

千年雪山多了一条湍流,是难以置信,是不舍,是反复想要确认,而虞思鸢只是摁住她的唇,不让她有再言语的机会。

沈见岚重新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躺在病床上,全身都轻盈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立刻马上好起来。

虞思鸢终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她的承诺。

于是那些还没澄清的答案,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虞思鸢笔直地站起身来,对着她开口:“柚子是我妹妹,亲妹妹。”

“她叫虞思柚,这几天借住在我家。”

“我十八岁的那年,虞女士和我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离婚,那个男人坚持要我,而柚子归了我妈。”

“于是虞女士再也不许柚子和我有半分牵扯,她厌恶极了那个男人,所以也不想柚子间接和他有联系。”虞思鸢扯动嘴角,表情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那时候虽然成年,但柚子才十岁,我没有能力抚养她长大,而她跟着虞女士是最好的选择。”

“我靠着自己上学,工作,从此再也没有回家过过一个年,也没有再去见过我生理学上的父亲一眼。他知道我不会认他,他只是想借此让我们一家分裂。”虞思鸢淡淡说,“他做到了,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也希望他最好已经死了。”

“整整十二年,我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见一眼自己的妹妹,甚至和她发消息都要害怕虞女士的突击检查,我从家族中被抹去姓名,来换那个男人的离开。”

“值不值得,只有虞女士自己知道。”

“这就是我的全部故事,也是我过年时候格外依赖你的原因。”一口气说完,虞思鸢只感觉浑身都在发烫,尘封了太久的秘密被揭开,就好像将千年前的坟墓生生掘起,只余下一堆乏善可陈的白骨。

说出来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硬生生捱过去的孤独寂寞都如此轻描淡写,可以轻易消解在时间的沙漏中,化为手心中的一捧流沙。

“所以……”虞思鸢尽力弯起唇角,盯着病床上的沈见岚,双目灼灼,“姐姐,你答应明年还陪我过年的,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沈见岚迎着她的目光,那么重的话,到最后却是满满的无奈和温柔。

没有责怪,没有怨怼,只有痛彻心扉的心疼。

一如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虞思鸢的时候,是在临城郊区一个浅浅的海滩上。

临城有海,但不多。天气不好,海滩反复播放着让游客撤退的警报,沈见岚穿着一袭黑裙,几乎与海边阴沉的天色融为一体。

猎猎海风中,为数不多的海鸥迎着她尖叫,那是沈见岚最痛苦绝望的一段时光。

马上要迎来暴风雨了,她举起手,感受着海风狂暴地扯动她的长发,海浪重重打来,在淹没她的脚踝之后失去所有能量。

再往前一步,就淹到她的小腿,然后迅速平息。

你进我退的游戏太有趣,沈见岚入了迷,根本不需要刻意下什么决心,只需要一次往前走一点点,涉水而行,就好像可以一直走过无边无际的大海,走到世界尽头的彼岸去。

海底从来不是什么圣洁干净的所在,只是阴暗幽深,埋葬了数亿年来所有的秘密,冰冷绝望,浪头用力拍过沈见岚的胸口,她尝到海水咸涩的滋味。

很可怕,但是好像没有活下来可怕。

几近窒息的感觉之后,是鼻腔充斥着的咸味,以及神经莫名其妙的兴奋。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没有人再会伤害她了,海浪枕起来的感觉,也一定很柔软吧。

沈见岚在那时候看见海滩上的唯一一抹亮色。

第52章 第52章你愿意吗?

乌发红唇,丁香色的泳衣,胸前雪色的丰腴夺人眼球,年轻两岁的虞思鸢低着头,赤足踩在潮水中,纤长漂亮的一双手时不时拂过海浪,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又一次徒劳无功过后,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虞思鸢抿着唇,不高兴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走到了某处禁区。

大浪将至,天边也满是暴风雨的预兆,而自己只要再往前几步,就会在下一个潮头来临的时候被卷走。

不管丢失的是再宝贵的东西,都应该离开了。

虞思鸢如是想着,却在回身之前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另一处方向。

长发黑裙的女人信步迈向海水深处,浪头已经拍到胸口,而她依然无知无觉一般前行,像是被诱惑堕入地狱的天使。

虞思鸢出门在外一向谨记成年人的边界感,却在撞上女人望过来的目光的一瞬间,莫名感知到和她同样的心痛。

遥遥地看过来,像是已然身处异世,平静到不可思议。

海鸥围着她尖叫,裙摆无助地在海风中用力扬起又落下,裙身被海浪打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的曲线纤瘦蜿蜒。

风声太大,世界却仿佛在对视的那一刻静止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虞思鸢启唇,用力喊出声:“别找了!快*回去吧!”

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也不敢猜对方究竟是来做什么。

是像她一样来寻找沙滩上的失物,还是来寻找生命的答案。

只是昏天黑地间,哀恸感同身受,她喊完有点后悔,又有点着急,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更不知道会不会嫌她多管闲事。

浪头越来越高,虞思鸢匆匆回身,和在沙滩上等她的朋友会合。

回头再看的时候,狂风巨浪转瞬竖起一面水墙,不容抗拒地吞没安全线外的一切物体,又在片刻后缓缓退去,海面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个决绝而迷茫的身影已经不在。

虞思鸢发了一会呆,朋友在一旁问她东西找到没有。

她摇摇头,轻声说:“不找了。”

某块无人的礁石下,沈见岚脱力般坐在沙滩上,五指用力,娇嫩掌心深深嵌入沙砾中,痛楚到无以复加。

早在虞思鸢认识她之前,她就在临城姬圈的各大群聊里面见过虞思鸢的照片,也听过许多的传言。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虞思鸢本人,美貌惊艳比图片更甚,而事后与年轻貌美的女孩一同离开,也符合她对虞思鸢的想象。

沈见岚大口喘着气,咸湿的海风充斥着整个鼻腔,口中还残留着海水的咸味。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过自杀,但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她想的绝对不是自戕。

只是生命脆弱,需要精心养护,不努力生活就会轻易死去。

只是放弃对自己生命的掌控而已,这个理由会不会听起来更好接受一点?

但虞思鸢救了她。

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也像是一抹神迹,将她封闭隔绝的世界轻轻敲破一个口,曙光就此照入。

天光大盛,冷水中踽踽独行的时候,是虞思鸢坚定地拉着她,让她回头。

回头,是生的希望和本能。

最后铺天盖地巨浪打来的时候,沈见岚的心跳快得无以复加。

只差一点,她就在海底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会轻易再死了。

再见虞思鸢一面,沈见岚如是想着,对着空空荡荡的沙滩,对着虞思鸢远去的方向,神情说不出的满足。

尽管虞思鸢和传闻中的一样,对她最大的温柔也只不过是喊一声,没有试图拉一把手,甚至没有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听话离去。

但依然是救命之恩,不会打半点折扣。

为此,沈见岚永远屈服于虞思鸢。

不论做什么,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向虞思鸢而生。

那么,下一步,就是要认识虞思鸢了。

虞思鸢不记得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沈见岚从来不曾忘记,海浪席卷之前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对视一眼,就能让她生,让她死。

……

正如此刻在病床上,沈见岚艰难地想要开口,解释自己并没有真的想死,但虞思鸢强势地用手指堵着她的唇,不让她有回答的机会。

两年前一起去海边游玩的朋友都早已淡了联系,更遑论随口喊出的一句话,和偶然碰见的一个人。

虞思鸢不记得和沈见岚的初见,甚至不记得和沈见岚的第二次见面,但现在是第三次。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让她小心翼翼,无可奈何,好像必须要时时刻刻紧张地捧在心口,沈见岚才不会像精致瓷器一般悄无声息碎去,在她仓促回头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地瓷片。

必须要小心翼翼用心血粘好,日夜供奉于枕边,片刻不离自己的视线。

很麻烦,比听话懂事的柚子麻烦得多,可不知道为什么,虞思鸢被麻烦得心甘情愿。

最大的恼火,也只不过是沈见岚住的地方离她太远,让她在车程的一个多小时内,无数次祈求神佛的保佑。

日光照进窗棂,打在虞思鸢脸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灿烂夺目,光耀无双。

沈见岚抬眼望过去,看见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沐浴在满目的阳光下,一字一句地说出口:“沈见岚,我想好了。”

心跳陡然间快得无以复加,沈见岚屏住呼吸,等待着神明高高在上的宣判。

神明低下头颅,温柔到不可思议:“姐姐,我可以当你的女朋友吗?”

虞思鸢甚至在无声地流泪,熬了一整个夜晚,滴水未进,她不觉得累,却在终于面对自己真心的时刻,哭到泣不成声。

“沈见岚,我考虑了一整个晚上,或者说,从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在考虑。现在我考虑清楚了。”雾蒙蒙的双眼,泪水淌下来润湿了红唇,虞思鸢品尝着自己心疼的滋味,宛如泣血,“我不想再承受失去你的风险,也不想再为你的安危提心吊胆。所以我想,我想光明正大地守在你身边,成为你的伴侣,来满足我的私心。”

她抬起头,径直看向沈见岚:“你愿意吗?”

神明那般柔和恳切,沈见岚的世界同样光芒大盛。

良久,她忍不住在心里想笑,又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会有人这样问话呢?就连想在一起,对她而言是恩赐,对虞思鸢而言却是私心。

经历过和亲妹妹被迫分离的十二年,品尝过节假日每一个孤独的日夜,沈见岚懂虞思鸢说出这番话有多困难。

仅仅一个名分,对很多人来说,可能说谈就谈了,随时都可以分手。但她从未听说过虞思鸢有过前女友,造谣出来的都没有一个。

暂时不能结婚,所以女朋友的身份,对虞思鸢来说,就是关系的顶格,就是格外慎重吧。

到底和两年前比,还是进步了呢,虞思鸢会为她担心,为她流泪,将她真正放在心上。

沈见岚露出欣慰满足的笑意,远远超过身体上吞服过量安眠药的痛苦。

能听见虞思鸢的这一句话,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平复了,就算此刻真的死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惜她还活着,并且要和虞思鸢一起活很多年。

于是在虞思鸢紧张的目光里,沈见岚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陈述:“我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每天都要喝中药,时不时要去看中医,离不开人,如果和你吵架了可能会进医院,如果你离开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当然是在夸大,却也没有说谎,病情可轻可重,虞思鸢的爱是良药,但如果只是短暂,那就反而只会拖虞思鸢下水。

一口气说了许多,催吐导致喉咙生疼,沈见岚依然不管不顾地说下去,一直到最后说无可说,才停下来看虞思鸢:“……你能接受吗?”

寒冰般的双眸水光点点,她尽力将自己倾向虞思鸢那一侧,含有警告意味地问:“你能做到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说好的永远,就是不能少一分一秒,不然的话,她立刻就去死,说到做到。

已经超出了考验的范畴,简直是挑衅。

而虞思鸢一直安静听着,狐狸眼意味不明地轻眨着,一直等到沈见岚说完,她贴心地递了杯温水过去,一点点喂沈见岚喝完。

沈见岚只喝了半杯,剩下的她一饮而尽,喝得太快太急,多余的液体顺着红唇流下,一直蔓延到脖颈之上,将衣领尽数打湿。

虞思鸢知道沈见岚在等着肯定的答案。

但允许她思考的时间太短,喝杯水的工夫,她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回那些片段,那些早就被她刻意抛却在记忆里的片段,关于强硬到冷漠的虞女士,关于才十岁还怯生生的虞思柚。

那时候的虞思柚还不懂什么叫做离婚,生物学上的父亲离开家门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只要虞女士还在,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但为什么姐姐也跟着走了,而且带走了家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打包成几个大箱子,走出家门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虞思柚反复问虞思鸢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去读大学了寒暑假才能回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寒假,为什么国庆节不能回家看看。

虞女士做惯了商业决策,将职场上的那一套带进家里,并没有编一个情非得已的故事来安慰虞思柚,只是冷酷地宣布了戒律:虞思鸢已经离开这个家,从此不许她再和虞思鸢联系。

虞思鸢的名字和那个被驱逐的男人一般,成为家里的不可说,谁也不许再提一句,尤其是在虞女士面前提。

虞思柚就此成为了虞家的独生女,没有了男人的阻碍,也没有了其他继承人的干扰,全家的爱意集于一身,好像生活中再也没有什么烦恼了。

虞女士以为孩子小不记事,过几年也就把姐姐忘了。

毕竟虞思鸢大了她整整八岁,才上小学的小孩,就算和姐姐再亲,真正有记忆相处的时光也是极其短暂的。

可没想到虞思柚聪颖伶俐,阳奉阴违,会偷偷用手机给虞思鸢发消息。

发完再删除聊天记录,甚至直接删除好友,虞女士会时不时检查她的手机,一旦发现,不打不骂,只是淡淡告诉她,这是在害虞思鸢。

“如果你不联系她,她过几年读完大学也就把我们忘了。你这样子,她又没有能力对你好,你这不是让她更加烦心吗?”虞女士说。

虞思柚不懂,但她觉得一个人在临城上大学的姐姐,没了亲人的姐姐,看见她的消息,一定是开心的。

她一直没忘记虞思鸢,但同意能力有限,哪怕不愁物质,在虞女士的管控下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姐姐还是绝无可能。

更何况分离时间日久,太多太多新朋友、新见闻,虞思鸢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怕偶尔打一个电话,更多也只是长久的沉默。

但虞思鸢就是在那几年的沉默中,听着电话那头妹妹轻轻的呼吸声,想象着她生活中的一切,度过最是孤独的少女时代。

血缘关系牢不可破,但时间的长河还是轻而易举将关系逐渐磨灭,岁月生生蹉跎,在无数个瞬间里她差点就真的失去了妹妹。

一直到虞思柚突然带着行李跑到她家之前,姐妹间的感情也只不过是苦苦维系而已,像是一根快要断裂的绳索,联结着数万米深渊。

距离虞思柚长大独立太慢太远,哪怕从来不曾想过忘却,也有千百次想要放弃让虞思柚不要那么辛苦的时刻。

或许回归虞女士身边,做母慈女孝的独生女,对虞思柚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虞思鸢是被亲生母亲放弃的那一个,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虞女士也从来没有什么偏向。

只是她成年了而已,总不能把才十岁的虞思柚给出去,给到一个男人手里。

当然,那个男人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虞思鸢,虞女士的计划也成功了。

母父的计划都很成功,只有她被作为算计的一环而已。

所以虞思鸢从来自觉,自己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也根本没有能力给别人什么承诺。

天长地久,一生一世,她没有想过,也不相信。

血缘可以倾覆,诺言可以撕毁,唯有死亡是永恒的。

而沈见岚想要用唯一的永恒,来换取她的保证。

虞思鸢给不起,但她不觉得沈见岚是个包袱。

她迎着沈见岚的目光,最后说:“我尽力。”

不敢百分百的成功,只能百分百的努力,又或者是她潜意识的害怕,越是想要抓住的,反而越容易失去。

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想照顾一个终身的病人有多麻烦,不要想这样的情况将来会出现几次,不要想可能出现的争吵与分裂。

只是这一刻,铺天盖地的心疼压过了所有,她想在沈见岚身边,这一秒,下一秒。

千千万万个下一秒,或许就可以是一辈子。

沈见岚轻声说:“好。”

她知道这已经是虞思鸢能给出的全部,独一无二的,仅她一人享有的,再也不会给第二个人的。

于是沈见岚心满意足,不忍再苛责更多。

虞思鸢静静站在床前,狐狸眼刹那间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告白太不正式,就连拥抱的条件都没有,以至于显得有些可笑。

但当事人都不觉得仓促简陋。

虞思鸢从白色的被子里寻到了沈见岚的手,然后郑重其事地握住:“谢谢你,女朋友。”

第53章 第53章你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几天,虞思鸢申请了居家办公,一边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一边亲力亲为照顾沈见岚,忙得衣不解带。

就连晚上都不愿意回去,硬是在病床旁边支起一个行军床睡下。

数日下来,狐狸眼下泛起淡淡的乌青,看得沈见岚格外心疼。

她在虞思鸢的搀扶下在病房里散着步,手被抓得紧紧的,哭笑不得:“医生都说我没事可以出院了。”

虞思鸢在她肩头轻蹭了一下脑袋,执拗地摇头:“再住两天。”

她没谈过恋爱,就连和亲人相处的时间都不多,对亲密关系的理解几乎是零。

一旦下了决心,不能再跟之前一样随意,自然要给女朋友最好的。

她能给的所有,都尽数奉给沈见岚。

沈见岚受宠若惊,被虞思鸢过分浓烈的温柔彻底包裹,晕晕乎乎间,只觉得自己两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原来虞思鸢真的爱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

不需要任何的猜疑,不需要任何的患得患失,只是像小兽般凭借本能,把所有打猎到的东西都叼回窝里,还要摇摇头说自己不饿,看你吃得满足,也只需要你舔舔毛,就依偎在你脚边睡下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

像是吃了一大把的糖,甜到喉咙都有点发齁,临城的姬圈天菜,就这样落入了她的掌心。

沈见岚不敢相信,每天夜里都千百次地睁眼,偷看睡在一旁行军床上的女人。

行军床狭小,就连翻个身都困难,虞思鸢枕着自己的胳膊,睡颜恬静,丝毫没有半点委屈。

沈见岚尽力伸出手,够到虞思鸢搁在腹部的另一只手,指尖轻触间,虞思鸢迷迷糊糊地一把攥住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继续安睡。

看了不知道多久,沈见岚眼中的寒意终于尽数化为涓涓细流,满腔柔情无处发泄,望着一床之隔的爱人,只祈祷这样的日子久一点,再久一点。

要是下一秒就再也不会醒来该多好,在被柔情的潮水裹挟之下死去,或许就是她的最好结局。

虞思鸢甚至没问一声,她到底为什么会得那么严重的心理疾病,或许是不在意,或许是想着日后再问,或许是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

沈见岚无声地弯唇,如果有可能,就让这个秘密尘封到死去,如果不幸被虞思鸢发现,她也不会隐瞒。

是非去留,任凭虞思鸢评判,她并不完美,可也从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或许比无端指责她的那些人相比,更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

在虞思鸢的精心照顾下,沈见岚出院了。

医生说没什么后遗症,只是身体太弱,还是需要多多调养。

虞思鸢把沈见岚送回家,盯着她给水晶宝宝换了水,还是迟迟赖着不肯走。

沈见岚提醒她:“该去接柚子下班了。”

虞思鸢装傻充愣:“啊?柚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接了。”

沈见岚:“……”

说好的十二年姐妹分离,原来虞思柚在她心里的地位……这么低吗?

想到自己之前可笑的吃醋,虽然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怪虞思鸢行事暧昧,但为了不让妻妹留下自己太黏人的印象,沈见岚还是劝她:“柚子过来一趟不容易,多陪陪妹妹。”

颇有几分贤良淑德的意味。

虞思鸢反问她:“你不想要我陪吗?”

沈见岚抿唇,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半晌才在虞思鸢眼巴巴的目光下说出口:“想。”

“但是……”后半句话还没说,虞思鸢用吻将她的唇堵住:“我也想你。”

想时时刻刻陪在沈见岚身边,守着她在眼皮底下,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公司还积压了一堆工作等她处理,虞思柚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

静静相拥许久,虞思鸢还是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沈见岚,出门之前,逼着沈见岚任何事情都要及时给她发邮件。

“记住姐姐,你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人都重要。”虞思鸢拉起沈见岚的手,贴到自己心口,让她感受心跳的温度。

她说的不是假话,母父都已是一个符号,妹妹终究不能陪着一辈子,沈见岚作为女朋友,无疑是虞思鸢最重要的社会关系。

“好。”沈见岚目送她离去,在虞思鸢迈入电梯前一秒,忽然忍不住说出口,“门禁权限……我会去录入的。”

这一次,认认真真地刷脸录入,让虞思鸢不再赌概率,而是可以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还有,去保安室的时候,要给那个叫简玳的保安带点喜糖。

……

虞思鸢风尘仆仆回到家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忘记了去接虞思柚下班。

这几天睡眠太少,精神长时间处于亢奋状态,不是处理工作上的事就是照顾沈见岚,和虞思柚的交流仅限于每天发上两句消息。

不过虞思柚显然也习惯了这个聊天频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让她别说了快去睡觉。

对妹妹的愧疚感又从心头涌上来,附带着被忽略了许久的身心俱疲,虞思鸢不得不加急喝了两口冰美式,刚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只见大门打开,虞思柚冷着脸进门。

虞思鸢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虞思柚显然刚刚下班,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拎着个外卖袋,电脑包放椅子上,外卖袋放微波炉。

看来是点了外卖,但来不及吃,只能又原模原样带回家里。

瞥见沙发上的虞思鸢,虞思柚面无表情地问:“吃过饭了吗?”

虞思鸢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见岚自然有给她准备晚餐,但虞思鸢没吃几口就有个线上会议要开,开完又赶着回来,一通地铁倒腾后,只觉得脸色煞白喉咙发紧,在小区楼下吐了个昏天黑地。

吃了,但没完全吃,这会儿早就饿了,又懒得点外卖。

虞思柚一声不吭地从微波炉里把热好的外卖取出来,推了一份到虞思鸢那边:“快吃吧。”

说完,自己坐下来自顾自地吃饭,吃几口就闭上了眼,发一会呆继续吃。

虞思鸢也走过来安安静静地吃着外卖,冷透了又复热,味道实在一般,但妹妹记挂着她,所以吃起来格外香甜。

一大一小两个社畜相继吃完饭,无言地苦笑对视了一眼,虞思柚去洗澡,虞思鸢躺回沙发上,强撑着给沈见岚发了句晚安,眼一闭,睡得不知世事。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身上添了条毯子,怀里还多了个玩偶,虞思鸢没睁眼,把玩偶搂紧了些。

到底三十岁了,虞思鸢还是花了几天时间,才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又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好,一转眼就又到了周末。

这些天一直没和沈见岚断了联系,殷勤嘘寒问暖,但要在工作日来回两三个小时去找她是不可能了,等精神彻底放松下来,虞思鸢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想念都如潮水般漫延开来,将她深深淹没。

和虞思柚吃火锅的时候,虞思鸢机械地下菜、捞菜,虞思柚来者不拒,吃得头都没抬一下,用胃部的饱满来掩盖上班的痛苦。

吃得差不多了,见虞思鸢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虞思柚冷笑:“想去找她的话,吃完赶过去还来得及。”

虞思鸢摇头,把手机递过去,冷不丁问:“你觉得我买油车还是电车还是混动?”

虞思柚:“……你不是临城户口,也没有摇到牌照。”

“哦对。”虞思鸢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也可以落个户。”

虞思柚偏头看虞思鸢递过来的手机页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列着关于各种车型的优缺点,乍一看让人眼花缭乱。

想了想律所三千块的工资,她觉得自己不配思考这个问题。

虞思柚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太了解汽车,虞思鸢只能遗憾作罢,又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明天加不加班?”

虞思柚想了想还没处理完的案子,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虞思鸢安慰性地帮妹妹把西瓜汁倒满:“没什么事的话,跟我女朋友一起吃个饭?”

虞思柚:“!!!”

过了半晌,她弱弱地问:“姐姐,你女朋友知道这回事吗?”

虞思鸢有点心虚:“知道,就是不同意。”

虞思柚:“……”

毕竟之前有过误会,但毕竟是虞思鸢的亲妹妹,几乎是唯一的亲人,重要程度不亚于见家长。

沈见岚下意识就要拒绝,她转过身去,虞思鸢从背后把她抱了个满怀。

唇瓣轻擦过她的耳廓,热意缓缓酝酿,她轻言细语地哄:“柚子知道你出事,一直特别愧疚,想当面跟你澄清一下误会,姐姐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小孩子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虞思鸢先斩后奏,订好了餐厅,又亲自来沈见岚家里接她,说柚子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沈见岚只能点头同意。

虽然无措,但是转换到面部表情上,只是淡淡地抿着唇,眼中没有任何温度,虞思鸢可以明显看出来,沈见岚不高兴了。

但沈见岚还没有把她推开,她蹭在沈见岚身边,不住地唤姐姐,又说:“要是姐姐实在不想去的话,也可以不去的。”

沈见岚好笑:“那不是放你妹妹的鸽子吗?”

虞思鸢:“没事,我就说是我没跟你商量好,再请她好好吃一顿就是。”

沈见岚联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你平常放人鸽子就是这么随意吗?”

虞思鸢:“?”

第54章 第54章这是我女朋友

一顿饭到底还是吃上了。

在太过热闹的海底捞和太过私密的高档餐厅之间,虞思鸢谨慎地选了一家文昌鸡火锅。

不大不小的店面,二楼包厢内一扇大窗,窗外是临城市中心的江景,望出去赏心悦目。

锅底上的很快,上面漂浮着大块大块斑斓的无花果,点缀着其他各色药材,锅旁是一小碟一小碟新鲜处理的鸡肉和牛肉,只要在锅里烫上十几秒就能入口。

桌子是一张圆桌,虞思鸢夹在二人中间,服务员给她们点上卡式炉,上齐了菜,又介绍了几句注意事项,就退出了包厢。

留下三个人彼此面面相觑。

按照惯例,虞思鸢先进行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沈见岚。这是我妹妹,虞思柚。”

目光相触,沈见岚下意识地回避了一瞬,又顷刻间表现得不动声色,主动伸出手去:“你好。”

虞思柚笑得甜美,狐狸眼弯弯地触上她的指尖:“姐姐好。”

一面不着痕迹地快速打量过沈见岚。

眼前的女人生了一张动人心魄的脸,一双眼眸清冷出尘,已然不是少女,却看不出半分岁月的痕迹,唇色淡得过分,总是轻轻地抿着,只有和虞思鸢对视上的时候,眼中才多出几分柔情。

否则的话,无论是看向她,还是看向热气腾腾的火锅,双眼都没有任何温度,比起冷淡,更多的是漠然。

好像生活中有一个虞思鸢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其他的任何社交。

已经是早春接近二十度的温度,虞思鸢和她都换上了长裙,只是外面套了件针织衫,而沈见岚在简约款的长风衣内套着的依然是一件长袖毛衣,轻薄,却一直遮到手腕。

握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掌心凉意,纯色毛衣遮掩下的细白手腕也意外露出一小截来,上面一道不甚明显的白色疤痕。

再瞥一眼虞思鸢,自己姐姐这个没什么心眼的,怕是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种小细节。

沈见岚也是同样看着虞思柚,细看之下才发现,其实她和虞思鸢长得很像,只是更加年轻灵动一些,表面上纯良无害,却似乎比姐姐更有城府。

看久了,她不禁失神,虞思鸢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娇嫩到能掐出水吗?

锅煮沸了,虞思鸢一人舀了一小碗热汤,沈见岚回过神来,从包里找出带给虞思柚的礼物,诚恳地道了歉:“抱歉,之前误会了……”

她垂着眼,嗓音低低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被大雪压弯了的翠竹,让人禁不住想替她拂去满身的霜雪:“这是一点小礼物,如果将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也可以尽管找我。”

虞思柚看了虞思鸢一眼,接过她手里的小盒子,故作天真地微笑:“谢谢姐姐,姐姐根本和我没见过面,又能有什么误会呢?肯定是我姐姐又瞎说了什么,让姐姐不高兴了。”

莫名被cue的虞思鸢:“?”

妹妹比自己更会社交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沈见岚心头一软,动容于虞思柚的善解人意,对着那一双灵动的狐狸眼,却还是不自觉生出了几分警惕。

哪怕对面的小朋友和她差了十来岁的光景,却比虞思鸢更有资格和她交流。

鸡肉陆陆续续下进去,虞思鸢负责涮菜捞菜,给每个人分肉,忙得自己吃一口的工夫都没有。

沈见岚低头吃肉,都是家养的走地鸡,在药汤里刚煮熟就捞出,脆的脆,嫩的嫩,入口满是无花果的清香。

吃了几口她就主动去接虞思鸢手里的勺子:“我来吧。”

火力太旺,虞思鸢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又饿着肚子一口也没吃上,沈见岚看得心疼。

虞思鸢将漏勺柄包上一块湿巾,降低上面的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交给沈见岚,不忘叮嘱:“累了就还给我。”

沈见岚低低应下:“嗯。”

虞思柚坐在对面冷眼旁观着,姐姐和姐妻低声细语,柔情绵绵,而她像是一只闪耀的电灯泡,只能埋头苦吃。

碗里东西吃空了,她还在假装舀着汤喝,一面低头扫了一眼沈见岚送给她的礼物。

是一只有翻译、录音转文字等功能的录音笔,还是某品牌最新出的那款,她确实心心念念想要一阵子了。

只是不好意思跟虞思鸢说,倒贴几千块自费打工什么的,说出去也未免丢人。

但确实能给她在律所的日子帮上不少忙。

虞思柚心情愉悦了许多,眼前又猝不及防多出了一整只鸡腿,一下子把她的碗塞得满满当当。

一抬头,沈见岚正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情,一旁虞思鸢哼了一声:“怎么不把鸡腿给我?”

沈见岚瞥她:“你和小孩子抢。”

虞思鸢有些心虚:“在家里她都是抢我的。”

虞思柚终于忍不住出声:“有没有一种可能,每次都是你先把好吃的吃完了,然后对我说你吃完了别抢,实际上是你想吃我的但是不好意思说。”

虞思鸢:“……”

沈见岚轻笑出声,又在汤里挑挑拣拣,把另一个鸡腿塞到虞思鸢碗里:“吃吧吃吧,小朋友。”

一大一小两个人双双低下头,齐齐咬了一口鸡腿。

鸡腿煮得嫩嫩的,蘸上酸酸辣辣的蘸料,咬一口满是汁水,虞思柚吃得心满意足。

还是这个姐姐好,会把好吃的让给她,不像虞思鸢,只会抢她东西吃。

更何况那一张脸,美得浑然天成,遗世独立,确实是我见犹怜的程度。

如果不是虞思鸢先看上……(嚼嚼嚼)

在虞思鸢的努力下,场中气氛总算活泼成了一家人应有的样子。

吃了一大半,中场休息,虞思鸢去洗手间,把剩下二人单独留在一口热气腾腾的锅边。

一时间也吃不下更多,年龄差的太大,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只能盯着汩汩沸腾的火锅发呆。

最终还是虞思柚忍不住,唤了服务员来加水。

加过一轮汤,这下连冒泡的声音也没有了,包厢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距离再次煮沸还有好一阵工夫,虞思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一去不回,来回几次视线无意间的交错之后,还是沈见岚先开了口:“你姐姐经常夸你。”

当然,算不上经常,充其量也就短短几天时间,而从虞思鸢嘴里能听见的也只有柚子很独立很让人放心之语。

尽管是客套话,虞思柚还是礼貌地表*示自己感兴趣:“哦,姐姐能夸我什么?”

“你姐姐说,虽然很小的时候你们就被迫分开了,但你一直没有忘记她,一直在尝试联系她。”沈见岚静静叙述着,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高考的时候,你坚持报临城的大学,就连你妈妈也无可奈何。现在刚有机会实习,就迫不及待来找姐姐。”

“能够一直坚持十几年找一个人,哪怕时断时续,真的很不容易。”沈见岚发自内心地赞叹。

仅仅不过两年,她就精神内耗了无数次,也多少次想过要放弃。

而虞思柚面对的则是十几年,还是亲生母亲的阻碍,她从一个毫无自由行动的小孩成长到稍微有独立能力的大学生,一步步走来有多不容易。

沈见岚不觉得吃醋,只觉得格外心疼,像是在心疼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虞思鸢多么好命,无知无觉间,有她们两个一直在茫茫人海中追寻着她,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陡然听见自己从小到大的一连串事迹,虞思柚只觉得满满黑历史,恨不得捂着沈见岚的嘴让她别说了。

她难得露出窘态,战术性咳嗽:“咳咳,毕竟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很正常啦。”

“再说,一件事情坚持久了,就习惯了嘛。而且姐姐也没有不理我,只是她自己觉得愧疚,所以刻意这么说而已。”虞思柚还是说了句公道话。

虞思鸢虽然很多时候不把人放在心上,但心里还是有谱的,该惦记着的都惦记着,那么多年压岁钱从来没断过,一旦有机会也会约她见一面吃顿饭,只是从来不强迫她,更多处于一个被动的姿态。

“哦?”沈见岚琢磨着,面前的火锅渐渐煮沸,冒着大大小小的气泡,“她也会愧疚吗?”

“当然会啊。”虞思柚柔软下来,支着下巴轻声说,“姐姐也是这几年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最开始的时候她刚满十八岁,上大学也没什么钱,还要自己兼职去赚生活费,节假日也无家可归,只能去赚三倍工资,但就算这样还会偷偷给我发红包,尽管我根本不缺钱。”

“后来她刚工作,工资也不高,为了升职加薪天天加班到半夜,忙到没有休息日,接到我的电话也只是说两句又匆匆挂掉。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拒绝接我的电话,回我的消息,想让我知难而退,别在她身上付出时间精力了。”

虞思柚少有在外面真情流露的时候,从小她就学会了伪装自己,明明很想姐姐,却在虞女士面前一点也不表露出来,长大以后更是喜怒不形于色。

说到虞思鸢的这段故事,她埋藏在心底从来没有跟人分享过的,此刻却尽数掏出来告诉另一个女人。

另一个在虞思鸢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

如果不重要的话,虞思鸢也不会非要让她们见面。

虞思鸢对沈见岚是真心的,她看得出来,很用心,甚至超过了对自己。

“有这样的成长经历,姐姐才会拒绝主动吧,甚至可以说是回避,不敢对任何人许下承诺,或者交往太近。”

所以在姬圈里反而落下一个不主动不负责的名声,虞思鸢也乐得如此,省下许多麻烦。

“需要很努力很努力,让姐姐相信你对她的爱,她才会试着接纳你,然后回馈给你千百倍的爱意。”虞思柚说,“但是,一旦她接受你了,无论你将来怎么伤害她让她难过,她也不会放弃你的。”

很好骗的大傻子,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沈见岚的反应。

沈见岚只是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我想对她好一点。”

很好,也不是虚伪的承诺,只是“好一点”,那么就很容易达到了。

看来虞思鸢选人的眼光还没有那么烂。

虞思柚满意地点点头,顺便将酝酿出的情绪收敛起来:“那就拜托姐姐啦。”

沈见岚却蓦地抬眼,盯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问:“……从来没有主动过吗?”

那她之前的那次邀约,算是什么?

第55章 第55章你过去的……情史

虞思柚敏锐地猜到了些什么,她反问:“姐姐没有跟你交代过去吗?”

狐狸眼懵懂,像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然模样。

沈见岚诚实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虞思鸢只是说,没有过前女友,至于有苗头但没成的,半点也没提过。

当然,对虞思鸢有想法的人太多,可以忽略不提;但那么多年来,虞思鸢又对谁起过心思呢?

火锅嗤嗤冒着泡,沈见岚的心也同样滚烫起来,怦怦心跳中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虞思鸢也只对她主动过一次?

哪怕之前的喜欢淡到完全记不得,但……对象只是她,而不是别人?

这个问题不好再追问虞思柚,沈见岚闭嘴,不打算再说。

虞思柚却是眨了眨眼,往嘴里塞了一勺凉凉滑滑的布丁:“那你回去好好审问一下姐姐哦。”

说得模糊,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刻意的提醒。

话音落下,虞思鸢也正好走了进来,往她们面前一人放了一杯手打柠檬茶,虞思柚那杯是去冰的,沈见岚那杯是常温的。

至于她自己那杯还叼在嘴里,吸管从丹口轻吐,似笑非笑地看向虞思柚:“在说我什么坏话?”

虞思柚乖觉,戳开杯子用力吸了一大口沁凉的柠檬茶,无辜地回望过去:“沈姐姐问我你过去的事情,我就告诉她了。”

虞思鸢直觉有些不妙:“什么过去的事情?”

“就是你之前上学工作的一些事情啊。”虞思柚咬着吸管,天真可爱地来回在二人之间打量,“怎么,不能告诉沈姐姐吗?”

沈见岚的视线倏然落在虞思鸢脸上,比手中那杯正常冰的柠檬茶还要凉些。

“当然没什么不能说的。”虞思鸢轻描淡写地落座,看向沈见岚时瞬间软下来,“不过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最好亲自问我。”

沈见岚啜饮一口,柠檬茶的清香充溢着口腔,格外解腻:“难道柚子还会抹黑你吗?”

虞思鸢慵懒地支着下巴,慢悠悠道:“人言可畏啊。”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戳中了沈见岚的心坎,她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回去亲自问你。”

“好啊。”虞思鸢快速在心中回顾了一下自己的黑历史,自认没什么可被质问的,答得格外潇洒。

虞思柚的一声冷笑都没有引起她的警惕。

吃完饭,虞思柚回律所“自愿”加班,虞思鸢送沈见岚回去。

虞思鸢非要试试特别权限能不能用,沈见岚只能无奈跟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拿身份证刷开一道道门禁,畅通无阻。

然后她再刷一次,还要偷偷看保安室里的简玳有没有把她俩当成傻子。

万幸,简玳颇有职业素养,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冲她们挥手打招呼,半点也没觉得奇怪。

而虞思鸢自得其乐地走在她前面,昂着脑袋像是领路人,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业主。

进了门,虞思鸢耐心地等防盗门关严实了,才把沈见岚手里剩下的柠檬茶夺过来,喝了一大口,红唇压住沈见岚的双唇。

慢慢将口中的茶水渡过去,沈见岚仰着脸,承受着这个过分清爽的吻。

剩下的柠檬茶被虞思鸢享用殆尽,偶尔喂沈见岚一口半口,全然不顾她是不是需要。

只是想亲,忍不住想亲。

虞思鸢夸她:“姐姐真厉害。”

沈见岚腰肢被扣在她怀里,尽力偏过头,在交错的长发间寻得一缕呼吸的空间,嗓音轻颤:“厉害在哪儿?”

虞思鸢故意往下压,脸颊蹭到她的颊边,将微凉的鼻尖用呼吸焐热,亲昵地碾磨着:“姐姐愿意跟我去见柚子了,姐姐很有进步。”

上一次的时候,可是拒绝跟她去见关向琳了,说明还对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没有自信。

但现在,她是堂堂正正的女朋友,当然理应去见她的家人。

沈见岚避不过,只能安心地受着虞思鸢的黏人:“你好喜欢夸我。”

“因为姐姐本来就很好,值得所有夸赞。”虞思鸢认真说。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无论沈见岚有时候的行为逻辑有多怪诞不可思议,她都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深深后悔,自己没有看护好沈见岚。

所以有了女朋友这个堂而皇之的身份,她越发在意呵护沈见岚的身心状态,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什么养成小游戏,但乐此不疲。

沈见岚心里一动,像这样不附任何条件的夸奖,出自真心而非敷衍,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期待过了。

像是从天而降的甘霖,让龟裂的心田生出一抹翠绿,她忍不住问出口:“那你愿不愿意……对我交代一下?”

“交代什么?”虞思鸢没反应过来。

“你过去的……情史。”沈见岚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还有点羞赧,垂下眼去不敢看虞思鸢。

既期望虞思鸢坦白,又害怕她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来。

比如说,她曾经心悦过一百八十个女子,只不过对方都没看上她。

要真是那样的话……虽然每个人都有过去,也不该苛责相遇之前的事情,但沈见岚确定自己会直接呼吸不过来,需要再进一次医院的程度。

等了半天,虞思鸢一声不吭,再抬眼一看,狐狸眼睁圆,放空,完全呆滞的模样。

沈见岚试探性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虞思鸢?”

虞思鸢这才回过神来,苦恼地叹了口气:“但是姐姐,我之前真的没有跟人谈过恋爱啊?”

她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说:“我回想过了,过去三十年里,不论男的女的,我都没有谈过。”

沈见岚:“……”

她有些不可思议:“谈过恋爱这种事情,还需要回忆这么久吗?”

虞思鸢心虚:“要的……吧。”

人到了年纪,欠下不少风流债,她自然是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保不齐有人脑补出有的没的,自然要严密排查。

不过好在独自漂泊的经历让她对谁都信不过,也从来没有将真心交付给什么人。

沈见岚观察着她的神情,狐狸眼纯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那你之前微信加过那么多人?”

“都是她们主动要的微信。”

“别人要你就给?”

沉默良久,虞思鸢:“……嗯。”

沈见岚:“……”

虞思鸢保证:“以前就是单纯加个好友,我朋友圈都从来不给人点赞的,自从遇见你之后……自从对你心动之后,别人来我都拒绝的。”

“姐姐,要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虞思鸢软声撒娇,摇晃着沈见岚的胳膊,黏黏糊糊地又要掏手机自证,“不然的话,姐姐随时查我手机,想删谁就删谁,好不好?”

沈见岚哭笑不得:“别又把你妹妹删了。”

虞思鸢不乐意:“怎么总提这茬。”

柚子提完沈见岚提,不过就是顺手的事,再加回来不就行了。

再说虞思柚删她的次数比她删虞思柚的次数多得多。

闹腾一番,沈见岚到底还是被迫看了一遍她的微信列表,和上次检视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除了多了一个柚子,别的也没有多出什么人。

她看一个,虞思鸢给她讲一个,都是必要的同学朋友客户同事,不是在外面乱加的什么莺莺燕燕。

看完手机,虞思鸢松了一口,可怜巴巴地看向沈见岚:“真的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姐姐。”

沈见岚刻意冷下脸来,淡声问:“那之前加过的女孩子,你就没聊过天、吃过饭?”

虞思鸢:“……有。”

“但也仅限于此,有时候实在无聊,人家约我吃饭,我就过去吃,吃完就打车把人送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虞思鸢急急地解释,恨不得把过去的一切黑历史全都删除,“别说牵手了,就连身体靠近点都没有的!”

狐狸眼耷拉着,满满盛着委屈,虞思鸢还是绞尽脑汁试图论证自己的清白,沈见岚又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去酒吧?”

“清汤大老奶!”虞思鸢立刻在聊天记录里面搜索酒吧,力证是关向琳总是失恋,一失恋就约她去le吧喝酒,至于喝酒的时候顺便被加上微信,那也不能怪她。

“玩游戏?”

“只跟你玩过!”虞思鸢斩钉截铁,“我看见人多的场合就头晕,你看我座位都是靠边上的,只跟关向琳喝酒聊天而已。”

就是关向琳时不时又被哪个姐姐妹妹勾引跑了,才让她沦落到被人搭讪的下场。

虞思鸢越说越着急,到最后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的心剖开,让沈见岚好好瞧瞧里面到底还有没有过其他人。

但自己做过的事也只能受着,此刻她恨不得删自己两巴掌,质问自己之前为什么那么来者不拒。

偏偏担了浪荡虚名,实际上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是完全可以击鼓鸣冤的程度了。

看见虞思鸢真的急了,沈见岚忍着笑,到底还是放过了她。

万一把人逼急了,虞思鸢反过来问她为什么在酒吧相遇,那就得大眼瞪小眼了。

还是留一线的好。

沈见岚安抚地摸了摸虞思鸢的头,虞思鸢一头钻进她怀里,呜呜嘤嘤半天假哭,装模作样骗到好几个亲亲,这才肯从沈见岚身上起来。

还要耀武扬威地轻哼一声:“这下姐姐相信我了吧?”

“相信啊。”沈见岚凝视着她的目光,微笑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去年的时候,你是不是还约过一个女人出去吃饭?”

她轻快地补上一句:“还是你主动的邀约。”

虞思鸢彻底疯了。

第56章 第56章那一双如霜似雪的眼眸

在沈见岚平静的微笑中,虞思鸢被迫对着手机日历来苦苦追忆自己的去年。

她习惯在日历上备注自己的日程,只是被约吃饭太频繁,有时候是和客户,有时候是和朋友,很偶尔的时候才是些加过微信的女孩子。

心神一乱,沈见岚眼睁睁看着她从一月翻到了七月。

或许是看漏了,或许是压根没把这一笔备注上。

她连上她的日程表都不配吗?

眉尖轻蹙,沈见岚偏头凑过去,下巴轻轻靠在她肩头,发丝垂在她颈侧,身上的草木清香也钻进虞思鸢的鼻尖,勾得人心乱。

虞思鸢正冥思苦想,沈见岚盯着她的手机屏幕,手指不动声色地轻滑下去:“你就一点也不记得?”

虞思鸢诚实地摇头,狐狸眼和沈见岚对视,苦着脸说:“就算真的有这回事,那也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早就忘了。”

她又讨好地蹭过去,软软地撒娇:“姐姐,我心里只有你,真的没有过别人~”

沈见岚:“……”

说不清是应该为虞思鸢的一心一意高兴,还是为过去的自己存在感太低而难过。

面面相觑间,沈见岚一面被迫回应着虞思鸢柔软的吻,一面精准地在虞思鸢的日历上划到一个日期:“有印象吗?”

去年的1月21日,星期六,上面备注了只备注了“吃饭”两个字,去哪吃,跟谁吃,一个字也没提。

虞思鸢又在微信聊天记录搜索了一下,无果。

沈见岚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算了。”

女朋友不开心了,虞思鸢深吸一口气,拼命地想要挽回一点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又冷不丁想到了虞思柚提醒过她的话,关于她之前的暗恋对象……

在脑海中被删除的记忆从回收站里拖出来,一点点被凑集拼合,到最后终于还原出全部的原委。

虞思鸢确实有过这么一段暗恋,说是暗恋也不准确,更多的是念念不忘。

而邀请对方吃饭的时候,她甚至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只记得嘈杂混乱的酒吧内,黑色蝴蝶形状的面具下,那一双如霜似雪的眼眸,动人心魄。

而手指交握的时候,虞思鸢竟然怦然心动了一瞬,音乐切得太快,她的舞步霎时全部错乱。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了歉,随即想起这么吵的音乐下应该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而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执着她的手,哪怕被踩了几次,窈窕的身形依旧自如地旋转,起承转合,带着虞思鸢找回节奏。

搂上那截纤腰的时候,虞思鸢呼吸滞了一瞬,薄薄绸缎下的身体微凉,舞步却是火热,旋转拥抱之间,两个人距离近到呼吸交错。

只是一支舞曲的时间,旋即全场灯光暗下,交换舞伴。

虞思鸢想要抽出手,对面的女人却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她的手放开。

第二支舞曲再响起的时候,灯光骤亮,虞思鸢眼前换了个舞伴,而全场下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领着她跳舞的女人。

虞思鸢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却没想到一连过了好几天,她还是没能忘掉。

于是找酒吧老板辗转要到微信,微信加上,虞思鸢约她见面。

对方说就约在春水澜。

虞思鸢精心打扮一番赶赴约会。

导航显示到了城东的某个商业综合体,虞思鸢没来过这边,艰难地对着定位不准的地图找来找去。

穿堂入室,来回上下天桥,半天也没有找到。

眼看快到了约定的时间点,从来都不迟到的虞思鸢有点着急,却恰好看见独自一人来逛街的虞思柚。

姐妹偶遇,虞思柚说陪她一起找。

好不容易到了店门外,虞思鸢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微信也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了二十分钟,成年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让虞思鸢决定不再等。

只是带着妹妹随意逛了逛街。

自始至终,没有见到那个女人一眼,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她的名字。

那个微信再也没有多出过消息,在某一次的清理列表中,被理所当然地删除。

和对方相遇的整个记忆也随之打包删除。

虞思鸢提取记忆的关键词,并不是邀约,而是错过。

难得有一个让她感兴趣的女人,却被人放了鸽子,虞思鸢也只不过失落了一阵,时间短到虞思柚一杯奶茶都还没喝完。

一面之缘而已,又能有多大的兴趣、多深的缘分?

后来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虞思鸢也早已把失败的艳遇抛之脑后。

直到被沈见岚反复提醒。

虞思鸢的手准确无误地落在沈见岚的腰间,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双冰雪般的眼眸。

淡漠清冷,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偶然对上视线的时候,才会短暂融化一瞬。

一点一滴,像是屋檐下冰棱融化的水珠,沁入她的心房。

所有的执著忽然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