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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色难抵 鹿宜 29133 字 6个月前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从兴越撬了个客户走吗?”

“真是一点商业道德都没有。”

静了片刻,一声轻笑在车厢里缓缓散开:“坐着我的车,还在想着些别的男人?”

撑着脑袋,沈洛怡撩起眼皮,没好气地说:“那是竞争对手,什么别的男人。”

沈洛怡没看路,也没注意车子拐了个弯,开进了一条单行路上。

没什么人的单行路。

清润的嗓音浅浅低下去,是促狭的语气:“别的男人惹你不开心了,还得我来哄。”

眼睛立刻眺过去,沈洛怡眸色湿润,闪着几分警告:“难道你不愿意?”

程砚深自然不会说不愿意,下颚微抬,唇畔浮笑:“大小姐,看看手套箱。”

沈洛怡不太想动,但又有些好奇,她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解开她腿前的手套箱把手。

一只红丝绒的方盒,眼波微转,沈洛怡下意识转了下她无名指上那枚钻戒。

她又瞥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咽了咽嗓子,心尖悸动,无意间咬了下舌尖。

打开盒子,是和她手上粉钻戒指同系列的项链,一圈聚成星轨形状,笼着中心的硕大粉钻,似有星光溅射,在暗色的车厢里格外耀眼。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程砚深接过她的手里的方盒,修长指骨间捻着那条项链,他很是自觉地探身过来替她系在颈间。

白皙的肤色,剔透的钻石,流光溢彩的秾艳与闪耀恰如其分。

烁烁的晶光映在瞳孔中,微微错开一点距离便是他深邃的眼眸。

呼吸一滞,似有所感,沈洛怡微微后仰了下,还是没躲开他落下的吻。

交缠的呼吸,还有刚刚不小心咬伤,唇齿间交缠的铁锈味。

眼睫乱颤间,意乱情迷。

说不清算哄,还是算些其他什么。

含糊的气声,周游在唇瓣间:“有哄到你吗?”

沈洛怡没应声,腰肢渐渐软了下去,指腹抚过颈子上的那枚项链,钻石棱角刮过她的肌肤,仿佛要去确定些什么。

只是时间似乎有些急,远没有给她想要的确信。

车窗忽然被叩响,流转的暧昧突兀地停滞。

玻璃窗落下,是严肃执法中的交警,毫不留情的声线:“同志,这里不能停车。”

【??作者有话说】

聚餐来晚了,祝大家国庆快乐呀,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26章26

◎“还在继续和我在车里?”◎

沈洛怡默默别开了脸,甚至顺手戴了口罩,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

还不忘把耳机也塞上。

主打一个听不见看不见,仿佛丢人的就不是自己。

这条单行路虽然车流量不大,但没有应急停车道,巡查的交警,见车子停在路边久久不动,上前查看情况。

车窗落下的瞬间,他便大概清楚了情况。

尤其是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埋着头,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闪躲的视线已经宣告了一切。

驾驶座上的男人倒是正经模样,坐姿端正,西装笔挺,仿佛坐在谈判桌前,端方清雅,微微点头示意,声线很淡:“抱歉,我们这就开走。”

交警把罚单递上,见他态度极好,又瞧了眼闷不做声的沈洛怡,热心劝解:“今天天气不好,还是早点回家吧,停在这里不安全,也影响交通。”

程砚深微笑颔首,接过罚单,面色如常。

“虽然我们总说要把这座城市当成家,不过还是得有点分寸感,但也别太当成家了。”大概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交警便多说了几句,“有事还得回自己小家。”

沈洛怡虽然戴上了耳机,但没放音乐,那些声音即将被阻挡了大半,依然清晰入耳。

口罩下的面颊浮上点点红晕,她闭了闭眼,分外想要逃离。

有事还得回自己小家?哪种事?

还能是哪种事。

好生丢人。

“抱歉。”程砚深依然温和道歉。

这般谦逊的态度,交警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头都快埋到衣服里了,只提醒:“早点回家吧。”

车子重新启动,沈洛怡却迟迟没有抬头,口罩下面皮温度越发滚烫,凝结成秾艳红云,卷上点点燥意。

程砚深稍稍转头,望着她几乎把脸全都挡住的模样,唇线微翘:“早点回家,程太太?”

好半天,副驾驶座上的那人才动了动,慢吞吞地摘下耳机,又收了口罩,大半热度已经褪去,面上还残留着一点晕色,浅粉的柔光缓缓散开,溢着光华浮影。

有一瞬间,她希望这条路永远开不到尽头,给她长长的时间去缓解那份尴尬,最好永远不用面对程砚深。

揉了揉耳尖,沈洛怡极其缓慢地抬头,指尖蹭过唇瓣上的湿色。

语速也同样慢:“可以不回吗?”

一想到回家,她就不免想起刚刚交警说的什么把这座城市当家,但也没别太当家了。

面上又燃起几分热度。

“那你的意思是——”车子停在程氏老宅,清润嗓音溢出浅浅的笑意,“还想继续和我在车里?”

更不想。

大概某些时候程砚深的话太过一针见血,在两种都不太好的选择中,沈洛怡果断选择了勉强可以接受的。

有了更差的陪衬,她觉得那份尴尬也没那么难缓解了。

屋里屋外,换了神采。

他们到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谢芝芸站在餐桌前,正整理着摆盘。

沈洛怡解开高跟鞋就去上前扶消瘦的谢芝芸,原来谢芝芸就很瘦削,受伤住院一遭又清减了许多,原本合体的旗袍腰间空出大片空隙,几乎像是挂在肩上一般。

“妈,您身体还没休养好,怎么又开始操劳了?”换上温婉的笑脸,沈洛怡微微弯着腰,配合着谢芝芸的身形,体贴关怀。

谢芝芸苍白的面色在目光触及程砚深时明显染上几分润色,她翻手握住沈洛怡的手:“也没忙什么。”

“砚深喜欢吃我做的老鹅,也就这道菜是我做的,其他都是阿姨做的。”谢芝芸的目光绕过面前的沈洛怡,望向不远处的程砚深,眼眸和蔼,“而且我也没那么虚弱,只不过脑袋上钻了个洞,没什么大碍的。”

脑袋上钻了个洞,说出来的时候似乎很是轻松,只是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当时手术的危险。

还有程砚深在医院衣不解带连陪了几天?*?眼下的青色掩藏不了。

与沈洛怡态度相对的程砚深冷清的面色,与方才车里的慵懒判若两人。

沈洛怡招了招手,才看见那道站在门前的人影动了动,面目轮廓线条锋利清晰,表情平静,在看到餐桌上那道老鹅的时候,只是淡淡说了句:“辛苦妈了。”

话是没什么问题,语气却格外平直,礼貌又疏冷。

沈洛怡挽了挽碎发,表情僵硬了一瞬间,扶着谢芝芸坐下,笑着说:“砚深都期待许久了,来的路上还和我说起呢。”

是想缓和下气氛的,只不过话音落下,气氛似乎更尴尬了些。

谢芝芸笑容有些勉强,拿起筷子夹了块鹅腿放到沈洛怡碗里:“洛怡也尝尝我的手艺。”

沈洛怡食量小,但谢芝芸夹了一大块鹅腿,她还是尽力吃完。

“妈,您的手艺真不错。”揉了揉微撑的胃,沈洛怡面上笑容嫣然,“怪不得砚深喜欢您的菜。”

在哄长辈这方面,她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笑容甜,嘴更甜。

餐桌上时不时的笑声,虽然只有谢芝芸和沈洛怡两个人交谈,气氛也比之前轻快不少。

沈洛怡缓和着气氛,还不忘视线瞥向身边从进屋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程砚深。

在桌下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大腿,程砚深的目光悠然转向她,静如深湖,看不见底,也溅不起一点波澜。

心尖微动,沈洛怡夹起一块鹅肉放到他碗里,声音很轻:“你也尝尝,味道很好的。”

狭长眼眸透着股锋利,程砚深凝了她一瞬,继而转向他碗里的那块鹅肉,蘸了料汁,色泽诱人。

“嗯。”算是回应。

这顿饭,他吃得也不多,沈洛怡留心到了。

半晌,程砚深才拿起筷子,夹起鹅肉放入口中。

谢芝芸默默弯起唇角,笑容比方才自然许多。

目光转向沈洛怡,轻轻拍了她的手背:“洛怡,之前是我不好。”

“啊?您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沈洛怡不知谢芝芸怎么会忽然道歉。

她们接触不多,从没起过什么冲突,这段住院时间见面次数才多些,关系也大概算得上融洽的。

谢芝芸摇头,目光柔软:“你放心,我不会再催你们了。”

说的是上次在医院催婚礼催生的事情。

“您多想了,没什么不好的,您也是关心我们。”沈洛怡抿抿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很快又重新弯唇笑起。

谢芝芸是很喜欢沈洛怡身上这股恬静温柔的气质,大家闺秀的优雅,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波澜不惊。

一番由心的夸赞。

沈洛怡听着谢芝芸这般夸她,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嗓子莫名干咳。

手下却不住戳着程砚深的大腿,旁边那人偏偏绷起肌肉,反倒戳得她手疼。

她余光瞥见程砚深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嘲讽,眼尾渐渐浮上一点薄红。

虽然谢芝芸说得也没什么问题,她在外向来是得体大方,从不逾矩,姿态气质拿捏得极好,但私下和程砚深一起的时候就另说了。

沈洛怡咽下一口温水,努力忽视程砚深的视线。

她堂而皇之收下了谢芝芸的夸赞,不管怎样也算是说明她的淑女形象在某种程度确实贯彻落实得不错。

谢芝芸没瞧见两个人的小动作,继续说:“我原本在想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来的,见到你爸妈的时候我就晓得了。”

“自由,开明,还有在爱里长大的。”

眼尾挑起,她确实没想到谢芝芸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其实也没说过,她爸妈恩爱,幼时还有哥哥宠爱,确实是在爱里长大的。

只是,转念,她又小心翼翼问道:“是昨天我妈跟您谈的吗?”

——“是你爸和我聊的。”

“我爸啊……”

沈洛怡鼓了鼓唇,似乎也合理。

洛茜是偏向内秀类型的,她给了沈洛怡无限的包容和温柔;而沈江岸是位严肃的父亲,他总是对她要求严格,以身作则,处处力求完美。

可顶起那片天的同时,他也给了他的女儿最大的支持。

手指默默蜷起,揪着程砚深的西裤边缘,她呼吸也不由放轻了许多。

谢芝芸没有细聊他们昨日谈了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句:“其实你爸很爱你的。”

这她当然知道,外界传言纷纷,沈江岸依然力排众议,替她挡了大半压力。很多事情,她也清楚,抱怨过,但她从来没怀疑过沈江岸对她的爱。

沈洛怡低下头,目光静静定在那盘剩了大半的老鹅,轻轻舒了口气。

沈江岸从前也是喜欢吃老鹅的,只是最近身体不好,要控制血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指。

也忘了去看身侧男人的神情。

程砚深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离开老宅。

沈洛怡见不得谢芝芸的心意被浪费,便主动提起打包那盘老鹅,回去给程砚深做夜宵。

打包得慢了些,她匆匆走出来的时候,程砚深已经坐在驾驶座上。

车里没开灯,昏暗之中,他的身形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见她上车,程砚深也没说话,打开了车载音响。

播放的电台节目正在转载着同步进行的演唱会,摇滚乐队震撼的贝斯声点燃燥热,嘶吼的嗓音配着鼓点,带着极强的穿透力,鼓震着心房。

老鹅残留的香味静静在空气中蔓延,和车厢内原有的木调淡香交融。

似乎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味道。

沈洛怡嗅觉敏锐,几乎坐进车里的一瞬间,她就闻到了。

眉尖微蹙,低眸间触及中央扶手盒上放着的打火机。

“你抽烟了?”她拿起打火机,上面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

是她之前送他的那枚火机,机身上印着她雕刻的烟火形状。

指尖掀开火机盖,“嘭”清脆的声音,一点燎燎的火苗,在阴郁中点亮。火焰跃动间,和机身上她刻下的烟火遥遥相望。

明明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却仿佛格外遥远,永远跨不过的距离。

透过蓝紫色的焰心,她静静去望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面上一派平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眉眼深隽,半分多余的神色也没缀上。

只是很多深埋的情绪是有传染性的,比如他吐出的气息,或者他周身散开的凛色。

沈洛怡歪了歪头,轻灵的声线打破密闭车厢内的寂静:“那你抽烟,用的是这枚打火机吗?”

程砚深没回答,抬手间,手指准确地捉到她手里的打火机,拇指轻轻阖上火机盖,一闪而过的焰火,再次转为平静。

窗外下了点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如那位交警所说,今天天气确实不太好。

雨声溅溅,沈洛怡的目光停在程砚深面上没移开过。

良久良久,直到她腕上的香水味道也融进车厢杂糅的气味中,程砚深才侧眸望过来,神色寡淡:“看我做什么?”

眉眼微压:“想继续来的时候的事情?”

但语气里似乎没带什么玩笑口吻。

眨了眨眼,沈洛怡听到自己平和的声音:“我能问吗?”

她不算迟钝的人,许多异常结合在一起,似乎就变成了事实。

在谢芝芸住院期间消失的另一人,或者也不止是住院期间,从他们订婚到结婚到现在一直消失的——

程砚深父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程砚深直截了当回答:“是。”

甚至都没有听她的问题。

“如你所想,但请不要说出来。”不疾不徐,毫无情绪才是他最大的情绪。

这般直白地给出沈洛怡想要的答案,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可能也只是他从进屋时开始的冷漠,还有谢芝芸口中一句又一句“你父亲真的很爱你”。

只是那会儿她情绪蔓延,根本没有观察到程砚深的情绪。

“还好这不是路边。”她忽然开口。

还好,这里不是交警会随时抽检的路边,他们的车子静静地停在别苑树下,簌簌落下的雨滴,卷着树叶,凌乱地躺在车前玻璃上,又被雨刮器扫过,堆叠在玻璃一角。

几分寂寥。

他的侧脸在车窗玻璃前映照着隐约的倒影,又被落下的雨滴冲刷得扭曲。

雨渐渐大了些。

沈洛怡解开安全带,整理着裙子,长腿探出,身形踉跄了下。

忽如其来闯入视线里的女人,程砚深眸光微顿,却还是圈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她已经稳稳跨坐在他大腿上。

抬眸,便是她明艳昳丽的娇面,浅浅溢出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我以为你戒烟了。”她靠得很近,气声也听得清晰。

结婚两个月了,她还没见过他抽烟。

大概是记忆里的伦敦雨夜的印象太深,她几乎每次回忆起那一晚,那个斜倚墙角的人影就会跃入她的脑海。

在酒吧后门,一点橙红火光在他冷白指骨间绽开,烟圈袅袅向上,雾色微浮,笼罩在他俊美的面上,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耀眼,又疏离。

岚雾如梦,那人便这样唐突地闯入她的世界。

沈洛怡手臂环在他颈上,红唇微弯:“你这是冷暴力我吗?”

基本都是她在说话,程砚深偶尔给句回应,大半时间都是沉默。

额头鼻尖相抵,她慢慢矮下身,红唇落在他的下巴,一点温热倏然驱散那点淡漠凉薄,然后慢慢上移,停在他的薄唇上。

微凉的薄唇,抿得很紧,只有一点点在他唇上濡湿的柔软流连。

浅尝辄止的啄吻。

纤细手指探入他的口袋里,却没有摸到烟盒,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仰头望着没有给出任何反馈的男人:“你的烟呢?”

指腹捻过湿润的唇瓣,然后眼帘微垂,程砚深又静静抹去她唇角的潋滟湿色。

慢条斯理吐出两个字:“扔了。”

沈洛怡捉住他的手指,呼吸轻轻:“那你抽了几根?”

“没抽。”黑眸微沉,似乎有什么色彩在破茧而出。

指腹上似乎还卷着一点薄淡的烟草味,程砚深慵懒地扯开唇角:“有个人还想和我早点回家,就没抽。”

她倒也没那么想和他早点回家,唇珠微嘟,眸光一转:“骗子,那这是什么。”

握着他手指的手没松开,只是抬起食指,指了指他裤子上凝结的一片黑迹。

“烟灰烫坏了。”淡声。

他确实没抽,那支烟在他指尖静静燃烧,烟灰落下,余烬回温。

只留下一点烟草味。

沈洛怡没有再追问那支烟,她盯着他如刀削般的下颌,温声询问:“程砚深,我的问题让你不高兴了吗?”

细指手里把玩着那只打火机,盖子掀开,还是那束火焰,透过一点昏黄的光影,横在她面上,影影绰绰中,她的眼眸里水色清澈,沁着一点仿佛柔和万物的温意。

他垂下眉眼,漫不经心再次盖上火机,重新恢复一片暗色。

隐隐的,那抹暗色也爬上了他的眉宇间。

没有回答,但也给出了答案。

是不高兴了,但或许不是因为她的问题。

沈洛怡重新坐直了身体,清眸闪亮,再次扬起笑容:“你喜欢我今天的裙子吗?”

灰色的铅笔裙,白日里看不出任何绮色,再正常不过的工装,只是因为这会儿的姿势,裙子微微缩起一段。

她的细吻绵绵落在他的鼻尖,嘴角,还有下颚上,似乎是带着电流。

程砚深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没拒绝但也没迎合,气定神闲,清润缓慢的嗓音:“裙子好看,但这应该不是你动嘴的理由。”

沈洛怡动作登时停住,清透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隔了一会儿,悻悻丧气。

“程砚深,你可真难哄啊。”

“老公。”扯着他的领带,她柔声唤他,无辜的口吻,尾音拖得极长。

漫不经心解了那根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带,程砚深薄唇微启:“三十了。”

“什么?”杏眸水光涟涟,几分不解。

“哄到百分之三十了。”冷色的指骨捏着她的后颈,将刚刚隔开的距离重新归零。

清冽的嗓音徐徐落下:“你再努努力。”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在外面,还是日更哈,可能会稍微晚一点。

第27章27

◎“好巧,又在酒吧逮到你了。”◎

沈洛怡皱了皱眉,委屈着脸:“那你也给点捷径呀。”

“上班那么累,下班了还想让人继续努力。”纤细手指慢悠悠扯着他的袖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做你老婆可真难啊。”

虽然不知者无罪,但瞧见他面上隐约的郁色时,沈洛怡感觉好像有把锁扣住她的呼吸,锁芯被堵住,让她的情绪也跟着不自觉沉了下去。

长睫似鸦羽般眨动,指尖在他的衬衫上划动,绸质的面料,微硬的触感,一点点染上属于她的温度。

“难道你是靠剥削员工发家的吗?程先生。”

程砚深视线掠过她精致的脸蛋,眼尾之上仿佛灼起殷红海棠,靡丽摇曳。

清雅的声线放缓,带上几分兴味:“你要哄我,就这点诚意?”

与方才矜冷的神情相比,已经缓和许多。

“我……”沈洛怡漂亮眸子微转,低头又亲了下他的嘴角。

一触即离,眼神清澈,带着点邀功的意味,还有隐约一点期待:“那现在呢?”

“三十一。”

程砚深很好心地给她增加一点任务进程。

不过,有些杯水车薪。

她又懒懒靠在他肩上,长长叹气:“有点想摆烂了。”

好难哄,就不该开启这个任务。

窗外雨声声势浩大,敲打着玻璃窗,将景色陈旧洗去,又染上鲜艳的色泽,滴滴落下的雨珠,格外适合睡前的空镜影像。

在那簌簌雨声中,程砚深的呼吸似乎也轻了几分,捉住她乱动的手指:“你对我的耐心也就这一点,还没有对你儿子的好脾气。”

沈洛怡弯起嘴角,想起家里偶尔乖巧,大半时间都在胡闹的萨摩耶,声线轻快:“儿子和老公,还是有区别的。”

“毕竟你也只能欺负欺负大本不会说话,也不会跟你争宠了。”

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她差点就忘了她的目的是要哄好程砚深。

眼波微转,笑容尴尬,她很努力地给自己找补:“当然,你懂得,我肯定是最宠你的。”

迎着程砚深薄淡的目光,沈洛怡呼吸声轻柔地洒过来,又在他下巴上亲一口:“那你能不能宠宠你儿子的妈,她想回家了。”

哄他开心看来是有些难了,不如先哄他回家。

程砚深嗓音里沉着情绪,比之前散漫几许:“那你还想给你儿子换新爹吗?”

“不换了不换了,总归是新不如旧。”虽然意思是好的,但这个词似乎用在这里不太合适,沈洛怡很快又改口,“我的意思是,它只会有一个爸爸。”

略略点头,程砚深视线移到她的笑脸上,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五十了。”

“你这个进度条是不是增长得也太慢了些。”他们之间距离很近,近到她卷翘的睫毛眨动间刮过他的下颌线,沈洛怡目光认真,“有没有什么一步登天的方法。”

轻笑一声,程砚深接过她手里的打火机,凝望着上面刻着的烟火。

他戒烟很久了,也很久没拿过打火机了。

但有关她的东西,他都收得很好。

暗昧之中似乎可视的缱绻在流转,在对视的双眸间。

他忽然开口:“还记得你给我的三个生日愿望吗?”

沈洛怡立刻端正了神色,态度真诚:“你说,我一定好好实现我宝贝老公的愿望。”

“第一个。”微凉的指腹轻轻落在她的眉心,浅揉了一下,揉散她折起的眉尖,“希望坐在我腿上的这个女孩可以有拒绝的勇气。”

“不需要找借口,可以拒绝她不想要的一切。”

比如,拒绝不在预期内的婚礼,还有暂时没有排进她计划中的生育。

“我……”沈洛怡怔了一瞬,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

坐在他大腿上的这个女孩抑着呼吸,犹犹豫豫:“你确定,你的生日愿望是这个吗?”

是有关于她的生日愿望。

沈洛怡在他幽邃的目光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她微微后仰,错开一段距离去看面前的男人,锋利的轮廓更加清晰,然后又逐渐模糊。

雾色笼上,无言的情绪蔓延:“你知道的……那有些难。”

在正常社交中,所谓的礼仪被排在最前,再搭上许多里子面子,真心话偶尔可以混在场面话中说出。

更多的也只剩客套了。

想法并不重要。

程砚深的指腹轻轻挪动,从眉心向下,停在她微烫的眼皮上。

“不是想要一步登天吗?”偏冷的声线里带着蛊惑,“站在我肩膀上怎么样?”

沈洛怡闭了闭眼,眼睛上的温度似乎格外敏锐,还有仿佛开了收音器才捕捉到的近乎于气声的低喃。

他说:“生日愿望里的勇气,我没办法直接给你,但你老公能给你点底气。”

不需要她父亲出面就可以拒绝的勇气,还有站在他肩膀上的底气。

红唇微张,沈洛怡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翕合之间又咽下,换了说辞:“哄你就这么简单吗?”

抿起嘴角,带了点闷气:“那以后不亲你了,白费功夫了。”

指腹移开,程砚深低凉的声线在车厢里浅浅回荡:“不过,我好像也没说过你生日礼物送完就是进程百分百了吧?”

沈洛怡登时睁开眼,瞳孔微缩,满是不虞,恨恨道:“程砚深你可真是万恶资本家。”

“那给你机会,用一晚上和万恶资本家战斗,行不行。”慵慵懒懒的声线,染上星点笑意。

哄他的进度条早就百分百了。

——

酒吧里,程砚深百无聊赖地把弄着手机。

下午发给沈洛怡的消息她没回,原是准备带她出去吃饭的,只可惜忙碌的小沈总根本无暇看消息,程砚深便应了秦舒明的邀请。

陈时序最近有些忙,难得应约聚会,无名指的婚戒在昏暗灯光下也格外显眼。

三个人聚起,倒也安静,只有秦舒明话多了些。

秦舒明前些天去医院看望过谢芝芸,想起这事便多问了几句:“你爸是真不准备回来了?”

“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程砚深漫不经心地靠着沙发,嗓音冷淡。

秦舒明:“你没问过?”

程砚深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想多谈:“消息助理已经发过去了,剩下的,无从知晓。”

“谢阿姨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大概就这样了吧。”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程砚深神色微敛。

失望多了,情绪也淡了,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秦舒明对程家的那些事也有所耳闻,思索几秒,又问:“那你呢?”

程砚深神闲气定,只静静喝酒,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秦舒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歧义,他没想再提那位几年都见不到一面的程伯父。

“我是说你和洛怡呢?”几分好奇,“有特别的反应吗?”

程砚深晃了晃酒杯,只盯着淡黄色的酒液,仿佛意兴阑珊的样子,可眸底渐渐覆上暗色。

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秦舒明面上表情一派了然:“那就是还觉得有意思?”

上次他是怎么说的?

觉得有意思?看来是这点意思还在进行中。

“你话今天有点多。”程砚深不动声色,揉了揉额角,想起沈洛怡没回复的消息,指腹缓缓施力,眼神微妙地敛下。

一直没说话的陈时序忽地笑了声。

秦舒明闻声,立刻转了目标:“你不说话,我还以为这只有两个人呢,今天什么风把我们陈总吹来了?”

是打趣的语气。

陈时序面容冷峻,语调平静:“新婚燕尔的恩爱风。”

秦舒明“啧”了一声,视线来回扫过两个有妇之夫:“果然有老婆了都和从前不一样。”

“都?”陈时序的目光悠然转向只晃着酒杯却没喝的男人,意味深长:“好酒若是没有好心情欣赏,大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两不相宜。”

他喊来服务生:“麻烦上一壶碧螺春,谢谢。”

程砚深挑起眼皮:“来酒吧喝茶,雅致不错。”

服务生动作很快,透明茶壶中热气蒸腾,茶叶上下翻转,他静静看着那壶碧螺春,水中浅浅漾开一点绿意。

眼神一滞,他忽地想起这茶有个别名——佛动心。

陈时序淡定收下他的评价,从容回声:“好好品茶吧,顺便压压火气。”

那杯茶水同样晃在程砚深指尖,也没动。

深色瞳仁间似有薄雾散开,窥见一角清醒,程砚深低喟口气,漫不经心:“你结了婚倒是连说话都高深起来了,难道梦因妹妹出国是学习汉语言教育的?”

倒是把老公教育得不错。

陈时序推了推镜框,冷清的面色上勾起一点淡弧。

原本他是不太想说的,但程砚深忽然提了梁梦因,他便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礼貌,微笑,提醒:“我好像看见你老婆了。”

秦舒窈给沈洛怡拨来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秦舒窈的声音低得仿佛浸在水中,朦朦胧胧仿佛还带着回音。

沈洛怡也真的听到了水声,好像是花洒淅沥的水声,还夹了点哭声。

她从没见过秦舒窈这种状态,故而秦舒窈肿着眼睛带她来酒吧的时候,沈洛怡没拒绝。

坐在沙发上,她看着秦舒窈素面朝天,眼眶红肿得像核桃仁,面上的憔悴难过根本无从遮掩。

秦舒窈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快那瓶威士忌便少了一半,连冰块都没加。

良久良久,她才哑着嗓子说:“我看到了。”

沈洛怡几乎一瞬间便猜到了。

对秦舒窈有这种影响力的,除了徐宇珩,似乎没有旁人了。

从五年前的那次断崖式分手后,男方另娶结成美满家庭,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

仿佛只有秦舒窈一个人被困在那场多雨潮湿的记忆里。

“我看到了,他和他太太,还有他的女儿。”声音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没有看见应该有的惊讶,秦舒窈泪眼婆娑,又往杯里满上了酒,几分了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洛怡呼了口气,手指压在她的杯口处,只说:“别喝了。”

其实已经是五年前的故事,秦舒窈照常拍戏广告时装周发布会,旁人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她也真的表现无恙,仿佛那场分手早已经被她放下。

只是那途经某处偶尔的失神,还有旁人提起初恋的时候她一瞬间的空白,似乎那场结局不美满的故事还有余温在作祟。

“我确实看见过他。”沈洛怡斟酌着说辞,“也看见过他女儿。”

她把酒瓶和酒杯都收到自己面前,拦着不让秦舒窈碰:“没跟你说,只是因为——”

“心心,你别说好吗?”秦舒窈面上一片木然,只有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落下的颗颗珍珠。

秦舒窈其实不太想知道那些细节:“我只是想哭一次。”

她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

“他们总是在我面前避讳他的名字,怕我触景生情,我也跟自己说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担心。”

“但我也只是想哭一次,至少哭完,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那你现在呢?”沈洛怡默默递上纸巾。

秦舒窈眨巴着眼睛,更委屈了些:“眼皮疼,头也疼。”

沈洛怡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拿起放在一边都没用过的冰桶,捻起冰块,包在手帕里,抵在秦舒窈微肿的眼眶下。

“酒吧里的冰桶也没想到,它今天的用途不是用来喝酒的,是来消肿的。”

秦舒窈被冰块冰得龇牙咧嘴,但也没躲,眼泪渐渐止住,双眸格外剔透,像闪闪水晶,沁透着流光。

“男人没什么好东西。”眨眨眼,她想起面前的闺蜜还是已婚身份,眸光斜过,“你别管,今天我就扫射了。”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谁敢说我们秦大明星说得不对啊。”一边安抚着秦舒窈,沈洛怡不忘看好手边的酒瓶,“只要你别喝酒,我们什么都好说。”

“你今天喝这么多,明天胃该难受了。”声音很轻,像温暖春风,驱散许多阴郁。

秦舒窈重重吐了口气:“不喝了。”

“不过,我叫了个几个朋友一起来玩的,圈子里的。”

沈洛怡下意识觉得不妙,秦舒窈的圈内朋友?

“该不会是男模吧?”

“心心,你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其实也没几个,也就,沈洛怡眼睛数过,也就七个小帅哥。

围坐一圈,似乎连空气都拥挤了许多。

“你能保证这间酒吧私密性吗?”沈洛怡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肩背挺直,和画面隔离。

“那必须的,这可是我开的酒吧,保障我们家大总裁的隐私,足够够的。”

沈洛怡总觉得秦舒窈的保证没什么信服力:“假如我被程砚深逮着了,你记得给我收尸。”

“喂,正经的男模,真的正经的那种,明天我们还一班飞机飞去巴黎时装周呢。”

秦舒窈对沈洛怡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很是痛心疾首:“你不会是真沦陷了吧,一个程砚深都至于让我出面替你收尸吗?”

一听就是已经醉了的语气,沈洛怡不想和醉鬼解释,只看着她和她周围的七位马上要征战巴黎时装周的男模,倒是真怕她酒后出乱。

至于程砚深。

沈洛怡忽地想起,他下午发来的微信,她还没回过。

打开手机,他们的对话框停在来自“拽哥男霸总(忧郁版)”在临近下班时间发来的消息。

昨晚转正哥的备注名就被她改了。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忧郁版的拽哥,是惹人垂怜的,如果他夜晚精力没那么好的话,就更有魅力了。

拽哥男霸总(忧郁版):【有荣幸和程太太一起吃个晚饭吗?】

当然有荣幸,但很可惜,她忘记回消息了。

沈洛怡手指悬在屏幕上,正思量着要用什么借口敷衍他。

蓦地,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来电人正是刚刚她准备编理由应付的男人。

“哪儿呢?”

程砚深的嗓音里带着点京腔,透过手机听筒的电流处理,似乎格外悦耳好听。

沈洛怡心尖微动,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回声:“做美容呢。”

“和舒窈。”她补充了句。

“哦。”尾音拖得极长,带着点深意。

咽了咽嗓子,沈洛怡心跳莫名怦然,那语气让她预感不妙。

果然,下一瞬,清冷的声线涓涓传来:“酒吧美容?”

“玩挺野啊,程太太。”

心跳乱了序,屏住呼吸,仿佛降低自己存在感一般,沈洛怡面上发热,手忙搅乱想要按断电话。

他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我们家小野猫终于藏不住了?”

戏谑的语气夹在沉声中,似乎格格不入。

沈洛怡似有察觉,恍然转头,正瞧见二楼围栏处的男人,冷隽雅致,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懒怠至极。

清健腕骨微抬,端着的玻璃酒杯在霓虹之下闪过一丝冷光。

“好巧,又在酒吧逮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就说程总你小子动心了吧(#^。^#)。

陈时序和梁梦因是隔壁的溺吻,情节内容独立,不影响本文阅读。

第28章28

◎“那谢礼我自取了。”◎

这个世界还挺小的。

真的挺巧的,同一个酒吧,沈洛怡能偶遇程砚深两次。

还都是在她信口胡诌之后。

背着光线,程砚深的表情几分模糊,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将许多细节淡化,沈洛怡微微眯起眼睛,也还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眸。

沈洛怡面上要笑不笑,只有一点清浅的呼吸声传过,还算均匀,心下已经染上几分慌张错乱。

刚刚她说了什么?

美容?酒吧美容。

闭了闭眼,心底情绪微妙,懊恼和慌乱,还有几分认命的叹惋交织在一起。

有时候巧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倒也是不如不要。

他们之间的默契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

“说吧,酒吧逮你第几回了?”

程砚深语调始终低缓,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似乎带了点沙哑。

她认真去听,却也没能从那语气中寻到什么端倪。

沈洛怡轻皱着眉眼,目光追着二楼围栏处的那道人影。

颀长的身形,云淡风轻,西裤垂顺,晃动间已经从楼梯上慢慢走下,一步一步仿佛踏着她的心跳,越来越重。

呼吸不自觉放缓,她左右掂量了下,昏暗中偶有镭射灯扫过,短暂地照亮片刻,已经足够她确定这里也没什么可行的逃跑路线。

红唇轻抿,沈洛怡犹豫地回答:“也就两次吧。”

话音落下,她好像有燃起一点底气。其实也还好,就只有两次而已。

而且,第一次还是在他们婚前,那时他们彼此自由,还没有婚约束缚。

思及此,微低的脑袋扬起几分,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要理论的架势:“程砚深,你别用逮这个字,行不行?”

轻抬眼睫,话音却恰到好处地落了下去,一扬一抑,几分示弱又表明立场:“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我可太清白了。”

身体站得笔直,原本准备迎接他的回呛,却没想到程砚深应了一声,低沉嗓音里带着点笑音,仿佛颇为认可她的发言。

冷如玉质的声线透过听筒,毫无损质地传入她的耳腔,绕着一点酥麻:“怎么会是坏事?”

“我们家小野猫,怎么会做什么坏事呢?”

转眼间,那道人影已经转过拐角,只剩十几级台阶,他们视线忽然交汇,追光灯恰好扫过,将他俊美面庞上浮现的灼色看得格外清晰。

似乎远没有他语气里那般淡定。

沈洛怡心跳倏然空了一拍,她静静看着程砚深薄唇勾起,带着几分寡淡的笑意,像是个放慢的动作,皮鞋踩下一级,一点脆声在玻璃台阶上绽起。

“那我换个词,巧遇。”

程砚深从善如流,漫不经心地开口:“没想到新婚两个月,我与太太之间的默契培养得还不错。”

尤其体现在她信口开河,而他酒吧堂皇?*?逮她这方面。

沈洛怡鼓了鼓唇,对他这句总结很是不满。

明明他们之间也算双向遇见,她出现在这间酒吧,那程砚深不也同样在这里。

虽然她一抬头,就瞧见跟着他一同出来的秦舒明。

秦舒明在他们圈子里,最是沉稳守礼的一个人,表里如一,克己复礼。有他在,即便是在酒吧这种场合,也不会生出任何桃色绯闻和其他乱七八糟。

沈洛怡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这人每次都有现场人证,让她寻不出什么错处去反驳。

其实她也有人证的,只不过想到今天眼睛哭得红肿,现在还一身酒气的秦舒窈。

要不还是算了吧,好像更没什么说服力了。

“程砚深。”睁着一双含水眸,沈洛怡直勾勾望向缓步向她走近的男人,“你能不能别说了,你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老婆百口莫辩的小可怜样子吧。”

强行掰扯的道理,话里话外都是委屈。

只有轻笑回应,有时候,程砚深也不太吃她故作可怜这套。

重重叹气,她似乎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哄人进度条了。

“老公。”沈洛怡心下思量几秒,很快放弃狡辩,果断转换了思路,“不知今晚有荣幸和程先生一起吃个晚饭吗?”

不如直接开始哄。

无辜乖顺的语气,纤长的睫毛凝着他:“我还没吃晚饭呢。”

还没到下班时间,秦舒窈就把她接走,后来到了这里,她也只是看着秦舒窈一个人喝酒。

桌子上除了酒瓶,连个果盘都没有,饿着肚子待到了现在。

还剩两三级台阶的距离,视线里的男人冷白指骨持着手机,衬衫袖口微微落下,露出银色腕表,泛着冷光,如他人一般清冷漠然。

视线微偏,她便对上了程砚深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洛怡最是不喜他这副表情,那种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绪的失控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咬着下唇,轻声说:“老公,你知道的,我比较玻璃心,听不了什么拒绝的话。”

这会儿她倒是一口一个老公说得格外流利。

黑色皮鞋落下最后一级台阶,隔了几步远,手机听筒的声音和他的人声一同传来:“不好意思,程太太,今天你老公可能比较难哄。”

沈洛怡只觉头疼,扣着手机的指尖缓缓缩紧,沉默的寂清在两人之中流连,酒吧周围喧闹仿佛都被压下几分,静静在新婚夫妻之间退场。

“现在走吗?”程砚深忽地开口,打破了片刻尴尬。

沈洛怡嘴角弧线落下,唉声叹气地问:“去做什么?”

刚哄完秦舒窈,这会儿有些累了,一想到程砚深那么难搞,这会儿也不太想哄了。

薄唇勾起一抹淡笑:“自然是回家。”

回家好好和程太太算算账。

沈洛怡犹豫了一下:“应该不太行。”

其实这会儿秦舒窈情绪已经缓和许多,不过她叫来了那么多朋友,沈洛怡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哦?”程砚深尾音微微挑起,话语间的那点笑意已然消弭。

沈洛怡红唇微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解释:“不是的,舒窈还在,我不能把她自己留在这里。”

眼见着那张俊美优雅的面容在她的视野中逐渐放大,一步之遥,沈洛怡正准备握着他的手指辩解,忽地一道修长人影不太凑巧地隔在他们之间。

“沈小姐,舒窈让我出来找您。”

是刚刚秦舒窈叫来的某个朋友。

沈洛怡懵了一瞬,歪了歪头,绕过面前的男人,去瞧被他挡在身后的程砚深。

刚刚的一步距离,突兀地被横亘,仿佛隔开一道深壑。

程砚深蓦地低低笑起,薄唇缀上淡弧,幽邃目光转向刚说话的男人,透过一丝凉薄,在昏暗的灯光上,点缀上星点神秘。

秦舒窈的圈内朋友,身高腿长,毕竟是模特出身,面目轮廓深邃,尤其是灯光暗处,更带上几分高级感。

只是,程砚深立在他身前,几乎可以平视的身高,

他只着简约款的白衬衫,依然气场凛然,带着逼人的威胁感。

“二位认识?”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回头望望程砚深,又看看沈洛怡,很识时务地让出位置。

刚刚秦舒窈介绍过,但沈洛怡真的没记住他的名字。

瞧了眼程砚深的表情,她悻悻挂了还在通信中的电话,闷闷道:“大概算认识吧。”

话是这样说,但她已经上前一步,很是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那表情和动作,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怡宝。”程砚深轻声唤她,没什么情绪的语气,但话语里隐隐透过几分凌然冷清。

浓重压下的侵略性。

他什么都没说,但已经说明了一切。

程砚深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开玩笑的。”咽了咽嗓子,沈洛怡手指攥紧他的衬衫,立刻纠正措辞,笑容挂上,“这是我老公,自然认识的。”

程砚深眼神沉敛了瞬,依旧是从容自矜的模样,风度翩翩,微笑点头示意:“抱歉,我老婆比较幽默。”

男人这会儿已经明白,这大概是夫妻俩闹了什么矛盾。

他又后退半步,立刻退出战场,摇摇头只作无事的模样,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负责地传递秦舒窈刚刚让他来寻人的目的。

“没关系的。对了,舒窈说我们准备玩桌游,八个人正缺你一个呢。”

“八个人?”程砚深目光略略在沈洛怡无措的面上停了一瞬,淡笑说,“你们还挺热闹的,不过,凑这么多人应该挺难的吧。”

男人不疑有他,随口应答:“也不是的,我们七个一起来的。明天要一起飞巴黎,今晚顺便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程砚深面上一片了然,视线深邃,他噙着点笑意转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沈洛怡,轻拍了下她的手背,顺便解救了被她揪出褶皱的衬衫。

微微俯身,低声压在她耳边说:“七个?”

“你们是准备一天一个不重样?”

沈洛怡眼风横过去,却没什么气势:“我是真无辜,也是真委屈。”

她合理怀疑程砚深是什么都懂,但故意在这里逗她。

低垂着眉眼,程砚深的目光流连在她光洁白皙的面上浮起的浅浅红晕,那里似乎带着温度。

然后,下一秒,他的指腹也触了上去,好像想要验证什么一般,果然如他预想一般,灼烫中的羞赧和焦急。

清润低声徐徐溢出:“我们家小野猫是挺野的,你准备和他们七个玩什么游戏?”

“什么游戏缺了你不行?”

“你快别说了。”沈洛怡摇着他的手臂,眼神可怜,带着点祈求,“别让秦舒明听到了,窈窈就要完蛋了。”

话音刚落,一声轻咳从他们身后传来,是秦舒明隐含怒意的声音:“晚了,我已经听到了。”

“哎呀,完蛋了。”

秦舒明在某些方面,倒是和沈江岸如出一辙,对妹妹一向严格教导,社交礼仪门禁条条框框都有限制。

一声压着的惊叫从包间里传出,是秦舒窈的。

沈洛怡探过身子,张望着想要去瞧里面的状况,偏凉的大手抬起,轻轻覆在她眼前,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了,程太太该回家了。”

睫羽乱颤,仿佛蝴蝶在他手心里张开了翅膀。

她看不见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看不见程砚深墨色的瞳孔渐渐沉了下去,只有一句压低的气声洒在她的耳廓,肃然的语气仿佛昭示了什么——

“做了错事,是要有惩罚的。”

大约说的是秦舒窈。

大约说的也是沈洛怡。

心下惴惴,她有些分不清那点燃起的情绪到底是因为担心秦舒窈,还是因为些其他什么。

那种失控的错觉,让她短暂迷茫。

挡在她眼前的手压得很轻,沈洛怡微微屈膝,便从他的束缚中闪出身子。

她转身去望他,一点浓酒的香气混在他惯用的冷香中,缭绕在她的鼻尖。

沈洛怡眸光乱了一瞬,主动去牵他的手,声音柔柔:“程砚深,你是不是喝多了啊。”

他曈底的情绪似乎满得快要溢出来,是浓浓的占有欲,还有朦胧的一点情意,似有似无,看不清晰。

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瞧的时候,清波荡漾,已经荡然无存。

纤细的手指探入他的指缝,程砚深很是配合地扣紧她的手,十指紧握,是沈洛怡主动的靠近。

无声地对视两秒,散漫的声腔静静落下:“没喝多,出门逮你之前,我还喝了两大杯碧螺春。”

碧螺春?

来酒吧喝茶?

沈洛怡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秦舒明已经带着他不太安分的妹妹走出来。

秦舒窈在兄长面前全然两副面孔,即使醉意上头,依然努力端庄着仪态。

只不过,在看到并肩站起来格外和谐惹眼的两道身影时,她没忍住,高声叫:“你们能不能莫名其妙抱一下?”

在秦舒明警告的目光中,秦舒窈连忙又降了音调:“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你们还挺般配的。”

沈洛怡是真的怕秦舒窈再胡说八道些什么,大概要被她哥关禁闭了。

“我抱我老公,也不需要莫名其妙。”

她正要转过身,恰时,清健手臂已经环过她的细腰,直直笼下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够配合吗?”指腹停在她的腰窝处,似有热度在触碰间燃起,偏偏有人想要将那份热度升温,他的声音几乎吞吐在她的耳畔,“那谢礼我自取了。”

长指攥住她的下颚,沈洛怡不由跟着他的力道转头,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

他的薄唇已经压下,是浓烈的酒精味,带着强烈的侵略性,顷刻攻城略地,将那份怦然渗入她的心跳中。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莫名其妙。

第29章29

◎“留点力气到卧室好吗?”◎

“果然还是真夫妻好磕。”得偿所愿甚至还有额外收获的秦舒窈格外满意自己看到的画面。

笑眼眯起,假装看不到秦舒明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悄悄和沈洛怡挥手:“下次还可以加钟吗?”

身后一道压抑的怒声寥寥落下:“秦舒窈,不如先看看你还有没有下次的机会。”

秦舒明的神情隐忍,下颚线条绷紧。

沈洛怡干笑着同她道别,直觉秦舒窈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想要上前扶起秦舒窈肩上斜落的衬衫领口,腰肢却被程砚深箍紧,动弹不得。

眼见着秦舒窈被拉走,沈洛怡别过脸,乌眸透亮,含水的朦胧视线定在他啜着点笑意的面上,纤细手指扶在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似有似无地摩挲,带了点俏皮讨好的意味。

“我们回家吧,今天闹得好像有些大,要是被我爸知道了,我也要完蛋了。”

程砚深眸光微顿:“所以,你跑到酒吧和七个男模坐一起,就只担心你爸发现?”

松懒的嗓音带着点不羁,缭缭绕绕环在耳尖。

浅浅一声呵笑,跟着话音一同传来。

“啊……”沈洛怡懵了一瞬。

大概是他身上浓烈酒香渗了过来,让她的思绪也有些迟钝,怔忡半晌,清澈眸里的茫然清晰分明。

一束霓虹闪过,程砚深嘴角翘起的弧度慵懒散漫,手掌缓缓施加的力道,让彼此距离更加紧密。

语调沉静:“那我呢?”

薄唇缓慢轻动,缀上的弧度几近完美:“程太太,是不是有些忽略你老公的存在感?”

没有半分波澜,却仿佛蓄了重重浪涛,翻海的前兆。

一路无言,司机透过后视镜,时不时瞧着后排的先生太太,氛围有些严肃。

两个人互相靠着车窗坐,中间仿佛隔了一片银河,却没有好心的喜鹊搭起桥梁。

大门在身后甩上,几乎在程砚深解下西装的一瞬间,沈洛怡动作很快,下意识地跳出他的包围圈,隔开了安全距离。

杏眼圆瞠,沈洛怡略有丝紧张,警惕着程砚深每一个动作:“那个,我们有话好好说,如果你今天要对我动手,我一定会去报警告你家暴的。”

修长的指骨捻着黑曜石袖扣,男人听到她的警告,指尖微微用力,缝着的黑线蓦地断开,袖扣零落地散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客厅里。

程砚深清晰地望见沈洛怡眼里的惊诧逐渐转深,悠然捡起落在地面上的袖扣,摆弄在手心,声线里的笑意不加掩饰:“我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暴力倾向的人吗?”

像是猎人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的猎物上钩。

可惜那人并不踏入他的陷阱,独辟蹊径,寻了条别路试图瓦解他的防线。

佛动心吗?他不清楚。

只是和她相处或者斗嘴,格外有趣,乐此不疲。

沈洛怡轻易不放下警戒心:“人不可貌相。”

虽然程砚深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动手的人,那套端方有礼垂绅正笏的谦谦君子风范,他确实装得还不错。

咽下涌上喉间的情绪,她压着气息说:“我是很温柔大方,体贴乖顺,但你也别小瞧我,我也是会些防身术的,就算男女有别,体型有差,我也不一定会输给你的。”

虽然,她的防身术还没有实践过。

目光里那道颀长修劲的人影款款靠近,沈洛怡更慌了些。

她比谁都清楚,这人禽兽起来是真的挺禽兽的。

“你别过来哦,你要是真对我动手,我真的会叫的。”

刻意放轻的声线,柔旖顺过耳边,是任谁也不忍苛责的语气。

程砚深略略挑眉,停了脚步,像是把她的话听进去。

不过,下一秒,他的手臂直接将人揽过,束在怀里,限制了她所有动作。

垂目静静注视着她精致的面孔,噙着笑,程砚深语气促狭:“留点力气到卧室好吗?”

“宝贝,这才刚到客厅,再等一会儿好吗?”

“不太好……”就算她再迟钝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砚深压下迫人的气势,沈洛怡腿一软,差点倒在沙发上,又被他长臂环紧,牢牢稳住了身形。

她才不想这个时候在床上承受他的占有欲。

会腰疼。

沈洛怡往后仰了仰头,脸颊粉润,浅浅错开他的视线,鼓了鼓嘴:“可是你这个周的指标已经超额了。”

“之前欠的债也还完了。”她连忙又补充。

天晓得,那些次数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她只知道秦舒窈送的那两个纸箱的安全套,本以为用完之日遥遥无期,现在……应该可以考虑来日补货的事情了。

程砚深眼神淡淡睨着她,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短暂逃离的视线又被他强行扯回。

无视沈洛怡摆出来的数据依据,他轻描淡写似的说:“我以为这是我们家小野猫主动要求的。”

约法三章的补充条款,若是太太主动要求的,是不能计算在内的。

沈洛怡很想说她没主动要求,可是恰一抬眸,正对上他空了的衬衫袖子,那枚袖扣安静地躺在身侧沙发上。

她瑟缩了下,咬着唇,委屈脸,无力回天:“你们家小野猫真是有苦说不出。”

眼见大势已去,沈洛怡也不挣扎了,扬着下颌,她的唇瓣轻轻点在他嘴角:“那你温柔点好不好。”

软软拖长的音调,空调鼓风卷着一点甜香,是属于她身上的柑橘香,令人沉迷的味道。

眼睫垂落,程砚深胸口积着的郁气渐渐消退。

微一偏头,他捕捉到她的红唇,印下深深一吻,可能是洋酒的后劲,也可能是鼓震的悸动,可他神智分外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很不凑巧,一通电话将所有意迷情乱画上了终止符。

动作停住,程砚深眉心深折,视线冷漠转向亮着的屏幕。

沈之航,11:45。

这个时间,这位先生?

沈洛怡缓缓睁开眼,瞳仁间的靡色还未褪去,遥遥望向自己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清甜的嗓音里染上几分哑:“是我哥的电话。”

程砚深“嗯”了声,客厅里没开灯,只有透过窗口的清辉,洒下一点暗淡的光芒,却足够让她看清他眼底雪山被雾色笼罩的黯淡。

显而易见的不悦。

可也没等她去哄什么,下一瞬,程砚深已经掌着她纤细的腰肢,忽地翻身,天旋地转。

沈洛怡回神时,手掌捏着他的肩膀,已经坐在他的腿上。

手机被他捡起,送到她耳边。

沈洛怡眼波如水流转,几分勾人,红唇轻启:“你就非要把我抱到你腿上?”

还很贴心把她的手机送上。

俊美的轮廓淡若青山,程砚深掌在她腰间的大手温度微烫,寸寸不移地揉着她的腰窝,一派矜然自若的模样,徐徐道:“大舅哥的电话,我陪你一起听听。”

一起听听,用这种姿势。

沈洛怡不说话,也没去接听那通电话,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漆黑如墨的眼眸,维持了几秒的矜贵淡然。

他眼尾挑起一点弧度,重新贴上她的唇,一点轻语在唇齿间漾开:“这个时间,总不会是大舅哥也想查岗吧?”

也?

也就面前的男人才会查岗。

一抹绯红在耳轮浮起,很快蔓延到她昳丽的面颊上,媚色凝上,活色生香的缱绻静静流淌。

指腹漫不经心地捏着她微烫的耳廓:“老婆,要不要跟你哥报备一下,我们马上要做什么?”

面颊瞬间红透,沈洛怡咬着唇,一点字音轻飘飘溢出:“求你,别说了,老公。”

她推开放在耳边的手机,直接按下的拒接键。

世界安静了。

他眼底的欲色也没再压抑。

夜深草木静,一声清脆的声响倏地在卧室里响起。

而后是沈洛怡不可置信的声音:“程砚深!你居然真的打我!”

他的大手还停在她的后腰处,没用什么力气,沈洛怡依然觉得被他打的臀上燎上了几分烫意。

不疼,但真的很烫。

说不清从哪里燃起的温度。

“宝贝,我说了,做错事是要有惩罚的。”

在她饱含控诉的视线里,指尖流连在她的后腰处,而后一个轻吻落在同样的位置。

安抚中隐约带着些其他意味。

“怡怡,乖一点。”

果然,起床的时候,腰上酸胀得难受,沈洛怡在床上简单拉伸了几下,才缓慢地感觉到四肢的存在感。

余光瞥过不时在她面前晃的男人,这会儿程砚深已经遛狗回来,也不下楼吃早餐,只是在她面前来回转,转得她头疼。

她声音的恼意根本掩藏不住:“程砚深昨晚那次是预约下周的,下周次数减一。”

忿忿不平的声音,他们最近的房事似乎过于放纵了,至少她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哦?”身形劲瘦的男人斜靠她的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勾唇,“我们好像约法三章的时候,似乎没提过还有预约制度的吧?”

视线里还坐在床上的女人面色很明显地落下,杏眸中染上几分怒意,程砚深唇角笑意弯起:“那就谢谢沈小姐送我的浪漫一夜。”

凭空又吃了个闷亏,沈洛怡咬着牙,恨恨出声:“不客气。”

“有些赠礼,也要看我们程总收不收得起。”

放狠话和有起床气的早上,再适配不过。

双眸直直定在身前的男人身上,视线如炬,灼然燎着火苗,仿佛可以在他身上燃起一个洞。

定睛望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食指抬起,指了指他今日的衬衫:“你的衣服……”

“是。”偏清冽的音质,在黑眸闪烁间带上几分沉声,“是你几年前为了睡我,还特地给我买的那件衣服。”

有些刻意的语气,仿佛从清早就等着她来问这句。

“……”沈洛怡眨了眨眼,努力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是她给他买的衬衫吗?

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她其实也记不清那件衬衫的细节,只不过它似乎被保存得极好,完全没有发黄和折痕。

这会儿突然被他这般提起,沈洛怡心念微动,说不清什么情绪,混在方才的气恼中,无声混淆,视听仿佛都闭塞。

“也没专门留着。”声线怠懒微卷,他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调子,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就是李阿姨恰好翻到这件衣服了。”

却又好像刻意地很在意。

沈洛怡轻轻“啊”了声,一双含水眸轻眨几下,她也没想说他是专门为她留着的。

只是——

“……我只是想说,衬衫领口上面沾了个口红印。”

应该是她留下的吧?

“哦?”似乎意料之中,乌眸如墨,不动声色,程砚深面上没有任何讶异,清晨光线在他面上折射出几分暖意,“原来留了个口红印啊。”

偏冷的声调不紧不慢,几分了然,甚至笑意更深了几许:“那我去换一件,怡怡。”

大概像是诱饵,蛊惑着她靠近。

在收到想要的答案时,他便满意地撤退。

直到那人离开卧室,沈洛怡才呼出一口气,捏了捏耳垂,一点酥麻。

这算什么?

沈洛怡红唇张了张,视线微转,望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娇艳堪称完美的唇形。

心中那点怀疑,已然确信。

吃过早餐,程砚深难得有闲情逸致和她聊起工作:“听说你最近在找合作外包商?”

这几天消息已经放出去,程砚深知晓这件事并不难。

“你要提供什么宝贵建议。”回复完李助理的消息,她托着腮,婉然笑起。

程砚深似乎根本没有和她细聊的打算,整理着领带,衬衫已经换了件,不是早上穿的那件。

“很抱歉,没有。”

丢下了一个话头,却也仅限于一个话头。

沈洛怡被他这有头没尾的交谈气笑了:“好歹我昨晚刚送了你浪漫一夜,现在你还像个周扒皮一样一毛不拔。”

“我哥好歹还给我了一个合作商候选呢。”

听到沈之航,程砚深也没有诧异,清冷的语调不疾不徐,在商场上的事情,他很少带上情绪,公事公办的语气:“太太想要我的宝贵建议?”

“不如早点新技术落地,后续所有销售难题都有程氏替你支撑。”尾音一顿,“至于现在,请太太先把耳朵竖起。”

沈洛怡当真仔细听他讲话:“什么?”

“下午我把礼裙送到你公司,晚上陪我参加个宴会。”

就这?

就让她竖起耳朵听这个?

沈洛怡硬生生咽下一口气,这人连吃带拿,还准备利用到底了?

嘉驰成立三十周年,陈时序携新婚太太一同出席,恩爱尽显。

沈洛怡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大概有情人之间的那种情意是遮掩不住的。

在眉目之间,在细节之上,至少是她和程砚深没有的那种默契。

这种场合也算是结识人脉的好机会,不过有程砚深在,沈洛怡暂时只需要做一位体贴优雅的程太太就够了。

“陈总。”程砚深的介绍格外敷衍。

下颚微抬,点向沈洛怡:“我太太。”

陈时序镜片后的眼睛疏淡矜傲,端方自持,略一点头:“沈总,我自然认识的。”

比之程砚深,更添几分清冷。

“认识就该给名片了。”清润的音色悠悠传来,慵懒之间几分无忌。

“程砚深。”沈洛怡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他这语气似乎也太随意了,虽然没有旁人在。

陈时序倒是不甚在意,递出一张名片,淡笑开口:“沈小姐,若是有业务的需求,或许嘉驰有幸可以同贵司合作。”

言语谦和,给足了她面子。

若是同嘉驰合作,当然算不得陈时序有幸。

等到人走了,沈洛怡的微笑才将将落下,卷翘的眼尾微扬,纤指挽在他臂弯上越来越紧:“程砚深,你给我牵线搭桥啊……”

嘴上说着没有任何建议,却直接带她来结识他的好友。

“牵了吗?”只不过当事人并不承认,“陈时序最近新组建了一个团队,正准备检验一下能力,你的公司正巧送上门了。”

那不还是帮她牵线搭桥,却嘴硬不承认。

即便被看破心理,程砚深也没有半分恼意,这次神色正经了许多:“不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便是短期合作也是一样。”

语带深意。

沈洛怡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他偏冷的声线慢悠悠落下。

“你看,我大舅哥不也是遍地撒网吗?”下颌微抬,带着她的身体微转方向,示意她去瞧人群中的沈之航。

正同人杯觥交错的沈之航,姿态间仿佛格外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在看到他面前换了三位男士两位女士后,沈洛怡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对我哥有什么意见啊?”

她其实是理解的,创业之初,即便是背靠沈家,这种人脉的积累依然必不可少。

“应该没有吧。”程砚深站直身体,抛去方才的散漫,绅士风度极佳。

慢条斯理地揉着她的指尖,他微微笑道:“如果他对我老婆没什么意思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

【??作者有话说】

山西老陈醋已上线~

第30章30

◎“我的宝贝不会就准备和他旧情复燃吧?”◎

“你最近是不是准备去山西出差?”沈洛怡略略正色,启唇音色轻软。

无辜地眨眨眼:“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像有点酸。”

瞧见程砚深幽邃的眸光,她故作惊讶地捂着嘴:“我不是说你哦,可能是今天的气泡酒有点酸。”

沈洛怡连演戏也做了个全套,她皱着鼻尖,把手里的高脚杯搁置一边,甚至推得远远的。

看着她一连串多余的动作,几分刻意的做作。

程砚深微一挑眉,似笑非笑:“最近确实要出差。”

“不过,不太巧,太太猜错了,不是山西。”

华盛顿分公司出了点意外,程砚深明日便要飞去美国,归期不定。

沈洛怡眼眸平静,出差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太过稀松平常,而对于他们之间目前的关系,似乎更没有什么需要提前报备的。

乍一听到他的行程安排,沈洛怡还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狐疑地转过视线:“你不会是因为要出差了,所以才天天赶进度吧。”

还笔笔欠账都记得清楚,一次不落地让她偿还,甚至还预约了下周的份额。

虽然程砚深自己不承认。

被指控的男人倒是面上一派平静,云淡风轻,没承认也没否认。

沈洛怡扶了扶自己还酸胀的后腰,咬牙恨恨道:“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呢。”

顿了秒,程砚深长指也同样扶在她的后腰处,略略用力,浅浅揉捏了下,姿势逐渐向暧昧不明发展。

“要我提醒你,约法三章是你定的吗?

哑然,沈洛怡拍下他的手掌。

又吃了个闷亏,看在今日他替她牵线搭桥的份上,沈洛怡生生压下火气。

算了,暂且不计。

这种宴会一向无聊,沈洛怡笑容端久了,也有几分疲乏,看着会场中心还在结交人脉的沈之航,她低声问:“我哥最近接触了很多人吗?”

最近,她对沈之航的事情知之甚少。

程砚深斜睨过会场中心应酬赔笑的男人,薄唇冷漠勾了弧度:“你觉得呢?”

那就是真的接触了很多人。

“宝贝,我早上和你说过什么。”薄唇微张,溢出淡而清晰的几个字,懒怠的调子,“竖起你的耳朵。”

“比起过滤有效信息,更重要的是先收听所有信息。”

早上的话用到这里,场合好像不太对,虽然不太情愿,沈洛怡还是抿抿唇,收下了程老师的教学指导。

纤指慢悠悠地点在他的袖扣处,是和她今日佩戴珠宝同系列的大溪地黑珍珠。

眸光潋滟流转,温温笑道:“程砚深,怎么感觉你在教小孩子呢。”

比之沈江岸的教导态度好太多,只是似乎比她父亲还把她当成小朋友一样。

淡淡看了她一眼,程砚深抬手轻揉她的发顶,几分随意:“是谁说自己就是小孩子,连抽血都要捂上眼睛的。”

瞧着她眼睛睁圆,勾起一点笑痕,慵懒打趣:“我的怡宝,是不是打雷也害怕?”

“我倒是也没那么胆小的。”很是不满地瞪他一眼,旁人靠近,她立刻又挂上了温柔似水的笑容。

唇轻启,压低了些声线,似是感叹:“不过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简单一些,不需要去思考那么多。”

沈洛怡向来要强,她是不想承认自己不够优秀,但经验和资历摆在眼前,她不得不要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出色,也没有那么天才到从油画直接转到经济领域,没有任何过渡期。

即便,她已经足够努力,足够认真。

原本只是轻揉在她发顶的大手,没离开,程砚深手指微顿,忽地理了下她发间的钻石发箍。

“一步登天,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闲适低缓的语气,清润如溪,“小孩子就算步子迈得小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是他的安慰,或者也算不得什么安慰。

不过沈洛怡依然莞尔笑起:“听到了,你的怡宝听到了。”

“好唠叨啊,老人家。”

总觉得这种称呼,有种老牛吃嫩草的错觉。

忽一想到这个词,她目光凝滞了瞬,这个词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有些过于亲密了。

“我们回去吧。”沈洛怡唇线抹平,又看了眼还在应酬中的沈之航,挽着程砚深的手紧了紧,无形之间又靠近了几分,“我们走吧。”

——

程砚深出差,偌大的别墅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

虽然平时他也工作繁忙,很晚才会回家,但似乎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到了下班时间,沈洛怡工作已经结束,却还坐在办公桌前没动。

“小沈总,您不下班吗?”李助理敲了敲她的办公室门。

摇摇头,沈洛怡揉了揉眉心:“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

李助理:“那需要我给您订餐吗?”

依然摇头,沈洛怡白天两杯咖啡下胃,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见李助理迟迟不走,沈洛怡勉强提起精神,随口问了问公事:“齐川那边怎么说?”

“他说,还想再考虑一下。”

毕竟公司也有流程设定,齐川的离职审批已经到了沈洛怡面前,她第?*?一时间便签了字,那便算是整个离职流程已经结束。

齐川可能没想到她这么果断地同意,又想反悔,申请撤回他的离职申请。

大概如她预想,他是想拉扯些额外利益,但又舍不得这个岗位。

毕竟兴越目前看来发展形势确实不错,正在推进中的和程氏的并购合作,还有即将落地的新技术。

但齐川确实没想过会把自己拉扯没了,毕竟这一出他年初的时候搞过一次,也得偿所愿了。

按照正常流程规范,已经签字的离职申请是不能撤回的。

但也有特事特办的时候,也可以算通情达理,作为交换条件,沈洛怡给了齐川一份增补合同,要求未来一年业绩增幅超过十个点。

其实不算难,算上从去年舆论危机以来,兴越的业绩下滑也远不止十个点,她只是想恢复往常业绩,卡在增补合同签,齐川再次撤回原来申请,又要重新考虑了。

“不管他。”沈洛怡对他的反复无常有些烦。

“继续推进外包招商吧。”

即便齐川同意她的增补合同,沈洛怡同样还是继续推进业务分包。

兴越本身的业务部门对外没有任何竞争优势,更别提业务负责人企图用离职换取格外利益。

好在,下半年和程氏的并购结束后,这部分也不需要她再操心。

节约成本也好,削减压力也好,业务外包应该是现阶段最好的方案。

借了程砚深的面子,嘉驰的合作方案第二天就摆到了她的桌上,合作条款优势明显,是一份让她没有任何拒绝理由的协议。

不过确实,程砚深那日状似无心同她说的话很多都是诚心的建议,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也不能一直靠着程砚深面子得过且过,商业联姻似乎也没那么牢固,她总归还是要有其他合作对象备选的。

李助理:“兴越的新技术发布会暂时定在下个月,具体的方案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那份活动方案,沈洛怡看过了,整体大方向没有什么问题,至于细节留给兴越内部调整,她没办法把精力全部放在分公司上,沈氏传统的快消领域也不能疏忽。

李助理点头,记下她刚刚提过的几个问题:“好的,我知道了。”

看了一天文件,沈洛怡这会儿眼睛酸胀,闭着眼挥了挥手:“李助理,你先下班吧,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她只是暂时不太想回家,倒也没必要整个总裁办陪她一起加班。

“好的,小沈总。今天晚上天气不好,您也早点下班。”

办公室重新恢复一片安静,沈洛怡打开邮箱里李助理发来的那份已经整理过的外包合作方清单,视线停在最后面的那家公司。

评分只有八分,算不上最优选,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劣势,唯一的突出点便是极其优惠的代理费。

是沈之航之前推荐给她的那家公司。

程砚深说的竖起耳朵听,她有放在心里。

除去那些放在官网上的信息和公开的财务报表,她也找人去深挖了一番,最后调查结果和沈氏内部给出的评分一样,中等水平。

不过有一点,那家公司的股份和业务关联都和沈之航没什么关系。

沈洛怡托着腮,凝神敛目,也说不上放心,但总归心里松了口气。

可能真的是她多想了。

李助理说的天气不好,原以为只是雾霾或是雨天,却没想到窗外忽然下起了冰雹。

大大小小的结晶块体,敲打在玻璃窗上,像是一串珍珠坠地,连绵不断。

沈洛怡靠在椅背上,几分倦懒,望着干净的玻璃上,冰雹落下留了些大大小小的印记,又很快消失,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下一瞬,又再次砸下的冰雹,将一切重新来过。

看了许久,沈洛怡终于拿起手机,主动给沈之航拨去了电话。

这种天气,他的腿又该疼了,还是小时候为了救她留下来的旧伤。

“真是好久都没有接过你的电话了,还以为你准备继续和我冷战呢。”电话接通,沈之航还是一贯的温和语气。

同他讲话,心思总是放得很轻,仿佛之前那些隔阂都不曾存在过。

沈洛怡按下窗帘开关,百叶窗隔绝了窗外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柔和:“自然没冷战的。”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他相处。

连同沈江岸和洛茜,也不知该如何同他相处。

沈洛怡和洛茜有聊过,那时候母亲的看法是,他们之间需要有一次彻底的谈心,又或者是长时间的修复。

前者,很多话她没办法说出口,毕竟那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超越血缘层面上的家人,而后者,似乎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真的没冷战。”她望向灰色的百叶窗,影影绰绰的夜光虚影晃过眼睛,她犹豫再三,还是找了个托辞,“我只是最近太忙了,许多事情堆叠在一起,时间都被填满了。”

沈之航很是贴心地接过她递来的台阶:“也是怪我,创业初期总是很忙,也没时间给你发消息。”

两个人都努力平衡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依然压抑,但也比之前好很多。

沈洛怡小小舒了口气:“哥,你的腿还疼吗?最近有敷药吗?”

冰雹天气,降温又大风,沈之航的腿十有八九会疼。

往常,有家庭医生定期来给他的腿做理疗,还有每周送来的药膏,虽然沈之航最近搬出沈家,但医生和药膏也没停过,只是换了一个地点。

“还好,最近没那么疼了。”

沈之航视线微转,看着还照在腿上的红外线理疗灯,默默抬手关了开关:“别担心,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那……那就好。”

话题说到了末尾,又是陷入沉默。

沈洛怡不知道洛茜说的那个长时间到底有多长,至少现在的三四个月,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任何修复。

低垂着眼帘,沈洛怡轻轻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璀璨明净的粉钻折射着细碎的光,灼过她的瞳仁,几分恍神。

同样是Moussarieff的天然钻石,鸽子蛋大小的粉钻并不常见,这般净度和颜色的更是罕见,程砚深好像真的很喜欢送她戒指,婚前婚后就已经送了两枚天价戒指。

她似乎也该回送件礼物了。

“心心。”电话那端的男人忽地唤了她一声。

掀开眼帘,沈洛怡猛地回神,轻咳了声:“哥,我在。”

眉心却深深折起,几分懊恼,她怎么会还通着电话,却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又忍不住叹气,程砚深已经出差三天了。

连她床上另一侧的枕头,似乎也散去了那股冷香。

“心心,最近兴越怎么样了?”沈之航忽然问。

摩挲在戒指上的指腹忽地一顿,眉尖更蹙起几分,她端正了几分态度,仔细着回答:“就还好吧。”

比之前的经营管理,其实压力减缓了许多,有部分程砚深指点的原因在,也有她确实业务能力熟练了许多。

“其实你是有自己决断能力的,主要是要相信自己,心心。”颇为暖心的鼓励,沈洛怡鼓了鼓唇,拿起桌上已经凉透了咖啡,醇香散去,只剩酸苦的味道流连。

沈之航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温声温气,鼓励她相信她。

沈洛怡轻轻颔首,闷声回:“我知道的,其实程……”

“还有。”程砚深的名字还未说完,沈之航话锋一转,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又说,“除了相信自己,其次也不要太相信别人。”

“……”沈洛怡没说话,但似乎也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

沈之航模糊的低笑透过听筒传来:“你啊。”

像是欲言又止,但已经将很多语义传达:“其实你也都懂的,心心你只是太习惯于将人想得太好,尤其是在利益面前。”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管是朋友,又或者是身边人。”

眉尖微妙地一挑,又很快平下去那一点弧度,沈洛怡的视线重新移到百叶窗上,窗外的冰雹似乎已经停了,除了一点融化的水渍,所有喧嚣都归于无痕。

京城干燥,那点水渍也很快消失。

朋友,身边人。

几乎已经算是圈定了那个没有言说的人。

压在心口复杂情绪,她温温笑了声,沈洛怡略过了那个话题,只说:“哥,妈过两天生日,你别忘了。”

他们很久没有家庭聚会,洛茜也是看着沈之航长大的,即便发生再多事,那也是她养大的儿子。

其他事情暂且不论,至少在母亲生日这天,沈洛怡不想见她难过。

“你放心,我会回去的。”

沈之航还想再说,只是沈洛怡的手机突兀地振动。

是某个出差三天的刚刚被规劝让她要小心的男人。

凝了许久那个名字,沈洛怡再开口时,声音轻快了许多:“哥,我先挂了哦,砚深来电话了。”

也没有再听沈之航的回音,她已经转线到程砚深的电话上。

踢开高跟鞋,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小腿笔直纤细,仿佛白玉,明亮灯光下,莹润耀眼。

走到窗前,沈洛怡手动打开了百叶窗。

“做什么呀?”话音轻柔,不自觉的尾音轻飘飘地勾起。

霓虹璀璨,高楼耸立,明亮如昼,坏天气离开,旧雨冲刷新城,光晕落在残留的水圈里,晃着眸光也闪烁。

“大晚上,怡怡和谁打电话呢?”仿佛是覆在耳边的声线,字字句句溢出。

尤其是“怡怡”两个字,念得格外松懒,缱绻绕在耳边。

“在……”无声地弯起唇,沈洛怡故意不说完,“你猜。”

有些事情说破了似乎就没什么意思了。

尤其是在这样夜晚,冰雹过后,更添几分柔旖。

程砚深登时了然,不露声色:“懂了,又是大舅哥。”

呼吸声静静落下,而后是他沉静的声线,压着几分蛊惑:“你老公只是出差两三天,我的宝贝不会就准备和他旧情复燃吧?”

像是勾缠着呼吸,明明身处两地,又仿佛近在咫尺。

指尖触在玻璃上,那一点凉意渗过,却没抹过她心口鼓动的雀跃。

“什么旧情复燃?”红唇翘起,她简单澄清,“没燃过。”

“这样。”程砚深溢出的淡声里缠了点笑音,“那以后还准备燃吗?”

沈洛怡温温柔柔地开口,轻声细语:“那要看我出差两三天的老公表现怎样了。”

月光清冷,沁透着低凉的语调的嗓音静静传入耳:“那看到京城冰雹天气,立刻给老婆打电话,算得上表现好吗?”

“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