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单挑(9)(2 / 2)

有种单挑 十三十三 2239 字 7个月前

奚齐一脚踩住他的右手,瓮声瓮气地模仿成年人说话的腔调,道:“黄建伟,你作恶多端,活该被打,知道错了吗?”

“错、错了,你是……你是阿梅的老公吗?”黄健伟在麻袋里哆哆嗦嗦,一半是怕的,另一半是疼得,“哎呦是她说寂寞先勾引我的,大、大哥,我一定跟她断了,饶我一命,我愿意给钱!愿意给钱!”

奚齐和李赫延面面相觑,这情节已经超越了两个男高中生的处理范围。

黄健伟见没人应答,也没继续打了,心觉不妙,又哆哆嗦嗦道:“难道是老兵烧烤?哎呀我把押金退你,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见你生意好就涨房租,我把押金退你,你想租多久就多久!”

李赫延恼怒地踹了他一脚,恶狠狠道:“老实点。”

奚齐小声嘟囔:“真作恶多端啊。”

“你上个月靠贿赂拿了菠萝街的三年承包权,仗着自己上头有关系,道上有兄弟,纵容混混上街闹事,在店里吃拿卡要,胡乱收费,以为没人能收拾你了?”李赫延的球鞋踩在他的脑袋上,轻拢慢捻,却将他死死摁在地上不得动弹。他早过了变声期,声音低沉沙哑,威胁起人来,乍一听还挺像回事的。

“啊、啊我我我——”黄健伟惊慌失措,菠萝街上的商户上百,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这一个个报复哪能应付得过来。

李赫延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动手。”

奚齐犹豫了,想起那天被阿良一伙人抓住痛殴差点没命的惨状,一咬牙,骂了声:“你活该!”脚下用力,踩断了他的手臂。

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李赫延将他踹开,拉起奚齐就跑。

两人戴着白天的钢铁侠面具和蜘蛛侠头套,黑衣黑裤,借着夜色的掩护跑得飞快,在第四个人出现之前就飞快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S市是一座沿海城市,菠萝街坐落在靠近靠近海的街区,7月的夏夜是闷热潮湿的,尤其在海边,狂奔在街上时,扑面而来的风仿佛掺杂着海的味道,那是一种带着腥味的咸湿气息,却让人总是联想到无边无际的大海,那是自由的味道。

万里无云,月朗星稀,过了午夜十二点,海边的防波堤上游客散尽,只有偶尔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在等待明天一早的日出。

李赫延和奚齐跑了半个小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呈两个大字平平坦坦地躺在防波堤上方的草坪上,汗水淋漓浸透了衣衫,滑过肌肤渗进身下浓密的糙草坪,任由海风拂过,带走蒸腾的汗水。

奚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运动过后的心脏还在狂跳,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海边清晰地仿佛就在耳边。

“我们帮忙收垃圾,一个桶拿五十块钱,一个月有一万多,可能你会觉得一个月一万多很少吧,”他忽然开口,听上去像是在和身边的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我那时候才高一,一个月拿800块政府补助,我们都是小孩子,能上职中的家里都没什么钱,一万块,而且是正儿八经挣的钱,对我们来说是天文数字了。”

李赫延睁着眼睛,望海那边影影绰绰的城市,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刚上高一的时候我们都一样,没什么钱,成绩差,街坊邻里不让家里小孩跟着我们玩,收垃圾这件事让我们前所未有地团结在了一起,一个桶五十块钱,装厨余垃圾的桶也这个价,臭气熏天还重得要死,一天搬二十几个胳膊都麻了,但是我们很有干劲儿,那会儿我们是整个街区最有钱的一个学生帮派,雪糕都是一箱一箱地买。时间久了,和老板熟了,还会送我们好吃的,和我们做点别的挣钱的小买卖。”

“我就想,我要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把生意做大就好了,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李赫延将手枕在脑袋下,揶揄道:“你现在不是生意做得挺大,把假包都卖到了水榭兰亭。”

“那不是正经生意,”奚齐懊恼地说,“那天之后水榭兰亭就不让他们的少爷小姐跟我做生意了,而且现在抓得很严,逮到就要进去蹲大牢。收垃圾是我仅有的几个比较挣钱的正经生意了……”

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虽然没有经营许可,也不大正经。”

李赫延道:“那你就好好念书。”

“我看到课本就头晕恶心想吐,”奚齐愁眉苦脸,“而且我学的是汽修,高职三年级就要去厂里实习了,我不想进厂打工。”

进厂打工这点倒是李赫延没有想到的,他从小一路顶尖幼儿园、顶尖小学、顶尖初中再到重点高中国际部,身边最差的同学那也是进普高准备高考的,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同龄的男孩在他身边说,我马上要进汽修厂打工了。

那感觉,似乎非常地不真实。

离他的生活很遥远。

“下半年我们都要升三年级了,阿文成绩比较好,他要参加单招考大学,下学期不跟我们一起了,彪子家里开汽修店的,以后要回家继承小买卖,二毛的爸妈在我以前住的楼下开包子店,他说要回家学包包子,以后店归他管了,就连星星也和我说下学期不能总是参加帮里的活动,他爸托关系帮他找了个厂里的工作。

“我好像又落单了,”奚齐哽咽着说,“我真的很想留住收垃圾这个买卖,真的好想把生意做大,开一个公司,让大家一直在一起。”

李赫延听出声音不对,半撑起身体看他。

奚齐一只手捂着眼睛,再也克制不住:“为什么只有我什么也没有。”

李赫延把他的脑袋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胳膊安慰他:“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个人从出生开始,总是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不停地认识、告别,总会遇见一个能和你一直走下去的人,然后有人爱你,关心你,管着你,从今往后就有自己的家人了。”

奚齐安静了下来。

李赫延躺在草地上,开始絮絮叨叨讲自己的经历:年轻貌美的妈妈和大妈妈四十多岁的富豪爸爸,从他有记忆开始,爸爸就一直在生病、住院,妈妈把他甩给保姆,直到他被宠得无法无天顽劣不堪,大姐才忍无可忍将他接手了过去。

大姐年纪比他妈还大十来岁,严厉、苛刻、要求颇高,奉行精英教育,他从天堂掉到地狱,又发现地狱其实挺锻炼人的。高压之下,他发现了自己对格斗的兴趣,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家里想让他出国念书,走传统精英路线,而他却左右为难,想留下来继续打职业。

“其实我觉得出国读书也行,到现在,我才发现,或许我没有那么热爱格斗,因为我可以选的太多了,”李赫延轻拍着奚齐的肩,很自然地说,“我觉得我迷恋上格斗可能和我姐给的压力有关,她简直是个女魔头,说不定我现在只对男孩感兴趣也是这个原因——奚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