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嵘心中惊悸,面上却不显,抽出长剑冷声道:“汝南王意图谋逆,诸位,随我平定叛乱!”
“是!”
“碰——”
“碰————”
重物撞击宫门的声音犹如一声又一声敲响的丧钟,在混沌浓夜中响彻云霄。
“糟了,城门防不住了,快,快撤!”
“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他们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们杀进来了,快跑,快跑!”
“杀——————”
乱哄哄、嘈杂、纷扰,刀剑刺穿皮肉、盔甲倒地、血肉相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像是断线的珠帘哗啦啦倾盆暴雨般铺洒一地。在浓郁黑夜中,在帝都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映衬下,在百姓们蜷缩相依的瑟瑟等待中,一波又一波的叛军冲入皇宫,刀光剑影间,鲜血喷洒在黑沉沉的宫门之上。
汝南王立于马上,望着被攻破的宫门,一双鹰眼在幽幽火光下尽是外露的野心。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今天。
当初他暗地联络裴家那小子密会却未曾赴约,他还以为那小子怕了。
没想到后来裴家那小子又主动联系了他,愿意帮助他打开城门,但要他立誓三不得。
不得在城中侵扰百姓,烧杀抢掠。
不得诛杀朝中大臣,皇宫侍从。
不得伤害奉仙宫众人。
以此保帝都安定如常。
汝南王自然满口答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夜隐忍而已,直取皇位才是关键。
等过了今夜,天下都是他的,到时候他要做什么也由不得旁人指手画脚。
原本帝都坚若磐石,攻破城防需要耗费些时间,没想到裴家那小子当真得力,不出一炷香他们就已经抵达皇宫。
看着宫门上这些溃不成军的禁卫军,汝南王志在必得,夹紧马肚入了宫门。
“杀!”
*
两兵相见,生死之斗。
黑漆漆的夜幕下尽是兵器碰撞的厮杀之声,一时之间竟不分上下,僵持在宫道之间。
厮杀声透过宫墙隐隐传入东宫之中。
何附子听到声音,起身想要去查看,却被守卫拦住。
“姑娘,太子殿下吩咐,您不得外出。”
“外面好像很吵。”
守卫却不为所动:“请姑娘回屋。”
何附子见他冷面不动,只得听话回了屋子。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一声花瓶碎片的声音和女人的呼救声:“救命啊!”
守卫连忙推门查看,下一刻却闷哼一声,捂着脑袋昏死在地。
何附子放下手中的烛台,简单检查了下守卫的伤势,见并无大碍后当即起身离开。
她未曾进宫几次,只知道从正光门出去的宫路。
但此时那边已经火光漫天,想来并不安全。
何附子便想着先避开人群,却不料遇到了一队满身是血的士兵。
她连忙朝后躲去,却被发现了踪迹。
“什么人在那!”
何附子慌忙跑回了东宫,掐穴将昏死过去的士兵唤起。
“快醒醒,快走,敌军来了,快走!”
那队士兵很快就杀入了东宫,一时之间哭喊尖叫连连。
“快醒醒,快醒醒啊!”
士兵捂着脑袋缓缓醒来,昏昏沉沉间一眼便看见敌军攻入东宫,连忙将何附子朝后一推,喊道:“姑娘快走!”
说罢拿起武器冲向前要保护众人。
他虽有些功夫,然而一己之力寡不敌众,最终被一枪挑起,砸落在水缸中。
何附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水缸中蔓延的血色,那小士兵苍白的脸浮在水面上,像是坟前飘落的阴白纸钱。
“小兄弟”
未等她哀痛,敌军已经发现了她,长枪一甩血珠,满脸戾气大步朝她走来。
何附子朝后退去,在那人长枪举起的一瞬,猛然将袖子中的金创药粉洒向他们面门。
那人未有防备被糊了一脸药粉,迷眼之际何附子趁机绕过他朝外跑去,却被另一个靠近宫门的人拦住了去路摔倒在地。
此时那迷眼的壮汉已经抹去眼上的污迹,眼中满是被戏耍的怒意,提起长枪朝何附子大步走来:“这个女人留给我!”
眼看他再次高举起长枪朝她刺来,何附子紧贴墙角已无退路。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嚓——!”
一声尖锐的兵器摩擦的响声撕裂入耳,宋承嵘一剑了结了敌军,拉住何附子护在身后。
“跟我走!”
两人匆匆离开之际,正看到先前在宫女簇拥下逃出来的太子妃。
长廊另一端便是听到声响赶来的敌军,太子妃见到宋承嵘,双眼发亮,在宫女的护拥下朝这边赶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妾在这里,太子殿下!”
何附子连忙道:“是太子妃!”
宋承嵘显然也听到了呼喊,他顿了顿却并未回头,而是继续紧拉着何附子朝前疾步前去,让人封死了身后宫道的朱门。
朱门里,是太子妃愕然的双眼。
何附子难以置信的望向他:“你在做什么?太子妃还在里面!”
周遭的禁卫军已经点燃了沾着油料的箭羽,拉弓上弦。
宋承嵘面色冷峻:“封死朱荣道,就能将绝大多数赶来支援的叛军阻隔在外,只要杀了汝南王,我们就赢了。”
虽然汝南王的夜袭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但毕竟为了掩人耳目,汝南王所带军队并不算多。虽各个都是军中好手,但寡不敌众,他在帝都养精蓄锐多年,此番尽数而出,又能以太子之名调动黑甲军,很快便逆转了局势。
何附子问道:“那太子妃呢?”
宋承嵘的声音愈加冷静,冷静到让人感到无尽疯狂执拗,还有残忍:“太子妃死于乱军围剿,孤会给她厚葬。”
“你疯了,你疯了!”
何附子听到这话睁大双眼疯狂捶打他,竭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你明明可以救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她是你的妻子啊!”
“这是最好的结果!”
宋承嵘低吼道,“这样我们之间才不再有任何隔阂!放箭!”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箭雨齐飞,如同火流星划破天际落入宫墙内。
朱门外惨叫声此起彼伏,焦火和血腥味混杂着火光飘入肺腑。
何附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曾今同床共枕过的男人,突然苍白一笑,像是看透了他的虚伪:“不,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那只是你自以为情深的借口。你是为了他日不再被外戚桎梏,你是为了你自己!”
宋承嵘按住她的肩膀:“不是的,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们!”
“没有我们!”
何附子望着他执拗的双眼,冷声道,“不会有我们。”
“附子”
“宋承嵘,你该清醒了。从你离开镇子的那天起,就不再有我们了。”
“报——汝南王军正朝崇化宫外逃!”
宋承嵘听到军情,不容置疑地抓住何附子的手朝崇化宫赶去:“追!务必将汝南王这个逆臣留下!”
第116章
“撤!快撤!”
不同一个时辰前进宫时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汝南王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仓皇想要向宫门外撤去。
然而崇化门外早已聚集了大量禁卫军,黑甲军亦及时赶到,将他犹如瓮中之鳖团团包围。
黑甲军让开一道,宋承嵘从中走出,望向溃散的残军。
“汝南王,你以下犯上,意图谋逆,其罪当诛!你可还有什么遗言未了?”
汝南王冷笑一声:“我意图谋逆?谋逆的不是你吗太子殿下?”
宋承嵘冷声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串通城防军大开城门,夜袭帝都,杀害圣上,意图谋朝篡位,害得百姓民不聊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汝南王大笑:“胜者为王败
者为寇!今日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但你这小儿也别高兴得太早!若说我谋朝篡位有违天理,那你弑父杀君,同样天道不容!我便是在阴曹地府也会看着你的下场!”
宋承嵘漠然听着他的诅咒,抬起手,只待一声令下箭雨齐飞。
就在这时,一道诡谲笛声透过层层城墙飘然传入众人耳中。
原本执箭拉弓的士兵如同提线傀儡般放下手中弓箭。
宋承嵘听到这诡异的笛声,猛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朝笛声处望去。
怎么可能,那人应当已经死了才对!
那笛声愈来愈近,而后突然急转劈了叉,抖了几抖,那些士兵目光骤然清醒,茫然无措的望向四周。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巨大的仙鹤骤然飞过城墙,落在钟楼顶端。
赵玉屿捏着笛子叹了口气,果然以她的能力操作人的精神还是极其吃力,更何况这么多人。
能坚持几秒钟,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呀!
不过这种活儿还是得子桑来才对劲。
想到子桑若是在这,必定得露出终极反派大boss的笑容,轻描淡写放出几句极其猖狂的狠话,将对方气得半死再一招制敌。
赵玉屿忍不住笑了笑,嗯,确实很爽。
“是你?”
宋承嵘眯起双眼,望着月光下高挑的身影。
他记得这是神使身边最受宠爱的小婢女,似乎在内殿选拔之后,就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甚至生辰当日带着她一起花车游街。
没想到,那个刻薄寡情的神棍居然连这妖邪之术都传给她了吗?
不过看她的样子,也并未完全掌握这邪术,不成威胁。
宋承嵘当机立断,一挥手。
领头的禁卫军会意,高声喊道:“放箭!”
在他话音未落口时,一道橙黄色的矫健身影已在月光下越过众人朝他飞扑而去,震天虎啸响彻宫墙甚至将那人凄厉的嘶喊掩埋住。
一切只发生在迅风电雨之间,等到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那禁卫军头领的脖子已经被咬断,头颅被强大的咬合力撕扯甩出,落在众人面前。
压在那尸身上回首的,是一只黑白花纹相间的充斥着戾气和暴虐,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尽现的竖瞳吊眼巨虎。
“是,是老虎!”
“怎么会有老虎!”
“老虎背上有人,有人!”
众人原是被猝不及防的虎袭惊愕到,而后才注意到虎背上端坐一人。
少年身材,金冠高束,一身金缕赤白羽衣飘然若仙,墨黑的马尾随着虎背起伏微微荡起,月光下露出一张莹莹如玉的清俊面容。
众人纷纷慌不择路的朝后躲闪,抖着武器对准那种立于人圈中的人虎。
那老虎面对武器并不慌张,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宋承嵘望着虎背上的少年瞳孔猛缩,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态被彻底击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子桑居高临下望着他,轻笑一声,却极尽刻薄讥讽:“怎么,筹谋多年机关算尽徒落得一场空,是不是忽然觉得自己可怜可笑可叹啊~”
宋承嵘咬牙冷笑:“现在说这话,为时太早了吧。”
那汝南王却已跪倒在虎爪之下,狂喜道:“神使大人在上,只要神使大人助我登基,日后本王必定尊神使大人为国神,立碑建庙,香火绵延!”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只要神使站在他这边,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子桑听着他的恭维,却不以为意,口哨悠悠,下一秒,虎爪已经猛然拍在汝南王的背上,将他碾进尘土。
汝南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难以置信地望向虎背上的少年。
子桑不屑道:“轮得到你来提条件。”
见汝南王就这么死了,残军顿时惊慌一片,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宋承嵘却并未打算放过所有人。
他一挥手,众人将子桑团团包围,密不透风。
“如今皇宫之中皆是孤的人,你不过有一只老虎,畜生而已,还想翻出天吗?”
子桑却笑得疏懒又嘲弄:“军队而已,你以为只有你有吗?”
宋承嵘却不相信,子桑便是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在帝都圈养军队!
然而下一秒,老虎仰头长啸。
虎啸的穿透力震得心脏激荡,随着这声咆哮,大地似乎在震动。
一声又一声,犹如千军万马飞驰,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有人望向宫外乌泱泱涌来的黑潮,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是什么”
那团黑潮巨大无比、遮天蔽日,裹杂着点点幽光,像是争先恐后呼啸而至的鬼魅军团。
在宫墙上的守将已经仓皇高喊道:“快关宫门,快关宫门!”
原本一心抵御汝南王军的守卫听到这话,连忙将半掩的宫门合上。
然而刚合上的城门在撞击声中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冲破,那团黑潮瞬间穿过宫门缝隙喷涌而入,无数只乌鸦嘶哑着冲进皇宫将众人包围住。
随之而来的是挥舞着肥厚兽爪撞开宫门的黑熊、从众人头上一跃而入的花豹,一身钢刺横冲直撞的野猪、秩序井然的狼群、甚至还有骑在骏马身上挥舞着兵器的红脸猩猩
一时之间,惨烈的尖声哀嚎声四起。
“放箭!放箭!”
宋承嵘喊道,然而乌鸦扰乱遮挡住视线,尖锐的利爪撕破眼角,根本看不清方向。
一时之间箭雨乱飞,寒光四散。
血腥味刺激着野兽的嗅觉,嗜血的兽性被彻底激发。
虎啸之下,是狼群的对月长嚎,花豹的低吼,野猪朝着人群突刺,身上的钢刺犹如厚重的盾牌挡住了刀刃,低头将逃跑的士兵扎了个对穿。
狼群撕咬纠缠住着黑甲军的四肢,黑熊一掌便将人拍了个稀巴烂。
猴大站在马背上,穿着一套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装,手持长矛怪叫着四处补刀。
士兵们从未见过这种军队,猝不及防间被兽群冲散,一时之间乱作一团,只一味逃跑,溃不成军。
四处都是鲜血和残肢,四处都是哀嚎和惨叫。
宋承嵘被身边的禁卫军护着向后撤去,他见军队溃散,竟无一人能敌,顿时双目赤红,咬牙望着乱群中神态自若的少年,一把推开旁边的护卫,抢过他手中的弓箭拉弓上弦当机立断向子桑射去。
与此同时,鹤鸣声起,小白从天而降抓起宋承嵘的衣襟猛然提起。
宋承嵘躲闪不及,手中箭羽射偏。
赵玉屿见他没射中,猛然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大结局子桑是被万箭穿心而死,所以坚持在兽群中加入乌鸦扰乱弓箭手的视线,自己则一直站在楼顶暗中观察着宋承嵘的动向。
果不其然,宋承嵘如剧情那般想要用弓箭射杀子桑,好在她早有提防,让小白将宋承嵘抓走,这样剧情应该就彻底偏离了。
等到战事结束,宋承嵘也无力回天。
没想到,宋承嵘意识到自己被抓飞之后,竟然直接扔下长弓,一个倒挂金钩抓住鹤爪,抱着小白的长颈硬是翻身上了背脊。
赵玉屿没想到他竟然能上来,错愕片刻就立刻扬笛想要指挥小白翻旋将他甩下,没想到宋承嵘先一步猛然扑向她,掐住她的喉咙按倒,将她手中的骨笛甩出。
他面色铁青,狠掐住赵玉屿的脖颈阴沉道:“你一个小小婢女,也敢来挡孤的道!”
赵玉屿感到呼吸逐渐困难,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宋承嵘的桎梏,但实力的差别让她毫无反手之力。
她的意识模糊,像是回到了那天海难时的水下。
四周一片黑洞洞,没有声音,没有氧气,没有光亮,意识逐渐沉重,像是要沉入海底
忽然,身上的压迫猛然一松,犹如浮出海面的一瞬,她猛然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捂着脖子干咳。
视线逐渐清晰,是子桑。
子桑一直关注着赵玉屿,见形势不妙,立刻
驱虎跃上城墙追上他们,一边以吹叶操纵小白,而后一跃而上,艰难爬上了鹤背。
见宋承嵘掐住赵玉屿的脖子,他一把抓住宋承嵘的衣领将他从赵玉屿身上扯下,抽出匕首朝他心脏捅了一刀。
宋承嵘眼疾手快堪堪躲闪过,手臂却被划了一刀,见来人竟然是子桑,顿时双目充血,怨毒地望向他。
“你这个混账畜生!”
子桑冷笑反讽:“弑父杀君,你我不逞多让。”
宋承嵘偏眼望向身旁倒地的赵玉屿,忽然了然嘲笑道:“看来你很重视这个婢女。”
他抓起赵玉屿的胳膊将她领起,一脚挑起方才打斗中遗落的匕首,抵在赵玉屿脖间道:“让兽潮褪去,从这里跳下去自行了断,否则我就杀了她!”
他手近一分,匕首划破赵玉屿脖颈的肌肤,渗出几滴鲜血。
子桑瞳孔猛缩,厉声道:“住手!”
“按照孤的话做!”
不行,如果宋承嵘赢了,一切就都完了。
赵玉屿哑着嗓子艰难道:“子桑,别信他。他那么恨你,怎么可能信守诺言。”
“住口!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宋承嵘的手又近一分,豆大的血珠顺着伤口滴落:“我既已失败,结局自然可想而知。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子桑死死盯着宋承嵘的手,想要张口却被宋承嵘看穿。
“孤的手一抖,这婢女的脖子可就保不住了。这半空之中可没有你的兽群,你大可以操作鸟群攻击孤,不过看看到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孤的动作快!”
寒风猎猎,小白绕着皇宫上方盘旋。
鲜血不断地从赵玉屿的脖子上流淌而下,看来这宋承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赵玉屿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衣服被血色渐渐染红。
她头一次从子桑眼中看到了焦灼、恐惧和无助。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我答应你!放了她!”
而后捏起袖中的树叶吹响曲调。
诡谲的曲调响起,原本奋勇作战的兽潮动了动耳朵,似乎有些疑惑地望向天空的指示,而后缓缓退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帝都之外的黑暗中。
宋承嵘见兽潮褪去,仰头哈哈大笑:“没想到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使居然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好好好,既然你这么在意她,那就跳下去吧。放心,我必定会好好待她。”
不,不行。
望着死死盯着自己森然决绝的子桑,赵玉屿心中一震。
她清晰的意识到,子桑真的会跳。
他真的会跳下去!
不行,再这么下去,一切就都搞砸了!
第117章
不行,再这么下去,一切就都搞砸了!
赵玉屿在脑海中唤出系统。
【系统,快出来!】
【滴——尊敬的宿主,许久不见,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许久不见你妹!现在这情形你能不知道?!快点,帮我!】
【宿主您好,按照规定,系统不能为宿主提供格外需求。】
【得了,都知根知底的了你还在这跟我装!好不容易打到最后大结局,你跟我说没有办法?你别想糊弄我,快点!不然剧情重新开始,你们确定下次有人能顺利到大结局?】
【宿主,系统的一切都是按照程序运转,的确不能为您提供格外帮助。不过,您之前的奖励中一样名为“重塑”的任务道具,可以申请重新领取异样之前拥有过的任务奖励。】
之前的任务奖励?
情况紧急,赵玉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星云雾!】
她猛然从袖中挥洒出星云雾,宋承嵘见她反抗,手腕一紧便要将匕首彻底送入她脖间,却似乎听到了一声柔情似水的呼喊。
“夫君。”
他愣住,低头望向怀中桎梏的对象,竟然是何附子。
“附子,你怎么在这里?”
赵玉屿在他分身之际趁机从他的钳制中逃脱。
“附子,你要去哪?危险!”
宋承嵘想要抓住她,赵玉屿已经扑入了子桑的怀中。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小白猛然俯冲。
三人因巨大的惯性纷纷跌倒在羽毛之中,等到小白落地,灰尘四起,子桑扶着护在身下的赵玉屿起身,从小白身上跳落在地。
“咳咳咳”
宋承嵘被小白甩在地上,捂着胳膊跌跌撞撞站起来。
星云雾迷了他的眼,他望着眼前相依在一起的赵玉屿和子桑,入眼的却是何附子和裴元若。
“附子回来”
赵玉屿冷声道:“宋承嵘,凭你做的那些事,如何以为何姐姐还会回到你身边?”
眼前朦胧的云雾散去,何附子的模样逐渐消散,变成了赵玉屿的身影,宋承嵘咬牙道:“你这妖女,对孤使得什么妖术!”
赵玉屿却并未回答他,而是仰头望了望月亮道:“时辰差不多了,宋承嵘,你输了,束手就擒吧。”
“输了?”
凌乱的脚步声四起,宋承嵘看着赶来的禁卫军仰头大笑:“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孤的人,就算你们再召唤兽潮也来不及!”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长刀,刀锋直指子桑:“就凭你们也想打败孤!”
说罢他拎起长刀直冲子桑而去,然而还未迈步便感到浑身发麻,力气仿佛抽丝剥茧般从体内钻出。
宋承嵘不可置信,又咬牙向前走了两步,脚步却越来越沉,最终撑刀在地,堪堪支撑住身子大口大口喘气。
那股麻意从脚底逐渐上延,像是缠绕在枯树上的毒蛇,一点一点将他的力气吸收殆尽,最终,连心脏都在发麻。
无法掌控身体令宋承嵘陷入无尽的恐惧:“怎,怎么回事?”
子桑嗤笑道:“你心爱的女人看来可没选择跟你站在一边。”
宋承嵘瞪大双眼,低头望向右手缠绕着手帕的伤口。
是那时候,
是那瓶金疮药。
是
“附子”
鼻尖又传来熟悉的药香味,宋承嵘竭力转头望去,看到从禁卫军中缓缓走出的何附子。
他苦涩道:“为什么?”
何附子目光平静:“我叫何附子,附子虽可入药,但生附子却有剧毒。我们认识第一天时我便告诉过你,宋承嵘,是你忘了。”
一滴雨从昏黑的天心滴落,染湿了灰扑扑的青石砖。
而后,丝丝绵绵的雨线落下,像是为这场荒唐的结局奏响终章。
宋承嵘用尽最后的力气,撑着长刀一步一步朝何附子走去,跌跌撞撞的每一步,像是他曾今的挣扎。
最终,他倒在了地上,距离何附子一步之遥,再未起来。
他无神的目光空洞的望向砸落在地的雨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雨。
那时也是这般,雨水打湿在他苍白的脸上,满身泥泞的宋承嵘被义诊结束时路过的何附子捡起。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一把油纸伞为他挡去风雨。
*
四周的禁卫军原本持刀以待,但望向忽然倒地没了声息的宋承嵘却顿时没了主意。
何附子静静望向宋承嵘良久,蹲下身子,伸手将他空洞的双眼合起。
赵玉屿松了口气:“结束了吗?”
【滴——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雀飞笼中”;当前隐藏支线任务已完成99%,现可用道具“离离草”开启最后的支线任务,请问宿主是否启用隐藏道具离离草?】
离离草?
这还是最开始新手大礼包里的道具吧,她都快把这个道具给忘了。
都到了这一步了,自然是要开启的。毕竟只有完成了隐藏支线任务才能合成回心丹救子桑。
【开启。】
【滴——宿主已开启隐藏支线任务“最后的离别”。任务完成时限1个时辰,完成任务将获得道具“不了情”合成回心丹,现在开启倒计时。】
什么?
赵玉屿还未反应过来,忽然感到脖间微凉,她摸了
摸脖颈,手掌沾染上一丝血迹。
尚未完全凝血的伤口渗出些血珠,浓黑如墨。
那把匕首有毒?
不,不对,先前血液明明不是黑色。
是系统。
赵玉屿想到系统方才说的限时任务,“最后的离别”,获得的道具是“不了情”。
情。
按照之前合成回心丹所需的道具来看,第一个合成道具“无尘枝”是“体”;第二个合成道具“神子的魂魄”是子桑岐的“魂”,按照这个逻辑想要造出一个完整的可以骗过天道的身体,还需要的就是属于人的“情”。
“不了情”
所以,最后需要的是她对子桑的感情?
那这个限时任务是在给她时间告别。
1个时辰,赵玉屿望向黑夜,仰头长叹了一口气,正好可以去看日出了。
子桑搂住她的腰:“是结束了,先去给你疗伤。”
“没事,小伤,都已经不流血了。”
赵玉屿撕下衣袖缠绕住脖颈,免得被子桑发现异样,朝他轻松笑道:“终于解决宋承嵘这个大混蛋了,现在一身轻松啊!天也快亮了,我想去看日出,子桑,我们去摘星楼顶吧!那里视线最好,能看到整个帝都的风景。”
子桑自然依她,弯起眉眼柔声道:“好。”
*
长风吹起,空气中飘荡着焦糊和灰烟。
摘星楼被烧了一夜,原本如天上宫阙的奢华装饰早已在烧灼中成为焦土,只剩下一副空荡荡黑黝黝的楼架子。
赵玉屿大咧咧坐在他们平日里坐着的位置,一荡脚便落下一层黑灰。
她却并不在意,撑着双臂望向远方的帝都。
万家灯火早已在破城宫变时熄灭,唯有隐隐的天光勾勒出亭台楼阁的轮廓,朦胧而暧昧,像是秉烛夜观的泼墨画。
“真安静啊。”赵玉屿道。
“这样不好吗?”子桑也学着她的样子撑起双臂松懒地眺望远方,“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
赵玉屿听到这话鼻子有些酸,揉了揉眼睛。
子桑以为她困了:“劳累了一夜,身上也脏了,先回去泡个澡休息一番,剩下的残局有我在呢,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赵玉屿点点头,“你那么厉害,一定会处理好一切的。”
子桑见她夸自己,有些得意:“那是自然。老头子的几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也不怕他们掀出什么风浪,从旁支里挑选个怯懦的幼子并非难事,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至于朝中的大臣们,只要给足了好处也不怕他们反对。虽然麻烦些,但也不用大动干戈。再者今夜兽潮的威力他们也见到了,只要驭兽术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那个裴元若,私放叛军入都城的确是死罪,明面上将他流放了,再私下找个机会将他放了,让他同何附子浪迹天涯倒也不错。”
“还有那个小蠢货,你既然喜欢她,便不让她同裴元若他们一起流放了,将她留在身边,日后你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子桑难得喋喋不休的说着,赵玉屿便安静的听着,听着他给自己未来的安排,听着他将自己牵挂的事情一一解决。
而后,她抱着膝盖缓缓道:“子桑,你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过,我不是赵玉吗?”
子桑颔首:“记得,那又如何。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是玉儿就够了。”
赵玉屿望着天地一线见初升的旭日:“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跟你初见的那一天。一开始,我以为我是来拯救你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没有谁真正的能拯救谁。□□受到的伤害可以恢复,但心里的伤只能靠自己疗愈。我能做的就是那日将你带出雪山。”
她扭头望向子桑笑道,“子桑,能救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所以好好去感受这个世界吧。如果哪天想我,就看看月亮,我们那里有一句诗,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月亮在,我就在。”
子桑听着她的话,原本惬意的神情逐渐凝重:“玉儿,你在说什么?”
毒素渐渐蔓延,赵玉屿觉得有些胸闷,她长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没事,我只是离家太久了该回去了。担心你会难过,所以想跟你好好告个别。”
子桑按住她的胳膊不解道:“什么回去?回哪去?!”
“我不是说了嘛,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赵玉屿笑了笑,胸口的窒息感愈加得重。
“你放心,你身上的诅咒已经解开,你自由了,可以平平安安的活过二十岁,活完这一辈子。好好活下去,去看看这个世界,这是子桑岐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这不,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她身子微晃,子桑连忙将她搂在怀里:“玉儿你怎么了?”
脖间缠绕的布料渐渐渗出浓重的黑血,子桑瞳孔猛缩,双手颤抖地抱起她就要离开。
“我带你去疗伤!”
赵玉屿却按住他:“没用的。这个毒不是匕首上的,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你救不了我,也不用救我,我不是说了吗,这具身体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要回去了。”
“不,不行!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子桑唤来小白,抱起她跳上鹤背朝炼丹殿飞去,“那么多的丹药,总有一种能救你!”
霞云微浓,夜幕渐渐明朗,赵玉屿靠在子桑的怀里,心里却异样的宁静。
她抬眸望向子桑,少年人的面容依旧清俊,平日里黑不见底的眼眸此时被一团水雾朦住,眼尾的红意愈浓,死死盯着前方像是拼尽全力在与命运抗争。
赵玉屿伸出手,轻柔抚上他的面容,缓缓道:“答应我,不要为了我向任何人屈服。我会等着你,等你找到自己的那天,再来找我。”
【滴——恭喜宿主,攻略对象好感度达100%。】
【获得稀有道具“不了情”,宿主已集齐“无尘枝”“神子的魂魄”“不了情”三件稀有道具,自动合成回心丹。】
【宿主已完成隐藏支线任务“仙鹤永存”。】
【恭喜宿主,您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