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医生说我只能活六个月了(2 / 2)

心术 六六 4988 字 2024-02-18

刘晨曦负责扇脸,霍思邈负责踢腿,郑艾平左推右挡:“我觉得我是周立波哎!动作标准吧?”

“标准找打。快说!”

郑艾平一脸神秘:“老太的病,一点不严重,我看严重的那部分应该归口腔科管,牙肿得半个脑袋发烫。这个不归我们管,明天就可以退回去。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不舍得退回去。”俩人都懒得搭理他。

霍思邈:“不是我科的病人我们向来不搭理。”

郑艾平说:“那个人的女儿是上戏表演系的学生,惊为天人!我看完以后就跟她讲,你母亲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可能需要大夫们来会诊,你等着,我去叫人。我这就奔下来通报情况了。”

霍思邈噌地蹿起来跑出房间,把门一反锁,在外面喊:“你们谁都不许出来。就在这里老实呆着。不要跟我抢,不然我在你们饭里下含笑半步癫。”最后那个癫字是在两层楼之上飘下来的。

刘晨曦笑着对郑艾平说:“你现在很会办事了嘛!”

郑艾平嘿嘿一笑。

霍思邈一溜烟蹿到了十八楼王淑萍的病房,特意在门口修容弄衣捣鼓了半天,满怀希望地打开门后,却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三十岁妇女对着床上老太直喊“妈……妈……”这让霍思邈觉得很失望,他的小心灵受到严重撞击。

就在他沮丧地走到护士台附近时,突然眼睛一亮,只见一个美女站在护士台前,漂亮得让人眼晕,像顶着光环的圣母玛利亚。第一眼,霍思邈就知道这是未来的霍太太,王淑萍貌美如花的演员闺女。霍思邈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把小姑娘顺理成章勾搭上手,得知之前病房里的那位是她的干姐姐。这时美小护嘻嘻哈哈地从走廊尽头走来,一抬眼差点撞上霍思邈,习惯性地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霍同志,真敬业啊!还不下班儿?给加班费吗?”

霍思邈下不来台,脸涨得通红地看着VIP :“小美同学,请自重啊,怎么喜欢动手动脚的啦?小心我去院办投诉你性骚扰!”

美小护惊讶地看着霍思邈,半晌没说出话来。

手术休息室,美小护愤愤不平:“霍思邈这个小骚货,发痴了。我拍他一下屁股,他竟然让我自重!平日里他打情骂俏搂搂抱抱是常事,吃饭的时候相互喂都有过,怎么我摸一下他屁股就不自重了?若这样看来,他平日里骨头连二两都不到。”

刘晨曦发问:“你在哪儿看到他的呀?”

“十八楼啊!”

刘晨曦明白了:“废话,谁让你在那摸他!摸屁股是要双规的。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才可以做规定的事。等下到四楼,你看看他还是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这下换美小护犯晕了:“几楼摸有关系吗?”

刚刚和VIP 约完会的霍思邈垂头丧气地晃进了休息室,对着众人狂吐苦水。

美小护这才知道摸屁股被封杀的原委:“我擦!真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为了个女演员,老虎屁股都摸不得了!不过,还有什么人你摆不平的?不正常啊?”

“既然是我追人家,肯定讲她擅长的呀,我们聊电影,但我发现我插不上话,非常影响我的英雄形象。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医生这个职业真是妨碍恋爱。”霍思邈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

刘晨曦则不以为然:“老二啊,你这样谈恋爱不行,被她牵着鼻子走,咱的生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视野就那么窄窄一条,除了手术就是门诊,除了夜班就是查房。N 年不休假,没有任何娱乐,你跟娱乐圈的人谈娱乐,这叫自曝其短。要跟她谈科学,谈生命的奥秘,谈医生的伟大,要把她拉进你的圈里。”

霍思邈摇摇头,说:“不行,我天生就英雄气短,我对艺术很崇拜,顺带连搞艺术的人。”

美小护坏笑着说:“这一句话最在点子上:搞艺术的人。所有的‘搞’字,都是动词上披着形容词的外衣。明明是奔着搞而去,却披上热爱音乐热爱绘画热爱艺术的遮羞布。热爱什么是虚的,热爱的那个人才是实的。认识你十年了,第一次发现你原来是狂热的艺术爱好者。”

霍思邈惊讶:“小姑娘!我们都在一起厮混十年了啊?当初你刚进来的时候,简直像花一样绽放,现在怎么衰老成这样啊!”

“有没有搞错,当时我才十七八!现在我都要退出婚恋市场了!护士这个职业把我给毁了!”美小护看上去很忧郁。

霍思邈深情地望着美小护,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小郑,你替我想个法子,这种不明原因的神经痛能扣她多久,越久越好,成败在此一举。”霍思邈郑重交代。

郑艾平委屈地说:“顶多一天两天,做个扫描什么的就差不多了,道理上说应该没有肿瘤的迹象。”

霍思邈一拍桌子,指着郑艾平说:“查!没有肿瘤也要查出肿瘤!就这么定了!”

如果说恋爱是种病的话,那么这玩意儿一定是有传染性的。要说霍思邈还在VIP 的门口打转转,没入个门道,那么郑艾平追张晓蕾就跟开了外挂的小强一样,一路透视着打boss。

张晓蕾和郑艾平在值夜班的枯燥互动中交流得活色生香:“我以前排队的时候,站过第一排,老师说‘向张晓蕾同学看齐’,把我给激动死了!我最喜欢当领导的感觉。因为长这么大,我从没当过干部哦!”

郑艾平无比同情地看着晓蕾,说:“这就是我和你最本质的区别。我从上幼儿园起就当班长,到小学的大队长,到中学的学生会主席,一路保送到博士一路当干部。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称第一。”

张晓蕾一脸崇拜地看着郑艾平,郑艾平还想继续讲他的光辉事迹,却被阵阵哀嚎打断。厕所边,寄居着钢丝男,叫声惨绝人寰。郑艾平实在是看不下去,让护士给他推了针杜冷丁。

隔天霍思邈一见到美小护,就一脸坏笑地上前往她肩膀上一拍,顺便还在脸蛋上揪了一揪。

“霍同学请自重,不要拍拍打打的。”美小护摆出一副冷脸。

霍思邈嬉皮笑脸地说:“哟哟,还记仇呢!好好好,回拍一下,道个歉。”说完在美小护屁股上拍了一把。美小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和霍思邈说起了钢丝男的事儿,两个人说完就去了急诊大厅。

钢丝男缩在急诊大厅拐角处的墙角,狼吞虎咽地吃着美小护给他弄的泡面,几个护士围着他,他的身边还多了一床很漂亮的花毛毯。

霍思邈摸摸钢丝男的毛毯,看看他身边的家当很齐全,一个角落被布置得还挺舒服,想想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你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了。这毛毯很漂亮嘛!谁给你的啊?”钢丝男指指张晓蕾。

“你们要是再送一对花枕头,我看这里就像新房了。”霍思邈笑道。

美小护对着钢丝男说:“哎,我们跟你商量个事啊!”

“什么事儿?”钢丝男头还没从泡面里抬起来。

“你在这里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啊!你每次转头,我们心都悬着,怕你戳到人。而且你这个样子不好看你知道吗?”美小护努力地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钢丝男认真地说:“要不,你们给我两边挂上灯笼,就好看了?还省得我晚上出门打手电了。”

美小护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会吓人的,不利于团结安定。”

“你们给我开个刀,拔出来,不就好了?”钢丝男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了。

关键时刻还得靠他啊,霍思邈往前一站,严肃地说:“你这个刀,我们小组研究过了,很危险,不好随便拔的,带着钢丝呢,你还能活着,上手术台的话,我们都怕你下不来了。”

钢丝男眼神绝望,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治了?”

美小护立刻在背后拉了霍思邈一把,霍思邈会意:“治!治!怎么能不治呢?虽然很危险,我们依旧要想办法治。我们这就给你治。”说完,就拉着钢丝男去了缝合室。

缝合室里,一群人围着钢丝男。霍思邈接过美小护递过来的钳子,美小护用手遮住钢丝男的眼。霍思邈咔嚓一下,一边掉了。

“疼不疼?”美小护出声询问。

“疼。不过没癌症疼。”

霍思邈换一边,美小护挡住另一边的眼。霍思邈咔嚓一下,另一边掉了,大家满意地看着钢丝男。

“完了啊?”

霍思邈欣赏地点点头,美小护赶紧递上镜子。钢丝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疑惑加愤怒地说:“这就算治了啊!”

霍思邈赶紧圆场:“你别着急。这个礼拜全科医生讨论你的病情,说不定会有办法给你拿出来。先凑合一下吧!”

钢丝男眼里一丝希望:“真的啊!我没钱。”

美小护安慰着说:“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但是你家属可能要来一趟,因为没人给你签字肯定是不行的。”

钢丝男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我没有家属。”

“你不是有儿子女儿老婆吗?”美小护疑惑地问。

“我没有家属。我没有钱。”

美小护摇摇头,告诉他:“我们叫你家属来,不是为了催你交钱的。你还不相信我们啊?”

“我就是没有家属。”

之后不管美小护他们问什么,钢丝男死活都不说了。

医院讨论的结果是,钢丝男骨癌晚期,他的生命已经没有挽留的价值了,理论上也就几个月的命了,况且他连签字的家属都没有,没法给他开刀,医院不是福利院。

晚上,郑艾平主动找到了钢丝男谈话:“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我们还是建议你就带异物生活。”

“什么叫带异物生活?”钢丝男不懂地问。

郑艾平耐心地解释:“就是让钢丝放在里面。你肯定听说过以前打仗的军人,脑子里有残留的弹片,但也不影响生活的,所以,你这根钢丝不会影响你的生命的。”

钢丝男僵硬地笑了笑,说:“其实你是想说,我反正要死了,钢丝拔不拔都无所谓是吧?”

郑艾平沉吟片刻,说:“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其实我们把能做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钢丝男无限悲伤:“你在轰我走。”

“我不是轰你走,是我们能为你做的事,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超出我们能帮的范围了,我感到很抱歉。”郑艾平无奈地说。

钢丝男顿了顿,抬起头看了看上面,说:“我这一辈子,刚三十岁,就差不多到头了。大夫,我不想死啊!可我干吗要给自己这一砖头?因为我已经是废人了,我就是怕给他们增加负担。家里已经没钱了,不值得为我这个废人再背债,可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活着,看着我小孩长大,成家。我从云南来,来的时候也是逃出来的,欠了医院的钱。我一路混车混来,到这个大城市,刚下火车我真是羡慕死了!我要不是病,我哪知道外面的城市是这样的啊!这里的房子多高啊,这里的人多有钱啊,这里的车多漂亮啊!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我连瞧病的钱都没有,而你们要啥有啥呢?”

钢丝男擦了一把脸,咽回眼泪。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很犀利,一脸的愤世嫉俗。

“我要报复。我要报复这个社会!反正我烂命一条,没什么钱了,我真想找一捆炸药,放在地铁上,大家都死!你再有钱,你再牛气,你到死,总跟我一样了吧?”

一旁的郑艾平听得是不寒而栗,“哎!这位大哥,不是我们不给你治,是治不了了。我们也想帮你,我们也是凭自己的技术在干活,和你没什么两样。我们坐地铁,而不是坐私家车,就说明我们还没到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步,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念头啊!”

钢丝男握着郑艾平的手说:“大夫,你是好人,你们有不少都是好人,你放心,我不炸这个医院,不炸你。”

郑艾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定不能走,要真出什么事儿他一辈子都不安心。

郑艾平努力安抚钢丝男:“哎!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胡来啊!我本来是希望好好跟你说的,你这样,我反倒不能放你走了。你这不是让我干了件好事要负疚一辈子吗?这样,你哪里都不要去,我明天去找我们主任,我再跟他谈谈。”

这时急诊灯亮了起来,郑艾平不得不离开,他临走前跟值班护士春燕交代:“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春燕点点头。

郑艾平一走,春燕就赶紧给美小护打了个电话:“美姐,我跟你说件不好的事,郑住总让我看着那个钢丝男,别让他跑了。我该怎么办啊!”

美小护警惕地问:“看着他干吗呀?他都穷成那样了,还能让他付钱吗?”

“那,那我怎么办?”

“你傻呀你!让他快跑呀!跑路的又不是他一个!”

“那回头,郑住总找我,我怎么说?”

“你那么多病人按铃,救护车来来往往的,你又不是狱卒,你哪管

得了这么多啊!没事,构不成错。听你姐的。有事我负责!”

春燕放下电话就去找钢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