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那老板大人我可不可以吃饭了,好饿的。”
不舍得松开手,傅眠慢慢从他身上爬下来,把食盒掂过来:
“吃。”
说着自己却从旁边空工位上拽了个椅子,坐在电脑前去看那张表。
“你干嘛?”沉熠刚把食盒打开,一抬眼就见这人已经拿着键盘敲起来。
男人直视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我帮你改改。”只是说着眉头皱起来,粗粗浏览一遍,
“你这做得挺好的,细节处理得都够到位了,这表拿到高级别的会议也完全够用。”
又冷哼一声,道,
“我就说你们那个上司故意为难你吧。”话了还是仔细修改润色一番。
有点荒唐的好笑,亿以下项目都不亲自过目的傅总现在对着一张普通的市场调研报告逐字逐句的修改,时不时还要琢磨一下如何精进。
这想法逗乐了沉熠,他笑眯眯的指尖一勾,就把桌子一旁的银丝眼镜轻轻架到傅眠鼻梁上,捏着对方的下巴打量:
“嗯,好帅。”
的确好帅,尤其对方还西装革履,镜框一压就把那点狂傲压下去,愈发显得脸部线条流畅,沉然中高智感扑面而来。
傅眠哼笑一声,显然对他的夸奖很受用:
“你知道就好。”
穹顶深黑无垢,一轮冷月嵌在黑绒幕布,月光莹莹镀在明净玻璃上,倒影出室内一片温馨。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六天。
第66章
第二天一早沉熠就将这份表放到王主管办公室的桌子上。
秃头领导还没来, 沉熠也不急,回到工位上去看项目的资料。
他神色专注,墨棕色的瞳眸浅浅盛着一洼糖浆,目光追逐着白纸上的黑字,稍一挪动就闪出碎光,这种认真的气质混着早晨清冷的空气一同将他从浮世剥离出。
只是还没看两页资料,手机就振动起来。
能听出消息不止一条,手机振动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到最后连带着办公桌都有轻微震感。
轻飘飘的白纸也发颤, 轻叹口气, 看也不看屏幕弹出的信息条, 沉熠径直打开回复——
熠:你不用上班吗?怎么这么闲?
熟悉的聊天框很快出现新的内容——
F:刚下早会,休息一下很正常。
:所以能不能去楼梯间?戴上你的眼镜。
:哦忘了,昨天晚上玩坏了。
:没事, 一会儿再买一个,所以今天晚上能不能还戴眼镜?
:我们接着玩,互换一下角色,我当…
沉熠看了两眼就把手机放下,今天没戴围巾也没戴口罩,绯色透在脸上像是傍晚的赤霞,只好把下半张脸埋在高领毛衣里, 唯余微微泛红的耳根。
清透的日光从玻璃外透进来, 并不强烈的光线落在他浅色的外套, 晒出羞臊和怯恼。
许是等了一会儿见沉熠不回他, 这人只好收起这些口无遮拦,问了句正经事。
F :什么时候去做项目?不是说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吗?
熠:你不是说要去瑞士吗?那就回来再说嘛,不过我现在已经在看资料了。
熠:市场部的话, 今天这个表交完没问题就能结束,也没事情干,要不这两天在家陪你?
刚好陪你过生日这句话还没被他打出来,对方已经飞快的发来消息:
F:一言为定。
随后生怕他反悔一样反复确认。
F:今天最后一天是吧?
:是吧?
:是吧?
没两秒这句话就爬满屏幕,见他问的急,沉熠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删掉,慢吞吞地打字——
熠:是。
不过他这人蔫坏,偏偏还要再说一句逗逗小狗。
熠:但要是主管给我打回来,我就要重写了,一直写到他满意为止。
还想说点什么继续逗他,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沉熠猛回头,就见林江江朝他挤眉弄眼,无声做着口型,神色紧张:主管。
主观?猪倌?猪獾?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女孩说的什么意思,一转眼,王主管那张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的脸却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他交的表格,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敲两下,道:
“跟我进来。”
衰得要命,摸鱼被讨厌自己的上司逮个正着。
自认倒霉,沉熠将手机摁灭塞进外套口袋,随着主管进去。
于是当然没看到某人的回复——
F:他没机会给你打回来了。
*
“你看你写的这是什么?”
王岩明短粗的食指指着方案的某处数据,斜眼去瞥旁边青年。
沉熠闻言靠前凑近去看,看着数据有点迷茫,这处还是傅眠专门加的,非常出彩的一笔。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哪有问题,只好问:“这不是挺清晰挺直观的吗?”
啪的一声,王岩明将方案狠狠扔到办公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声调倒是平稳,就是内容不好听:
“就你厉害。”
“我怎么要求的?我说让加了吗?”
说着他一拉椅子坐下去,斜睨着站在办公桌前的沉熠,苦口婆心:
“年轻人,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做事之前好好动动脑子。”
“你做成这样,交上去你能让谁好过?你太年轻,刚进社会,这里面的道道你都不懂,傻着脸就硬莽。”
他拨拉拨拉文件,轻飘飘就扔到沉熠脚边,意味深长,
“有时候做人比做事更重要。”
文件夹摔在地板上不知磕到哪里竟咔哒打开了,里面几张白纸散出来,凌乱一地。
“……”沉熠垂眼看着地板上的几张纸,白纸黑字掩住地板上的两片白瓷地板拼接处的黑色缝线。
掩住一条笔直,不弯折的线。
“这样吧,”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见他不吭声还以为被自己的话镇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故作体贴,
“看你也改了那么长时间了上面也急着要,这次就算了,不过这名字就不能写你的了,年轻人嘛,为自己的冲动负点责。”
“懂点事。”
话罢他就斜望着面前的青年,等待他的回复。
“呵,”可惜没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一声冷笑后王岩明就见这人弯腰将散落一地的文件慢慢捡起来,握在手里整齐。他目光直直压过来,神情平静,语气更是平静中隐着锐利:
“您要是不满意,您就自己做。这么看不上眼就没必要拿走去交。”
“年轻人?”沉熠重复着慢慢咀嚼,低笑一声,听不出其中意味,总归不是什么好意,
“哪比得上您好为人师,多吃了几年白饭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照您这逻辑,您干脆找只猪拜师算了,毕竟它吃过的饭比您走过的路都多。”
他神色冷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叫你声领导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你!”王岩明气的眼前发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捂住胸口喘粗气,手指着沉熠颤颤巍巍正欲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打开。
林江江探头钻进来,没注意室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只是匆匆通报:
“主管,傅总,呃总裁带人来巡视了。”虽然说是向王岩明通报,但林江江的脸一直面向沉熠,说话间挤眉弄眼,促狭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沉熠一愣,墨棕色眸子本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冻结住了糖湖,此时却化得无影无踪,糖浆又一点一点淌出来。
他深吸口气,那点不愉快和愤怒立刻烟消云散,看也不看身后中年男人,转身径直走出办公室。
阳光已经浓墨重彩,直射进明净的玻璃晃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沉熠抬脚又落脚,每一步都落入地板上的光色里,身后被拉长的阴影拨的明暗变幻。
他抬眼,明明是一群人站在那里,可他只能看见一个——站在人群正中,不时有人神情谄媚的朝他说话,这人却只是抬眼望他。
目光专注且笔直,与之前很多年都一样。
有一瞬沉熠的心猛地抽搐,那种绞痛几乎要让他落泪。
其实没什么,他只是在想,只是这样他就觉得委屈,他就觉得愤怒,那傅眠呢?过往的十年他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甚至走的那样专注,走的那样笔直。
一定很辛苦。
沉熠…他手指微蜷,睫羽不受控制的颤动,他想,沉熠你一定要更爱他一点,你一定要多爱他一点。
对方过往有太多的苦难他没有知晓,没有并肩,恍然之后所能做的也只是余生握紧他的手。
至少承担痛苦可以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可惜这情绪被身后粗鲁的碰撞打断,沉熠被冲过来的王主管撞得一个踉跄,将将扶住旁边的桌子稳住身形,抬眼就看到刚才还一脸指导江山模样的中年男此刻笑的跟一朵多皱的菊花,伸出双手就想去握傅眠的手:
“傅总怎么有空亲自来我们市场部一区了,真是有失远迎。”
沉熠:……老登,等着吧!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吹枕头风。
傅眠的眉头从沉熠出来的那一刻就没松过,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一看就知道沉熠状态不对。更别提把人撞得要摔倒的这一下,简直快心脏骤停差一点就要上去察看。
只是想起沉熠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勉强忍住站在原地,于是就看面前这男人更不顺眼,抬手重新扣了遍西装扣避开对方的手,语气淡淡:
“王主管这话说的,我不能来巡视吗?”
王岩明伸到一半的手落空僵住,听出傅眠话里的不悦,却没想到哪里得罪这位见都没见过的公司创始人,只能归根于自己从办公室出来的太慢没有第一时间迎接。
他干干赔笑了两声,尴尬收回手给自己台阶下:
“傅总您这真是幽默,那不知您今天来是想巡查什么呢?”
拦拦一旁正欲解答开口的林秘书,傅眠望向沉熠,语气倏地温柔下来:
“正常工作巡视罢了。”
话了,看着沉熠,指示道:
“你说说,最近市场部一区做的具体工作。”
说话时看着沉熠,又是这样的语气,自然是让沉熠说的。
回望回去,沉熠看着他的眼睛叹口气,心说幸亏你站最前面,不然眼神都快拉丝了,谁猜不出来我们俩的关系。
但还是无奈纵容,这么多人呢总不能不给总裁面子,于是清清嗓子开口:“傅总,我们这个月工作主要是——”
可惜还真有人要撞枪口上。
“胡闹!”王岩明回头低斥一声打断沉熠的汇报,“傅总问话轮得到你插嘴?”
继而又扭过头来对傅眠殷勤道:“傅总见谅,这是我们组新来的员工,实在不懂规矩,做事毛毛躁躁的。”
“这不,我刚才才把他做的表打回去,所以才晚出来迎接您…”
他说的点头哈腰,傅眠听的眉头紧锁,沉熠更是气的啼笑皆非。
索性也不装了,将毛衣袖子挽折上去,露出一截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声调不高却一下子盖住王主管的谄媚:
“哦抱歉,那傅总我现在问问你,我能插嘴吗?”
他说这话时没笑,眼眸微垂,睫羽自然下垂遮挡其间情绪,神色浅淡,语气也平静,这冷淡模样莫名让傅眠想起昨晚他在床上戴那副银丝眼镜的情景…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直视着沉熠,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
“当然能。”
别说嘴,哪儿都行。
沉熠笑了笑,洁白虎牙与冷淡神情形成强烈冲击对比,简直要把某人迷晕过去,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卷着一沓纸,沉熠将它在手心敲了敲,说了句让旁边王岩明听不懂的话:
“那傅总,主管说我的表是垃圾怎么办啊?”
语气温软又轻飘飘,像带了勾人心的尾钩。
王岩明听得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但也调整好表情准备当着众高层的面告沉熠辱骂上司一状。
谁知还没开口就听见傅总那冷冽声线回荡在不算空荡的工作区——
“嗯?王主管,你对我修的表有什么意见?”
“哦对,”在所有人震惊且迷茫的眼神里,在沈熠的默许中,傅眠顿了顿又开口,语气里的愉悦掩不住,
“你这位新员工是我男朋友,表是昨晚我帮他改的。”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五天。
他们的关系在全公司公开。
第67章
依旧是这如同被利刃切断而成的悬崖口,有人伫立于此,头顶是颤动不已的墨色天空,银蛇撕裂天空,血红的岩浆淌出来,连同颗颗急速坠落的陨星一齐拖着尾焰划破穹顶。
瑰丽的, 震撼的,恐怖的。
可屹立在悬崖的人却不再抬头,他右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颤抖,仔细看有抹金光溢出来。
缓慢又缓慢,他将右手抬起移至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在狂风和雷电的怒吼中低不可闻——
“这样不好吗?”他问,神色平静, 只是漆黑瞳孔中漩涡急速涌动好似下一秒就要扑出滔天巨浪。
“不好,你握得好紧, 很疼。”另一道声音响起, 清澈明亮,飘在这漫天火光中像清晨的第一抹沁凉湿雾,仔细辨别声音来源,会发现是从男人紧握的右手里传出来, 流金闪烁。
“你松手不好吗?”手心金光闪烁。
男人沉默良久, 眼眸黑沉折射不出一丝光线, 右手却越握越紧:
“不好——”薄唇轻启,声音低沉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偏执,只是话说至一半穹顶突然震动,天边传来一声震醒世界的雷响。
紧接着是强烈白光闪过——
“!”傅眠猛地睁眼, 额头还挂了层薄汗。
“吵醒你了?”还未等他清醒,身旁有道男声传来,距离很近。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沉熠半坐起来靠在床头,身子朝外斜出,一只手还搭在床头柜上像是在够什么东西。
这人见他瞧过来,索性把手收回来,又端正靠坐在床头拢了拢被子,防止刚刚的扯动导致漏风:“想喝水,但是杯子没拿住不小心摔到地板上了,还好里面没水。”
话罢侧眼看看傅眠有些难看的脸色,以为是被自己突然惊醒没睡好,轻轻伸手擦去他额头的汗,低声问: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手掌温暖干燥,触在额头传来一阵暖意,这温度安宁了傅眠心神,摇摇头拒绝了沉熠的提议,伸出胳膊在自己一侧的床头柜拿了水杯递给他:
“你喝。”许是刚睡醒,声音又干又涩。
接着也半坐起来,靠在床头,肩贴着沉熠肩膀,看他喝水,眸光略一扫就发现对方面前有本翻开到一半反扣着的书。
又靠近一些,没有直接伸手拿过来看封面,他只是问:“看的什么?”
沉熠小心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听人问便拿起来向他展示,道:“没什么,看点随笔。”
傅眠随意扫了眼标题,心脏还未从刚才梦的余韵中清醒过来,不自觉去寻沉熠的手想十指相扣,习惯性地夸赞道:
“这书我读过,作者思想很有深度。能读书真厉害。”
装作没听见傅眠最后哄小孩似的夸奖,沉熠嗯了一声认同他前面的话,任由对方握紧自己的左手,只是问他:
“要不要一起看?”
总觉得小狗情绪不太对。
明明昨天好好的,关系一公开某人嘴都要笑歪了,晚上回家也是,热情的不得了,怎么一觉睡醒又蔫蔫的。
傅眠自然答应,但脑子还混沌着抽痛,心神难以集中,于是说:“能不能念给我听?”
没说行与不行,沉熠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捏了捏,另一只手单手翻过一页从首行开始读起。
卧室内窗帘半拉半拢,少许日光从窗外透进来径直投到木质地板上,照的木纹纹理清晰可见。
光线通透,映出空中上下翻涌的细小尘埃,混着男人轻缓明亮的嗓音一齐荡开。
“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1]
读到这一句时,傅眠嗤笑一声,音调很低但还是引得沉熠的注意力打断了朗读。
不可避免的扭头去看他,沉熠笑眯眯地问:
“怎么了?小狗主人对这句话有何见解?”
傅眠还在往他身边贴近,贴到最后快把人挤下床去还犹嫌不够,干脆伸出双臂揽住他勾得人往自己一侧倒去,书从沉熠手边滑落丢到一旁被面上。
望着这双澄明的眼眸,傅眠说:
“见解没有,这句无非是些人生道理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在想,要是上帝像书里那样存在,那也太逊了。”
“怎么说?”这姿势勾得沉熠不舒服,干脆一卸力又躺回床上任由某人靠贴。
指尖轻轻在脸颊浅陷的坑洼处打转摩挲,傅眠直视沉熠的眼睛,低声道:
“如果连这些都不做到,都不许诺,还算什么神明?还不如我,”
眼中漩涡一闪而过,卷走所有折进眸中的光线,语气蛊惑,
“至少我要给予你全部光荣与福乐,”
沉熠挑起眉毛正打算说话,却见他又道,
“但我不保佑你的希望,”
鼻尖抵住鼻尖,胸膛贴住胸膛,心脏同频跳动,血液同速奔涌,有人低语似呢喃:
“我要让你全部得到。”
希望依旧是渴求,还是未满足的欲望,而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世间将不会有你渴求未得到之物。
沉熠静静望他,两人过长的睫毛混在一起偶尔会带来麻痒,他却没有闭眼也没有后撤,只是静静望着男人,到最后轻声问:
“你要当我的上帝吗?”
如果你想,那也可以。
对方却低笑一声,唇瓣摩擦,呼吸纠缠,抚上沉熠的侧脸:
“才不要,比起这个我更想当你的”他说着慢慢靠近,轻咬对方的耳垂,字语混着湿热吐息一齐飘进耳朵,消匿在空气里。
这语调轻缓的话语却刺激那只贴在傅眠脖颈的手掌难以自控地收紧,又在一瞬后放轻力度。
指腹摩挲对方脖颈上的红痕,沉熠望着傅眠,眸光沉静,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那就如你所愿。”
随后他贴近傅眠的唇,给他迟来的早安吻。
清透日光逐渐变得炽热,再次投进室内落在木制地板上将其炙烤的温热,光线游离在空中模糊远处景色。
啪嗒——
被面翻涌中,有东西从床上跌落。
喘息中被子里有一条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胳膊探出来垂下去,在地面胡乱摸索几番将这东西捡起放在床头柜上。
“什么东西?”一道较清亮的男声问。
“没什么,书掉下去了。”略低沉的男声回。
接着就无人再开口,只剩下衣服摩擦和被面翻动的声音。
不止过了多久日光再次偏移,从地板行至床边为浅色的床单镀上道金痕,一路斜照到床头柜上,敞开的书页被染上金晕。
那只将它捡起的手又拾起它,修长手指乱翻两页,最终目光在一处凝顿。
“你怎么又看起来了?赶紧来洗,一会儿时间赶不上了。”
沉熠靠在浴室门上朝床上某人喊,松散睡衣在锁骨处微敞开,白净皮肤露出大片吮咬出的红痕,他嘟囔:
“快点吧,这都几点了,下回就不能跟你睡一张床上…”
傅眠轻笑一声,将书连同一些东西一齐放回原位,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
“那你睡哪?家里只有一间卧室。”
说起这个沉熠面上就闪过一丝无语,没好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个平层公寓只装修一间卧室的?”
话语之间男人已经走近,勾住他睡衣腰部下垂的腰带缠绕在指尖,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只有两个人,只睡一张床,为什么要第二个卧室?”
感受着从沉熠身上传来的湿意,轻拽腰带,傅眠接着问:
“还有,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洗?响应国家号召,节约水资源懂不懂?”
沉熠叹口气,直接把手中的毛巾盖在对方头上,推着这人往浴室里走:
“你说呢?你确定我们俩一块洗能节约水资源?你能不能节制一点?赶紧吧,电影一会儿开场了。”
话罢,他不等对方再开口直接关上了浴室的门,然后忽视浴室磨砂窗上某人不甘心的手印和拍打声,打算去衣帽间换衣服。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床头柜上被人反扣着的书,日光落在上面显出已经卷翘起来的书页。
沉熠想了想,走过去将书合上重新放回了书架,他没有注意到这不是他正读的那一页,也没有注意到在这满页黑字中的一段话——
“于是沟壑越挖越深,忠心越表越烈,勇猛而至暴行,理性崩塌,信仰沦为一场热病。”[2]
或许,就算注意到也没什么不一样。
但也或许,会有什么不一样。
第68章
“所以…我让你选电影, 你选了个恐怖片?”
电影院售票区前,沉熠抬头皱眉看着面前硕大的电视屏幕,上面播放着正上映的影片的片段。
他低头看了看刚刚从自助取票机取出来的电影票,又抬头看看屏幕上眼流血泪,面色狰狞的女鬼,没忍住问旁边人。
“怎么了?你不是让我随便选的吗?”
站在一旁的男人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冷色调的外套愈发衬得他气质不羁冷峻,像是把不屑于藏锋的利剑。
但如果仔细去瞧,就会发现站在大厅屏幕下方的这两人的外套, 是同一款式的不同颜色。
显然是相当满意今天的衣着,傅眠从出门到电影院这一路,都要时不时从口袋里伸出手将外套上的褶皱抚平,此刻在人潮拥挤的电影院大厅内更是始终注意与其他人的距离,坚决避免被撞到。
他神情轻松又正经, 说出的话也是相当善解人意:
“没事,要是你怕了你可以躲我怀里。”
话临了又伸手抚了抚外套, 朝沉熠方向挪一步避开在厅内乱跑的小孩, 故作苦恼的抱怨道,
“你说你非要我穿这身出来干什么?现在搞得我都不敢动了。”
“…那只是个外套。”沉熠将电影票塞进口袋,看了眼时间就扯着傅眠上衣衣角往播放厅走,来都来了,管它什么影片,不看太亏,
“还有什么叫我非要你穿?那感情你真就想大冬天穿着风衣出来啊?”
这衣服上辈子肯定救过你的命。
“哎哟你别拽, 拽皱了都…”傅眠心疼的把衣角从沉熠手里拉出来,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然后想用手代替自己的衣角塞进对方手中。
却不料被沉熠一把拍开, 一脸无语:
“还牵手干嘛?你不得赶紧回家找个保险箱把衣服放进去?在外面多危险。”
本是调侃的话,却没想到傅眠脸上真出现些许犹豫,好像真的想这样做。但到最后还是坚定地伸手去握沉熠的手,神情认真:
“不行,先牵手。”说着将右手手指挤进对方指间,标准的十指相扣。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近相应的播映厅,电影还未开场厅内光线不算暗淡,但人倒是一个没有,空荡荡的,两人的低声对话在静谧的空间里存在感强烈。
任由对方扣住自己的手,沉熠站在过道上环视四周,对着票根皱眉:
“你包场了?”
本来就是想体验一下影院的氛围才来的,不然直接在家里的影音室看更舒服。
“…没,”傅眠面色坦然地回答,只是顿了顿又说,
“但是我是看哪个人少买哪个的,这个压根没人。”
沉熠:……那不说明是烂片吗?
他迷茫地看着傅眠,再一次无法理解他是怎么想的。
人家都是反向买股,别墅靠海。
我们是反向买票,看尽烂片吗?
他不理解傅眠的脑回路,傅眠也不理解他这欲言又止的眼神,还以为是沉熠害怕在没人的环境里看恐怖片。
于是神情了然地开口安慰,可语气里的兴奋掩都掩不住:
“没事,不用害怕,反正也没人到时候你就趴我怀里,我保护你…”
他默默想了一下那场景,只觉这两张票买的真值。
沉熠闻言无声瞥他一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心说是谁之前玩恐怖游戏用手柄把电视砸出个大洞?
但见人眸光闪动,显然是期待不已,他又把到嘴边的反驳咽下去。
算了,望着前面巨大的电影幕布沉熠想,算了,不行一会儿装一下,对方今天心情不好又临近生日,装装哄他好了。
于是电影开场后就出现这一幕:
影片里:老房子里若有若无的鬼影闪过,作死的配角尖叫。
沉熠:眨眨眼,迟疑地把脑袋蹭到傅眠颈窝里,做作地瑟缩一下,语气可怜:
“啊,真可怕。”
啧,这电影真差劲,鬼魂上面的吊线都没P掉。
他又随意瞥了眼大屏幕,手却抓傅眠外套抓得更紧。
这反应让某人的眼角眉梢都上扬,他温柔地握住沉熠的手,轻拍对方的背,安慰道:
“没事,都是假的。”
怀里人柔弱地应了声,手却还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开,脑袋埋在怀里不肯钻出来。
这行为极大满足了傅眠内心那点大男子主义和保护欲,他简直要笑出声来,嘴角已经压抑不住的翘起来。
废了很大力气把那股得意劲儿摁下去,他平下嘴角弧度,爱怜地去吻沉熠的眼睛,温声道:“没事的,要不我捂住你的眼睛好不好?等到不吓人再叫你起来看。”
沉熠还没应,倒是一旁飞着的《商业至尊》大呼小叫起来:
“捂着我的!呜呜呜呜呜捂着我的!好可怕…求你了沉熠呜呜呜呜…”
这叫的可比沉熠真情实感多了。
真是…沉熠猛地从傅眠怀里坐直在半空里一抓,在对方不解惊愕的眼神中又倒回怀里,声音软又轻:
“那好叭…”
噫,他对自己的话感到深深的恶寒。
说着伸出一只手盖住书精封面的标题,心中纳闷这小东西都看这么多电影了,到现在竟然还怕这种粗糙烂制的鬼片。
更大的诱惑在眼前,于是无视刚刚那点不对劲,傅眠轻轻用手覆住沉熠的眼睛,郑重承诺道:
“我会保护你的。”
对方过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掌心带来瘙痒,傅眠垂下眼颇为可惜地想,早知道不来看电影去鬼屋了,这样可以直接把沉熠搂进怀里。
将人的脑袋更深的摁在怀里,他指尖在沈熠眼尾打转,看似认真的看着电影剧情实则心神全部集中在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播映厅上方的管道静默流出暖风,烘得沉熠昏昏欲睡。
他强打精神,伸出手拿过傅眠在脸上作乱的手,问:
“现在我能睁眼吗?”
傅眠勉强分出一点注意力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幕布,啧,典型的烂片大尺度环节。
不明白为什么女主角前一秒怕得要死,这一秒看到淋浴头就非要洗澡。
于是又垂下眼,屈起手去碰沉熠因闭合双眼而微颤的睫羽,他说:
“不能,那个怨灵还在杀人。”
沉熠:你当我听不懂中文吗?
但窝在傅眠怀里还挺舒服的,衣服面料柔软还沾着尚温热的体温,耳朵贴在胸膛处还可以听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生命具现在这方寸之地的跳动。
这种感觉让他眉眼舒展,所以也装傻充愣:
“啊那行叭,等不吓人了你叫我…”
然后仗着傅眠听不见,去和书精吐槽:
“你别捂了一点都不吓人,什么烂片啊,这票买的太亏了。”声音从相贴的胸膛中透出来,染上一层体温的暖意。
《商业至尊》哼哼两声,伸出一只翅膀搭在沈熠手上,拢着不让人撤走,阴阳怪气道:
“亏什么啊?花点钱让你和龙傲天玩两个小时的调情游戏多值啊?”说完音量低下去,语气悲愤,
“就我太傻了,还以为你们真要来看什么正经电影…乐颠颠的就跟过来了。真的,我太傻了…”
“…”大抵是真有点心虚,沉熠难得没和它争论,歪在傅眠怀里闭眼玩这人修长分明的手。
暖气从上空缓慢地淌出来,贴近的胸膛起伏规律且平稳,这种气氛使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哪怕耳边仍时不时传来影片里的尖叫声和渲染气氛的恐怖音乐,他却在捕捉以跳动而彰显存在的生命的过程中渐渐陷入黑甜乡。
相握的手在这一瞬即将松开下滑,却在下一瞬再次被人紧紧握住。
傅眠没有低头仍旧目视前方,荧幕上的光影在眼眸跳跃闪烁,握紧那只手,呼吸不自觉地放缓放轻,他沉默地看着这部十分烂的电影。
无人开口,无人说话,但有东西像是玻璃杯中涨满的水,再多一滴就会溢出来。
*
直至电影最后的滚动字幕已经播放完毕,播映厅内白炽灯被打开,丝丝缕缕的光从上空洒下来,压得男人眉眼柔和,他才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胳臂,低俯下身轻声去唤怀中沉睡的人:
“沉熠,醒醒,该走了。”
听到声音沉熠睫羽颤了几颤,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发现是一片昏沉——傅眠的手还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许是感到手心眼睫的剐蹭,男人温声道:“有光,你慢慢睁开。”
胡乱应了一声,他拿开对方的手,闭着眼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却是习惯性地摸索贴到傅眠脸侧,轻轻吻蹭,含糊道:
“几点了?好困,我今天不想上班”
这下意识的亲吻把傅眠的心都烫软了,几乎是难以控制的,他俯身吮吸对方的舌加深这个吻。
纵容他这举动,神思在这迫切的索求中回归,沉熠慢慢睁开眼,眸中还残存着一些睡意,手却已经搭在对方后颈,无奈地捏捏:
“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下一场的人都进来了。”
舌尖再次划过锐利洁白的虎牙,傅眠恋恋不舍地后撤退出去,直视沉熠的眼睛,他没说话但眸中潮水汹涌,光线沉溺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戳破薄膜淌出来。
似曾相识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沉熠一愣,可还没等他读懂那情绪,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傅眠就移开视线率先站起来,向他伸出手,语气已然平缓听不出异样:
“走吧,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保洁阿姨已经推门进来,也不好坐着不走,沉熠握住男人的手站起来,将疑问埋下去,敛了心神笑着回道:
“意面吧好不好?突然好想吃这东西。”
无视保洁阿姨惊异的眼神,傅眠扣住他的手往外走,应允:
“当然好,中午在外面吃的,那晚上回家吃吧。一会儿顺道去超市买菜带回去。”
“行啊,”沉熠随口答应,弯起眼睛夸赞道,
“好贤惠啊,棉籽。”
“简直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嘛。”
揉捏对方的耳垂,黑曜石坚硬的质感在指腹触感鲜明,他冲傅眠眨眼,酒窝凹陷的弧度都显出愉悦,让男人逐渐在赞美中迷失:
“真是太厉害了,男朋友。”
嘴角彻底压不住,傅眠掩饰地低咳一声,却不再去看沉熠,只是扣紧对方的手:
“你知道就好。”
“我当然知道,不仅我知道,交了这么厉害的男朋友,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某人翘起小拇指勾勾男人的手心,语气轻快。
傅眠被他夸得飘飘然,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沉默片刻后开口问他:“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嗯?”沉熠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干什么?”
“没什么,”傅眠拽着他的手往前走,语气平静,
“只是突然特别想送你东西。”
能让你开心的,能让你愉悦的东西。
并非此刻才有的想法,与沈熠在一起他总是有这念头,总想给予,总想将一切他认为好的东西赠与对方。
光荣与福乐,世间一切都是你的应许之物。
这时两人刚好走出电影院的门口,室外冰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阵,吸进鼻腔里却带来轻微疼痛。
傅眠停下来,回过身微笑问他:
“有吗?”
只要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沉熠定定看他两秒,忽然笑起来:
“还真有一个。”
“什么?”傅眠问。
“但我现在还不能要,那个有时间安排的,大概”沉熠歪头想了想,手指在空中比划,
“大概我们去瑞士回来吧,那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
“什么东西还要等?”傅眠皱眉问,他现在真的很想满足对方的愿望,
“加钱不行吗?”
沉熠失笑,揽住对方的肩往停车场走:“不行的,”他语气认真些,
“那个要在合适的时机才可以。”
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消匿,只是寒风一吹还能听见男人不死心的追问:
“真的不行吗?两倍不行三倍,加到满意为止”
“不行的不行的”以及另一个人无奈的回复。
*
超市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广播里播放着流行歌,音量不小,却完全被往来的人声掩盖。
“意面吃什么口味的?”冷鲜柜前,傅眠弯腰将一盒封好保鲜膜的生牛排放进购物车,扭头去问旁边人。
“番茄肉酱。”沉熠跟在他身后,眼睛望着水柜里游动的鱼,随口回道。
“行啊。”傅眠自然应他,扫了眼购物车说,
“那去买一下酱料就走吧。”
于是两人直奔调料区。
这家超市体量不小,东西还挺全,起码调料区仅意面调料就摆满了好几个货架。
沉熠上下扫了几圈,不抱希望地想找找有没有自己经常在法国吃的那个牌子,毕竟挺小众的,却没想到仔细看了几层真让他找到了。
别的方面不好说,但沉熠算是对吃有点追求,这下找到想要的调料心情称得上愉悦,从货架上拿下来扔进购物车,他扭头对旁边还在找料酒的傅眠道:
“这牌子的调料味道还行,我之前在法国就经常用。”
商品琳琅满目,想要精准的找出指定的品牌不是很容易,傅眠低头认真寻找,闻言随口答:
“嗯,我知道,那个xxx嘛。”他没回头,准确念出了那串外语。
话罢,他皱起眉颇为苦恼地望着货架,真奇怪,难道那个牌子的料酒这超市没有吗?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沉熠的询问,明明是个问句却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好像没给你说过我在法国喜欢这个吧?”
超市喧嚣依旧,头顶白炽灯尽职尽责的播洒光晕,驱散一切阴影与黑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如此刺眼的光晕却仍压不住骤然升腾的阴霾。
今天,距离去瑞士还有四天。
第69章
京城的冬天很干燥,空气干的像是被抽走所有水分,吸进鼻腔感受冰冷的同时是一阵滞涩,如同尖锐的椎体一点一点划破喉间血肉,强行深入肺腑。
疼痛, 但却无法停止呼吸, 因为这是生命必要的养料。
对傅眠来说,注视沉熠也是这样的。
疼痛,但却无法停止。
刚在一起时沉熠就拿以前的照片调侃过他,说棉籽你的眼睛怎么黏在我身上了。
当时两人挨得很近,呼吸纠缠间沉熠笑得漫不经心,瞳眸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他只凝望了两秒就不可抑制地去吻他,吮咬之间反问:“黏你身上还没有发现?”
话说完却不等沉熠回答就加深这个吻。
因为他知道答案。
因为他的注视从不敢长时间的停留。
目光如此灼热,自内心深处的火山迸涌而出, 每道落在沈熠身上的目光在发出之前都会先燎烫傅眠自己的心脏,其间蕴含的热是比岩浆更滚烫的温度。
所以他不敢与沈熠长时间的对视, 他害怕火山会喷发, 他害怕岩浆会奔涌,他害怕那层快要维持不住的屏障被打破,他害怕对方适应这感情之前先一步被灼伤。
他害怕沉熠害怕。
于是从不敢长时间的停留。
疼痛,恐惧, 但无法停止, 因为这是他生命必要的养料。
现在也是一样。
傅眠倚靠在衣帽间的梳妆台上,这柜台面一月前还空荡荡,现在却摆满两人的杂物:沉熠懒得收纳的腕表、自己随手搁置的领夹和那顶在江城买的小狗帽子。
凌乱的摆放,但这凌乱却流露出房间两位主人的亲密。
可这种亲密没有让傅眠自昨晚就开始阴霾的心明亮些许,他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正在换衣服的男人背影上, 口腔内蔓延的血味在无声沉默中透出内心不安的燥郁。
宽敞的衣帽间内只能听见沉熠换衣服细微的响动,两相静默,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延展拉长,一分一秒都变得极其难捱。
背后视线灼人,沉熠却没有回头,对着镜子动作平稳地将衬衫衣扣扣上。
酒红色的衬衣,领口处微敞开露出小片锁骨和坠在其上的鎏金项链,衬衣下摆被塞进西装裤内,腰带一箍就显出一截爆发力极强的窄腰。
他将衣袖向上挽了些,随意在表柜里挑出一款休闲男表带上,冰冷的黑色表带衬得他肤色冷白,暗调的酒红色衬衣衬得他面容冷淡,冷感之下是令人想要攀折的性感。
沉熠掀起眼皮望了两眼镜子,敞开衣领处显出的黑曜石吊坠与衣服整体风格不是很搭,他沉默两秒,目光在镜面上身后某处一扫而过,就想伸出手将项链摘下来。
指尖刚搭在后颈的暗扣处就被人按住,傅眠握住他的手绕到身前,一言不发的将有些歪斜的吊坠重新摆正,又拢合敞开的衬衣衣领,将纽扣扣到最顶端。
等这一系列动作都完成后他才抬眼望向沉熠,眸光颤动,嘴唇开合几次似是想说话,但到最后却吐出一句:
“要不还是换件衣服吧。”双手搭在对方肩膀处控制不住的用力,衬衣被抓出皱痕。
沉熠凝视他片刻后缓慢垂眼,下耷的睫羽掩住眸中情绪,他伸手将傅眠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对着镜子抚平褶皱,淡声说:
“怎么,以前监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管控我是吗?”
他说着又将衣领处的衣扣解开,对着镜子折好衣领,只是却没再伸手去摘那条银链。
“沉熠”这话一出,傅眠脸上出现一种难以承受的表情,他的手想要去触摸男人,却害怕对方的再一次拒绝而滑稽的停在半空,声音低伏,艰涩的近乎恳求,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男人依旧垂眼看他,无视他想要索取的动作,语气平淡:
“哪样?”
简短的问句,简短的两个字,却将傅眠的心捏的生疼,无法忍受的,他伸出胳膊抱住沉熠,力度之大好像要将人嵌进骨里,
“你不要生气”
从昨晚到现在,没有拥抱没有吻,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一个样,他简直要疯掉了。
傅眠把脸埋进沉熠颈窝里,呼吸灼乱地喷洒,近乎语无伦次:
“你不要生气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这样”
侧颈滚烫,沉熠一时分不清那是对方呼吸带来的湿热还是眼泪。
哪个都不太好,他想,衬衣会被弄湿的。
但却还是任由傅眠拥抱,手搭在对方脖颈处贴合着感受生命的流动:
“我没有生气,”他直视着镜中的自己,眼眸沉静,
“我虽然要求过你,但那已经是在一起后的事,你之前做的我可以原谅。”
没生气是骗鬼的,从昨晚到现在这状态说他没生气鬼都不信。
傅眠抱着人不肯撒手,也不反驳,只道:“ 那你能不能别这样和我说话”
抱的太紧搞得沉熠很不舒服,他挣了挣换来对方更用力的箍拥,索性放弃,说:
“可以,但你放松一点,你抱的我很难受。”没有说让傅眠直接松手,显然他也知道根本不会实现。
这要求还在傅眠的接受范围之内,于是缓缓放松力度,忍了又忍没在沈熠脖颈处啃咬,把脸抬起来去看对方。
沉熠也垂眼望他,见人眼角微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哭了,伸出手在对方眼尾轻柔地蹭了蹭,下一秒却用力捏住傅眠下颚,沉声道:
“张嘴。”
不知想到什么,傅眠眸中闪过一丝窘迫慌乱,但怕人生气不敢拒绝,只好顺从地把嘴张开。
衣帽间的灯还算明亮,但捏着人的下巴对着光线抬了几抬依旧不能看清楚。
本来就烦,现在更是压得沉熠眉眼低沉,他不耐地啧了一声,干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进傅眠口中。
口腔内湿热异常,柔软的舌肉被他双指压住,搅动中水声作响,暧昧地荡开在室内听得人面红心跳,沉熠却面不改色,在对方口腔内一寸一寸的压过去,直到摸索到口腔内壁。
果不其然,本应光滑的地方现在变得坑洼,手指触上去凹凸不平,一摸就知道是咬的不轻。
他皱起眉,对不老实的某人低声斥道:
“别吸了。”
紧接着手搭在傅眠的肩膀上一拨,就将人从面向自己拨到面向一整墙壁那么大的镜子。
右手双指还在傅眠口中,沉熠用空闲的左手再次捏住对方的下巴微抬迫使人也看向镜子,他问:
“又咬?”说着手指指尖狠狠摁着口腔内壁的伤口,望着明净镜面上某人微红的眼角,沉熠问他,
“跟踪的事管不了,但这个你向我承诺过的,还咬?”指尖力度加大,涎水因口腔长久不能闭合无法吞咽而从嘴角流出来,甚至有些顺着沉熠的手淌出来滴在地板上。
“不听话。”
他又训了一句,抬腿顶着傅眠的膝窝迫使他往前走了两步更靠近镜子,将手指从傅眠嘴里拿出来,随意在对方衣服上抹擦两下,看了眼腕表时间:
“我该怎么罚你?”
今晚晨睿中高层有个重要的会议,主要就是对沈熠进行新的职位安排和宣布,并对他即将接手的项目进行系统研讨,两人都必须要到场。
真是的,时间有点紧迫啊。
沉熠想着,手却捏住傅眠的下巴,而后自己低头,赐予对方一个缠绵至极的吻,忽视满嘴的血味,他冲镜子里还在喘气的某人道:
“迟来的早安吻。”
把对方领带扯掉,沉熠指尖轻巧地一粒粒解开傅眠衬衣的纽扣,下巴搁在这人肩膀处,他垂眼,语气平静却蛊惑:
“好孩子,能站稳吗?”
镜面明净,清楚地映出面前的一切,望着镜像中眼神已经迷离的某人,沉熠左手下滑,腕表没有被摘下来还戴在手腕上,他不太认真的弄了几下,冰凉的表带和金属零件就随着他的动作触碰刺激着傅眠的感官,他又问一遍:
“能站稳吗?”
得到一声胡乱的应答。
意味不明的轻笑,沉熠右手轻拍傅眠侧脸两下,凝视着镜中人,他低声说:
“那就站好,老公要操.你了。”
手摁在镜墙上,傅眠极力维持住平衡,他艰难转过头,挪蹭着想去吻沉熠,却又被这人不知是第几次轻巧地避开。
傅眠望着他,眼里充满渴求,散乱喘息中声音又哑又涩:“沉熠亲我好想吻你”
男人哼笑一声,一只胳膊扣紧对方的腰,腾出一只手捏住傅眠的下巴强迫他扭回去去看镜面:
“我不是给过你早安吻了吗?”
“不够那只有一个”傅眠顺从地抬头看向镜面,他什么样不好说,但被自己遮挡大半的男人依旧衣装完整,酒红色的衬衫甚至连褶皱都没多几折,穿在身上成熟又冷淡,色.欲无端缭绕。
光滑的镜面上,沉熠掀起眼皮瞥他,语调漫不经心:
“那就对了,只有一个。”嵌住对方下巴的手稍往上移,捏住他的脸颊,隔着一层皮肉戳碰他的伤口,
“我说了是惩罚,操.你对你来说是惩罚吗?”
说着手上用力,低眼看向傅眠等待回答,
“嗯?是吗?”
脸颊被捏的生疼,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困难,傅眠艰难的将津液咽下去,唔囔开口:“不不是。”
是奖励。
“那不就行了,”沉熠卸下力度,轻揉对方被捏红的颊肉随后才收回手,
“所以不能亲。”
傅眠神情不甘地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变成粗重的喘息,呜咽两声眸中覆了层稀薄水光,头顶灯光打下来竟掩盖住他黑沉眼瞳的本质,“那什么时候,能?”
沉熠想了想,伸手将对方摁在镜墙上保持平衡的手收回来十指相扣:
“你不偷懒站好,结束就亲。”
失去支撑点有人腿软的几乎就要跪下去,全靠沉熠扣在腰间的一只胳膊揽着。
说实话这姿势难度实在不小,现在还不让扶墙,沉熠这个小坏蛋就是在难为人,但好在作为原著中长久坐办公室还能夜御七女的龙傲天,傅眠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竟然咬牙坚持下去了。
只是十指相扣的力度越来越大,不像是简单相握,更像是他新的支撑点。
左手腕表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静默绕转,时间在这细长指针上一点一滴的流逝。
扑通——
像是彻底脱力一样,傅眠向前踉跄两步靠在镜墙上,冰冷的镜面激在滚烫的皮肤上,冰火两重天,疼痛之余竟未能带给他一丝一毫的清明。
他喘息还乱着,不去管如雷的心跳和血液泵涌而产生的轰鸣,强行抬起还在打颤的胳膊,冲正在挽袖口的沉熠哑声说:
“亲。”
沉熠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昨晚到现在那点郁气被冲散,他向前两步,把傅眠搂进怀里,摁着对方的后颈,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应和:
“嗯,亲。”
第70章
“能不能换身衣服啊?”
直到出门前傅眠还在纠结沉熠的衣服,他拽着对方西装外套的衣角,眼睛黏在衬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神情很不情愿,
“你是去开会,不是去当模特,出门穿这么好看干什么啊?”
沉熠任由他拉着衣角,从衣帽间的格子里挑出瓶合适的木质香水随意喷了两下:
“你别得寸进尺啊,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好叭。”
傅眠看他的举动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紧了紧手里的衣角:
“穿成这样就算了,你喷香水干什么?”
不仅是香水,他再次抬眼仔细打量对方,潇洒随性的休闲西装,里面搭的是非常吸睛的红色衬衫,甚至头发都被精心抓了两下,简直是恃靓行凶,帅的要迷死人。
这么多年,他几乎没见过沉熠对衣着这么上心。
浅淡的雪松香挥发在空气里,沉熠脸上出现一点无奈的表情,他叹口气,拿起香水喷在手腕上然后抬手去贴傅眠的耳后和侧颈,双臂搭在对方肩颈像是拥抱,他低声说:
“这瓶是我在法国带回来的, ”顿了顿, 语气平静, “你应该知道。”
傅眠不甚高兴的表情一滞,眸中闪过一丝心虚,他确实知道,甚至还在看到照片后让人带回来很多瓶。
衣角握在手心紧了又紧,他靠近对方,将这个看似的拥抱变成真实的拥抱,软着声音:“别生气”
沉熠嗯了一声回揽住他,语气懒洋洋的:
“答应你的,过去就过去,我不生气,但绝对没有下一次,懂吗?”
傅眠自然是答应他,然后就听见沉熠说:
“其实我是想说,我对这玩意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当初无意走进这家店,我闻到这个味道,棉籽,”他轻声唤眼前人,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
怀抱温暖又安宁,心脏规律沉稳的跳动,混合的木质雪松香萦绕鼻端,清新犹如清晨的第一抹薄雾,沉熠的声音就在这浅雾里起伏:
“雨,我想到了雨,就是高中时候我们逃课被抓的那个晚上的那场雨。”
清凉的,落在皮肤上恍若一片带着凉意的羽毛。
他那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高中那个夜晚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已经过去很久的,遥远且平常的夜晚,可不知为何却在那一瞬浮现在眼前。
“所以我买回来了,”怀中人身体僵硬,沉熠安抚地捏着他的后颈,吐字清晰,
“我本来是想带回来和你分享的那时候的感受,但谁知道”他说着笑着叹气,但语气里没有忧愁,
“谁知道这次回来发生这么多事。”
单身变恋爱,朋友变恋人。
曾经相处了十年的朋友将以另一种方式与他并肩走下去。
“这瓶香水也变得更有意义。”
但感觉还不坏,他敛眸望着傅眠,清浅的雪松香弥漫在两人之间,对方慢慢蹭过来去吻他,温热纠缠,沉熠想,这样并肩走下去的感觉还不坏。
“不好吗?”虎牙被人舔着,他说话时微仰头防止咬到对方,他问,
“不好吗?我们两个身上是一个味道,而且是很有意义的味道。”
简直就像一条无形的红线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是无声的昭示和占有,他以为傅眠会喜欢的。
“好是挺好…”
只是被这样哄的次数多了,对方也没那么容易上当,傅眠蹙着眉,显然没被沉熠绕进去,
“那你穿这么骚包干嘛?”
搞了半天还是在意这身衣服。
沉熠闷笑一声,对他简直没有办法,心说坏了,小狗现在不好糊弄了。
“快走快走,开会迟到了。”他轻咳一声,推着人往门口走,坦白的样子倒也不扭捏:“前天那样公开的,林江江给我说公司八卦都传疯了,今天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管怎么样,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他既然答应傅眠去做这个项目,又是以这样的身份,总是希望尽善尽美的,起码不能让公司其他人看到他第一眼就产生“老板眼光也太逊了”的想法。
沉熠走到玄关处这样想着,然后像是什么出门仪式一样,他站停在原地,习以为常地捧着傅眠的脸吻了一下额头,随后才拉着对方出门,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刻进骨头里。
习惯真是可怕,在一起不过两个月,有些动作已经刻骨铭心。
他面色正常,傅眠也平静,站在电梯里时神情已经妥协,只是嘴还是不肯停下来的轻声反驳:
“公开怎么了?我看你就是想太多,公司每天那么多事,谁闲的没事去看你是谁啊?”
沉熠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心说前天市场部都快被你搅翻天了,没人关注才奇怪,他目光游走在明净的电梯银色表面,没忍住去回想那天的场景——
*
白云浮在光滑蓝天之中,丝丝缕缕并不成形,像是轻薄的雾气,平荡在蔚蓝明镜中,阳光径直打下来,投进大厦清透玻璃上,有人的声音在光线中起伏。
“你这位新员工是我男朋友,表是昨晚我帮他改的。”
声音的主人心情愉悦,眼角眉梢都上扬,丝毫不去管他这句话给其他人带来多少震惊。
惊诧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投来,在一片压低声调的喧哗中,沉熠面色不变,甚至有闲心朝傅眠飞快地眨眨眼。
倒是王主管那双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脑袋宕机不自觉发出一声惊问:
“哈?”
“这这这…”刚刚还一口一个年轻人的教训沉熠,现在倒是话都说不明白了,他干干笑两声,局促搓手,
“傅总你真会开玩笑,幽默”
接收到沉熠眨眼的动作,傅眠当即就想走过去,只是两人之间夹着一个人,此刻还在聒噪的胡说。
他垂眸,无视站在眼前的王主管,绕走一步走到沉熠旁边,在一众的目光中把人按下去坐,接过对方手里的文件缓慢翻开,淡声道:
“这位”他停顿两秒,职位太低压根没见过。
旁边林秘书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傅总,这位是王岩明,市场一区的主管。”
傅眠微颔首,神情依旧冷淡,周身气质冷厉又凶悍,压迫感极强,哪怕沉熠就坐在身旁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对待工作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
“这位王主管,我想我没有理由和你开这样的玩笑,我的时间很宝贵。”翻看着文件,他平静地询问,
“所以你能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满意吗?你说,小熠改不来,我去改。”傅眠啪的将文件合上,掀起眼皮扫了主管一眼,没什么感情,却一下让王岩明腿打哆嗦。
他猛地想起之前在闲聊的酒桌上,有人在喝的醉眼朦胧之后说起很早以前,说起晨睿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那时候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位创始人一手负责,据说对外的雷霆手段用到内部管理上也毫不手软。
想想这些年外界对傅眠的评价,王岩明额头就开始冒汗,要是仅沉熠这一件事还好说,大不了一口咬定不符合自己标准,反正这种方案的评判没有准确的标准,真闹起来一口咬死谁也奈何不了他。
可偏偏他内心有鬼,想起自己的侄子是如何进的公司,他就心虚的不行,生怕上层因此盯上他,顺藤摸瓜摸出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傅总,这是个误会误会。小沈啊不,沉先生这方案写得非常好,可能我刚才的说法有问题,呵呵昨晚为公司应酬时喝了不少,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呵呵,这么一想我也是在公司工作不少年头了”
傅眠冷眼看着他,倚老卖老,仗着有几分资历就在这里指手画脚,在一瞬间眼前的王岩明和叶明然,和当初那个躺在病床已经奄奄一息还要掌控他的叶老爷子,和叶家的每一个族老重合。
一样的贪婪,一样的道貌岸然,一样的愚蠢。
他恶心地想作呕,手中白纸被捏的生出褶皱几乎就要撕裂,却在下一秒被人抚平。
“主管,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悄无声息地抽走文件,沉熠站起来侧身挡住傅眠的半边,他说话间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手悄悄探到背后轻轻去扯对方的手,力度轻柔,却一下将某人燥郁烦闷的心扯回原处,
“不是您说的我写的太差劲不让我署名吗?那我有点奇怪,谁那么好心要署名替我背锅呢?”
沉熠这天穿的高领毛衣,他的下半张脸全埋在白色面料,只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的瞳眸,看着很是人畜无害,说话倒是并不柔软,他扭头,直接去问傅眠,
“傅总,你觉得会是谁呢?”说着见人已经平静下来就想把手撤回来。
听到人叫他,傅眠缓了缓神,用力握紧那只即将撤离的手,语调平缓:
“我不清楚,但相信法务部会很感兴趣。”
话音未落,那群之前一直跟在身后的下属就将王岩明围起来,真正负责巡查的人员已经神情亲切地请他到办公室去仔细核查了。
傅眠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令他厌烦的人,毕竟一抬手就能解决的人没有资格让他费神。
他深吸口气,抬眼低声去问沉熠:
“刚刚是不是不高兴?看你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
沉熠扫了一眼办公区,傅眠带过来的人现在全挤到王岩明的办公室去巡查,也不知道那办公室能不能挤下十来号人,反正是不能打扰老板谈恋爱,全钻进去了。
他无奈笑一声,转身回望傅眠,问:“那你呢,刚才脸拉那么长,吓我一跳。”
这不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傅眠不欲多说,于是随便扯了个话题:“没事,那你这是不是能直接回家了?”他指指对方手里的文件,意思明显,
“你这谁还能给你不过?”
沉熠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拙劣地转移了话题,笑眯眯地应道:
“是啊,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下班。”
“刚好明天是周末,去看电影好不好?你选电影。”他问。
换来对方意料之中的答应。
时间缓慢靠近中午,阳光一帧比一帧强烈地投射进来,两人就这样站在桌旁交谈许久。
直到太阳升至正上空,不算灼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渗进来,室内温度悄然升高,沉熠随手扯了一下衣领,见傅眠阴转晴才说:
“好了,时间够久了,今天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上去吧。我一会儿找你去吃饭。”他说着又笑起来,露出的虎牙显出几分俏皮,
“这回我要大胆地坐总裁专用电梯。”
傅眠也笑了声,见人额头都出了层薄汗,看样子是热的不轻,于是上前一步抬手想将沉熠的毛衣领折下去:
“早都可以的,你自己非不坐我有什么办法。”
某人害怕关系暴露总是乘得普通员工的电梯,不能直达顶层每次还要走两步楼梯。
沉熠弯着眼睛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主管办公室的门开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自然收回手,沉熠往后退一步,两人的距离变得亲昵但不逾矩。
关系公开归公开,尺度还是要把握好的。
本以为这回一定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为首林秘书几人表情还是那么奇怪。
“傅总,市场一部”巡查组组长慌忙上前汇报,在大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只是眼神没忍住,一直往旁边沉熠的方向瞟。
沉熠微蹙起眉心生疑惑,本以为是这人还好奇自己和傅眠的关系,可目光一扫就扫到旁边挤眉弄眼的林江江。
干什么?他满头雾水看着林江江不断摸她的脸的动作,沉熠下意识也去摸自己的,手刚放到下颚就一顿。
轻轻浅浅,熟悉的手感,哪怕他自己看不见,也知道那是什么。
他闭了闭眼,默默把被傅眠折起来的毛衣领又展开拉上去,遮住这满脸的红痕与牙印。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