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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布武 终见苍木 24491 字 7个月前

第25章在江户的第二十五天

三郎前脚向天导众直接传话,后脚带着将军直接去见回组提人,这种效率真的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不多时,万事屋三人和西乡就都走出了见回组的大门,重返阳光之下了。

理论上来说,就算借了将军的势将这几个人强行带走,只要天导众那边没有点头,他们就随时会被见回组重新追捕入狱。但银时等人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自然没有什么压力,而德川茂茂本人怀着对三郎的迷之自信,根本没想过这种情况发生。

一时间这群人处在一起气氛融洽,连三郎之前对天导众先斩后奏的所谓“推行新旧小判更替”的活,也被他直接理直气壮地扔到了万事屋和西乡的头上:

“……就是这样,现在幕府这边是一定要推行这个法令啦,所以拜托你们多宣传喔。”

万事屋和西乡被抓的冤枉,但作为前·攘夷志士,也都对幕府的尿性有所了解,知道能这么全须全尾地站出来已属不易,再加上将军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将军本人:?),自然无有不应。

而将军本人因为知道的更多,再加上刚刚被三郎点醒(滤镜加厚),则要想的更多——之前银时等人和西乡被抓是因为站在了幕府的对立面,是抗拒按规兑换小判的一方。但是三郎将这一任务丢给了他们后,他们就变成了幕府政令的协助者,是和幕府同一立场的人了,那么被抓捕的理由也就不复存在。而有了这种释放的先例在,一旦有同样因为小判之事无辜入狱的人,大概也就有了可以自救的方向了吧。

德川茂茂当即发自肺腑:“——不愧是信长公!”

三郎习以为常:“啊,你的日常语音吗。随你怎么说吧。”

既没干活,又成功把人救了出来,这“空手套白狼”的技术简直是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果然三郎才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那个吧??

尽管将军对这个资本家(伪)爱得深沉,但被三郎直接带出来的他难得一见地处于没有护卫保护的情况,自然不会被见回组坐视不理。因此在短暂的数分钟自由后,将军重新被充当护卫的见回组组员们团团围住,并被护送回去。西乡有自己的人妖俱乐部,自然也是和他们告别后就匆匆离开。

所以最后又是三郎和万事屋们顺路一起回去。

算上最开始三郎提出委托的那一面,他们也只见了寥寥几次。而且因为入狱的时间和三郎提出委托的时间挨得太近,说是没有片刻地怀疑过三郎是不可能的——结果反而被委托人尽心尽力地救了,万事屋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神乐年纪最小、情绪的表现相当直率,直接递了一片醋昆布到三郎手里,还豪气万千地表示“一定会罩着你阿鲁”。

有了她毫不扭捏的表现在先,剩下两个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别扭的人,自然也不会吝于道谢。

“不过既然要按照现有的法令去换小判的话,大概没办法给你换到这么多钱了。”刚出狱的他们无疑是重点观察对象,委托人估计对现在的局势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一想到三郎满满一箱的小判一旦拿去兑换新币价值便会直线下滑,银时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纵使看到三郎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他也抬起手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三郎的肩膀,一向懒散和吊儿郎当的态度也正经了些。

“不过其他委托就交给我吧!”

“钱的事情随意啦。”三郎满不在乎道,“小判箱我还有很多。”

“……新八,你感觉到了什么嘛?在这种本该其乐融融友好相处的剧情里,为什么我偏偏感觉有一点受伤。”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啊。是被狗大户往膝盖射了一箭吧。”

三郎又补充道:“而且来之前将军坚持要以后每个月给我一箱新小判作为花销诶,我也没有换钱的必要了。”

坂田银时停在原地,微微低头下他的面部被阴影覆盖:“新八,为什么这一刻我的内心有什么野兽在嘶吼。”

志村新八的脸上是同款阴影,只眼镜部分尚在反光:“这是仇富的声音吧。银桑,我懂你。”

“所以这种便宜就老老实实自己占着就好,不要说出来拉仇恨啊!”坂田银时神情阴郁地扯住三郎的衣袖,在见回组被养的不错的脸色此刻隐隐发青,“银桑我身上可是有buff喔!钱越多就越会在我面前背上debuff的那种buff喔!可恶!为什么是这种不差钱的人有这种便宜占啊!”

“银桑,我懂你——”志村新八十分感慨地说道,然而面目逐渐狰狞,“虽然我也觉得羡慕嫉妒恨,但是我们也占了见回组快半个月的便宜了,吃喝的费用还是委托人付的啦!”

志村新八的话音未落,那边的银时已经被太郎太刀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有一头白色天然卷的男人下意识双脚乱蹬了几下,才一动不动宛如死鱼地看过来:“新八,为什么我突然悬空了。”

这一次是三郎作答:“喔!太郎太刀以为你在攻击我吧,大概。”

“等等原来还有这种保护机制的吗!?”

在牢里憋了大半个月,此刻一出来就蹦蹦跳跳四处跑的神乐回过头来,满脸新奇:“喔哦!举高高吗!”

坂田银时半死不活地看下来:“哪里像举高高了,银桑我都要被领子勒断气了。”

但神乐充耳不闻,直接折回来绕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看了一圈后也扯扯三郎的袖子:“我也要举高高阿鲁!”

“随你?”三郎道,“次郎愿意就没问题。”

志村新八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两个人长得一摸一样你怎么分得清次郎太郎的”,但神乐已经在他的说话声里靠近了次郎太刀——并且在后者毫无反抗、也无所谓的态度下直接扒着骨刺一路往上爬,站在次郎太刀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说道:“——好高!出发,大和号!”

志村新八:“大和号个头啊人家名字不叫这个!你这也不是举高高吧!!抱歉,三郎先生——”

坂田银时:“……我呢?没人关注我吗?把我放下来或者像神乐一样换个位置我都不介意的现在我的脸真的要被憋青了——”

“……银桑。少说两句话你都能给自己多十秒钟的呼吸时间。不过十分抱歉三郎先生这个自作自受的家伙也请你帮忙说情让太郎先生放下来!”

过了好一会,满足了站在高达(?)上看风景的神乐带着定春大摇大摆地走在旁边。摸着脖子的坂田银时有气无力地走在后两步的位置。目前唯一靠谱且吐槽功力十分犀利的志村新八还在向三郎连连道谢。眼看已经快要到三郎居住的旅馆处,总算缓过劲的银时直起了身,重新问道:

“那么,还有什么委托吗?”

“嗯?我的委托也就只剩下那一个了吧。”三郎道,“就那个最开始的——”

“帮我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让我回战国时代。”

“……你来真的啊?”

经过三郎三番四次的强调,万事屋们也不能把这个委托当成普通的玩笑了。而三郎显然要的也不是什么把头塞进自动贩卖机、自动背上晕眩buff之类的方式,而是确确实实、能够穿越时空的技术。

坂田银时一指抠进鼻孔转了又转,配上他那张有点颓废的脸,看上去完全是个废材大叔:“这种事情很难办啊。方便说说为什么想要穿越时空吗?想回去重新争霸天下这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是留下遗嘱子子孙孙托付下去告诉他们一旦找到一个叫坂田银时的人就要赠予一半家产之类的……啊名字很容易重名那么再加个白色天然卷的限定条件。”

“重新争霸天下这种事不需要了。”三郎直白地说道,“因为我已经经历了本能寺之变过来的,虽然也觉得没成功拿到天下有点可惜,但是已经发生了本能寺的事,也就说明我作为织田信长要做的已经都结束了吧。回去是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知道了。不过你冷不丁地提出这么个委托来我也没有头绪——等等。”

坂田银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盯住前方一个角落。一个戴着有红色镜片的护目镜、还有着一把毛毛躁躁疏于打理的胡子的人正盘腿坐在地上,面前铺了块布,上面摆着不少走来走去的机械玩具,俨然是一副正在摆摊的样子,还时不时坏脾气地对因为好奇心而围了一圈的小孩子们挥着手驱赶,大声吆喝着:

“不买别看——喂!等等,那边那个给我放下!快放下!”

事已至此,不干点什么简直都对不起他们今天的运气。银时撸起袖子,双手各在志村新八和神乐的背上拍了一下。在天色越发昏暗的逢魔时刻,白发天然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活像什么反派角色在制定邪恶计划:

“新八你去左边,神乐你带着定春去右边。待会我直接上去,你们听我指示从两边包抄……能不能完成委托人的任务就看今天这一票了!!”

第26章在江户的第二十六天

平贺源外,男,江户首屈一指的发明家,某年某月某日在外出摆地摊的时候,突然被三个人袭击并且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进了小巷子里。现场中遗留下来的机械小人还在原地撞来撞去地吱吱乱叫,偶尔有几个因为不知是因为无人看管随意蹦跶、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主人正在遭受危险的机械小人钻进了巷子中,只过了片刻,就只剩下几个零碎的齿轮从里面滚出。

在仍然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下,黑中透着些许红的液体渐渐从巷子深处流出来……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三郎一时间没搞清楚为什么万事屋一秒就能将现场变成法治频道,但是不妨碍他无所畏惧地带着次郎太郎走进巷子里。越是走进深处,空气中咸香就越明显,直到他走到了距离万事屋几步之远的地方,终于能看清巷子深处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护目镜老头此刻已经箕坐在了地上,头低低地垂着。万事屋三人组正站在他面前,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反派的气息。褐红色的液体是从平贺源外身下流出来?还是从他们脚下流出来?这已经让人分辨不清。唯有小小的机械玩偶还在一蹦一跳地朝着平贺源外的的方向执着地走去。但神乐那只叫定春的大狗实在是占了太多空间,银时和新八的体格也是正常男性的体格,因此那个机械玩偶试了几次都只撞到坂田银时的腿上。

大概是被撞得不耐烦了,白发天然卷的男人转过脸去看着那个小玩偶,眼眸如血,抬起脚重重地踩了下去!一时间暗色的汁液四处乱溅——

“你有必要什么东西都加上喷酱油的功能吗!”银时骂骂咧咧,“啊都溅到衣服上了可恶!啊撞得也好痛!你做得是什么玩具为什么一下子就爆开了,那是给小孩子玩的吗?是想教孩子没付钱别伸手吗?!”

“我这些可不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刚刚还蔫了吧唧的平贺源外猛地抬起头,中气十足道,“你们不是已经在刑场被处刑了吗?哼,那看来我也不用来捡你们的脑袋了。”

“那都几个小时前的事了,你的消息很滞后喔。”坂田银时(某漫画男主角)懒洋洋地挖着鼻孔,一点也不介意地将挖出来的东西弹在平贺源外衣服上,“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也是被通缉嘛,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我还以为以后做机器终于不用担心被你们捣乱了。”平贺源外嘴硬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算了,看在你们大难不死的份上,坏掉的这些机械人偶就不用你们赔了。”

“哈?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啊。”银时理直气壮道,“正当防卫我才是能向你要医药费的那个。而且也先别急着走,我这里可是有个大单给你——”

他回过头看到三郎就站在不远处,倒也不觉得意外,一把勾住平贺源外的脖子就指着三郎,给他们相互介绍道:

“那个是宫野真守*,是个有钱的家伙。这个大叔是个技师,如果你真的想弄出穿越的东西的话,倒是能找他试试。”

志村新八忍无可忍地纠正道:“什么宫野真守,人家的名字叫三郎好吗!声优梗你到底要玩几次啊!”

三郎:“嗯,没错,不过叫我信长也可以,随便啦。”

“三郎吗……是个好名字啊。”平贺源外说道,“你有事想要拜托我?说来听听吧。”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

“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是很难做到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脾气怎么看都称不上好的平贺源外对三郎的态度倒是十分平和,虽然说出来的话也不能算多客气,但耐心程度显然直线上升,甚至还有进行进一步的说明,“虽然不知道你想穿越是真是假,但想也知道吧?这种容易让世界乱了套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或许你以为改变了的事情,实际上不过是有更糟糕的后果等着罢了。单纯的穿越时空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为的难道是穿越然后傻站着吗?”

“先给我个理由听听吧。”

约莫是平贺源外表现得很靠谱,三郎歪了歪头,这次倒是给出了全新的答案:“嗯——我在上洛前和我妻子承诺了会回去,结果应该在他们眼中死掉了,然后我实际上是穿越到这里来了……唔,我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会说出我不在了就自尽的那种话诶。”

万事屋众人大惊失色:“什么你居然有老婆的吗?你这种性格居然能娶得到老婆吗!?而且还有妹妹?”

三郎坦然道:“严格意义上也不是我娶的。应该是小光……”

“这有点像危险发言,我好像嗅到了什么只有在深夜档才能出现的气息。先等等这里还有个孩子。”银时啪的一下捂住神乐的耳朵,然后继续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老婆是谁啊?”

三郎:“她叫归蝶。妹妹叫阿市!”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捂住神乐耳朵的手,看起来很想再找个电话打去医院。而志村新八已经先声夺人说出了大家心中的吐槽:“——这不还是织田信长历史上的妻子和妹妹吗!!”

三郎:“但是我有说过我是织田信长?”

“哪个织田信长会带着护卫打UNO啊!!原来你不是胡说而是在很认真的入戏到了现在吗?!”

三郎继续道:“而且除了归蝶和阿市,我的刀剑也还在那里。总觉得小光的情况可以再问问他们……总之就是这样!”

眼见委托人坚称自己是织田信长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志村新八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言不发听完了三郎说的所有话的平贺源外:“源外先生,那事情就是这样了。姑且还是拜托你,以制造出能穿越到战国时代的机器为目的吧。”

“没那么简单。”平贺源外倒是没有对三郎的理由加以评论,只是很平淡地说道,“前往几百年前什么的,时间上的跨度太大了。如果是五年、十五年,我都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几百年前的话,要用什么东西来定位?织田信长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东西,到现在不是被珍藏起来的古董就是已经损坏了很难找到了吧。”

“喔,这个不用担心!”三郎立刻道,“我有当年送给家康的A书……啊不对刀装!”

“那个时代有A书吗,越说越离谱了啊喂!”

“你要是能搞来我也没意见。”平贺源外道,“不过喔,物品和计算机啊芯片啊这种东西可不一样。芯片的数据就算堆得再多,只要没删除,往前找找总能找到的最初的那一段。但是物品的话源数据时时刻刻都在因为时间问题磨损,重铸的刀剑、被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茶具……我可不能保证追溯到最前的时间段,而且拿来用的东西也肯定会损坏的。”

“这样吗?伤脑筋诶。”三郎困扰道。

“所以你尽管去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三郎很干脆地就道别离开了。

他住的旅馆离这里很近,而且由于将军的偏爱,真选组的人时不时就会在这附近多巡逻一圈。神乐对于虽然长得很凶但是不会生气的次郎太刀很有好感,牵着定春跟上去护送了几步后,很快就和巡逻到这里的冲田总悟吵了起来,志村新八见势不妙立马也冲了上去免得委托人受波及……那边很快就变得吵吵闹闹,重归寂静的小巷子里只有吊儿郎当的银时和俯身将那些装载了微型炸药的小机器人一个个捡回来的平贺源外。

“我说,你在给孩子玩的机器人偶里装这个也太过分了吧。”银时也捡起来一个还在噗噗往外喷酱油的小人偶,一把甩到平贺源外的怀里,“被炸伤的小孩子会带着老妈来找你哭的喔。”

“我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平贺源外道,“放在摊子上的都是只会吐酱油的小道具。那些会爆炸的人偶都在我怀里好好的呢,要不是你动作太粗鲁他们也不会被甩出来。而且这些孩子也不会伤到我的。”

“嗯嗯啊啊哦哦最好是这样。”银时敷衍道,“那带这个去刑场是想给我们放礼花吗?”

“谁知道呢。”平贺源外只是一按,那个无差别向四周吐酱油的小人偶就停住了喷吐,被他重新放回了怀里,“反正要让我去劫刑场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老了,光凭我一个人也做不到。”

但是若是要让他看着万事屋这几个人的脑袋,像是之前被处刑的那些人一样被血淋淋放在刑场的台子上经历风吹日晒,这也未免太令人难过。

坂田银时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没说话,平贺源外已经捡完了所有的小人偶,开启了新的话题:“那个叫三郎的,是幕府的人吗?”

“啊?不是。找上门的委托人罢了。”银时道,“真亏你对他说得那么扯的事情都没有拆台啊。”

“哼,你以为我活了多久。”平贺源外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织田信长也好、不是织田信长也好,会想到穿越时空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的家伙,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那他要是真的找出来以前的古董呢?”

“那我就做!”平贺源外傲然道,“这种事情我要攻克起来也不在话下!当然了,时间肯定不会太长——”

他朝着坂田银时耸了耸肩,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十分微小的距离,动作间透出些属于年长者的狡黠:“——大概是,只来得及和重要的人见一面,补足一点点遗憾的那种时间吧。”

银时愣了愣,立刻就开始嘀嘀咕咕什么“阴险”“真狡猾”之类的话。而平贺源外已经嘿嘿地笑了起来,还不停地对银时说着什么“没有能源”“性能”的话,生生把这个白发天然卷烦到贴墙而走。

在银时快步踏出小巷口的时候,几米高、脑袋和手都是圆柱形而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机器人匆匆赶到,正和他擦肩而过。

银时斜觑过去一眼,倒也没什么好奇心,缩着脖子去把已经和真选组干架起来起来的神乐给拎出来了。而机器人缓缓驶入小巷,停在平贺源外面前,电子屏亮了又灭,直到被平贺源外一巴掌拍到金属的腰上,才持续性的亮了起来。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回去吧。”平贺源外此刻倒是很明显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三郎’。”

他就像是对着自己的孩子那样,亲昵地摸了摸机器人光滑的金属外壳,兜着满兜的机械小人,在满巷子的咸香里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27章在江户的第二十七天

既然接了这份要赎身……啊不对,要推行幕府法令的工作,万事屋一连几天都在外面分发传单。西乡的人妖店更是常备一大迭,凡是有客人要入店消费就强行塞上一份。在这种更加平和的气氛中,万事屋之前在歌舞伎町为委托人解决各种麻烦积攒下来的口碑总算派上了用场,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扭转所有人对于这一法令的排斥心,但稀稀疏疏的几个来兑换并且报上了万事屋和西乡名字的,多少也能作为他们确在努力的证明。

现在的攘夷志士还不足以推翻幕府,因此这个政令得到彻底运行本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自己印传单花时间发还没有入账,并且一下子从见回组的三餐都能大鱼大肉直线下滑到每餐只能吃纳豆和酱油拌饭,几天下来万事屋们都已经面有菜色,发传单都显得有气无力。神乐倒是很容易就能被醋昆布安抚住,再加上偶尔往次郎太郎那边凑凑,几天下来倒是和委托人的护卫(单方面)混得很熟,有时也能在三郎买点心的时候分到几个,满足了嘴巴就骑着定春背着传单满地儿撒欢。

而三郎——这个人是委托人,就不要考虑让他帮忙了。次郎太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表面上像是两抹不会说话的幽魂,实际上是两堵肌肉发达的肉墙,因为身高问题尤其显得引人注目。再加上天气热了,江户的降暑食物也品种繁多,三郎又不差钱,兴致勃勃地挨个尝过去……这种过于悠闲舒适的姿态实在是太遭人恨,还是不看为妙。

唯一一个认真在大太阳下发传单发到声嘶力竭的志村新八强行忽略掉三郎,看了看越跑越远的神乐,选择暂时放弃把人叫回来。但是另一个万事屋的人的话……他将手里剩余的传单卷成一卷,邦邦敲在已经在阴凉处躺平躲懒、脸盖传单宛如死尸的白毛天然卷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发传单啊!!不好好发的话可是还会被抓进去的!”

“这种事情不就应该让幕府的那群税金小偷来吗?随便做做就好啦。”银时被狠狠一敲,震动下吹掉了脸上的传单,只能睁着一双死鱼眼示意志村新八去看另一边,“你看他们自己发得多开心。”

另一边,真选组的局长近藤勋正在以光速用传单在大街上、居酒屋的门上甚至是自己身上,贴出告白的话语。真选组的组员们阻拦无果,不少人都只能闭眼假装看不见就和自己没有关系。而被近藤勋告白的对象——也是志村新八的姐姐志村妙则面带温柔的微笑,手上暴力地将所有传单撕得一干二净,将纸屑连同近藤勋本人一同用小推车直接推到了垃圾堆处,甚至还十分微妙地顺手携带了一把铲子。

“……不,这只是单纯的在浪费传单吧。而且别忘了印传单还是我们出的钱。”面对这如魔似幻的一幕,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志村新八精神恍惚地说道。

在天人入侵的同时,他们原星球的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国家产生了影响。对长相奇奇怪怪的天人都不得不接受的话,那他们带来的那些风俗习惯乃至思想似乎也不是不能尊重和接受的事——将军或是那些世代相传的武士家族都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但江户总体的风气已经越发开放。至少往前再推几十年的话,像是近藤勋这么激烈的示爱行为是几乎不会出现的。而在现在,虽然还是不少人对这种示爱法不能理解,但多少也抱着更加宽容的态度。

……不,不能理解的话就说明近藤勋的示爱果然还是有问题吧?!

不知道该感谢真选组处理掉了一批传单,还是该哀叹传单被拿来做这种事又等于一笔钱飞了,志村新八强行将想要偷懒的坂田银时拽起来,一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继续拦路分发。

就在他发得汗流浃背、垮下腰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之时,一个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白肤,尖耳,高木屐,背药箱。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再次见到的时候,志村新八立刻就被对方视觉系的浓艳妆容唤醒了记忆,当即惊讶道:“你是那个……卖药郎!”

并且在这几天的经历下条件反射地递了传单过去:“新旧小判更替政令了解一下?有旧小判的话可以考虑兑换成新小判,也可以考虑兑成纸币。”

卖药郎伸手接过了传单。在这种大热天里,他依然穿的严实,但脸上一滴汗也没有。而且那种异于常人的尖耳特征,放在他身上非但一点都不违和,还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天人一类——大概是因为他的妆容与气质都太过妖艳,衣着与行动又太像是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人。

“我会考虑的。”卖药郎说道,将传单仔细地折迭起来,塞进了宽大的腰带里,“请问上次那位三郎先生呢?”

“我来为‘次郎’复诊了。”

“啊请稍等!”

志村新八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次见面正是三郎在请这个卖药郎为身上多处中箭的次郎太刀诊治,并且对方还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能力。他推了推眼镜,立刻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三郎的身影,但是——

“……奇怪,人呢?”

刚刚还悠闲地坐在不远处遮阳伞下的三郎已经不见踪影。而高大到鹤立鸡群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志村新八不死心地继续看了看,仍然没在人群中看到三郎抑或次郎太郎的影子,反而差点被那些挨挨挤挤的人脑袋晃得头晕。

这就是行动力超高的人吗?!跑哪儿去了都!!

卖药郎耐心地站在原地,仍在等他回答。志村新八揉了揉眼睛仍然是没有看到,干脆一招手,直接示意卖药郎跟上来,两个人在三郎刚刚待过的摊子上向摊主问路,然后一路再问了三四个店铺,才终于在又一个店铺门口拦住了拎着一包羊羹准备出门的三郎。

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三郎的行动力,志村新八气喘吁吁:“这、这是来复诊的……医生次郎先生呢?”

“他和太郎就跟在我身后——”三郎指了指后面,转过头去,“……咦,次郎呢?”

他的身后除了店员和入店消费的客人以外分明空无一人。

……次郎呢?太郎呢??

那——么大个的!两个!刀剑付丧神呢!!

不见了!

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志村新八和三郎以及他的两个护卫也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会说话,脑子也不太好,对三郎的指令也是一听一动,但是那种温柔的本质还是能隐约体现出来——例如对三郎过度的保护欲,也例如对神乐没有恶意的玩闹行为不会表现出怒意。万事屋们是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并不是真的木木呆呆的傀儡,而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也会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给三郎全方位打伞)——而这,就已经可以称之为人了。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不是三郎没有护卫了,而是三郎的两个武力值很高且(以智商来看)很容易被骗的护卫不见了啊!!

你看吧三郎!你看你的行动力!你都已经把和你寸步不离的付丧神甩掉了啊三郎!!

卖药郎在第一时间就表示自己此次是专门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而来,时间充裕,而且三郎上次的诊费也还没付(真是让人安心的理由),可以留在三郎身边等两个付丧神被找到。三郎则因为没有次郎和太郎在侧,武力值顿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前又干了在天导众面前反复横跳的大事,虽然本人完全没有自觉,一点都不带怕的,但出于多找点人好办事的朴素心态,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土方十四郎(土方:???),这来自柔弱无助良好市民(?)对于警察的求助,不仅成功地让真选组也来帮忙询问消息,还喜提了不请自来的真选组副长在身边。

——在江户的人脉完全打开了呢,三郎。

对于真选组副长持续到现在的保护行为,茂茂将军绝对居功至伟。把这件事当成公务来处理的土方十四郎满脸的不耐烦,在三郎和卖药郎的共同注视下吞云吐雾,开车代步在附近转了好几圈。万事屋也把在神乐叫了回来,试图利用定春的嗅觉去找到次郎太郎的踪迹。

但是没有。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本质上是刀剑,即使在三郎身边沾染了气味,也很快就会随风消散。而在那些商户周围问过一圈后,得到的信息也只有次郎和太郎一开始如往常一样紧紧跟随在三郎身后,直到三郎进入的最后一个店铺,他们也跟着跨了进去,此后就瞬间了无踪迹。

要说是店里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显然也不可能——因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构成并不能以人类的性质如推断,他们在背负上那一身狰狞的外表后,实际体重是比常人、哪怕是比神乐也要轻上许多。

直至找到暮色降临,一群人也仍然了无头绪。

也算是在今天跟着三郎在曾经过的路线走了好几圈,背着药箱的青年安静地站在众人之中。在那些苦恼的窃窃私语里,他不紧不慢放下了药箱——夕阳下,药箱上绘画的眼睛一样的图案仿佛焕出奇妙的流光,随着他涂着有些发灰的指甲油的五指在上面轻轻一抹,药箱深处便开始有了一些细细碎碎的、铃铛似的脆响传来。

“看来用普通的办法是找不到了。”卖药郎道,“要试一试我的药吗?”

说着,他的药箱“咔哒”一声,一个抽屉徐徐向外移动。

第28章在江户的第二十八天

逢魔时刻,没有人开启却自发移动的抽屉实在是颇为诡谲。连带着异常镇定的卖药郎身上都一并被拢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街道上仍然是人来人往,在已经开始闪着彩光的招牌下,无数人在店铺穿进穿出。那些司空见惯的揽客声、车轮滚动声、门窗开合声依然响亮着,但又有一种令人悚然的遥远,仿佛黄昏中此岸与彼岸的界限已经重新划分。那些断续的、嘈杂的声音里,抽屉深处的铃音越发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挣脱牢笼的虫。

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一个看着卖药郎,另一个已经经验丰富地看向了三郎:“等一……”

而三郎已经随意道:“嗯,那就交给你了!”

——所以说为什么这个人态度随意还能反应那么快啊!!这个气氛眼看已经要走向灵异事件了啊!要开拍《世界奇妙物语》*了啊!!

“等一等银桑我突然肚子有点痛,这是一定要马上找地方解决的人生大事……”表面颓废(实际怕鬼)的万事屋老板和表面凶神恶煞(实际怕鬼)的真选组副长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奈何同为怕鬼选手,连理由和说话时机都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三郎看了过来,纯粹出于疑问道:“那你们要一起去吗?”

这一次银时和土方的反应还是异常一致:“谁会和那家伙一起去厕所啊!!”

由于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相看两相厌,两个人毫无疑问地互相拆了对方的台,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碍于面子不想暴露怕鬼的事实,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满头冷汗地继续呆下去,同时(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找人队伍的中心更靠近了一点。

这种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干扰到卖药郎。妆容浓重的青年屈起指节在药箱上轻轻一扣,无数精美如同发饰的天平就如蝴蝶般从抽屉深处密密麻麻地飞了出来,从三郎最后去的那家羊羹店的门口一路铺开,连成一线,如钉子一般浅浅地扎入地面。

街道人来人往,笑语依旧。

一瞬间,所有天平都往都一个地方倾斜,清脆的铃声重合成一声!

长条的白纸如同无穷无尽一样从抽屉里嗖嗖飞出,贴在每一枚天平的下面。落地的剎那,雪白的纸面就浮现鲜红的咒文,中间一道横截的红线尤为惹眼。紧接着药箱上金色的眼睛缓缓闭上,漆黑的、雾一样的东西从泥泞的地面上缓缓浮起。

“残秽。”

卖药郎道。

所有的红线都猝然张开,无数鲜红的眼睛在纸面上死死注视着这道漆黑的秽气!!

“多多多多多串君我觉得我们很很很很久没见了,一起去厕所所所也没什么吧??”银时满头冷汗地尬笑道。

“嗯我觉觉觉得你说的没错,现在就可以走走走走啊!!!”土方十四郎点烟的手都在不断颤抖,火苗始终与唇上的香烟完美错过。

但下一秒,意外突生。

两个最怕鬼的人反而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多年以来的战斗形成了身体上的本能,抽刀挡住了一张正欲咬合的大嘴,竟然生生将卖药郎都挤到了一边。

原本比起不成形状的秽气来说,卖药郎这种诡异的手法才要更可怕一点,但是那些张成眼睛的红线只支持了几秒——也或许它们原本就是用来看破那层无力的伪装,就定格在睁眼的状态中黯淡下去,直至又成了一张普通的白纸。而那一层雾般的黑气里骤然伸出一只漆黑的、狰狞的爪子,庞大又丑恶的、甚至不能用生物来形容的东西违反常理地从里面攀爬而出,只一眨眼就爬到了众人面前!

那具从秽气中出来的躯体,身体的边缘都是朦胧如雾的,但头身四爪还算能分辨清楚。畸形的瘤状物从身体的各个部分冒出,无数鼓起的眼睛如寄生虫般扎根在身体的任何位置,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一个相比起它的头颅要小得多的白色面具挂在它的肉角上,盖住了如果按照正常构造来说应该是一只眼睛的位置,但它的视野显然没有受限,而且大张的嘴也更显狞恶,如涎水般的秽气滴滴从嘴角流淌下来。

“‘面妖’。”卖药郎道。

但就算他说出了这种怪物的种类,也暂时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在场人除了他本人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更遑论对敌了。街道上的行人仍在无知无觉地相互调笑、相互争吵,而面妖的涎水、身体周围弥散的雾气,都融入空气中,无差别地附着在这些人的身上。在逢魔时的夕阳照耀下、在灯牌闪烁的灯光下,那些灰暗的污秽都变得难以察觉,几与肤色融为一体,又如附骨之疽般微微鼓动,似乎随时能在这些人类的身体上生根发芽。

“能不能直接说这个东西怎么对付!”这个东西的速度太快,银时和土方根本来不及找好更便于对敌的角度,目前只由银时用木刀死死抵在怪物的口腔中不让它闭合,上半身亦被它的口腔半包住,几乎能感觉到獠牙就比在自己的后背。而土方直接挥刀沿着它的口腔往外狠狠一拉——却没有预想中的血光四溅和吃痛惊呼,土方的刀就像挥空了一样!

没有切中的实感,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像是从雾气中穿过。

被迫直面血盆大口的银时咬牙试图给手中的木刀增加重量,直接刺穿下颚。但与土方那边迥异的是,他这里的手感仿佛是戳中了又硬又韧的牛皮,光凭现在的姿势根本不可能戳穿。

这么大的怪物没有人看见吗?!

为什么四周还是原来那些声音?!

在银时卡住那张大口的时候,神乐也性急地冲了上来。夜兔族毫无疑问可以打穿地面的怪力放在了面妖身上也只是让它身体扭曲了一瞬,随后还有粘稠如污泥的、舞动的触手抓住了神乐的拳头,试图以污秽感染对方。土方十四郎啧了一声,直接贴着神乐的手腕下方向前削去,依然是没有斩断的实感,但那些粘稠的触手也同样如雾气般飘飘而散。

真选组的副长抽空往旁边看了一眼。

三郎作为武力值最低的人,当然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不去碍事。卖药郎妆容看不出脸色,但天平倾斜、符纸忽而重亮,一瞬间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怪物向后拉拽,而他本人也十指翻飞在迅速配备什么。而再往外,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竟然像是另一个世界。

志村新八就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焦急万分地呼唤:“银桑——!神乐!三郎先生——你们去哪了啊!!!为什么也不见了!!”

……也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土方十四郎直接将脱险的神乐拽着领子甩到志村新八的位置,夜兔族的少女被甩的过程还张牙舞爪地张开遮阳伞,以伞内装置的武器朝怪物突突发射子弹。直至与新八撞至一团,她才在新八惊喜的“神乐!”的喊声中恼怒又茫然地左顾右盼:“银桑?银桑!”

“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了啊。”土方十四郎道,“还能坚持吗?”

“男人能坚持的时间不能短。”银时说道,两个人在这一瞬间短暂对上了视线,随即土方猛地一挥,刀剑脱手而出,被银时准确接在手里,沿着洞爷湖木刀抵住的位置狠狠扎下,“——来刷牙了!万事屋免费服务!”

这一次的攻击终于有效,怪物的下颚被整齐地切开,伤口处又继续涌动起黑雾来,如针线般试图缝补住伤处。坂田银时趁机从大口中脱身,往后退走几步,又是真选组的副长在那里等候已久。

双手交叉,身体下蹲。

银时一脚踩上土方十四郎的手,而后者猛地一蹬、用力上托,生生将银时送上半空!

残阳如血,映在原属于真选组副长的妖刀上。随即刀尖一转,直接落在面妖的那枚古怪的面具上,不断下压,直至将它四分五裂!

天平摇摆,铃声清脆。

绯红的丝线从符纸上绘画的眼睛射出,已是肉眼可见的力量。面妖被击碎了面具,被牵引着后退,却是不住哀嚎,身躯越来越大,连本稀薄如雾的身体边缘也长出骨碌碌乱转的眼球!!

“让开!”卖药郎的口吻少见的冷厉。他向前疾走几步,手中药粉伴着些许火星,飞扬进怪物越发张开、溃烂的嘴里。

第29章在江户的第二十九天

火光乍现。

硝烟的味道渐渐变得浓烈,而刚刚还狞恶庞大的怪物已经吱吱叫着蜷缩成一团,最终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轻飘飘地落回地面上。那个被四分五裂的面具跌落在地,但仍然能够看清它碎裂前的样子——白底上绘着几乎占满整个面具的眼睛图案,但更为注重眼球的刻画,和卖药郎符咒中更为古朴简略的眼睛形状并不一致。屐齿叩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穿着高齿木屐的青年在面不改色地直面了爆炸后,缓步前行,将那些面具碎块一一拾起。

符咒无声自燃化为飞灰,天平拔地而起,刚刚嵌入地面的尾端光亮整洁、挨挨挤挤地重新钻进抽屉中。待最后一枚天平跳入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好似深不见底的抽屉后,药箱抽屉仍是无人触动却静静滑回原处,好似未曾开启过。

“银桑!”志村新八和神乐又重新凑回了坂田银时的身边,以那些关切到有些吵闹的话语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一并带回了这里。而刚刚才和怪物战斗过的银时和土方则以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卖药郎——当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相较起那种传统类型的类人的鬼怪,这种奇形怪状、甚至有些恶心的怪物他们反而更适应些,也没什么恐惧的心思了。

只是还免不了相互攻击——

土方十四郎:“你刚刚那个是在搞什么啊!直接照着面具打你是笨蛋吗?!”

坂田银时:“切,那么显眼的东西一看过去谁都会觉得应该是弱点所在……这可是《JUMP》*哦!!弱点不明显你让读者小鬼怎么可能看得懂啊!!”

土方十四郎:“闭嘴啊蠢货现在显然不是《JUMP》而是联动篇*吧!!是个鬼的弱点,刚刚明显是BOSS要二段变身了!!”

坂田银时:“你以为这是打游戏吗青光眼——”

土方十四郎:“你先把面具判断成弱点才是在打游戏吧混账东西——”

以这种互相责怪、毫无营养的对话为背景音,志村新八冷静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大家不要担心,这两个人只是偶尔性地突破次元壁地对话罢了。”

神乐:“你在和谁解说啊,新八?”

志村新八:“咦!!!”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读者需要这种解说——总之,既然危机已经解决,唯一没有参与战斗但是围观了全场的三郎也就凑近了卖药郎,好奇道:“这就是面妖吗?第一次见诶。”

“不,确切来说是‘妖魔’。”思及三郎身边原本跟着的两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刀剑男士,卖药郎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不止一只,不止一处,生于负面情绪之中,争端尚在则源源不绝……然后,被人以面具为媒介使役,所以是‘面妖’。人间的刀刃无法攻击到它,但妖刀或许是个例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又重归平静,只是略蹙起的眉仍然让人看出他并非真的全无情绪。小学鸡式互吵得两个人闻言暂时没有继续吵闹,而是由银时一脸嫌弃地将确实是妖刀的刀扔回给土方,而土方接刀回鞘后若有所思道:

“果然次郎和太郎不是自己走失,而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吗。”

几乎不用思考,他率先就说出了心中嫌疑最大的名字,声音与三郎恍然大悟的话完全重合:“那个藤崎哦那个藤原啊!”

……沉默片刻,土方忍无可忍地捏扁了香烟烟嘴:“是叫藤崎!你这家伙是故意记不住的吗?为什么我都记住了你还能记错那么久啊!!”

“诶,这种事随便啦。”三郎困扰道,“只要知道叫的人是谁就可以了。而且我感觉他对于自己的名字也没多重视喔。”

“我管他、啊不对,我管你……算了。”深觉三郎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受外界影响而改变的,不想做无用功的土方十四郎此次终于点着了烟,夹在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个卖药的,你能找得到次郎他们在哪吗?虽然不知道你的火药是从哪里搞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我可以代为报销。”

“多谢好意。”卖药郎咬字清晰、语调却有些缱绻的话语浑然不似常人,“不过,妖魔惧怕的并非火药。是妖魔在被使役为面妖时,受赐名而导致被留下了不同弱点。这一只大概刚好是惧光与热。”

他缓缓道。

“要找到它来时的痕迹,尚要等到入夜之时——”

“不然,灵力太高或是天然对彼岸之物敏感的诸位。大概会像刚刚一样,不自知中跨越了境界线,误入彼岸吧。”

说这句话时,残存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浓重的妆容因此焕出细微的闪光。而天色黯淡、阳光鲜红如血,浑似不祥之物。

……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

对于见回组和高杉晋助而言,藤崎算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但他并没有半点不受欢迎的自知之明——又或者知道但不以为意,只是始终面带笑容。他对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溢于言表的喜爱,另外两个人并不理解但也怠于探究;而佐佐木异三郎和高杉晋助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及交易,藤崎也同样没有向天导众告密的想法。

利益之间并不冲突,武力能带来的威胁趋于对等——而这些,至少是互不干涉的基础。

“——你还真是放心。”在目睹藤崎笑眯眯地让那个剪了妹妹头、枫武力值至少能够保护住藤崎的少女离开后,损失了一支钢笔的佐佐木异三郎擦拭着手指上的墨迹说道。

“毕竟我也想要对你们拿出相应的诚意。”藤崎笑道,“在我看来,两位都是人杰,未来也必会成为锋利的刀剑——而我呢,最近恰好在对这样的人很感兴趣。虽然看不出来,但我可是已经有了的孩子的人。男孩子总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对吧?”

“我不这么觉得。”重新拿出了一只钢笔的佐佐木异三郎用空余的手推了推眼镜,眼也不抬地就说出一串信息,“‘藤崎’——男,十九岁,未婚,父母俱在,兄一人姊一人妹三人,其中兄长因对天人寻衅而死,姊已被其夫贩入吉原。”

“你是‘藤崎’?”

“是喔。我是‘藤崎’。”藤崎说道,“然后,我有一件事很想和两位分享,并且希望两位能够给予我一些帮助。”

“比如说,天人入侵、幕府衰亡,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碰巧、或是出于什么掠夺资源的需求,而是因为有一个罪魁祸首——”

“‘时间溯行军’,这样的事呢?”

“我啊,是在邀请两位,加入我‘救世’的大义之中啊。”

在从半开的百叶窗中透出的细缝一样的阳光下,坐在座椅上自称“藤崎”的男人笑容尤显阴郁诡谲。他身边的阴影有如实物一般翻滚着,躲避在阳光照不到的区域,蠢蠢欲动般地想要朝着另外两人探出头。只是这片阴影同时也被藤崎踩在脚下,水开沸腾般地翻滚摇曳后,最终仍是乖顺地紧贴在他的身侧。

办公室的空气寂静了片刻,不知是谁,淡淡地说出了一声“不知所谓”。

没过过久,精致犹如人偶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

她出去的时候是所有人都目睹了的,但她回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门没有开合、窗仍然紧闭、植物也没有丝毫的摇晃。在场的两个人类甚至是直到少女轻轻地笑出了声才骤然惊醒——不论是谁都能感觉到这种身不由己地忽视带来的危险,但少女只是笑容甜美、像是并无恶意地继续倚靠在藤崎的膝盖上,而藤崎也含笑抚摸少女的头顶,简直像是几十分钟前的画面重演。

“不过可惜,我的计划、高杉先生的计划,好像都要崩盘了呢。”在他们忽视少女的这段期间,藤崎必然是与少女有过交流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螭刚刚带来了消息,万事屋和西乡都要被救出来了。那个叫织田的……哈,直接带着将军过来,并且向天导众提出了想要用西乡和万事屋去推行政令的想法。”

“动作也太快了——让人不快。”

“是吗,那我也没有办法。”佐佐木异三郎率先道,“毕竟,我只是区区见回组的局长罢了。”

“没有关系,我也不忍心用这种小事来为难佐佐木先生。”藤崎说道,“而且在我拿到更趁手的东西之前,倒也不妨让他们先在外面呆一会……不过对了。”

“高杉先生。”他温柔地笑道,“我很期待您的加入,请务必考虑。”

第30章在江户的第三十天

藤崎原本也不觉得自己语焉不详的一番话就能打动佐佐木异三郎和高杉晋助。这两个人与他那位万物皆不挂心的“友人”不同,是会真正去判断自己所在的立场是否会对所做的事有影响的那一类人。因此他这次冒昧前来,为的也不过是在真正展开行动前先拉好关系,并为自己选好棋子。

于幕府势力中深深扎根、在见回组中说一不二的佐佐木异三郎。

在攘夷势力中行动激进、最容易吸引对幕府有深仇之人的高杉晋助。

以及站在天导众的边缘,偶尔被他们驱使,本身却也在借用天导众势力的他自己。

“天导众可真是太棒了。”在与被他称为“螭”的少女独处时,藤崎那种利己的、冰冷的本性就再无掩饰,“这个国家已经乱起来了,死了和活着的英才不计其数。虽然很可惜不能一个个看过去,不过这种事情上原本也就该选最好的那一批。”

在这个没办法自己筛选的时候,当然只能看哪些人进入过天导众的情报范围内。再剔去那些只知道权利争锋的幕府官员,剩下的这些,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藏”。

“螭,你今天做得很好喔。真是好孩子。”尽管从外表上看,刚刚才被点出仅有十九岁的藤崎对已是少女的螭说出这种话实属怪异,但螭还是怡然地接受了这种夸奖,依偎在藤崎的身旁,听着他絮絮低语,“死灵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好用了。没有人能阻拦,也没有人能发觉,所有的消息都能进入你我的耳中,只要重点关注几个人,拿到的信息就能够让这个国家天翻地覆……”

他就像是一个坏心眼的父亲一样掐住螭的脸颊,将少女精致美丽的脸捏出了鸭子嘴。

“这是我们的好时代。不过螭还做的不够多哦——”

迎着少女有些空洞的、单纯的双眼,他笑道:“先帮我把我看中的那两振刀带回来。然后,再把夜卜也带过来。”

“这一次,爸爸的面妖随便你用。”

螭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大概是真的对被所谓的“父亲”托付重任而感到愉快,又或者是为了将要见到的人而觉得欢欣:“父亲大人是要给夜卜找神器吗?”

“怎么会。”藤崎轻声道,“那两个家伙,一半是神明,一半是妖魔——”

“它们天生该是我的刀啊。”

……

在卖药郎说出那番话后,刚刚才体验过什么叫“误入彼岸”的一群人集体安静如鸡,耐心等待。

好在原本就已经夕阳西下,没过多久,天色就完全黯淡了下去。在亮起的霓虹灯中,卖药郎颇具特色的妆容倒是很能融入歌舞伎町的氛围中,只是当他凭空抬起一只手,被符纸粘合的破碎面具飘在半空,无声带领他们前往秽气所在的地方时,这场景还是颇具典型的日式诡异气息的。

真·什么都不怕·三郎大概是唯二的对这一幕完全不为所动的人——另一个人是不请自来的真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悟。这两个人甚至都不用怎么交流,只要站在一起,那种不惧鬼神的气场就已经能够将“主动找鬼”一键变成“试胆大会”了。

……虽然对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来说,这两个大概没有多少差别。

一行人跟着面具越走越远,四周的景色也逐渐变得荒凉偏僻,直至道路断绝、不得不在野草灌木中穿行。草叶的边缘在入夜后已经蓄起水珠,一旦有人经过便会沾湿衣服,而灌木茂密、枝叶相互纠缠,想要穿越过去也不是易事。面具倒还是好好地悬浮在半空——然而在脱离了面妖之后,面具似乎就已经化为实物,同样要被物理阻拦。

于是立刻就变成了坂田银时手持木刀原地开荒。

白毛天然卷不由得骂骂咧咧:“——凭什么只有我干这件事啊!你们一个个地优哉游哉地在后面享受不会愧疚吗?!”

已经给自己的刀连上了耳机在听MP3的冲田总悟:“喔,好像有狗吠在影响我的音乐体验,开大一点声音吧。”

志村新八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抱歉哦银桑我今天下午发了四个小时的传单,一直没休息过,现在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你说是因为谁偷懒我才会需要发那么久传单呢?”

神乐则表示:“我的伞声音太大了,卖药郎先生说不能引起太大动静阿鲁。”

土方十四郎洋洋得意:“真抱歉啊,我的是妖刀,不能出鞘惊动其他人呢。”

三郎……算了这种单纯的体力活不能找上三郎。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冲田总悟被坂田银时面无表情把音量调到最大、最后抱着差点暂时失聪的耳朵原地倒下以外,都仍然等着坂田银时免费开荒除草完毕后坐享其成。而坂田银时虽然一脸被迫进行劳动的颓丧脸,手里的也只是木刀,但真的砍起灌木来丝毫不虚。

纵无刀光闪烁,灌木也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曾经也是攘夷志士里被称为“白夜叉”的人物,如今沦落到只能除草……事到如今,也只有三郎一边拍手叫好一边顺口说出的回去后请他吃芭菲的许诺,能够缓解坂田银时被迫劳动的心了。

每斩落一圈灌木,面具就会再往前飞一小截。这无疑大大降低了他们的前进速度。不知挥了多少下刀,那些落地的断枝都在地上铺成一条凹凸不平的路后,面具终于停了下来。

“啊?就已经到了吗?”坂田银时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并没在重重树影中看到类似浑身长着角的人形影子,“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虫鸣声已经没有了。这里就是秽气最重的地方。”卖药郎低声道,“是对方不想让我们发现——”

“那个操控面妖的术士。”

他话音刚落,被符纸强行粘合的面具已经从边缘处开始开裂。无数裂缝如蛛网般在瞬间就密布在面具上,便是无人触动,面具也在眨眼间就爆成无数碎片!

这一次显然是无法再凭卖药郎的符纸粘合的了!

“喂,你这家伙是专业的吧?”虽然刚刚还乐于看只有坂田银时劳动(受伤)的一幕,但此刻土方十四郎已经机警地将手搭在了腰间妖刀的刀柄上,俨然是随时可以拔刀出鞘的姿态,“现在要怎么做?”

卖药郎脸色微沉(由于妆容原因其实看不出来)地看着前方。天平已经重新飞出、停在他的面前,但左摇右晃地无法指出方向,唯有白纸般的符纸还能使用,啪地向前一贴,贴在了无形的空气墙上。

以这张符纸开始,无数符纸如白鸽般从药箱中涌出,随着最初的那张符纸的边缘一路飞速贴去,眨眼之间已经在众人眼中贴出了一个浮空的圆。紧接着符纸图案再现,天平底部尖端扎入上面眼睛的图案中,一切就如同幕布褪色——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圆形内部,骤然浮现出好几个人影!

次郎和太郎自然在其中。而另外几个,一个是带着面具、发色上却很像三郎与土方十四郎曾见过的“藤崎”,一个是土方十四郎依稀有些眼熟的妹妹头少女,最后一个却是有着通透的蓝色双眼、站在离那两个人远一些的地方的少年。

“结界还没有破。他们没有发觉到我们。”卖药郎语速飞快地说道,而在他的低语声外,藤崎已经单手持笔,试图点在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额间:“……以面为令,受吾使役*,赐名——”

但他的笔尖始终无法真正点下去,就像是隔了一层坚韧的薄膜。

“……又失败了吗。连名字都印不上去。”藤崎冷淡地说道,“这个身体也是,能发挥的灵力太少了……废物。”

他的脚边,已经被他以面具为媒介控制住的妖魔还在乖顺地趴伏在地。

“到底是因为神明的一面需要更多灵力呢,还是因为已经有了主人所以才无法被赐名呢……啊,也是,神明和普通的神器或者死灵都不一样吧。”捏着毛笔的的藤崎自顾自地思考了几秒,而后倏而笑了起来,“那姑且来试试吧,反正也不会亏——今天让你来真是来对了。”

他转过脸去,抬手移开一点面具,从缝隙中看向站在最后方的少年。那种势在必得的冰冷目光似乎刺痛了少年,让他表情顷刻就有些紧绷起来——但藤崎的口吻仍然温和、从容,且带着家长式的不容置疑。

“夜卜。把它们和原主人之间的‘缘’斩断。”

人与人,人与物之间,都是靠“缘分”聚集在一起产生联系的。人与人之间的缘一旦断了,那么彼此忘却、再不相见。而人(三郎)与物(付丧神)之间的缘断了……也就代表次郎太郎从此成为无主之物了吧。

被称为“夜卜”的少年僵在原地,顶着藤崎的视线好几秒后,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

“夜卜也好久没有使用我了吧。”螭向着少年张开双手,手臂上无数字样如刺青般鲜艳,“快点,不要让父亲大人生气。”

“用我,来斩断,他们和前主的缘。这种事情不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吗?”

……冲田总悟推了推卖药郎的肩膀,确认道:“这玩意叫结界,他们暂时看不到我们,但是确实存在在这里对吧?”

得到卖药郎的点头后,真选组的队长笑容爽朗,扛起炮筒瞄准:“那就好——”

然后扣下扳机。

“哼哼~大人,时代变了!”

第31章在江户的第三十一天

千言万语,在此刻只能化作一句话。

……冲田总悟,不愧是你!!

时不时就用炮筒轰炸土方十四郎,这技术果真没白练啊!

卖药郎面对如此出乎意料的一幕,双眼不由得微微睁大。但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

“……出乎意料。”终卖药郎说道,仍然是以那种平稳的、断句与咬字都异常清晰的口吻,只是在加入了些微赞扬的情绪后,这种因为有些过于冷淡、仿佛带着具现化的浮世绘古朴味道的话语也就变得更加真实,“十分有用的手段啊。在这种已经有热武器的时代。”

说着,他将药箱中早已研磨好的药粉一捻,折入白纸中。在爆炸的气浪中不住摇摆的符咒与天平还在试图稳住,而载着药粉的折纸飞机已经悠悠地穿过了结界,粉末在热浪中扩散开来,浓郁的香气悠悠四散而出。

而结界中,冲田总悟这一炮确实落到了实处。

天人入侵的时间确实很长,但在天人入侵之初、甚至直至近几年间,热武器对于冷兵器的打击力并没有那么高——刀能够斩断金属大炮,这并不是什么狂言。而对于藤崎来说,他的威胁只来自于“天”——不是外星来客天人的那个天,也不是控制幕府的天导众的那个天,而是居于高天原之上,天照大神的那个“天”。肉|体上的威胁对他来说反而并不重要,至多只是更换躯壳时有些困扰……简而言之。

他也没想到还有火力大范围轰炸这一出。

结界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却并不代表他们就从这块地方消失了,而且热武器尚未在普通人手中流行起来,藤崎与天导众也是最近才有的关系,尚未对这一刻有所深研。而且冲田总悟手持的也不是什么神明神器,而是在普通不过的热武器,以致于藤崎在之前也没有察觉(这当然也要归功于卖药郎)。在炮弹落地爆炸的一瞬间,藤崎周围的面妖已经从阴影中扑了出来,但随后卖药郎以纸飞机带来的香粉却没有办法防备——面妖夹着尾巴缩成一团,而螭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唯一在这个突生的变故中松了一口气的,只有那个被称为夜卜的蓝眼少年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结界的存在与否便没有必要了。

被天平与符咒圈出位置的结界如玻璃球般从顶端开始碎裂,那些薄薄的碎片并不是实体,因此在坠落的过程中就已经化为光点。三郎、土方十四郎、万事屋三人、冲田总悟以及卖药郎,都出现在了藤崎的眼中,其中要数三郎的脸看起来尤为刺眼。

空有灵力不知运用,神明与妖魔两面兼具之刀剑的主人。

将面具重新扣回脸上,藤崎脸色如何变化无人知晓,但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因为这种变故而变得阴戾起来,反而像是与三郎、土方十四郎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着清爽的少年感:“哎呀——被发现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在“天”的注意下躲藏了那么多年,当然不想在今天毁于一旦。人类的性命实在是无比脆弱,只要让夜卜去杀戮、去剥夺,不管是什么都会烟消云散……但是,人死了固然轻松,他后续的计划想要找到替代品却没有那么容易。况且,他就算并不打算与三郎土方维持什么友好关系,也不代表他想这么快就毫无保留地撕破脸、站在对立面上。

——这种事情完全不在把握的发展,实在是让人不快。

“螭,准备走了。”藤崎的面具是与面妖上的面具一样的类型,空洞而偌大的瞳仁透着些许诡异,而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好似无辜、好似顽劣笑意,“既然被发现了,那么也就只好送你们一份礼物,来请求原谅了——”

斩断“缘”后就能赐名,也只是他的猜测和想要做的尝试。既然被发现,他自然不会赌斩断缘后发生的一切都对他有利。所以……

数只面妖在他身前咆哮,如狼一样向前奔跑,却不是攻击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咧开狰狞大口,恶狠狠地撕咬被束缚在原地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既然只有一半是妖魔的时候蠢得令人发指,那全变成妖魔就会更好驱使吧。请加油哦。”

那种伴着笑意说出来的、冰冷鄙薄的话语,实在是刺耳。但是话音尚未落地,那些丝丝缕缕的秽气已经从面妖的口中渗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的伤口里。在弥散的香气里,那些漆黑的秽气都变得清晰可见,但凡滴落便会渐渐淡化……可是面妖实在太多了!

几乎数不清只数的妖魔前赴后继地扑倒次郎与太郎的身上,小腿已经咬住了,便有新的面妖踩着下面的咬住大腿;大腿被咬住了,那么就有新的面妖蹬上去咬住腰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身零散的盔甲与外露的骨角完全无法阻拦面妖的攻击,那一点仍存在最内处的、属于刀剑付丧神的灵力就是对面妖而言最香的饵食!

凡纯洁的必吞噬。

凡清净的必污染。

那些没入血肉之间的秽气驱赶着付丧神本真的灵力,也同时弥补着他们时间溯行军的那一个外壳。骨角越发的长而苍白,被啃咬而出的血肉也漆黑腐朽。那些在江户时代共度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些许神智已经如烛火般被悠悠吹熄,只剩一缕袅袅青烟。

即使香气仍在,也驱散不了躁动的妖魔,和即将同化为时间溯行军的刀剑男士。

妖魔和有肉|体的藤崎不一样,那是冲田总悟的炮弹对付不了的东西。只在几息之间,两个一模一样的、形貌如鬼的刀剑男士就已经重新握紧了刀,空空的眼眶里唯有红光如火般摇曳,凶相毕露,怒视三郎!

符纸从卖药郎手中翻飞而出,围着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贴成一圈。但和初见时不一样,两个刀剑男士纵然身上还挂着无数咬在他们血肉上的面妖、纵然被符咒圈住困在一地,也坚定执着地向着三郎迈开了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当他们犹如啮齿动物的脚爪踩上那一圈有着红色图案与字样的符纸后,似是凭空多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般的声音。紧接着符咒褪色,无风自燃,再也不能阻碍住他们的脚步!!

多少次也是这样。在万事屋众人、土方十四郎等人都不知道的、三郎穿越的最初,刚刚具有时间溯行军外表的两名大太刀男士就是这样提着刀步步紧逼而来,再在最后关头放弃,以岌岌可危的、甚至无法表达出一句完整的话的理智,去和溯行军想要杀害历史人物的本能相互撕扯。

可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能确保,他们属于付丧神的那一面仍然能占据上风,被他们以刀剑指着的三郎仍然能安然无恙。

面妖仍然在持续地污染着自己咬住的那一块部位。对它们来说,最喜爱的当然是如同亡灵灵魂、或者是灵力纯净的人或神明甚至神器一类的食物,但它们彼此之间也有时会存在相互吞噬的情形,何况这一次还有主人的命令。挂在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身上的它们反而成了两振大太刀前进的阻碍,鬣狗般饥渴地掠夺着污泥般的血肉。但就算如此,一步一步,曾经的付丧神仍然无视疼痛,坚定地朝着原本的主人而来。

“喂你是那两个人的同伙吧!”藤崎和螭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个蓝眼睛的少年被神乐死死拉住手臂质问,“快点给出方法来!不然本女王打爆你啊阿鲁!”

“我……我怎么会知道。”如果真的要脱身的话,少年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尽管手臂都因为夜兔族少女的怪力而疼痛不已,却始终没有挣扎,只是目露茫然地说道,“只要有神器在手里,我就可以斩断……但是这些是老爸的东西,而且我的神器、神器也不在这里了。”

他的神器总是来了又走,换了又换。目前仅剩的只有一位被他赋予了“绯”这一名字的神器——可那同时也是被藤崎叫做“螭”的少女。且不说螭已经在刚刚就离去了,就算没有离开,以螭对“父亲大人”的忠心,也肯定不会响应他的呼唤的。

“那你给个方法啊!你就是来凑人头的吗阿鲁!?”神乐气急败坏地拽着少年摇来摇去,在她的大力之下,少年简直就像个团团乱转的风筝。

“等、等一下,我知道了!叫别的神明来就可以了!”少年被转得眼睛都要变成蚊香圈了,终于道,“我知道只要是神社就有神明在!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啦!”

“……你看现在像是还能给你一集的时间去找人的吗?!”

眼看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断逼近,尽管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这几个带刀的已经在前面严阵以待,但情况当然不容乐观。神乐和少年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在“神明”二字落到卖药郎耳中后,涂着浓妆的青年表情微变。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笃定道:“即使被秽气催化了,但是从之前开始,到现在为止,次郎也好,太郎也好,都不是时间溯行军,也不是付丧神。”

“而是,外层被侵蚀污染,内里仍然保留着神格神性的,‘中间之物’。”

他的药箱最上层无声而开,被重重符咒贴住封印的短剑上,形如鬼脸的饰物牙齿颤动,随后猛地咬合!

“‘形’我已经知道了。”他看向三郎,目光如电,“他们变成这样的‘理’与‘真’,请细细道来!”*

“——我,洗耳恭听。”

第32章在江户的第三十二天

形,理,真。

到底是何物,到底是何事,到底是何因。

只有知道这些,卖药郎才能拔出这一振退魔之剑。眼下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已经失去神智,但曾为刀剑付丧神的力量并未折损,跨越了卖药郎刚刚的束缚只是个开始,以他们的武力、以他们的速度、以他们的执着,想要斩杀三郎的话并不困难。既然现状如此危险,那么卖药郎提出的,依靠他那振奇怪的剑来救人的方案,就势必要求三郎要尽快决定,不得隐瞒——

又或者。假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堕落成这样的缘由实在羞于启齿,干脆就舍弃掉已经在前面对敌的人,独自逃窜呢?

无数白纸符咒从卖药郎的袖中飞出,只是场地空旷,难以形成一个封闭的保护空间,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浮空环绕在每个人的身旁。白纸被浊气一熏就浮现了字符与图样,红字红图鲜艳如血。而在月色之下,尚未完全散去的香气悠悠四溢,将随着污浊秽气的增加而渐渐明显的腐烂气味驱散。

“问我吗?”三郎毫不迟疑道,“太郎和次郎是在保护我的过程中变成这样的!原本是很帅气的付丧神喔,然后在我被秀吉追杀的时候一路保护我,半途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保护我到最后就是了。”

“‘保护’吗?”余光已经看到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腰间被蛇骨缠绕的大太刀已经被以青筋毕露的手寸寸拔出、倒拖而来,卖药郎神色冷峻,追问道,“为何追杀?”

三郎:“完全不知道!我好像也没做什么让秀吉生气的事啊?”

卖药郎握住已经揭开符咒,在手中不断微颤的驱魔剑,只能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三郎:“几百年前吧?具体时间还没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