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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位很高的女性,穿着普通的短袖和长裤,脖子上戴着一条穿着白骨的长项链,白色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正目标明确的朝他们走来。

“虎杖悠仁。”白发青年站定在他面前,和刚刚的黑发青年一样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接着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别担心,虎杖倭助不会出事的,如果这里治不好,我们还可以安排转院。”

虎杖悠仁迟疑:“请问你是……”

青年笑笑:“我是百月三仁,你爷爷兄弟的朋友。”

虎杖悠仁:……

现在重点已经不是为什么都是爷爷兄弟的朋友了,而是为什么这两个都说自己叫百月三仁。

他的视线在两个带笑青年的脸上徘徊了一圈,有些害怕冒犯地问:“请问,你们两个的名字是同音吗?”

天元:……

天元保持住了微笑,踢了羂索一脚:“他冒用我的名字,不用管他。”

——

单人病房内,虎杖倭助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人和欣喜于他醒来的孙子,闭了闭眼睛。

他真希望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消失。

而现实往往不能如人所愿,他睁开了眼睛,那两个人还在。

“好久不见,虎杖倭助。”天元微笑注视床上的老人,感慨道,“上次见面还是在悠仁出生的时候。”

虎杖悠仁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注意到孙子询问的视线,虎杖倭助臭着脸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哈,你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天元大笑,手上慢悠悠地削着一颗苹果,“我们怎么说也认识几十年了,这么说就有点伤人了。”

天元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虎杖悠仁:“来吃个苹果。”

虎杖悠仁看看虎杖倭助,又看看天元,迟疑接过。

虎杖倭助冷哼,态度没有任何软化:“你们两个每次找过来都没有好事。”

“我这一生都在被人用刻板印象对待。”羂索优雅地削出一颗苹果,抬手递给虎杖倭助,就像是在递出友好的枝条一样,“真希望我们之间能少些误会。”

虎杖倭助的冷哼声变大:“谢谢,麻烦你帮我扔垃圾桶。”

羂索看向天元,眼神询问她要不要。

天元啃了一口带皮苹果,婉拒了:“我喜欢原汁原味的。”

盯着手上的苹果思考了一会,羂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虎杖倭助怀疑他对苹果动了手脚,而他真的动了手脚。

羂索,从不辜负别人的怀疑的不信任。

用手帕擦干净手,羂索重新戴上了手套:“好吧,明人不说暗话。”

他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接走虎杖悠仁的。”

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迎来低压,虎杖悠仁看着羂索,身体肌肉紧绷,眼神警惕起来。

这个人……很危险。

虎杖倭助则看向天元,眯起了眼睛:“你也打算这么做?”

天元摇头:“你是知道我的,虎杖,我的提议你一般都能接受。”

虎杖倭助的表情在天元话音未落时就皱在了一起。

天元的提议他一般能接受吗?

能。

那他为什么还这副表情?

因为他永远是在勉强接受。

假装没有看到虎杖倭助的抗拒,天元沉吟:“既然拒绝羂索的提议,就是要接受我的提议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表示明白:“那我和羂索明天就搬进去。”

虎杖倭助身躯一震,明明已经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还是颤着音,徒劳地问:“搬进哪?”

羂索微笑接话:“虎杖家。”

//

新的一天,虎杖悠仁在房间里睁开眼睛,恍惚着回忆起了昨天魔幻的一天,洗漱下楼。

而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虎杖悠仁震惊了一下。

昨天那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啊?!

“虎杖悠仁。”有这一头白发和玫红色眼睛的青年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锅汤。

青年凝视了他一会,颔首问好:“日安。”

面对又一位直接叫出他名字的青年,虎杖悠仁有些磕巴:“日、日安。”

“你可以叫我里梅。”他将汤放在餐桌的中央,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假笑,“能麻烦你叫楼上那两位下来吃饭吗?”

“好的!”虎杖悠仁立马就要转身上楼,但楼梯处就在这时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早上好,里梅。”天元精神满满地走下楼梯,“我闻到了早餐的味道。”

里梅麻木地看着过于精神的天元,笃定道:“你熬穿了一夜。”

天元坐在餐桌前一脸坦荡:“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一直早睡早起,健康生活,如果你要找熬穿了一夜的人,羂索昨天大半夜才从窗户翻进来,而且一直没睡。”

里梅非常冷酷:“哦,我会在指责羂索大人后告诉他是你告密的。”

天元看向虎杖悠仁:“你可以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吗?”

虎杖悠仁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天元微笑:“没有证人,我就可以告诉羂索里梅在污蔑我。”

虎杖悠仁迟疑:“……这不太好吧?”

他现在其实更在意昨天这两个人和他说的都是假名这件事。

“悠仁真是一个没有和天元同流合污的好孩子。”羂索感动地摸摸虎杖悠仁的脑袋,坐到了天元对面。

虎杖悠仁浑身一僵,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

里梅把便当塞进虎杖悠仁的背包,也坐下了:“你还有时间吃早餐。”

虎杖悠仁安静而尴尬地坐下,低头喝汤。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

这是一种神奇的经历,两个有些不妙的人物,还有一个……管家?那是管家吗?

在学校度过又一次的普通一天后,虎杖悠仁来到了医院,看着自己的爷爷,欲言又止。

虎杖倭助脸色不太好:“他们已经搬进去了?”

虎杖悠仁点头。

虎杖倭助的脸色更差了。

“爷爷。”虎杖悠仁有些犹豫地问,“他们到底……”

他们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说要把他接走?虎杖悠仁有太多问题了。

“我很想让你离开。”虎杖倭助打断虎杖悠仁的话,沉声道,“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城市,甚至别的国家,去繁华的都城,又或者是偏僻的村庄,总之不要回来,不要被他们找到。”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低头捏了捏眉心,苦大仇深,“因为无论你跑到哪,他们都能找到你。”

虎杖悠仁沉默了一会,尴尬地笑,不相信自己能这么倒霉地被危险人物盯上:“这是夸张的说法?”

虎杖倭助和自己的孙子对视:“不,是陈述事实。”

“……他们跟我们家有仇?”

“没什么仇,就是人比较欠揍。”

虎杖悠仁神色严肃起来:“我那不知名的父亲其实在另一个国家是可怕的黑手党,现在他出了意外,而他的手下过来找我,想让我去继承他的产业?”

虎杖倭助猛拍虎杖悠仁后脑勺:“少看漫画!!”

“好吧。”虎杖悠仁揉着后脑勺,语气里有些许沮丧,“那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然而他的爷爷闭上了眼睛。

虎杖悠仁心里一沉,慌忙摇了摇:“爷爷?爷爷!”

虎杖倭助再次猛拍虎杖悠仁后脑勺:“自己回家了解!我要睡了!”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嘿嘿笑着起身:“好吧,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走向熟悉的回家之路,他推开家门,下意识地说:“我回……”来了。

他抬头,家里的情况映入眼帘。

此时,除了坐在沙发上的羂索,另四位黑西装站在他家的客厅,地上还有一位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虎杖悠仁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很快又推开了。

“你们到底要在别人家干什么啊?!!”

第127章 环境改变一个人

◎对面的沙哑男音逐渐染上了不耐,只听声音就有一种唯我独尊的味道,『“◎

虎杖悠仁,仙台高中一年级生,从小跟着爷爷过着平静而普通的生活。

但在两个自称是爷爷兄弟朋友的人搬进家里后……他的人生开始了极速转弯。

虎杖家温馨的客厅里,羂索把手下打发走,开始了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

他的神色平和而认真,眉宇间却有一些犹豫,似乎不确定眼前这个年幼的少年能否承担住真相的沉重。

但经历过时间的冲刷,已经相当成熟的羂索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虎杖悠仁:“你的父亲在另一个国家是一个强大黑手党家族的首领,但在不久前他出了意外,而作为你父亲最忠诚的手下,我们找到了你,想让你去继承首领的位置。”

这一刻,虎杖悠仁理解了自己爷爷的感受,心情复杂地问:“我们看的是一部漫画吗?”

“你不喜欢这个剧本吗?”羂索疑惑了一下,接着掏出手机翻看剧本册,“那你其实是千年前诅咒之王的备选容器,同时也是他的侄孙,而我和天元是诅咒之王的朋友,现在来找你是想让诅咒之王在你身体里复生,这个剧本怎么样?”

虎杖悠仁捏着下巴认真思考:“单论剧本的话这两个都不错,不过精彩程度就要看之后的剧情安排……”

“但我就不能知道真相吗?!”老老实实评价完,他绝望捂脸,“就算真的是黑手党!也不要在别人家乱搞啊!!”

“唔……”羂索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是我太失礼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什么啊……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吗?

而就在他松了口气的下一秒,三个蒙面人扛着枪冲了进来,紧随而来的是一个劫匪一句话。

“举起手不许动!”

“敢反抗就不要怪我子弹不留情!”

“你们乖乖的还有可能活着!”

一阵嘈杂过后,虎杖悠仁和被他怀疑是黑手党的羂索一起,被绑架了。

——

阴森的废弃建筑搂里,尘土和潮湿的气息遍布空气,裸露的水泥地和石柱冰凉,阳光从未光顾这里,唯有不怀好意之人在此处滋生。

羂索和虎杖悠仁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根承重墙上,三个蒙面男人围着他们,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绑匪一号用枪口抵了抵羂索的额头,威胁道:“说,天幕的电话。”

羂索没有立马照做,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社会人员和一个普通的学生吧。”

“哈!”绑匪二号冷笑,“普通的社会人员?普通的学生?”

绑匪三号跟着冷笑:“虽然她把你们藏的很严实,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她随身携带的那张照片……”

他掏出一张彩色的打印纸,图片上白发少年一左一右揽着红粉发少年和黑发少年的肩膀,三个人面对镜头,笑容灿烂。

绑匪一号又用枪口戳了戳羂索的脑袋:“毫无疑问,你们就是和天幕在同一张照片上的另外两个人的后代。”

羂索沉思,羂索不解,羂索发出疑问:“为什么不能是她的私生子?”

虎杖悠仁震撼转头,三个绑匪瞳孔地震。

“不是?!你何德何能?!”绑匪二号直言不讳,“我知道这个梦很多人都有过,毕竟那是天幕,象征着财富、权利、地位、力量,咒术界大部分人都想过从她手里继承那一切,有这种想法不可耻,但你说出来就有点恶心了。”

羂索据理力争:“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是照片上的那两个人?”

绑匪三号目露鄙夷:“虽然我们没能从咒术界史书上找到照片上这两个人的痕迹,但也绝不可能是你们。”

他充满自信地说:“根据我们的推测,照片上这两个人很可能是某一代咒术界领头人,想想咒术高专不出意外就是未来领头人的那三个新星,再看看你们的狼狈样,曾经的咒术界领头人会这么弱?”

绑匪一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只能是曾经领头人不中用的后代,而且被天幕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带到了身边。”

绑匪三号接话:“而她既然把你们带到了身边,就不会扔下不管。”

绑匪一号扣动扳机,子弹擦过羂索的脸颊,钉进了他身后的墙上。

他的眼神冰冷,声音压低:“现在,告诉我天幕的电话。”

“等一下。”这次开口的是虎杖悠仁,他看着绑匪,有些茫然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三个绑匪:“……”

羂索愉快地介绍:“诅咒,一种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无法被非术师看到的怪物,咒术师,人群中少数能够控制负面情绪不溢散,能看到咒灵并将之祓除的人。”

“他们口中的天幕是在代指天元,咒术界领头人是指每一代咒术师里既有天赋又有心性的优秀术师。”

说到这里,羂索进行了友好的科普,“其实那么多代咒术界领头人里有十分之三的人没有太优秀的术式天赋,十分之五有还算优秀的术式天赋,只有十分之二的人在术式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所以。”他朝虎杖悠仁露出鼓励地微笑,“就算没有术式,你也有机会竞选领头人的职位哦,当然,天元不可能给你开后门,我也不会帮你。”

虎杖悠仁被陌生的信息震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下意识地反驳:“谁要当啊?!!”

他连班长竞选都不会参加!更别说这个听起来就很严肃的职位了!像是在竞选议员一样!好可怕!!

“欸——”羂索失望的表情都变成了简笔的遗憾,“竟然不想吗?真可惜。”

三个绑匪:“……”

“竟然当我们不存在的就这么自顾自的科普了起来!”绑匪二号举枪怼上虎杖悠仁的脸,“看不起我们吗臭小子?!”

“等一下!放过他!”羂索喊停,吐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在绑匪一号拨打电话的时候,虎杖悠仁尝试性挣扎了一下,无奈地询问:“……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和紧张的虎杖悠仁比,羂索就显得很放松,他用笃定的语气说:“不用担心,天元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极其安静,嘟嘟的声响像是打在人的心间,但是很快,电话就被挂断了。

虎杖悠仁心脏骤停,绑匪的枪对准了他和羂索。

绑匪二号打量着两人,嘲笑道:“看来你们两个人在天幕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羂索很是镇定:“因为天元不接未知号码的电话。”

三个绑匪:……

“你不早说!”绑匪一号从包里拿出羂索被收缴的手机,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电话再次被拨响,短暂的嘟响了两声后,终于被人接通了。

『“喂?”』是有些沙哑的男音。

绑匪一号懵逼地看向羂索,羂索震惊地回望,一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羂索?”』对面的沙哑男音逐渐染上了不耐,只听声音就有一种唯我独尊的味道,『“天元有事,有话快说。”』

绑匪一号沉默了下,在把电话递到羂索嘴边让他说和计划不变之间选择了后者。

“对面的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给我听着,然后把我说的话转告给天幕。”

他再次压低声音,冷酷道:“你无比珍惜的那张照片上另外两个人的后代,羂索和虎杖悠仁都在我手里,我要求你们立即释放咒术师监狱里的诅咒师山村,否则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电话对面安静了好一会,传来了喝水的声音。

绑匪一号额头迸起青筋,踢了羂索一脚。

羂索很识时务地发出了惨叫:“救我!快救我啊!我还不想死!救救我吧!如果你不救我的话!他们就会把我的手指一根根砍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抽泣一声:“他们还会挖掉我的眼睛!砍断我的手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会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然后被他们喂给数不清的咒灵!”

“还有悠仁!”羂索泣不成声,哪怕脸上根本没有落一滴眼泪,声音仍然感情充沛,“他还这么小,美好的人生才刚开始!他还有无限可能!就在刚刚他还说想要当咒术界领头人!”

三个绑匪:???

虎杖悠仁:???

绑匪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羂索,像是看到了可怕的特级咒灵一样。

污蔑!这都是污蔑!他们只会干净利落的撕票好吗?!

虽然背上了可怕的黑锅,但是作为绑匪,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断人质。

虎杖悠仁也很难以置信,但他大概猜测这是羂索的计划,忍着没有反驳。

这时,绑匪二号踢了他一脚。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干巴巴道:“啊……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绑匪二号又踢了他一脚:“你在诗朗诵吗?!”

虎杖悠仁有些绝望地闭眼,紧接着陷入了回忆。

他记得自己是一个开朗自来熟的男孩,他会用友好的语言和夸张的表情带来快乐,他从不束手束脚,能轻易的融入一个团体。

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天元和羂索可怕的善变和不按常理出牌让他限制住了自己,是他陷入了替别人尴尬的误区!

虎杖悠仁猛地睁开眼睛,觉醒了!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他哽咽道,“我第一次遇到天元姐和羂索叔这么有趣的人!他们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我曾经从来没有过的改变!如果可以!我还想和他们继续一起活着啊!!”

第128章 我们再一次完整

◎不再是我和天原,而是我们,我们三个,我们再一次完整◎

盘星教的地下,高尖端的科技仪器和咒具混合摆放,屏幕上闪烁着另人看不懂的字母,各种颜色的液体被储存在玻璃器皿之内,闪烁着不详的光泽。

透明的罐子里定格着古怪的咒灵,跳动的咒胎被放在特制的房间里,或许已经失去了生机,或许永远没有诞生的可能。

这里是羂索最大的工作室,以狡诈出名的贵公子的腹地。

而此时,工作室的主人并不在这里,待在这里的人只有天元和里梅。

他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个在边玩手机边惴惴不安,一个在非常专注的惴惴不安。

两人身旁的机器里,一管血液在被不断分解,滴答的声响和机器上闪烁的红光仿佛预示着什么。

等待、等待。

天元关上了手机,无心去看,开始和里梅一样盯着运作的机器开始发呆。

千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事到如今她反倒不确定起来。

她当然欣喜两面宿傩的复生,但伴随着欣喜而来的是一阵惶恐。

天元从不担心两面宿傩是否像是他们等待他一样等待他们,因为问题的答案只有肯定。

但她不确定两面宿傩是否能够接受性格或许有所改变的他们——她和羂索等了太久,或许也变得太多。

如果她制作的能和宿傩手指说话的咒具从来都没有起到作用,如果她让两面宿傩感受到了只有他被抛在千年前的孤独……她又该怎么做?

终于,红光暗了下去,漂亮的蓝色亮起。

里梅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天元则迟疑了一会,但还是走到机器前操作了几下,看着机器弹出一小瓶浅琥珀色的液体。

回忆着羂索的嘱咐,天元用针管把液体抽出,认真排出针管里的空气,紧接着走向不远处的手术台。

伴随着指纹验证通过,空白的手术台中间裂开一道长缝,寒气扩散,一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性身体被推了上来。

直到看到面前这具显然是两面宿傩正常版的身体,天元仍处于某种忧虑之中,但她的动作没再迟疑。

将琥珀色的液体注入那具身体后,她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喂进了那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之中。

时间流逝着,天元的忐忑之情也愈加高涨。

直到她感受到熟悉的咒力在面前这具躯体中翻涌起伏,感受到生机的聚拢,她沉默着继续动作。

一根、两根、三根、羂索手指、五根、宿傩手指,直到十九根,两面宿傩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因为疼痛,因为无法呼吸。

躯体原本正常的指甲染上紫黑,青紫的血管从颈间爬上脸颊,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掌用力,他喘息着,发出嗬嗬的声响。

黑色的咒纹在他的身体上攀爬,庞大的咒力从暴虐的翻涌中平息,两面宿傩抬起头。

天元清楚的看见这具身体眼中的浅蓝瞬息间被暗红的色彩取代。

她在旁边发出遗憾地唏嘘声,但更多的是欣喜。

里梅眼睛亮亮:“欢迎回来!宿傩大人!”

两面宿傩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咳嗽。

里梅迅速递出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天元则举着专业相机连拍好几张,顺便假装自己很忙。

无形的斩击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天元的动作顿了顿。

两面宿傩喝下递来的温水,喉咙好受了点。

这时,他才有时间看向拿着相机站立在一旁像是在发呆的天元。

两面宿傩投以疑惑的视线。

“宿傩!!!”天元扔掉相机,张开双臂猛地抱住两面宿傩,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流,汪汪就是一连串告状,“我和你说!羂索和我打赌你一醒过来就会装失忆,假装不认识我们,他就是不满我对他复活技术的不信任!我只是太担心你了而已!”

“而且就算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也没有关系!”她像是一只抱抱熊一样又给了两面宿傩一个大而有力的拥抱,说着软乎乎的话,“我会一直爱你的!”

被羂索背着天元念叨了几十年“复活装失忆,复活假装不认识我们吓天元一跳,复活假装无法使用咒力和咒术,复活假装看不到咒灵巴拉巴拉”的两面宿傩沉默了一下,丢掉所有尝试的想法,用力回抱了天元。

“我回来了。”

其实知道羂索对宿傩手指絮絮叨叨的天元微笑:“欢迎回来:)”

——

天元觉得自己今天很忙。

她上午把被羂索命名为虎杖溶液的液体注入为两面宿傩准备的身体里做受肉铺垫,又把手指挨个喂了进去,结束了复活两面宿傩大业的尾声。

哪怕内心有点不必要,甚至显得多余的担忧,她也正以一种照顾小孩的心情向两面宿傩介绍羂索实验室里的东西,打算等羂索回来后一起带两面宿傩出去玩。

在羂索打来电话的时候,天元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手机递给两面宿傩,以此把两面宿傩已经复活成功的好消息告诉羂索的同时,还能让两面宿傩习惯下现代科技。

但事情的发展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电话另一头的陌生声音里夹杂着逼迫与威胁,天元翻了下咒术网才想起来他们嘴里的山村是谁。

但绑匪的目的并不会改变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尤其是在听到那句“照片上另外两个人的后代”和“不把山村放了就把他们全杀了”后。

这真的有点好笑。

显然,刚复生没多久的两面宿傩和她是一个态度,在他从天元手里看到绑匪指的那张照片时也真的笑出了声。

但一件事的变化之快总是令人猝不及防的,羂索的“惨叫”让想看好戏的两人陷入了沉默。

刚复生的两面宿傩就感受到了一种令他无语到沉默的熟悉感受。

他千年前活着的时候其实已经很少这么评价羂索了,但他现在还是想说——羂索是个废物。

天元真的想假装自己很忙,忙到忽略了那个电话。

但在看到两面宿傩无语的表情时,她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废弃的建筑搂里,绑匪时刻观察着咒术网的变动,忐忑着天幕的选择,枪口对准着羂索和虎杖悠仁没有任何移动,气氛焦灼起来。

和咒术界领头人比,天幕并不掌握实权,甚至不会关注【窗】的使用情况。

她更多是一种象征。

只在咒术界腐烂到某种程度时才参与进修剪腐败的果实与枝条的活动中。

绑匪二号在废弃楼房里踱步,紧张地暗骂一声。

你看不见它,察觉不到它的踪迹。

你有时候可以穿过它,但无知无觉。

它会给你带来力量,它可能无处不在。

它看着你,或许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

绑匪一号用枪对准羂索的脑袋,手指搭在扳机上,哪怕感到手臂酸痛也一动不动。

从千年前流传至今的警示词被人传诵,只要成为咒术师,就会有人告诉他们——天幕的眼睛永远悬挂于他们的头顶,而他们永远无法看到那双眼睛。

虽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能够简单隐藏咒力的咒具在头顶天幕百年的强压下几乎一诅咒师一个,但对天幕的畏惧仍然存在。

而他们在畏惧之余决定孤注一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绑匪三号看着咒术网发布信息的论坛,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

既然使用诅咒会被发现,那就使用物理手段好了。

他们是这么想的。

砰——

直到无形的斩击切断他们的枪口,白发的青年将他们撂倒关进小型结界内,他们脑内不止息的疯狂火焰才终于熄灭,随之燃起的,是恐惧。

“欢迎回来!宿傩!”羂索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张开双臂就朝两面宿傩走去,“我就知道你今天绝对能来救我。”

他走到两面宿傩面前,给予自己许久未见的挚友一个纯粹的拥抱,接着又把天元也抱在了一起,感动道:“不再是我和天元,而是我们,我们三个,我们再一次完整。”

说着,他松开天元,又给了两面宿傩一个单独的拥抱:“太久了,宿傩,久的我差点忘记你的面容,久到你在我记忆里都变得有些模糊。”

面对羂索对他的思念,两面宿傩保持了沉默,但没过多久他就沉默不下去了。

——因为羂索一直在摸他的肩膀和背。

一刻也没有留恋重逢的喜悦,两面宿傩抬脚,黑着脸就把羂索踹了出去。

羂索捂住被踹的腹部,平安落地。

他抬起头,赞赏的眼神粘在两面宿傩身上,说不出的喜爱。

“不愧是我的杰作,不仅外形完美,看起来也很结实。”他感受了一下腹部的疼痛,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竖起了拇指,不留余地的称赞,“就连力道也和你巅峰时期不遑多让。”

羂索打量着两面宿傩的身体,再次靠近:“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这时,已经进化成靠谱大人的天元拦住羂索,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羂索,我知道宿傩的身体是你一手培育出来的,但你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而且!”她指向两面宿傩的眼睛,“最大的问题还需要靠近才能发现吗!站在这里就能发现了吧?!宿傩他失去了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啊!!!”

天元震声:“当务之急是要想想能不能把那双眼睛挖出去换一双新的!”

忽地,庞大的咒力猛然爆发,两人僵硬地看向两面宿傩,只见他脚下的地面裂出了一道道如同蜘蛛网般的深痕,普通的咒力爆发在瞬息间变成了可怕的黑红。

时间真的过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天元和羂索的插科打混都有些生疏,久到两人忘记自己曾经很少真正惹毛两面宿傩的原因。

迎着两人立马清澈的眼神,两面宿傩冷笑一声,闪现到了他们面前:“去死吧!”

第129章 我们终将会重逢

◎绢花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把宿傩的手指扔进了河里◎

虎杖悠仁在寻找自己的存钱罐。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但他的道德感更为坚强,虎杖悠仁发誓自己是一个好孩子,并且不打算成为一个坏孩子。

在经历一次意外的绑架和被迫的觉醒后,他意识到,一个好的环境对一个孩子而言是最重要的。

虎杖悠仁决定要搬出去住,哪怕这里其实是他家。

他从床底掏出自己小时候的老虎存钱罐,初中时的存钱册,还有晋升高中生后准备的存钱箱,一一打开。

在把钱堆在一起,简单计划后,他为自己布置了一个找兼职的工作,紧接着就要收拾房间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你在干嘛。”这是路过的天元。

她看着虎杖悠仁堆在床上的大堆硬币和纸币,发出了灵魂疑惑:“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虎杖悠仁很想说:是的,买自己的未来。

但面对大概是自己长辈的人,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虎杖悠仁挠头:“家里的房间好像不太够住……我在想要不要搬出去。”

这的确是真话。

“好孩子啊!”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天元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虎杖悠仁,有些许泪目,“虽然并不期望自己的想法成真,但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想,如果宿傩也像是你一样就好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房间不够住的事情。”她宽慰一笑,“里梅已经安排扩建了,我们周末就会一起去乡下的老宅里住两个月。”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哦哦!老宅啊!夏天确实很适合去那里避暑!”

天元赞同地点头:“是啊,我们一起。”

虎杖悠仁僵住,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们是指?”

亲昵地揽过面前的粉发少年,天元笑容灿烂道:“你,虎杖倭助,里梅,羂索,宿傩还有我。”

虎杖悠仁额头流下冷汗:“爷爷不是还在生病吗?”

天元:“已经好了。”

虎杖悠仁:“不是很严重的病吗?”

天元挠头:“哈哈哈,羂索应该已经和你解释了世界上还有咒术的事情吧。”

虎杖悠仁沉默了会,艰难道:“但是我还要上学,搬去乡下很不方便。”

天元竖拇指:“我会让里梅和乌鸦一起送你的。”

就在虎杖悠仁还在思考有什么理由的时候,天元比了单支手枪手:“是一只可以变得很大,载着你飞的乌鸦哦。”

瞬间,虎杖悠仁就把好环境丢到了脑后。

那可是一只可以载着他飞的乌鸦!

他可以骑乌鸦在天上飞!!!

先飞了再走也不迟!

“对了。”天元掏出一张黑卡,递给虎杖悠仁,“零花钱。”

虎杖悠仁慌张地摆手:“不不不!我怎么能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悠仁。”天元打断他的话,“你是一个好孩子,虎杖倭助把你养的很好,你希望成为一个好人,而身为长辈的我和羂索……可能让你失望了。”

在虎杖悠仁怔愣的眼神下,她将黑卡放进少年的手心:“我知道我们不够好,但请你相信我,事情没有那么坏。”

天元:“这些钱是你的精神损失费。”

说完,她摆摆手,走了。

虎杖悠仁看着手里的黑卡,崩溃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想让我相信事情没那么坏就不要给精神损失费啊喂!!!

“啊……这张卡…好像是天元的吧?”这是一手一个箱子但瘸着腿进来的羂索。

“看来我来的刚好。”他一副和善长辈的模样把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那我也就不多解释了,这是你的买命费,另一个箱子我会交给你爷爷。”

虎杖悠仁!瞳孔地震!

“哈哈哈开玩笑的。”羂索把装满现金的箱子合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怕,我的目的和天元是一样的。”

虎杖悠仁安详地保持微笑,心中小人已经落下了自己即将落进地狱之前的最后一滴眼泪:精神损失费和买命费有差别吗!只是从最糟糕变成很糟糕了而已!

羂索看看房门,确定走廊没人后迟疑道:“不过其实我还有一点其他的事情想和你说。”

虎杖悠仁竖起了耳朵。

来了吗?!隐藏于其后的巨大阴谋!!

“是这样的。”羂索斟酌用词,“宿傩,也就是你的伯祖父他刚复活没多久,对现代社会不太熟悉,脾气也比较差,可能会忽然暴起攻击你……不过你不用太担心。”

没有任何良心的他轻飘飘道:“虽然他之前杀过很多人,但他已经改了,早就不杀人了,你看之前我和天元那么说他他都没把我们杀掉。”

虎杖悠仁的视线看向羂索缠着绷带的腿上。

羂索的笑容愈发诚恳:“这是我自己摔的,而且他确实也没杀我。”

虎杖悠仁面无表情:“我当时在场。”

羂索:“……给你500日元假装没看见。”

虎杖悠仁吐槽:“为什么这个时候才给500!虽然我都不想要。”

“总之。”羂索把两个箱子摞在虎杖悠仁的书桌上,挥挥手,单腿跳走了,“不要想太多,他又不可能把你吃了,保持着快乐的心情准备周末的老宅之旅吧!”

虎杖悠仁:……

他看看手里的黑卡,看看桌上的两箱现金,再一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根本快乐不起来啊!!!

半夜,明白搬离无望的虎杖悠仁真正地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脑子:你即将要面对的未来是一片地狱。

虎杖悠仁:我白天就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了,别吵,我现在要睡觉了。

脑子:那个把天元和羂索打一顿的粉毛是你的伯祖父。

虎杖悠仁从床上弹射而起。

他是谁????

而在虎杖悠仁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时候,天元在楼下的客厅里放庆祝彩带。

“隆重欢迎千年的幻之第三人、强大的诅咒之王、羂索一生的最高杰作、里梅永远的追随对象,我铭记的挚友两面宿傩复生!”

天元扔掉彩带包装,用纸巾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在这个值得我们欢庆的日子里,我首先想要感谢羂索,是他的陪伴给予我等待的力量,如果没有他,我难以想象要怎样才能熬过千年的等待。”

羂索同版抹眼泪:“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做了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就算是别人肯定也会把误入歧途、不止一次想要放弃复活宿傩的天元拉回正轨的。”

天元继续吟唱:“哪怕他每年都在抱怨‘为什么其他人可以随便找人受肉?!为什么就两面宿傩受肉这么难?为什么他的手指这么毒?!’并且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把宿傩的手指扔进河里也无法抹消他的功绩!”

羂索土下座:“对不起,是我故意模糊了宿傩和过家家宿傩手指之间的微小差异,天元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闭嘴吧。”

再一次看着两人吵吵闹闹,两面宿傩久违地唇角上扬:“过家家宿傩手指,是怎么一回事。”

瞬间热闹的气氛沉入谷底,冰冷的芬芳弥散在客厅中,令人无法忽视。

天元知道自己玩了宿傩手指过家家,还玩的很开心,但在这种即将被镇压的时候,她当然更乐意成为那个安然无恙的人。

伟大的天元大人毫不犹豫的将视线投向了羂索,而两面宿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也慢悠悠地看向了羂索。

“是思念。”羂索起身,盘腿坐在地毯上,双眼澄澈地看向两面宿傩,“是一种寄托,是我们想象你还在的一种方式。”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某种情绪:“我知道你从未离开,但你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动作,你就像是离开了一样。”

“而天元要比我无聊的多,我不想看到她忧愁的神色,哪怕那份忧愁很浅很淡,被她深深的压在眼底,我也不想看见。”

“所以我就那么做了。”羂索笑了笑,“我当时就想,如果你知道了的话,肯定也不会生我的气吧。”

一时间,无论是天元、里梅还是两面宿傩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羂索的身上。

但他们的眼神都和动容无关。

显然,他们感受到了同样的既视感。

天元沉思:“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羂索说话的时机,还是说话的格式都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

里梅目移,他已经想起来为什么这么熟悉了,但他熟练的不打算参与进去。

两面宿傩的唇角又上扬了些许,忍不住低笑:“你的常用手段。”

羂索也笑了:“在即将被指责前打感情牌。”

“这么说我就要伤心了。”天元恍然,在男孩们的调侃之下举手投降,澄澈的琥珀色眼睛含着笑意看着自己的两个友人,“我的那些话可都是真心的。”

她无奈抱怨:“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期待与你们的重逢,也真的会永远记得你们。”

“和你们交朋友时说的那些话虽然带了点我的恶趣味,但不代表它们是假的。”

天元的脸上带了丝伤心:“你们可以说我的话没有说全,也可以指责我把三分情绪表现成十分,但你们不能怀疑我话语的真假。”

“无论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成为朋友的时候,还是之后的之后,我都是真心的。”

“直到现在。”她揽过两人的肩膀,按着他们的头,脑袋凑脑袋,“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想到就会开心的挚友。”

那是一个郑重而温暖的拥抱。

“我从未怀疑我们终将重逢。”

羂索保持头挨头的动作不动,加入了拥抱,又夸张叹息:“最狡诈的语言大师也在你面前甘拜下风。”

两面宿傩同样头挨着头,无奈地收拢双臂:“我从未想到自己要在一天里得到四个拥抱。”

第130章 三人的养老日常

◎和他们相处,并保持自己的善心。◎

虎杖悠仁来到了医院,他的爷爷就如天元所说已经好了,但他显然并不想回去。

虎杖倭助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子,冷哼一声:“希望你不是想来劝我回那个被两个讨人嫌的家伙占领的房子的。”

已经是老年人,清楚自己不再年轻也经不起折腾,也很清楚天元和羂索有多难搞的他十动然拒:“如果要和那两个人共处一室,我还不如待在医院里。”

虎杖悠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爷爷,他当然不是来劝虎杖倭助回去的,因为就连他也觉得呆在医院要比回家要好很多。

但他还是想抱怨一下:“您不能把您唯一的孙子留在一个充满陌生人的家里!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两个了!是三个!!”

看着虎杖悠仁抱怨的表情,虎杖倭助抱臂,再次冷哼:“这才哪到哪你就觉得不行了?”

他看着自己的孙子,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当年也是忽然遇到天元和羂索,然后被改变了人生轨迹的。

因此,他在苦恼与担忧之余又想鼓励。

因为当初的他因此看到了很多平常人看不到的风景,拥有了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

“保持你的善心,悠仁。”

虎杖悠仁止住话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虎杖倭助的表情严肃,那双因衰老而染上灰暗的蓝色眼中带着锐利的锋芒:“和他们相处,并保持自己的善心,能做到这样你就已经很好了。”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的爷爷在传授自己和天元、羂索相处的手段,但是……

他有些汗颜地问:“那个……爷爷,您能再说明白一点吗?我听不懂。”

虎杖倭助大怒:“既然这都听不懂那就用你自己的心去感受!别老来找我问东问西的!没到要去老宅的时间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虎杖悠仁语气弱弱:“这种说法也太少年漫了吧……”

虎杖倭助猛拍虎杖悠仁的后脑勺:“都说了少看漫画!”

虎杖悠仁狼狈地被自己的爷爷赶出了医院,而他并不打算放弃,很快就有了新的计划。

他打算和家里的几个人打时间差。

既然一定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又想避免碰面,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虎杖悠仁原本会在七点半的时候出发上学,他们来了后里梅会在每天的六点左右起来做饭,而天元、羂索和两面宿傩会在八点或八点半起床。

也就是说,如果想彻底绕开他们,他就要在六点之前离开家。

今天是执行计划的第一天,为了保证计划成功,虎杖悠仁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他悄悄的换衣服,悄悄的洗漱,悄悄的拎起书包走向楼梯口,去往离开家门的路。

窗外的天空蒙蒙亮,屋里的光线昏暗,房间里只有钟表缓慢走动的滴答声。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的踩着阶梯,没有弄出一丁点声响。

天元发现了行动小心的虎杖悠仁,并朝他伸出了援手。

具体行动就是在楼梯拐角吓了虎杖悠仁一跳,然后悄悄问他:“你要出去玩吗?”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想要打哈哈,却被天元静声的手势打断了。

两人偷偷摸摸走出了家门,站在房外面面相觑。

这时,一只黑色的鸟影从院子里的树上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粉毛少年。

天元抬手让乌鸦落在她的虎口处,笑着看向虎杖悠仁:“想不想看点别的?”

虎杖悠仁记得自己行动的目的,按理来说他该拒绝以结束这次意外的碰面。

但他想起羂索之前说的咒灵,眼睛难以抑制的亮了。

求知欲与理性拉扯,就在这时,爷爷说过的话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和他们相处,并保持自己的善心。”』

于是他让求知欲占领了上风,用力点头:“想!”

——

他在飞。

晨间的冷空气在高空中格外明显,微风穿过他的发丝,划过他的脸颊、手背、张开的手臂,灌进他大张的嘴里。

虎杖悠仁趴在黑色大鸟的背上,用余光俯瞰着地面的房屋,惊觉那些在平常的自己看来很大的东西在空中的视角都变得很小很小。

紧张、期待还有一点点的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调整姿势,很快掌握住了要领,直接站在了上面。

虎杖悠仁张开双臂,他看着望不到头的天空,感受着风,感受着速度,感受着飞翔,感受自己宛若被天空包裹,感受着这一切。

然后,深吸一口气。

“我——在——飞——!!!”

离他近一些的鸟被惊走,就像每一次躲避发出怪叫的大型飞鸟。

晨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就像对待身边的每一朵云一样为他染上色彩。

天元站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抬头看着兴奋的虎杖悠仁和同样兴奋的乌鸦。

一人一咒灵像是两只哈士奇一样在天空飞了又飞,又在得到她的许可后飞向了更远处。

两面宿傩推开天台楼梯口走到天元身边,习惯性揣着手,看了眼在空中撒欢的一乌鸦一虎杖后就看向逐渐升起的太阳。

羂索拎着里梅打包的四份早餐和一份盒饭慢吞吞走上来,把东西放好后站在了天元的另一边,接着就做了和两面宿傩一样的动作。

他看了一眼在空中撒欢的一乌鸦一虎杖,然后看向逐渐升起的太阳。

“如果喜欢小孩子的话我可以造一个。”这是羂索。

“敢造就把你杀了。”这是两面宿傩。

“我只是很喜欢悠仁而已。”这是天元。

又是一阵沉默。

两面宿傩不放心地问:“你没把我的身体给羂索吧?”

天元的眼神犀利起来:“我当然是对他严防死守了!他尝试过贿赂我,但被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也尝试过去偷,但被我无敌的结界术挡在了外面,还因为触动了结界陷阱被我逮了个正着。”

伟大的结界大师拍着胸脯向两面宿傩保证:“放心吧,就算羂索真的造出来一个,你的身体样本也不会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两面宿傩本该松一口气,但他偏偏又轻松不起来。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羂索想干的事情通常能成功个百分之九十。

羂索有些不满于自己两位挚友对这件事的反对程度,但也只是遗憾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乌鸦从远处飞来,能看出来两个小家伙相处的不错,乌鸦变小后还站在虎杖悠仁的肩膀上咕咕地叫。

在得到爷爷的生存守则并和天元简单的相处后,虎杖悠仁很快抛弃了那些顾虑,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开朗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孩子,也很擅长与人交际。

于是,在天台上看到羂索和两面宿傩后,他很有精神地打了声招呼:“羂索叔!伯祖父!”

羂索笑眯眯的应和,而两面宿傩则沉默了。

他当然记得自己年轻时的平行世界之旅,也记得那个世界的粉发少年,在看到眼前的虎杖悠仁时也没有什么恶感。

他还记得那个小鬼做的拉面很好吃。

两面宿傩知道自己的性格在他人眼里算不上好,如果没有天元和羂索在身边把惹到他的人用他们的方式解决,他非常乐意直接上手把那些人切成随便几块,行恶行善只看他心情好坏。

当然,因为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很烦很无聊,他几乎一直是在干搞破坏的事情。

但他对友人喜欢的后辈还是有些耐心的,更何况虎杖悠仁的确不令他讨厌。

但是叫他伯祖父大可不必。

两面宿傩坐在从乌鸦嘴里掏出来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叫名字。”

虎杖悠仁把羂索带来的便当塞进书包里,乖乖坐下:“好的,宿傩。”

天元喝了口汤:“也叫我名字就行了。”

虎杖悠仁再次乖巧点头:“天元。”

羂索夹了一筷子菜:“我的称呼就不用变了。”

他很满意自己的称呼。

但称呼不是他满意就可以了的,羂索很快感受到了来自天元和两面宿傩的凝视。

羂索:“……”

羂索忍气吞声:“我想了想,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虎杖悠仁点头,丝毫没有被羂索的反复无常困扰。

百米的大楼天台,四个人坐在桌前吃着早餐,乌鸦停落在粉发少年的肩膀处,认真地啄弄羽毛。

虎杖悠仁感受着肩膀的重量,看着在这一刻和普通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的三人,察觉到了现在与今早的不同。

早上的他保持着抗拒与排斥,并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就像避开在墙角吸烟的人,追上抢包的劫匪那样自然。

但在听到爷爷的话和接受了天元的邀请后,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

他试着接触,尝试着与之相处,因此,他在此刻发自内心的认为,他们好像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虽然仍然不懂爷爷为什么会说『“和他们相处,并保持自己的善心,能做到这样你就已经很好了。”』的话。

但是虎杖悠仁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自己生活的改变了。

而且从一开始,事情好像就没有变坏。 ::

当天下午。

在已经基本清楚这个时代的生存守则后,两面宿傩在天元和羂索鼓励地眼神下独自离开了家门。

身边的楼房,行驶的车辆,走过的行人,还有脚下的地面,即使之前已经见过,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一切都显得如此陌生。

两面宿傩本该感受到孤独或者格格不入,但口袋里不断响起消息提醒音的手机让他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一刻,天元和羂索在与不在好像都没有了不同。

他观察着,也感受着。

楼房上巨大的屏幕,数不清的商铺,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很多人排队但根本不好吃的食物……两面宿傩对最后者尤其有意见。

然后,他隔着人山人海,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晚了,今天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