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大师兄那么高尚，但我认为，你找了菁菁，你就得承受这些。

刚开始你可能不适应，时间久了你就不在意了。不过估计以后一辈子，你大约在报纸上看到你老婆的次数，要比现实里看到的次数多。但说实话，要是我，我是不会找女演员的。人靓是非多。本来找女护士就够辛苦的了，家里小孩都没人带，要是再找个女演员，她一拍戏走了好几个月，你以后的家谁照顾？你妈妈听说，挺挑剔的。”郑艾平越说越现实。

刘晨曦问霍思邈：“你那个不是省油灯的局长太太妈妈，怎么评价菁菁的？”

“以前的标准是‘四不找’。现在说我找到一个‘四不像’，还不如女护士呢，来了个狐狸精！我妈现在对我最多的叮嘱，从以前的要找个正经女孩子，到现在要注意养肾，多喝枸杞子茶。”

刘晨曦终于笑了，说：“菁菁原来是工兵，为未来的士兵扫清障碍的。

菁菁过后，估计你妈看谁都顺眼了。”

“舒服多了。人还是需要兄弟的。我这几天老想打人。”霍思邈郁闷地说。

郑艾平笑着接了一句：“结果被打了。”

霍思邈指着自己挨打的那边脸，说：“不明显吧？这个女人，力气还是蛮大的。我现在放心了，要不是她自己情愿，导演想霸王硬上弓，那是不可能的。”

周末，美小护特地邀请了大家去她的新家做一日游。她一路抱怨霍思邈给她买的那个组合家具太垃圾，竟然还要自己拼装，霍思邈在一旁恨得牙痒痒。为了平息这两个人直接的宿怨，刘晨曦和郑艾平只好做免费工，帮她安装家具。就连许久不见的十三姨也过来凑起了热闹，还特地买了个烛台送她，让美小护看得好生感动。

美小护为了感谢大家，特意请他们撮了顿馆子。当然，她再不敢请他们吃小龙虾了。简单干净的家常菜馆里，一群人坐在一桌上，感觉特别热闹。

刘晨曦首先作了个代表发言：“今天都很高兴，小梅搬了新家，小霍康复出院，小杜因为在灾区表现优异，经过上面讨论近日也要重返科室，还有小满最近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觉得我都老了。”

郑艾平笑了：“说了一圈都没我啊！？不过老大，你不老，真的，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老，跟我们差不多。”几个年轻人同时做呕吐状。

杜丰生竖起了大拇指，说：“哇，这马屁拍的，到位！”

“哈哈哈哈，这让我想起小郑以前的一个故事。”刘晨曦回忆起第一次见郑艾平的情形。

“那个时候，你的履历一放在台面上，说老实话，我们一群老师，都是不喜欢的，都不太想要你。因为，你太漂亮了！优秀共产党员，学生代表，还是你们那个市的什么代表吧？一路上来，我印象里就没考试过，全部保送，直升。大家其实当时心里嘀咕的是，这样的小孩，搞不好家里是有背景的，不然不可能履历这么干净漂亮。一路直升上来，谁知道水平怎么样呢？连个考试成绩参考都没有。”

郑艾平惊呼：“我？我！我真是冤枉啊！我履历上写得很清楚啊，我爸爸妈妈就是一般职员啊！”刘晨曦摇头。

“现在不能只看爸爸妈妈的。大家都选学生，选到最后，我么，第一届招研究生，没挑头。不要的就送到我这里。当时我也不想要的，要退回去了。老主任劝我一句话。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收这个学生，但是，你要相信过来人的判断，这样的学生，绝大多数是优秀的，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是好孩子。不要因为第一印象，而坏了一个好孩子的前程。你知道，我这个人，心比较软，要是换了霍思邈招生，你肯定就回去了，我后来就想，算了，就这个吧！不行以后再吸取教训。谁知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可靠，善良，行动力强，就因为你，我从此以后录取学生，都喜欢选学生干部了。你看，你改变了学生干部的命运。”全场爆笑，郑艾平也很不好意思。

霍思邈笑着说：“那确实，还是老大了解我，你要换我手上早退了！”

美小护嗤笑了一声，对霍思邈说：“你这个人，思想境界真低！离我们革命前辈差太远了！知道吗？我今天看到大明星秦怡了！我到八十岁，要是有她那派头，我真是心满意足了！妆化得，那真叫讲究！一丝不苟！”

霍思邈回嘴：“那是！衣服估计也得好几万一套的。你到八十岁，肯定买不起。你没见她手脚多大！地震的时候伸手就捐二十万的主。”

美小护拍霍思邈一巴掌，说：“你这人，巨没品。自己品德低下，看谁都跟你一般高低，还市优秀青年呢！我说出来你根本不会相信。我也以为她很有钱，谁知，她的领导今天下去探望她的时候，跟她说移到上面单间去，她死活不肯，她说她没钱！”

“不可能吧？她有钱捐出去，没钱给自己住好病房吗？”郑艾平不相信。

“真的！我们几个都听到的，领导再三问她还剩多少钱，她说都捐了，还剩一点美金而已。”美小护再次强调。

霍思邈一脸欠扁地说：“她这到底是心系百姓呢还是沽名钓誉呢？”

美小护特别不高兴：“她还需要名和誉吗？这些，她缺吗？她都八十多了。你想想她，再想想李云景老先生，再想想常香玉捐的战斗机，你内心，都没一点惭愧吗？我反正特不好受。我其实不愿意她搬楼上去。

她要是在楼下，我能让宝珍跟小静，多照顾照顾她，替全国人民尽点心。”

杜丰生感慨：“我发现她们那代人，怎么这么纯粹呢？纯粹得，到今天看，都有点傻了。”

“那是因为我们这代人，都精明得过头了。”郑艾平接话。

霍思邈哼了一声：“拉倒吧！你们呀，就跟广大群众一样，一到抗震救灾了就想起医生的好，一到感动事迹的时候，就忘记这社会的普世真相了。我哪天让你们看看现实社会，你们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感动。哎！你一下午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呀？”霍思邈问刘晨曦。

“哦！这个呀！稀奇吧！一个病友送的。开刀开得很好，他托人送来的水果。”

“啊？水果啊！没见过啊！看看，看看！太奇怪了，肯定不是榴莲，软的啊！”十三姨疑惑。

刘晨曦笑了：“我喜欢它的名字，所以带回家给南南。”

“这东西叫什么？”十三姨问。

“叫释迦摩尼的释迦，因为它长得像释迦摩尼的头。”

十三姨赞叹：“我以为我送的就已经够别出心裁了，没想到还有人抢我的风头！”

郑艾平笑着说：“十三姨，你肯定不算最出格的。我们这里收的礼物要多怪有多怪，前两天有人还送小龙虾来，说是田里抓的，自己手刷的，特别干净，还调了卤汁一路从盱眙开过来呢！”霍思邈点头。

“这不奇怪。还有更奇怪的。以前我们这里来了个老农民，他儿子驾骡车翻山沟里，脑缺损，修复工作是我们做的。两年之后他捧着一个泥巴盆来献宝，说是自家地里挖的，考虑再三，我们建议他还是交给当地政府，怎么看怎么像古董。最终竟因此而挖出一个什么侯的墓穴。说明我们领导，除了开刀技术好，识别文物的水平也不差的，肯定不会挖出假曹操墓。”

霍思邈说完美小护接着说：“还有人送狼犬，说是送给我们看门。

考虑到门卫有可能失业，增加社会失业率，我们让一个小护士抱走了。

抱走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医闹过来找茬，我们都很怀念那条据说已经长到一百斤的狗，都有人高了。”

十三姨听得哈哈直笑：“这叫啊，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种礼，拿着真是舒服呢！”

科室会议，全员到齐。主任在科会上发表讲话：“今天主要说三个问题。第一，这个这个，大家注意一下超标问题。上个月财务又提醒我们，医保超标了。”

说完主任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

斟酌了很久，主任还是为难地开口：“大家能不能手里控制一下，尽量……尽量选点便宜的病人。”说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又尴尬地追加了一句：“如果是紧急的必须救治的，就……还是收吧！”下面已经有人憋不住笑了。

副主任补充：“这个是没办法的事。社保局对一个住院医保病患的上限额度是两千块。十年前定的标准，十年后还是一样。这十年，房价都翻了四五番了，猪肉都涨了七八倍了，医疗用品都提价N 回了，医保标准不变，病人收得多，我们科就亏得多。每个组都注意筛选一下，尽量选一些……看起来花费少的啊！”

主任冲副主任点点头，继续：“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论文的。科里最近掀起了科研的小高潮，有不少同志的文章被国家一级杂志接收，有一些同志的文章甚至被国际接收，像刘晨曦的有一篇关于病例切片的，就被‘新英格兰’接收了……”

刘晨曦举手，愧疚地说：“那个，对不起，那个我没赶上最后的交稿期，又被拒了。”

主任了解地笑了笑：“我就是要说这个问题。你之所以没赶上交稿期，原因大家也都知道，对于一位有职业道德的人，我们不应该把他的奉献作为一种惩罚。霍思邈跟我商量了一下，我特地跟《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了一封求情信，他们今天刚回的消息，延长接收期一个月，你抓紧把这个事做完，这次不要再出意外了。”刘晨曦感到非常意外，又十分感动。

主任接着说：“我觉得这样做是合理的啊！好人应该得到好报。要是好人做了好事却得到不公平待遇，以后谁去做好人呢？医生的职责，我个人觉得还是治病救人为第一要务，科研是必需的但不能影响到主业。

第三点……”

主任说到第三点，又开始有点不好意思。

“上级医疗机构要各大医院注意一个新动向，去新疆下放返城知青变医闹的问题，请各级医疗机构提高警惕。”

霍思邈突然冒出来一句：“怎么提高警惕？防火防盗防知青？一看年龄相当的，先问他有没有新疆下放背景？如果有，立刻戴上头盔跟他讲，对不起，你的病，看不了？人家本来不闹的，给你这样一弄，不闹都要闹了。”

全场哄堂大笑。

“这个小猢狲，哪个替我拖下去打一顿再拉回来。调皮捣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