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子桑岐的重生,也是系统一手操控的结果。
听到赵玉屿肯定而冷静的叙述,系统沉默片刻,而后缓缓道:【宿主您真的很聪明,但是聪明有时候只会带来痛苦。】
赵玉屿平静道:“就算痛苦,我也要清醒的痛苦下去,而不是糊涂的任人摆布。”
她接着淡淡道:“你可以继续欺骗和隐瞒,如果你想再次重开世界线的话。对于我来说,如果我连自己所做究竟为何都不知道,那么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既然注定要大结局、注定要离开,那我不如同子桑度过短暂的快乐时光,然后一起去死好了。”
赵玉屿双手一摊,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副“你看着办吧,爱说不说老娘不陪你玩了”的神色。
系统沉默良久,经过赵玉屿之前跳海的举动,系统并不怀疑她会做出这种疯批事。
而后,权衡利弊后,系统最终说出了答案。
【宿主您好,经过数据分析比对,系统认为告知您真相是最优解。系统已得到授权,对宿主开放机密权限,若宿主想要知道真相,请点击确定。】
空气中浮现出一个淡蓝色光晕的确定两字。
赵玉屿眉梢微挑,伸手点击。
空气中的“确定”键荡起一阵蓝色的涟漪,而后,传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滴——已为宿主开启机密权限,下面将进入“世界的真相”。】
第106章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结束,赵玉屿感到周身荡起一阵蓝光涟漪。
周遭变得黑暗无光。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登录界面”,脚下空荡,放眼望去星辰瑰丽无限。有无数白色光晕从星辰中飞出,流星划过般落入或遥远或靠近的星辰中。
【宿主所看到的每一点亮光都是一个世界。系统联通了三千世界,可以选择宿主,以灵魂为契进入其他世界完成任务,那些飞出的白点便是被选中的宿主。】
赵玉屿望向黑暗之中,有的星辰似乎爆发出剧烈的红光将世界燃烧殆尽,而后整个星辰黯淡无光。
“那些红光是什么?”赵玉屿问道。
【是气运。】
“气运?”
【每个世界都有其发展的轨迹,虽然历史大势不可扭转,但时间如长河,不能更改自高向低处流淌的大势,却可以通过干预改变它的河段流向。如此,虽结局未改,但过程已变。而人如沙砾,每个人身上的气运交织而行,共同组成了河流的轨迹,气运也是天道维系世界稳定运行的根本。但单独的个体只是河床中的一粒沙石,微淼之势不足为惧,万千沙砾中多一颗少一颗并不会影响河流大势,所以天道不会在意。这就是系统可以操控宿主短暂进入世界而不被天道发现的原因。】
系统接着道,【但是总有一部分人异于常人,他们身上的气运之强可以引起天道震动,是维系河流流向的堤坝。一旦他们身上的气运消失,那么河流就会改变方向,更有甚者溃土决堤,如此,气运混乱,世界会陷入混沌战乱,直到下一位气运之子出现,才会让世界重新回归安宁。】
【当然,气运之子并非只有一人存在,同一个时期可能会涌现出一批,只要他们的气运聚集之时足够维系天道之势即可。而系统需要维系各个世界的气运,以保证每个世界都能够处在稳定期。当一个世界的气运过强时,就需要消除部分气运以达到平衡,这便是系统最初成立的目的。系统无法直接进入三千世界,所以只能通过撰写以当前世界为蓝本的小说发布在其他世界里,以此选择宿主进入当前世界帮助系统完成任务。本世界中,当前时期的气运之子共有四人,体质特殊天赋异禀的子桑岐、子桑鸓,以及未来的盛世帝后宋承嵘和何附子。宋承嵘和何附子乃是天道认定的天命之人,而子桑岐和子桑鸓的气运却是意外的产物,这也是天道要消除他们的原因,经过系统测算,吸收子桑鸓的气运是达到天道平衡的最优解。】
赵玉屿心中微紧:“所以,子桑岐和子桑鸓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注定被牺牲的贡品。”
【即便没有系统介入,按照历史走向他们也是注定要死在弱冠之前,子桑岐偷梁换柱,将自己的气运换给了子桑鸓,让他多活了10年,是系统作为补偿完成他的心愿。】
赵玉屿冷笑一声:“你是想让我夸你心善吗?”
【宿主误会了,系统所做一切都是算法得出的最优解,并不存在私心。子桑岐和子桑鸓的天赋是厄运的缘由,命数天定,从一开始天道便未曾厚待他们,他们一出生就已经是被抛弃的弃子,要为盛世之势而牺牲,宿主不必伤怀。】
赵玉屿忍不住问道:“可当初你告诉我的任务是只要攻略成功子桑鸓,他就可以活下去!”
“是的,所以系统给您设定的主线任务是拆散男女主。只要男女主不在一起,他们的气运无法聚集,便不会引起失衡,同时,系统设定的攻略任务奖励可以合成傀儡,伪装成子桑鸓死去骗过天道,如此,子桑鸓便能活下去。”
赵玉屿的脑海混乱,系统的话如浪潮一波一波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混乱不堪。然而系统虽言之凿凿,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缺失了关键一环,可她却想不到究竟是什么。
她沉默良久,久到仿佛化为石雕木刻,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红光,像是一团火焰灼烧她的眼皮。
赵玉屿条件反射的抬眸望去,看到不远处一颗星辰中红光爆现,如炸开的火花,而后似火树银花绚烂后散落在茫茫黑暗之中。
而后,那些散开的红光凝聚一团,飞向天际。
不,不对。
赵玉屿脑海中似有长弦猛然抽响:“如果系统的目的是为了平衡各个世界的气运,那么消失的那些气运会被置换到另一个世界。”
她指着浩瀚星辰,“如果死亡才能消除气运,那么用替身代替子桑鸓假死,子桑鸓却依旧活着,他的气运去哪里了?”
【这就是系统开启攻略任务的原因,只有子桑鸓自愿交出气运,系统才能够收集他的气运。】
赵玉屿目有冷意:“你还在撒谎,如果交出气运就可以活下去,以子桑
鸓和子桑岐对于命运的不愤,他们不会不同意,何必多此一举寻找宿主攻略?”
系统沉默片刻而后道:【并非撒谎,只是隐藏了部分事实。宿主您很聪明,但清醒的聪明有时并无必要。】
赵玉屿气笑了:“都到了这一步,自然有必要。”
系统缓缓道:【因为死亡并非终点,而是开端。气运并不会随着死亡被剥离收集,所以系统只能通过签订契约,将气运之子置换到其他世界。】
听到这话,赵玉屿愣住:“什么意思?”
【以自由为代价达成心愿。】
此话一出,赵玉屿听懂了。
然而听懂的一瞬间,她浑身骤然发冷,冷得双手发抖,冷得牙齿打颤,她的目光却隐有怒意咬牙道:“你是说,让子桑鸓成为系统的奴隶,为平衡天道而活,游走于各个世界,没有自我,没有自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宿主可以这么理解。】
赵玉屿忽然觉得一切都异常荒谬,荒谬到像是被人特意摆出的一台木偶戏。
台上嬉笑怒骂,台下一片荒芜。
她惨然一笑,“所以你们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子桑鸓。什么拯救世界,拯救女主,救赎男配,都是骗人的!你们从来都不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让他因为我心甘情愿签下卖身契,永世囚禁,再无自由身。”
【系统的目的是为了三千世界的和平,牺牲少数人的自由,却可以拯救绝大多数生灵的生命,这是最优解。】
赵玉屿呵笑一声,连讽带刺:“我明白了,你,或者说造出你的人是把自己当成了造物主,觉得自己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可以操控世界的平衡。”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万物生灵,可是王厨死的时候你们不愿意救他,船队落难时你们也未曾伸出援手,瘟疫遍野时未见得你们有一丝怜悯之心!”
回想起往事,她一双泪目迸发怒意,字字鞭笞:“在你的眼中,人命如草芥,只有有价值的人才值得多看一眼,你们根本不是为了救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你那可悲的控制欲。”
系统沉默良久,而后不带一丝波澜:【系统尊重您的想法,但系统需要提醒宿主,如果任务无法完成,宿主将被囚禁在无方之地,无法回家。】
赵玉屿抹去眼角泪水,面无表情:“我知道。”
系统微微停顿一秒,而后道:【宿主,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结局死去,完成最后的攻略进度,还请宿主不要有‘意外之举’,否则系统会给予您相应的惩罚。】
赵玉屿依旧冷声道:“我知道。”
【好的,请宿主回归任务世界。】
赵玉屿周身泛起一阵涟漪,而后蓝光灼目。她闭上眼睛,脑海晕眩如浆糊,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身处内殿的床榻上,一切如昨。
赵玉屿怔怔地望向床顶,眼角似乎有些温热,她用手捂住眼,半晌没有动作。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将赵玉屿的思绪从一片空白混沌中拉回,她微愣,睁开濛濛的眼眸望去,看到子桑缱绻温柔的目光。
他刚从外面回来,撩开床帘便发现赵玉屿在哭。
赵玉屿这才意识到自己掌心皆已濡湿,她起身抱紧子桑的腰肢,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方才做噩梦了。”
子桑双眸微柔,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在呢。”
赵玉屿点点头,忽而问道:“子桑,你有什么心愿吗?”
子桑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赵玉屿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笑:“就是有些好奇,之前你说过,如果你成神,便要成风成雨,让这世上每一处皆有你。那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会想做什么?”
子桑思忖片刻,忽而笑道:“我想同你一起走遍塞北江南,极地荒沙,看遍世间风景。若是路遇不平之事,行侠仗义,出手相助,身后不留名逍遥清风去,似乎也不错。”
他说着说着垂下眼眸,声音渐渐弱不见声,涩然一笑,不敢直视赵玉屿。
他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都是妄想。
可每当回想起同赵玉屿从瑶山回程的日子,抛却了权势和阴谋,丢弃了身份和诡计,忘却了时间和伤痕,像是晴空下飘来的青草香,潇洒快意,是他这一生中最自由无忧的时光,回想起皆是明媚肆意,如同他怀中的姑娘。
赵玉屿抱紧他:“那你答应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可以自由生活,你要跟随自己的心意去过完一生,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即便是我。”
子桑眉头微皱:“为什么这么说?”
赵玉屿抬头望向他,双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缓缓道:“我希望你能跟随自己的心意生活,不要为了任何人活着,要为了自己。”
子桑偏头吻上她的掌心:“可是玉儿,我心甘情愿被你束缚。”
赵玉屿却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我相信你,但我不需要。子桑大人,爱是自由不是束缚,先爱自己,才会爱人。”
儿时的子桑因为一句谶言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八年,逃出来的他因为对子桑岐的愧疚而浑浑噩噩度过半生,最终选择以决然之势了断残生,如今却是为了她心甘情愿成为笼中囚鹤。
他的一生都是因别人而活,被命运裹挟着向前走,从未有过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
茫茫天道,短暂一生,却从未给过他时间去思考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爱子桑鸓,所以她不能让子桑鸓被爱束缚成傀儡。
第107章
眼下最重要的是何附子的事情,虽然现在系统提示已经到了“男主黑化”,但是她如今也只是知道个“章节名称”,至于何附子和太子的事情裴小侯爷知道多少,太子掠去何附子之事裴小侯爷是知道,还是只以为何附子失踪,其中曲折赵玉屿还未弄清楚。
想起原著中裴小侯爷最后逼宫惨死之状,赵玉屿也有些焦灼。
裴小侯爷算是个好人,却在失去妻子后过于偏激,着了汝南王的道,与叛军里应外合逼宫,最后落了个万箭穿心,全家惨死的下场,遭万民唾骂,实属一步错步步错。
还有淳儿,若是裴小侯爷出了事,如今是为侯府嫡女的淳儿也恐难幸免于难。就算她和子桑能护得了淳儿一时,可他们离去之后呢,淳儿又有何容身之处。
不论如何,得阻止原剧情的发生。
赵玉屿拉住子桑的衣袖:“子桑大人,你得帮我一个忙。”
*
昏暗阴冷的地窖之中不见日光,唯有晕晃的烛光燃了一支又一支。
何附子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只觉得有些冷。她的腿部发僵,动了动小腿,脚踝处叮叮作响。一条粗黑的铁链嵌在她的脚踝处,另一头连接在床榻旁的梁柱上。她的行动范围仅仅是这一床之限。
何附子轻嘶一口气,蜷曲酸麻僵硬的小腿揉捏着穴位,尽量让自己舒服些。
床榻旁摆了一张小桌,上面的饭菜一口未动。
门外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何附子揉着脚踝的指尖微顿,悄悄将手深入枕头下,垂眸不瞧来人。
开门声响起,入眼是宫中常见的宫女裙摆,何附子见状有些失落,叹了口气,将手从枕头下抽出。
宫女轻挪脚步走到她身边,蹲在她身边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
何附子瞧着她的动作却默不作声,偏头望向一侧,并不打算用膳。
“人生不过三万日,便是再大的不如意,饿死自己也不划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何附子微怔,愕然扭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而普通的面容。
可那声音,的确是熟悉之熟悉。
宫女笑道:“何姐姐,是我。”
何附子满目错愕:“玉儿,你的脸”
这张脸分明同赵玉屿的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若非玉儿主动暴露,便是面面相对,她也不敢相认。
赵玉屿摸了摸脸:“小小障眼法而已,这李承嵘太过警惕,居然将你藏在地窖里,还派了人把手,若不是易容成送饭的宫女,我还真找不到这里。”
她扯了扯粗大的铁链,暗骂一声:“真不是东西,居然连锁都没有,竟然直接焊死了。”
何附子眼含期待:“玉儿,你有办法救我出去吗?”
赵玉屿叹了口气:“出去倒是不难,只是这铁链却无法打开啊。”
她倒是可以故技重施,让子桑吹笛蛊惑,将何附子带出去,可是这铁链是特制的,不仅完全贴合何附子的脚踝,而且连着房梁又没有锁,却是麻烦。
何附子犹豫片刻:“这倒不难。”
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块锋利瓷片,竟是个碎碗片:“用这个。”
赵玉屿:“?”
何附子将瓷片塞入赵玉屿手中:“我原是怕太子强迫与我,方才藏了这瓷片防身。如今可用这瓷片割肉断骨,去除铁链。我身上还有一包迷药,只要迷晕了我,倒也不会太过痛苦。”
赵玉屿捏着这碎瓷片只觉得重若千钧,瞧着何附子神色庄严,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模样,咽了咽口水:“倒也大可不必。”
没想到何附子看起
来温柔,却对自己有这股子狠劲,竟然宁愿自断一腿,赵玉屿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她赶忙将瓷片收好,防止何附子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又将热乎的饭菜塞到何附子手中,轻声道:“何姐姐,我知道你想摆脱太子,但万事不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可是”
赵玉屿握住她的手安抚:“我知道,你担心太子位高权重,但是他如今地位并非固若泰山,只是土崩瓦解还需要些许时日。
何姐姐,救你并不困难,但难在裴小侯爷的身份。只要太子一日在位,他就会与你们为难。就算裴小侯爷愿意与你远离帝都繁华,浪迹天涯,但他的家人尚在,日后若太子继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当如何自处?裴家又有何立足之地?”
何附子垂眸不语,这些她都知道,却也怯懦地不敢去想。
裴家几代荣光,马上征战,历经生死才换来如今的功勋,若是因为她一个人而要裴家获难,她羞愧难当。
她唇齿轻颤,缓缓道:“待我出去,我便离开这里,再不与帝都之人相见,绝不会再拖累旁人。”
赵玉屿见何附子居然想到的是独自离开帝都,同裴小侯爷死生不再相见顿时道:“不是不是,咱不能这么想。就算你离开,以太子的心性他难道就不会找裴小侯爷算账了吗?”
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这种狗血的虐文情节。
何附子面色一僵,而后惨然一笑:“你说得对,或许这天地之下已无我容身之处。”
赵玉屿:“”
等等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更不对了。
赵玉屿连忙打断她的思路:“其实咱们还可以换一种思路。”
何附子却神色哀婉,摇了摇头,不绝还有其他生路:“世间安得双全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元若因为我而受苦,却也无法在太子身旁强笑承欢,我还能如何呢”
赵玉屿拇指往脖子上一抹,直截了当:“做掉他。”
何附子:“?”
见何附子眼中的迷茫和难以置信,赵玉屿知道对于寻常人来说,弑帝杀君乃是大逆不道,想都不敢想。即便是如裴小侯爷这般权贵,也是为人所利用,才敢殊死一搏。
在他们的心里皇权是一座大山,削骨剔肉不可挪去。
她轻声道:“何姐姐,你行医从善,从未做过恶事,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何要承受苦果?太子不仁,视百姓性命于草芥;强抢臣妻,是为不义;更有弑父杀君之嫌,是为不忠不孝。此等贼子,若是为帝必定民不聊生,天下大乱。你是大夫,渝州的惨状你是看在眼里的。你既有自尽之勇,削骨之决,为何不将这股勇气放在为民除害上。”
见何附子怔怔状,赵玉屿接着道:“你之死,于百姓而言是少了一位救死扶伤好大夫,于民无利;可昏君暴主之死,却可救千万人于水火。孰轻孰重,孰利孰弊,你一定明白的。”
何附子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这种话。
在她看来,反抗皇权已是大不逆,可她又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她看到了宋承嵘的虚伪、残忍、冷漠无情,却又因为他的身份而无可奈何。
所以她只能逃,只能躲,希望可以远离纷争,摆脱这一切。
当逃无可逃,逼入绝境,便只有舍弃自己,保全所爱之人。
一死了之是她能想到最决绝的办法。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不要死,该死的人是做错事的人。
哪怕那个人是天潢贵胄,哪怕那个人是未来的九五至尊,也不要害怕,不要逃避。
她的勇气,不应该用在牺牲自己上;她的瓷片,即便脆弱易折,锋利之端也应当面向敌人。
赵玉屿望向她逐渐澄清的眼眸,按了按她的手:“何姐姐,既然已无退路,何必殊死一搏。”
第108章
房间外传出轻微吱嘎的开门声,两人一顿,而后赵玉屿迅速将碎瓷片收起,按了按何附子的手,轻声道:“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能有真正的自由。”
宋承嵘处理完政务便按照惯例到太子妃那共用午膳。虽然满桌山珍佳肴,食之无味。望着眼前的珍珠,想起这是何附子最爱吃的,一时心软却又更是无奈,担心她还是不愿用膳。
又想到她如今这般对自己是因为裴元若,因为她已经是旁人妻子,更是起了嫉妒愤懑,草草用完膳后便急匆匆朝地窖去。
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心中有些犹豫,担心看到的是一双冷眼。
宋承嵘问向守卫:“她用膳了吗?”
守卫道:“早膳未动,宫女刚送来午膳。”
听到这话,宋承嵘心中无奈:“开门。”
“是。”
守卫应声打开门,宋承嵘踏进房间,就见宫女收拾好饭盒起身,垂首朝他行了一礼后出了暗室。
房中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静谧良久,何附子从宋承嵘进来时便一直偏着头,目光望向虚无。
宋承嵘开口道:“怎么不用膳。”
没有回声。
宋承嵘叹了口气,他撩起衣摆坐在床榻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是我不对,新婚燕尔时抛下了你离开当时我的记忆刚刚恢复,我以为自己可以放弃你,我担心自己被儿女私情所累,我也担心你跟随我回帝都会受到明枪暗箭,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原本,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去接你,可我高估了自己的心性,也低估了对你的感情,可当我派人去找你时你已经不在了。”
宋承嵘沉默片刻缓缓道,“附子,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或许在你眼中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恣意的郎君,但我对你的情谊从未变过。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在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黑暗中,何附子扯了扯嘴角,眼中轻嘲,缓缓道:“我们的将来?”
这是何附子自从被关到这里后第一次开口同他说话,宋承嵘眼前微亮,有些迫切的想要证明:“是,我们的将来。待我日后登基,你便是我的皇后,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未来的天下之主。”
“那太子妃呢?”
提到太子妃,宋承嵘却不再像上次那般犹豫和回避。
他知道何附子的心性:“我也太子妃虽无感情,却也是多年夫妻,日后我依旧会许她尊荣,将她供养在宫中,若她想离宫我也不会阻拦,如此如何?”
何附子却摇了摇头:“我如何相信你。你说日后登基,可如今世人皆知圣上龙体安康,重返盛年,若当真如神使所言,乃是长生不老,万世永康。圣上既然长生不老,你的太子之位便只是个摆设,你的承诺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说不定待你日后垂垂老矣之时,圣上依旧康在。又或者终有一日,帝都不需要太子了。”
何附子的话平淡却略带嘲讽的道出了如今世人皆知的真相,像是一把钝刀道道划过宋承嵘的心上。
他原本引以为傲的身份如今却是个笑话,甚至连他最心爱的人都瞧不上他。
宋承嵘衣袖下的手掌攥得发白嶙峋,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心情。
“附子
,你放心,我已经让你失望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即便何附子按照先前赵玉屿的意思顺从却又挖苦宋承嵘,但听到宋承嵘的话她还是愣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
宋承嵘笑了笑,伸手握住何附子苍白的手掌。
温热的大手覆盖在手背上让她有些不适,何附子顿了顿,强忍着异样却没有拒绝。
宋承嵘见她不再如之前那般排斥,多年沉郁的内心多了丝雀跃。
“当初的誓言我没有忘记,我承诺你的都会做到。”
*
“驾!驾——”
城外乡野之道上,一道身影纵马飞驰,流星电闪般飞奔而去。
他的脸被斗篷遮挡,露出冷漠锋利的下颌,长鞭狠狠抽下,马儿疾蹄飞奔,马尾如利剑划破黑暗。
倏忽间,它却毫无征兆的刹蹄落定,论主人如何抽打也只原地转圈,不愿再行。
“走,走啊!混账,你在干什么!”
“马儿无辜,小侯爷何必如此性急。”
懒散调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裴元若一怔,抬眼望去,望见一道与月色交融的银白色身姿,似是站在树上良久。
“神使?”
裴元若目有戒色,“神使大人为何在此?”
子桑靠在树干上叹了口气:“睡不着,无聊闲逛。”
赵玉屿去宫中找何附子,让他今夜务必看好裴元若不要做傻事。
玉儿的话自然是要听得,更何况温香软玉不在怀中,他也睡不着,索性在这蹲守着半道拦人。
裴元若面不改色抱拳道:“既是偶遇,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一拉缰绳便要离开,然而马蹄高昂,如何也同他前行。
子桑吹了声口哨,从高树上一跃而下,巨大的仙鹤冲破黑障而出稳稳接住他,拦在了路前。
子桑本就对玉儿格外关照裴元若和何附子心生不满,如今更没什么耐心。
“奉劝你,早点回去,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
裴元若听到这话心中一紧,本就肃杀的面色更是凝重,手悄然按在腰间:“神使大人这是何意?”
子桑瞥了眼他的动作,轻嗤道:“不用做无用功,你杀不了我,我也懒得杀你。但若再前进一步,我不介意卸你一条腿。”
反正玉儿只说拦住他,也没说不能动手,只要留这小子一条命便好。
裴元若却神色更紧,却又有些迟疑:“神使大人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他心中一惊,难不成汝南王暗联侯府的事情已经被圣上和神使知道了?
不,不对。
如果圣上已经知道,不可能只有神使一个人前来拦他。
子桑双手揽于大袖之中,语气已有不耐:“你的事情我无意多问,不过玉儿既然让我看着你,那你今日哪也别想去。劝你最好识相,我的耐心有限。”
“玉儿姑娘?”裴元若一时愣住。
自从附子被太子掳走到汝南王暗中联系他也不过两日,就连圣上和太子都不知道此事,玉儿姑娘一个在深宫之中的宫女如何能得知这些?
他有些不可置信,荒谬到裴元若以为是子桑在诓骗自己,三分生疑七分试探:“玉儿姑娘如何得知在下今夜要出城?”
子桑未言,他并不知道玉儿为什么会知道汝南王暗中谋反之事,不知道玉儿怎么知晓何附子关在太子地窖,不知道玉儿为何会有治疗瘟疫的药方,也不知道她究竟还隐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但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玉儿在,那些都不重要。
可面对裴元若的疑问,子桑有种莫名的烦闷,仿佛一切的轨迹正在脱离他的掌控和设想,朝着未名之地飞驰而去。
“废话太多。”
他吹起口哨,原本立地不动的马儿骤然扬头扭身,朝来路狂奔离去,裴元若如何也控制不住。
子桑轻啧,果然口舌之劝无多用,还是直接动手来得实在。
第109章
夜晚,昏黄暧昧的烛光摇摇欲坠,赵玉屿回到摘星宫时已经是后半夜,她如今的容貌不同平常,贸然回来若是被人瞧见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在宫外又安置了些事情,待入夜后乘着人少时,拿着子桑的令牌从偏门回来。
一路上倒还顺利,并未遇到什么人,她没回大殿,为了避人耳目直接回了自己原本住的小院暂息。
自从宋解环离开之后,她又和子桑成了亲,这小院里便空无一人。
因为是赵玉屿曾今住过的,子桑也不喜其他人住进来,所以
除了每日专人洒扫庭院,便也无人过来。
赵玉屿推开门,屋子里还同原先一样。
她放下帷帽撩开帘子走进里屋,珠帘玉撞声中,一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床上。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并未让她有所反抗,赵玉屿扭过身子望向子桑有些意料之中又无奈:“你怎么在这?裴小侯爷那儿如何?”
子桑却未言,他垂眸望着赵玉屿那张完全陌生的平淡的脸目光晦涩。
赵玉屿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易容的效果是24小时,期间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她摸了摸脸:“看着这张脸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赵玉的脸同赵玉屿自己原本的脸本就相像,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她的脸便同自己的脸越来越相似,用系统的话来说,人之相貌以灵为引随魂而动,到后来连赵玉屿自己都分辨不出她的脸和原本的自己有何不同。
如今突然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她也觉得有些别扭。
她抱住子桑的腰,将脸埋在他怀中:“我知道你有疑惑,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
“没有,没有疑惑。”
子桑的话让赵玉屿微怔。
他抚起赵玉屿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在薄柔的月光中,在珠帘微晃的莹辉间,看着那双明媚温柔的眼睛,低头吻了上去。
“玉儿一直是玉儿,从未变过。”
裴小侯爷的话让他有些心慌,但他知道,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只是
只是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玉屿。
子桑紧紧搂住赵玉屿,像是要融入骨血,即便赵玉屿有些吃痛也不放手。
他时常阴暗的想着,如果他的离去是必然,那玉儿日后会如何?
即便玉儿一直说离不开他,可子桑知道,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一直只有自己而已。
像玉儿这般聪慧灵动永远充满希望的姑娘,不论身处何方都会过得很好。
在未来没有自己的日子里,她会遇到很多人,很多很多人,跟他们发生许多故事,或许在草原遇到放牛的孩子,或许在沙漠遇到经商的驼队,或许在山水间与人竹筏共渡。
但这一切都不会有他的身影。
或许一年两年,玉儿还会记得自己。
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
对于热爱生命的人来说,人生永远是向前走,谁会为了一个故去之人停驻原地。
子桑知道自己的自私,可一切一切的漏洞都让他控制不住地惶恐。因为他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玉儿并非是那个需要依附他而存在、需要他铺桥架路安排好一切的小侍女,她足够的勇敢,足够的聪慧,足够的善良有谋略。
她那么的耀眼而优秀,优秀到让本就生活在阴沟中的老鼠愈加无法直视,也愈加惶恐。
太阳如何会在意老鼠。
或许终有一天玉儿会忘记自己。
那时候,他便在这世上真正的消失了。
赵玉屿感到搂住自己的胳膊愈加收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子子桑”
她抵住子桑的胸膛想要让他松劲,没想到却被子桑误以为抗拒。
一瞬间,搂在腰肢的力道紧到窒息,赵玉屿感到一阵晕眩,回过神时已经仰面倒在了床榻上。
子桑背着光,沉沉地压在她身上。
她看不清子桑的眼,但他身后垂下的床帘像是一座黑压压的牢笼将两人紧紧笼罩其中,无法挣脱。
“不要拒绝我。”
赵玉屿微怔,即使子桑的声音低沉看似强硬,但尾音的轻颤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小心翼翼和胆怯。
子桑见赵玉屿不言,俯下身子摸索着吻上她的眉眼,鼻尖,而后细密绵延吻滑落在唇齿间。
温软相触的那刻,他搂住赵玉屿的手臂克制不住的握紧。
翻滚间细碎的呻吟从唇齿间断断续续涌出,窒息掠夺般的索吻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她感受得到子桑的焦灼和不安,只能抱着他,任由他的索取。
赵玉屿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子桑感受到她的不
适,还是顿住了动作。
然而赵玉屿却抚上他的脸,笑了笑。
“子桑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不要害怕,不要胆怯,也不用伪装。我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当决定喜欢上你的那刻,你在我心里就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存在,也不再是笔墨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不论将来身处何方,我对你的爱都在,亦如现在。”
她看到过他的过去,知道他的畏惧和自卑,了解他的痛苦和悲鸣,所以也明白他的真心和怯懦。
她撑起上半身,主动吻上子桑的唇。
因为这个动作,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子桑心跳的悸动,赵玉屿面色煞红,却并未退去唇吻拉开距离,而是向前搂去,搂住子桑的脖颈。
这是赵玉屿第一次如此主动,主动得让子桑受宠若惊。
他有些惊愕的张开嘴,靠坐在床榻上,后背是一帘之隔的墙壁,背后的冰凉和身前的肌肤相亲极具反差,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更多的汲取温暖。
他感受到唇齿间赵玉屿生涩的探寻,玉儿的口中一股甜梅香,是先前吃的青梅饯。
可他却还想要更多的温暖,他抽出手,搂住赵玉屿的腰将她按向自己,紧紧贴在身上。
“要记住我。”
他说,“你一定要记住我。”
第110章
自那日之后,赵玉屿便未再见过何附子,但有猴大它们在,整个皇宫于她而言便如无墙之院,尽在掌握。
何附子的顺从让宋承嵘大喜,但鉴于何附子臣妇的身份,为免走漏风声宋承嵘依旧将她软禁在暗室之中,只是每日会让她在无人时在东宫内走动休息,跟监狱放风似的。
赵玉屿撇了撇嘴,宋承嵘的爱果然一如既往的廉价。
在权势面前,宋承嵘不敢承认自己对何附子的感情。他给不了何附子想要的钟情和坚定,也给不了为他提供助力的太子妃尊重和信任,却又自恋地认为自己的爱对他人来说是一种赏赐和奢侈,只要拥有他分毫的爱意就该为他付出和退让。
更可笑的是,世人向来只认皮不见骨,如宋承嵘这般的男子却是人们眼中天下顶好的夫婿。
赵玉屿靠在小院的躺椅上轻摇思忖,裴小侯爷那边倒是让她未曾想到的沉寂了下来。
赵玉屿心里却有点不安,总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以裴元若为了何附子能直接谋反殊死一搏的疯批劲,他不可能毫无作为。
院子里的梨花香让她有些困顿,赵玉屿双眼轻阖打起了瞌睡,忽然意识一凛,不对,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梨花香。
她猛然攥紧手上,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意让她瞬间清醒,然而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黑影迅速放大,她下意识旋身逃脱,跌跌撞撞摔在地上躲过一击。
同时,背后传来一道暴戾的吼叫,在一旁荡秋千的猴大已经飞扑上去双腿卡住偷袭那人的脖子利爪撕扯。
猴二猴三也闻声从树上飞下,死死抱着那人的胳膊腿和腰肢纠缠住。
日光下那人袖中的桌子闪过一道亮光,赵玉屿连忙喊道:“猴大住手!”
猴大被她的声音叫愣,见赵玉屿道,“他不是坏人。”挠了挠脑袋思考片刻,还是选择听赵玉屿的话停了爪,却并未离去,而是依旧用双腿紧紧缠住那人的脖子,手痒得将他脸上的面罩一把揭开,凌乱的额发下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
赵玉屿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有些无奈又意料之中:“裴小侯爷,我就说你怎么会毫无动静。”
裴元若此时一身劲服,眼下青黛,面容苍白憔悴,看起来像是寡居多年,身上挂着两个猴子,脖子上还卡着一个,莫名有些残忍的喜感。
赵玉屿嘴角一抽,也知道他是为了何附子来的,起身拍了拍手道:“好歹相识一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好好跟我说,玩偷袭做什么?”
若非子桑此时在皇宫里,以他的性子裴小侯爷怕是已经挂了。
裴元若张了张口,而后垂下眼:“抱歉。”
赵玉屿走到他面前:“可你为什么要下迷药抓我?我同你有仇无缘,便是你要谋反,也用不着抓我啊?”
听到谋反二字,裴元若一怔,抬起头望向她:“你果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就是我叫子桑看着你别轻举妄动的,他没跟你说吗?”
裴元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轻举妄动?附子在东宫之中已经数日有余,难道要我坐以待毙吗?!”
“那你就要谋反?”
赵玉屿被他抓得有些痛,皱着眉道,“你以为凭你手中那点城防军真能谋反成功吗?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汝南王会那么巧找到你合谋逼宫,他又是怎么知道何姐姐是被太子撸去的?如果你真的谋反了牵扯到了不仅仅是你一人安危,还有侯府一家,更甚者引外人入城,到时候整个帝都都可能血流成河!”
裴元若唇色苍白,苦涩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原是想将你挟持,让神使出面夺回我妻,可我也知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太子几次三番掠我妻子,以他心性,就算我这次将附子救回来,那日后呢?他会放过裴家吗?待他日太子登基为帝,天涯海角我们又能逃到哪去?”
赵玉屿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如今陛下身体康健长生不老,该急得另有其人才对。”
“可他是太子!”
“但他也担心他永远都是太子!”
裴元若怔住,而后轻轻摇头:“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那日。附子虽外表柔弱,却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她如何能受得了被人桎梏磋磨。无力保护妻子,我又有何颜面面对她。”
赵玉屿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已经去劝过何姐姐了,为了你们的将来,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裴元若急了:“赵姑娘,你既能见到她,为何不救救她?”
赵玉屿接着道:“因为正如你所说,这次救了何姐姐那下次呢?不瞒你说,上次灯会便是太子设局将何姐姐抓去了东宫,我便救了她一次。何姐姐也是担心再次被太子盯上,所以才去庄子上避避风头,可太子还是找到了她。”
“太子不会放过何姐姐的,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一击毙命。”
她缓缓道,“你若信我,便按照我说的做。”
日上竿头,浮光渺渺。
听完赵玉屿的话,裴元若先是神色惊愕,而后眉头微拧渐渐沉默,最后感慨道。
“赵姑娘,您究竟是什么人?”
若真如赵玉屿所言,那帝都必将引起一番腥风血雨,可她又是如何得知汝南王的阴谋和太子的不臣之心,又是如何笃定他当初会和汝南王联手?
这哪里是一个久居宅院的女子所能得知的。
“我?”
赵玉屿笑了笑,似真似假道,“既然子桑是神使,我是他的妻子,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也不足为奇吧。重要的不是我是谁,而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她显然并未说真话,但裴元若却想起附子曾今告诉过他渝州城发生的奇异事情,还有那张凭空出现的药方。
若当真说有仙人相助,也不为过。
至少神使大人的驭兽之能也绝非凡人所拥有,他的妻子又怎会是普通人。
而与他而言,只要能救附子,便是同魔鬼做交易也未尝不可,更何况是多次帮助他们的赵玉屿。
“我相信你。”
裴元若上前一步,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只是还请赵姑娘有机会将这镯子交给附子,告诉她我一定会救”
话未说完,一阵飓风骤然拔地而起,鹤唳长空,树叶飒飒狂飞,灰尘四起,两人被吹得衣袂翩飞,险些未站住脚。
猴大猴二猴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吓得抱头尖叫着跳到树上躲起。
赵玉屿哇得一声踉踉跄跄朝后跌去,却意料之中的落入温软怀抱。
熟悉的气息让她安然靠在来人怀里,抬眼望去,锋利的
下颌线冷然如刀。
子桑抱着她,望向裴元若的眸子如同燎原之火,面容冷峻到让人胆寒。
“上次就该杀了你。”
森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赵玉屿听到这话一僵,扭头望去,院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立起了大片的细长黑蛇,皆是立身张腮,嘶嘶作响,一时间竟多到将小院包围起来,如同升起得一层袅袅黑雾。
裴元若此时被灰尘眯住了眼睛,尚且未意识到自身所处危险。
子桑已经微微张开口要发号施令,赵玉屿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制止他的杀意。
温热的掌心贴在双唇上,子桑眼眸微动,眉头蹙起,垂眸望向她。
赵玉屿面色苍白,攥紧他胸前的衣襟紧紧贴着他,将自己尽量蜷缩在他的怀中:“子桑,我害怕,我怕蛇。”
子桑望着她苍白颤抖的双眸抿了抿唇,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心软了,无奈地吹响口哨,原本林立的蛇群扭动着身体尽数退去。
裴元若此时也揉去眼中灰尘睁开了眼。
赵玉屿想要从子桑怀里跳下,却被他的双臂死死拴住。
“我若不回来,你便让他靠近你?”
赵玉屿解释:“小侯爷又没有恶意,他只是为了让我给何姐姐报个平安。”
“你还想再去东宫?不准去!”
“我没说要去啊,可以让猴大将东西带去传个信嘛~”
“不准!”
“子桑!”
见赵玉屿提高了嗓音,子桑蔫了蔫,还是不愿松手。
裴元若瞧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斗嘴,有些尴尬,朝子桑行了一礼:“神使大人。”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裴元若:“”
见气氛冷下来,赵玉屿朝他道:“小侯爷您先回去吧,放心好了,何姐姐会没事的。”
“多谢。”
裴元若走后,赵玉屿瞧了瞧面色冷淡的子桑,伸手扭住他的耳朵。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鲁莽,裴小侯爷是同盟,你把他杀了,不是长太子气焰灭自己威风吗?”
子桑皱着眉头:“杀了便杀了,弄死宋承嵘那废物我一人足矣。”
见他这般狂妄,赵玉屿也一时上头:“你这么厉害,那为什么还要筹谋太子和圣上不合?直接都杀了不就好了,你能杀了太子和皇上,你还能杀了全天下的人吗?”
子桑一噎,垂下眼眸一时无言。
赵玉屿也怔住,知道自己失言了。
两人沉默片刻,趴在地上的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冰冷,仰起脖子叫了两声。
微风拂过,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我只是希望日后你能过得好些。”
逼太子和圣上反目,借太子逼宫谋反趁机铲除异己,待老皇帝暴毙,挑选幼子登基,神权政权合二为一,赵玉屿有他教的驭兽之术护身,又有神使遗孀的身份,便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在他离去后最好的保护赵玉屿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