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2 / 2)

搭配好喝的汽水和买错的辣味薯片。每吃一片都要呼呼哈哈地狗喘,一边决定看完电影就把这魔鬼才会吃的零食丢掉,一边在精彩桥段习惯性地摸出新的一片塞进嘴里,然后继续被辣到狗喘。

再往前。

任务。电影。葬礼。通宵打了一夜之后因为缺少整块时间而封盘的游戏。

还有高专时期,刚刚从家里得到自由的那年,和杰以及硝子一起在大街上游荡的平安夜。

把KFC的汉堡库存吃空,又灌下能填满整个东京湾的可乐,三个撑得半死的少年在路上散步消食。

夏油杰在十分钟之内拒绝了七次JK的搭讪(很奇怪的是,向五条悟搭讪的反而大部分都是职场女性,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几乎都更喜欢夏油杰)。

五条悟趁同期被缠上时,和其中一个女孩牵着的阿拉斯加交上了朋友,牵着它绕街区狂奔一周。回到终点时狗跑得直翻白眼,当场把消化一半的狗粮吐在了装得像正人君子一样、正要和最漂亮的女孩交换联系方式的夏油杰脚上。

家入硝子则坐在路边的护栏上,叼着一根烟刷手机,对过于人模狗样的同期和过于没心没肺的同期毫不关注。

无论是在大街上互相瞪视,还是在回到高专后大打出手,抑或一起扒在她的宿舍窗口要求来点反转术式,都没能换来她太大的反应。

五条悟如此回忆着,也顺便如此和哈泽尔说了出来。

他最近几年的交际仅限于同事和学生,这期间没有同任何一个人回忆过曾经。毕竟同事大多和他经历了同一段沉痛的过去,他表现出的快乐有时候对他们反而是一种伤害;至于学生,他们此刻的青春已经足够灿烂,不需要再增加一个作为过客的教师的无谓回忆。

直到此刻,那些他以为已经在反转术式的一次次刷新中遗忘得差不多的记忆再次被翻出来,让五条悟又一次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

什么嘛,即使到了成为无趣大人的年纪,我这个人果然还是在过着超级有趣的人生啊。

哈泽尔笑倒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晕头晕脑地错过了停车的路口,一直向前走到便利店、从善如流地买了甜筒冰淇淋,才想起这里根本不是正确的方向。

作为太有趣导致两人分心走错路的补偿,五条悟特别为哈泽尔献上了冰淇淋的第一口归属权。

哈泽尔一口咬掉蛋筒的底部尖角,看着五条悟手忙脚乱地上啃一口下舔一下,慢吞吞地说:“其实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也在二世谷来着。” “欸。”

五条悟一时不慎,让融化的奶霜滴了下来。

他把最后半支冰淇淋塞进嘴里,闭着嘴用变化的音调提问:“唔唔?”

“真的。”哈泽尔说,“在安努普利,和几十个家族成员一起为boss增加了上亿的债务,让他不得不留在那里刷盘子还债。”

虽然第二天,满眼青黑的boss就刚好撞上前去挑衅的当地黑|帮头目,于是痛快地给了他一发大的,顺便将其名下产业收归彭有。

“说不定那时候我看到的痕迹,就是你们之中的什么人留下的呢。” 五条悟咽下嘴里的食物:“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过去,也许就会看到背着小乌龟、摔得满地打滚的你。”

“然后五条先生为了耍酷,强烈要求成为我的私人滑雪教练,但因为实际上从来没有滑过雪而一头栽进雪堆,只能卡在那里任由水平拙劣的学生为所欲为。”

哈泽尔抬手揽上五条悟的腰,路过他的口袋时顿了一下,困惑地在外面摸摸。

“师生play不行哦,毕竟我真的是教师,在卿卿我我的时候想起学生的脸会兴致全无的。”五条悟从哈泽尔的口袋里抽出手,转而搭上她的肩膀,方便她搜身,“拿出来看看嘛。”

哈泽尔将手探进他的棒球外套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了…… 一盒安全套和一管袖珍包装K|Y。

“……”

哈泽尔的表情逐渐放空,她把这两个烫手的东西好好放回去,缓缓道,“这不是便利店买的吧?”

“嗯,不是哦。”五条悟的语气平淡得好像只是在身上揣了两颗手榴弹,“从出门就一直带在身上了。优秀的人总是随时都会做好准备的嘛。”

哈泽尔回忆他今晚……昨晚的行程。

好的。

像清爽版居家人夫一样拎着保温桶前往研究所的时候,口袋里装着安全套和K|Y。

坐在磁屏蔽室里的时候,口袋里装着安全套和K|Y。

在高专小树林痛殴诅咒的时候,口袋里装着安全套和K|Y。

“……”哈泽尔面色凝重,“打架的时候万一飞出去可怎么办啊!对方如果理解成是一种战场上的激情邀请,你今晚岂不是回不来了?夏油可还在旁边看着呢!再说一盒就觉得够用了吗,对自己的能力意外地很有数呢五条先生。”

“一直用无下限好好地封着呢——根本不是一个物种,你在想什么啊!明明没有说脏话,但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审美、人格和道德底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尖锐攻击啊!还有你其实重点在最后一句话吧?”

五条悟按着哈泽尔的肩膀试图摇匀她的脑浆:“现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的上了床之后你倒是不要用眼泪、冷笑话和老橘子恶俗话题试图软化我啊。”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不会被当场制裁的哈泽尔勇敢地接上自己方才的论述:“而且一盒只有三只,你好像还挺没自信的欸。” 五条悟:“……” 他被荒谬得笑出了声。

哈泽尔立刻见好就收,握着他的手说:“我想吃烤虾。请做奶酪烤虾。做烤虾吧五条先生!” 她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自下而上仰视着五条悟。

五条悟沉默几秒,抬手碰碰她的脸:“想吃?” “嗯嗯。”哈泽尔点头。

“用你存的干白调味?” “嗯嗯。” “加马苏里拉芝士碎?” “嗯嗯!”

“餐桌一次,床上一次,浴室一次?” “嗯——” 哈泽尔面无表情,五条悟则笑眯眯地戳她的脸。

“做吗,还是不做?”五条悟说,“现在的我很好搞定,只要五十日元就能对我为所欲为噢。” 节日轻飘飘的快乐和美色暂时战胜了哈泽尔的巨物恐惧症。

“今天还要去上课吗?”她问五条悟。

“圣诞节的上午,没有任务的话一般会给孩子们放个短假,下午按往年惯例会带他们去吃大餐。”五条悟说,“不过今年的一年级说要去游乐园,明确拒绝了我的陪同,惠大概在和他姐姐一起庆祝节日吧。”

五条悟可怜巴巴地说:“我只有你了噢,哈泽尔。” “……餐桌不行,不能亵渎食物。”哈泽尔说。

“嗯嗯!”五条悟高兴地点头。

“浴室也不行,地砖和洗手台都太凉了,很伤膝盖。” “嗯……”五条悟悠悠地说,“连姿势都想到了啊。大色狼。” “欸,”哈泽尔歪着头说,“五条先生没想过吗?”

“想过。”五条悟大方地承认,“所以我是超级大色狼。那这位色狼战友,我们回家?” “回家。”哈泽尔说,“不过我们好像又走过头了。笨耶小悟。”

“笨耶哈泽尔。”五条悟回敬道。

急得要命的超级大色狼直接夹起哈泽尔,趁四周无人原地起飞,连车也不要了,径直向哈泽尔家的方向俯冲而去。

第 96 章 第 96 章

天光大亮。

哈泽尔精神萎靡地靠坐在卧室的飘窗软垫上,

剥开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在她家塞得像彩蛋一样到处都是的棒棒糖,塞进嘴里叼着,假装自己在抽迟到很久的事后烟。

五条悟早就趁她昏睡的时候换过了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品, 顺便洗完晾好了两人的衣服。

此刻根据细小的声音推断,他大概正在厨房弄什么好吃的,

隐约的番茄酸甜味穿过门缝,把她的馋虫勾了起来。

耗费大量精神之后又跑去打架,随后在凌晨四点做出好美味的夜宵,紧接着又剧烈运动到临近中午时被夜蛾正道的一通电话打断(而她终于能在把他和他的手机一起丢出房间之后放心地彻底失去意识)。

——在这样的可怕消耗下, 究竟是怎么做到仍然精力充沛到完全可以拉出去再跑一场全马的? 而她自己,虽然是文职,但由于年少时的训练而拥有相当优秀的体能。

再怎么说,

至少在第一次被五条悟要求“按你自己最舒服的来,让我学习一下”的时候,也不应该刚刚坚持十分钟就因为抽筋而直接被迫认输,让原本正有点沉迷地看着她腹肌运动形状的五条悟当场爆笑,一边帮直挺挺倒下的她掰着抽搐的腿,

一边时不时偷乐两声。

……啊……好丢人。

哈泽尔一声不吭地缩成一团, 把脸埋在膝盖上, 假装自己是一个无血无泪的等身玩偶。

五条悟就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散发着霸道香味的食物。

“好长时间之前就听到你洗澡的声音了, 怎么一直不见出来啊。”

穿着超休闲的居家服,既没有系绷带也不戴墨镜的五条悟简直神采奕奕到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哈泽尔一抬头就被他今天格外生动的美貌晃花了眼睛。

是吸人精气的妖精吗,这家伙。

她把最后一小块糖咬碎, 咯吱咯吱地说:“太累了, 不想动, 但是又好饿。”

五条悟放下手中的餐盘,凑过来很自然地和她顶顶鼻尖,随后用双手握着她的手腕向上提,把她肩背的关节拉出一连串轻响。

“所以早——午饭,不,下午茶不是自己来找你了嘛。”他说,“你的腰背肌肉紧绷太久了,今天多少会有点酸痛。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哈泽尔配合着他的力道向前屈身,拉伸着僵硬的肌肉。

她的声音闷在柔软的衣料里:“除了坐下的时候有点刺激之外,居然没有哪里特别痛,也没有骨折和脑震荡,甚至连明显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好神奇啊,你还是那个只是接吻就在我背上摁出两个手印的凶猛五条悟吗?”

“也就只有那一次吧?”五条悟等她坐直才道,“而且骨折和脑震荡是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可怕形象啊,连肌肤相亲都要做好这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也太瞧不起我的控制力了吧!”

“但我明明说了那么多次不要了,你却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哈泽尔指责道,“这种表现是怎么好意思吹嘘自制力的啊?”

五条悟顿了一下,含着一点宽容的笑意说:“真的要我直说吗?” “不,不要。”哈泽尔果断拒绝。

“那我委婉点吧,”五条悟根本不打算放过她,“明明就只在换姿势的时候象征性地拒绝了几次,其他时间都超级享——”

哈泽尔心如死灰地打断了他的话:“五条先生,你超厉害的,可以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因为太受打击而变养胃的。”

“喂,你也太不行了吧。”五条悟说,“躺在闪光太阳伊布床单上会心如止水,看到食人鲨入浴剂又突然像老僧入定,我对你可是无论何时都热情昂扬的啊!”

任何正常人看到绿得仿佛自带荧光的床单都没办法激情如火吧? 还有,谁会在看到浴缸里探出的鲨鱼头和汩汩涌出的鲜红色泡沫之后还一柱擎天啊!多少有点变态了吧?!

有的男人,虽然脑回路实在抽象得可以,但美貌、身材和性能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算了,至少他能听话地当场把这些东西换掉。原谅他。

哈泽尔慢吞吞地喝完五条悟拿来的香蕉牛奶,挖了一勺刚刚做好的番茄鲜虾烩饭。

而五条悟已经相当不客气地挤上飘窗,等她吃完一口后,张嘴抢走了第二勺。

两个人窝在窗边分享一大盘烩饭,吃完后昏昏欲睡地靠在一起,看着窗外还在飘个不停的雪花。

五条悟在哈泽尔颈窝里蹭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翻下飘窗端着盘子去厨房洗掉,又端了杯水回来,路过床边时还顺便捞起一条毯子,这才又把一大只自己塞进哈泽尔身边的位置。

“喝水。”他整个人化成一滩史莱姆,把大半个哈泽尔包裹起来,“你今早水分流失太严重了。”

“五条先生,第一次体验感觉怎么样,享受到了吗?”哈泽尔喝完一杯水才想起还没有交流过事后感受,她懒洋洋地说,“有什么需要我改进的地方也请尽管提出,虽然太过分的内容鄙人不会听就是了。”

五条悟眨眨漂亮的蓝眼睛,窗外飘落的雪花映在他由于术式而微微发着光的虹膜上,像一片降临于雪国的梦境。

他努力组织了很长时间的语言,长到哈泽尔已经开始猜测他最后会说出“对着脆弱的人类果然还是没办法马力全开,我们以后在嘴上花哨一下就可以了”这样的冒犯之语。

最后五条悟放弃地往哈泽尔肩头一倒,把毛毯拉到头顶遮住脑袋,闷闷地道:“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啊。” 但把她抱得很紧的动作倒是大致说明了他的心情。

**

五条悟早已习惯了全天候运行无下限术式,也早已习惯了和他人保持距离。

因此他从来都不知道,亲密接触到这种程度,原来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

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毫无缝隙(但隔着一层橡胶)地融在一起,让人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又感到被温柔地接纳。

经由两颗在混乱中渐渐同频的心脏,建立起温暖又有点疼痛的、让彼此都完全敞开和被敞开的连接。

这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稍微贪婪一点就会让她感到痛苦,稍微后退一步又会让他感到空虚。

两个独立的个体在完全遮蔽夜色的房间里,融化成一个四手四脚的怪物,短暂地共同分享快乐和痛苦。除了更多的拥抱和亲吻之外,没有任何办法缓解那种铺天盖地的、夹杂着恐惧的悸动和幸福。

就像两个天体互相靠近,在灭亡的预感中被引力拉扯,又被潮汐力剥开脆弱的外壳。最终在宇宙爆炸的余韵中双双化为尘埃,飘荡在寂静的天地之间,自此终于融为一体,再也没办法分开。

脑袋里转动着感性的想法,五条悟小声说出了超级实用派的话:“反正诅咒暂时休假了,不如我们趁此机会荒|淫无度吧哈泽尔?”

哈泽尔想起凌晨一拉床头柜抽屉,看到里面满到直接掉出来的东西,以及随后大言不惭地说出“掉出来就要好好用掉”并予以实践的五条悟,顿时气血上涌,砰地给了他胸口一拳。

嘛,虽然这家伙做的时候不知为何,始终直直地盯着她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好像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要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先亲一下,摸摸她的头发和脸,再聊几句有的没的。

在间隙中补充了好几次水分,甚至还烤了一片面包作为零食,并且因为涂草莓酱还是涂蒜香黄油酱拌了好一会嘴,最终因为后者会留下味道影响接吻体验而遗憾放弃。

至于实干方面,该说不愧是号称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男人,事前准备完善得惊人,在短暂适应片刻后立刻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也正是因为体验实在好得非同凡响,才让她迷迷糊糊地就配合着增加了好几次。镜子,浴缸,沙发,落地窗,书桌,还有更多的,在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相拥。餐桌、地板、洗漱台倒是确实没有,但除此之外的地方几乎被霍霍了个遍。

怎么说呢。

巨物……巨物真好啊。

哈泽尔当然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助长五条悟原本就已经狂到没边的气焰。

但五条悟毕竟是五条悟,他露出眼睛可绝非单纯为了散发魅力,身边人的每条生理信息都被他好好收集分析着。

因此他在用胸膛接下哈泽尔的一拳之后没忍住笑了一下,让意识到情况的哈泽尔又给了他第二拳。

五条悟夸张地惨叫着:“家暴啦——!警察叔叔,这里有黑手党胁迫平民,快来啊!人不用抓走,把手铐留给我就行,我自己来制服嫌犯也没问题——!”

他一边大叫,一边紧紧扣着哈泽尔的腰,把脸埋在她的睡衣里狠狠吸了一口。

新的沐浴露,好闻。他的购物品味真好。

“黑手党马上就把你关进小黑屋进行惨无人道的暴虐囚禁。”哈泽尔摸摸他的头发,“第一件事就是强制休眠,睡够两小时才能起床。”

“欸——好没意思的黑手党,倒是好好拿出你的暴虐来对我胡作非为啊!” 五条悟一边抱怨,一边乖乖地闭上眼睛,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她散发着温暖香味的怀抱。

她把毛毯拉高了一点,手指慢吞吞地玩着他最近长长了一点的头发。六眼的视野中是她稳定地散发着热量的身躯,以及房间里燃起咒力的痕迹。

窗外是沙沙飘落的大雪,室内洒下静谧而让人安心的小雨。

“你……作弊……” 五条悟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好好休息。”哈泽尔亲了一下他的发顶,低声说。

热乎乎的,柔软的,甜美的,带着她很轻的呼吸和心跳声的黑暗。

满身疲惫的五条悟顺从地滑向了令他幸福得浑身发软的万丈深渊。

第 97 章 第 97 章

夜蛾正道平时不怎么主动给自己曾经的学生、现在的下属打电话。

但他只要主动联系, 在五条悟没有昏迷或失聪的情况下,都一定会接。

毕竟不小心漏了一个,可能就会有一条人命在他疏忽的时候被死神收割。

好在今天夜蛾正道带来的不是死神逼近的丧钟, 而是平淡得近乎无聊的通知:

昨晚行动中出动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已经全体撤回,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以及,

例行会议将在今晚再度召开。除了高专的教职工之外,部分总监部高层官员也将借用东京高专的会议室,召开小范围保密会议。

——将最后一条消息告知五条悟,只是为了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自己避开会议地点,免得在晦气的偶遇之后热血上头,忍不住把那些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爷子通通送去ICU被插尿管。

那样的话夜蛾正道这个校长会很难做,

说不定还得去低三下四地给他们换尿袋。他可不愿意用绣花织布的手干这个。

会议晚上八点半开始,而五条悟从下午醒来之后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抱怨。

“什么黑心机构会在圣诞节当天让人去加班开会啊?” 哈泽尔窝在懒人沙发上看书。五条悟咚地倒在豆袋的另一边,险些把她直接弹飞出去。

家里有个非常需要关注的生物也是件让人操心的事。

她的眼睛继续扫着Kindle上的下一行文字,同时抬起一只手搭在五条悟肩上:“有加班费吗?”

“没有噢——这么厉害的我,每月居然拿的是固定的死工资, 想不到吧?” 五条悟很大一坨地倚在她怀里, 话很密地说:“算了一下,

八点半开会的话,算上可以迟到的十分钟余裕,我至少要八点就从这里打车出发。

“算上洗澡和清理的二十分钟,

做饭和吃饭按四十分钟来,加上前|戏十五分钟,剩下的时间只够做两次。你看, 时间比金子还要珍贵啊, 哈泽尔。” 哈泽尔缓缓看向他,

五条悟满脸无辜地倒仰着和她对视。

“做吗?”他问。

“不做。”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上,无情地答道,“人的黏膜短时间之内能承受的摩擦次数是有限的。不只是我,五条先生你也要注意保养,当心直径和经验呈反比增长,明年就铁杵磨成针,脱掉裤子之后要先掏出放大镜才能对准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那就到明年再说嘛。实在不行还能借助其他手段,比如用反转术式一直维持充血之类的,至少到七十岁的时候还能让你像少女一样夜夜笙歌。”

不知想起了什么,五条悟翻身坐起,顺便把没骨头一样靠着的哈泽尔也拽起来。

哈泽尔:“那么大年纪还夜夜笙歌,是想和医院个别科室结下什么不解之缘吗……”

她茫然地被五条悟抽走手里的Kindle放在一边。

五条悟满脸严肃地说:“来谈判吧,哈泽尔。” 哈泽尔愣了一下之后,饶有兴趣地对五条悟做出了“请”的手势。

“你看我,”五条悟道,“只说客观条件——嘛虽然我真的很讨厌提这些——应该很难有人能和我相比吧?” 哈泽尔洗耳恭听。

“长相,即使再谦虚五千倍也是超级帅气的美男子;资产,除了固定工资之外,还有整个五条家的产业,不过具体有多少,我还真不太清楚,毕竟平时都是职业经理人在管,我只负责在年底看一眼报表;社会地位……普通人是怎么看待宗教学校教师这个职业的,我不知道,但至少在咒术界,大概没有会对我的名字完全无动于衷的家伙。”

知名度和社会地位其实是两码事。

有多少公众人物像小丑一样供人玩赏,就有多少英雄被卑劣的蝼蚁轻而易举地踩进流言的泥沼里。

虽然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五条悟要说什么,但哈泽尔还是打住了自己多余的想法,只是安静地看着略微显得有些焦躁的男人。

“——而这些只是我身上最不重要的那部分。”

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其他的那些,你应该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才对。” 哈泽尔:“噢,你是说尺寸。”

她在五条悟瞪大眼睛小发雷霆之前,及时抬起手猛搓他的脸,把一个健全的二十八岁高大男子搓成呜噜呜噜说不清楚人话的史莱姆。

“开个玩笑,我知道我知道,”哈泽尔在他嘴上啵了一下,“你继续。”

史莱姆满意地变回人类,叼着淡灰色高领家居服的拉链拽了两下,被觉得这个动作可爱的哈泽尔摸了摸脸,于是弯起眼睛对她笑了笑。

明明离三十岁已经更进一步,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是会含着像夏日天空一样纯净明亮的快乐。

快乐的五条悟说:“所以——新年假期你难道要和同事一起消磨时间吗?不如来我家玩吧。顺便考虑一下永久居留怎么样?” “你家。”哈泽尔重复道。

“五条家。”五条悟盯着她表情不变的脸看了片刻,眼中的笑意渐渐变成了迟疑,“……京都的老宅。” “唔……五条先生你每到新年都要回老宅吗?”哈泽尔问。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才说:“是这样没错,但今年是想带你——”

他未尽的话在哈泽尔的注视中咽了回去,转而选择了另外一个更加敏感的话题:“话说,我明明问了两个问题欸!”

哈泽尔看着他,很温和地笑了一下:“我会想你的。两个问题都是。” “一点讨论的余地都没有?” 良久的寂静之后,五条悟问。

“一点讨论的余地都没有。”哈泽尔答道,顺便补充了一句,“我建议换个话题,比如全球变暖和盎格鲁-撒克逊计划,以及这两者与你今天的牙膏味道之间的关系之类的。”

“……我不想换。”五条悟把脑袋靠在哈泽尔的肩上,轻轻叹了口气说,“明明今天是圣诞节啊。” “还是诅咒暂时被消灭的圣诞节。”哈泽尔附和道。

“而且是超级愉快地做了好几次的圣诞节。”五条悟说,“多好的日子啊。” 哈泽尔偏头贴了贴他的脸:“所以才得意忘形了吧。” “是啊,得意忘形了。”

五条悟滚了一圈,趴在她膝盖上,嘀嘀咕咕地说:“到底为什么啊!明明在一起的时候超开心的,按照常理来说就应该顺其自然地发展关系吧?”

发型和口癖都相当新潮,但恋爱观和制服款式一样老土的五条悟大为不满。

连肌肤之亲都有了,这和走进婚姻殿堂、向彼此许诺一生有什么区别?四舍五入他们的婚房后院都已经开满鲜花了!

虽然以前对婚姻完全没有过期待,但如果婚后生活是现在这样的…… 在不需要考虑自己意外死亡的话,家人该怎么办的前提下。

在不会因为高强度的工作而无法好好承担家庭责任的前提下。

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牵连他人的风险的前提下。

在能同时扛住一塌糊涂的咒术界和温暖安宁的家的前提下……

“抱歉,不用考虑那么多现实因素的。”哈泽尔说,“我只是觉得荷尔蒙的影响结束之后,如果还要磕磕绊绊地通过多重手续才能解除关系重获自由的话,多少有点太麻烦了。”

五条悟喃喃道:“好残酷的发言。这还是日语吗?” “再说了……”哈泽尔说,“五条先生会愿意丢下自己的所有家产,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追逐感情上的幸福吗?”

“会啊。”五条悟即答,“活着不就是为了快乐嘛!” “但我不会。”哈泽尔道。

她和五条悟对视片刻,五条悟问:“我们这算吵架吗?”

“不算吧,”哈泽尔想了想说,“吵架的话,至少应该面红耳赤或者互相攻击……” “哈泽尔是大笨蛋。”五条悟飞快地说。

“——并且觉得对方面目可憎才行。”哈泽尔说,“好可惜,你超级认真地设想婚前保障的样子简直在闪闪发光来着。”

五条悟道:“你一边说着超理智的话,一边不停地为我分泌荷尔蒙的样子也很让人受不了啊。”

“得了吧。”哈泽尔更加理智地说,“你就只是享受被人青睐的感觉罢了。你这傲慢的天才,仗着自己的魅力胡作非为的混蛋,连我的五个优点都说不出来,心动的理由居然是为你分泌荷尔蒙的样子很棒,自我中心也要有点限度吧?”

“脑袋聪明,使坏的时候很有魅力,缺乏生活常识的样子呆呆的超可爱,甜言蜜语能轻易把皮最厚的大象迷倒,全身上下都很漂亮,体温和香味都恰到好处,拥抱也很让人沉迷。几个了?”五条悟更加认真地道,“你这家伙才是只对我的脸和身材感兴趣吧?做了这么多让咒术界天翻地覆的好事,我还怀疑过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原来只是想回家啊,连睡我都只是顺便的事,等你下次经期结束激素水平恢复正常是不是就要连一点预告也没有,直接超平静地和我告别说再也不见了?反正只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哪怕对方觉得离白头偕老只差再一起度过五十次圣诞,对你来说也依然和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是吗?”

哈泽尔深吸一口气,一边想这人终于不是窝起来生闷气到让人无缝可钻,也算是有进步;一边又被气得脑袋嗡嗡作响。

忍了又忍,她终于还是咬着牙道:“什么叫‘对方觉得离白头偕老只差再一起度过五十次圣诞’,就凭你那拙劣到连胖丁都没办法搞定的‘谈判’,里面有哪怕一句话能顺利表达你的意思吗?”

五条悟躺在她腿上,冷冷地说:“那你呢,‘我会想你的’,你用哪里想了?用你还没开始就想解除关系重获自由的心,还是用你那张既会谈判又会骗人,说不定现在就打算用‘既然随时可能会离散所以我看正适合接吻’来糊弄过去的嘴?”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真的想过这种手段的哈泽尔:“……” 五条悟看着她冷笑一声:“呵。谈判专家。”

第 98 章 第 98 章

家入硝子瞄了一眼身边抱臂而坐、散发着低气压的五条悟, 几分钟后又瞄了一眼。

伊地知洁高在她的另一侧不停地擦汗。对面的七海建人虽然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样子,看起来仍然有点微妙的坐立不安。

还有在桌下悄悄发着消息的其他人。

会议开到一半,连在爸爸办公室数着自己零花钱的胖达也知道了五条悟心情不好的消息。

而胖达知道就约等于纽约时报总编已经把这条消息作为网站头条发布,

并且还是添油加醋扭曲事实的版本。

说回现在。

夜蛾正道对下属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毫不关心。

他叫了五条悟两次,又暗示家入硝子把正神游天外的五条悟戳回现实,

但对着她挤眼挤到险些落泪,才发现家入硝子自己也在睁着眼睛发呆。

第三次时他直接把白板笔丢了过去,砸在无下限外侧弹了一下,被五条悟抬手接住,

默默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我在问你话呢,悟。”夜蛾正道说。

五条悟:“问什么?不管问了什么总之我先选A。”

夜蛾正道:“……问你对昨晚的事件有什么看法,你在其中做出了什么行动, 打算怎么处理事件的罪魁祸首。还有,要不要在高层面前撇清你和那位行动发起者的关系。”

“这些改天都会由伊地知在任务报告中体现的,就没必要在会议上先进行口头表述了吧。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笨嘴拙舌的老实人嘛。”五条悟道,“再说了,

撇清关系他们就会相信吗?要把什么人定义成诅咒师或者需要处刑的危险人物, 还不是一纸文件的事么?” 夜蛾正道无言地看着他笨嘴拙舌的老实人下属。

“算了,”夜蛾正道说,“那么接下来讨论和政府各部门对接的有关事项。” 家入硝子默默在摊着做样子的笔记本角落写下「谁惹你了?」字样,推给五条悟。

五条悟拔掉笔盖,

行云流水地把家入硝子的纸张边栏全部写满: 「核威胁,经济衰退,医疗改革, 环境污染, 学历焦虑,

失业率,职场霸凌,塞尔焦·马塔雷拉,堵车,老橘子,夏油杰,圣诞节的工作会议,烤糊的苹果派,外卖,圣诞节的工作会议,没吃晚餐就出门,圣诞节的工作会议。」

最后一个词组写到一半,家入硝子把笔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顺便将被五条悟的凌厉字体占据半壁江山的笔记本收回,毫无波动地翻到下一页。

她就多余关心这家伙。

至于五条悟,在换了一边腿翘着之后,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继续盯着眼前空荡荡的桌面发呆。

** “五条先生,你知道如果是我这种人的话,会怎么和你谈判吗?”

哈泽尔看他的目光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凉得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你们的总监部,一群尸位素餐的中老年蛆虫,掌握的权力和自身的工作能力以及心眼大小成反比,除了巴结御三家和靠不合理的任务处理掉看不惯的咒术师之外什么都做不好。从上到下几百号人,二十年来下的唯一一步聪明棋就是用师生情拴住了你这个又没心眼又听话、什么好处都不用给就会乖乖地守护全日本,顺便比谁都严格地遵守他们定下的荒唐制度的笨蛋。”

“……说得好难听啊。”五条悟说,“但是因为骂老橘子更狠,所以我会为你送上掌声和鲜花。”

“你想用培养学生来改变咒术界,但是五条先生……”哈泽尔放慢语速,“首先,你所效命的总监部除掉你的学生不比除去一根杂草复杂太多,想要将一个人定义为诅咒师只需要一纸文件,下令处置我的时候连文件也没有。其次,截至目前为止,你所带过的学生里,有任何一个具有这样的特质——能够爬得足够高,在政治斗争中保持你想要的人性并达成内部改革的目的吗?”

五条悟安静地看着她。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说。

“让你的理想化为灰烬有太多操作方法。”哈泽尔垂眸不再和他对视,“在那之后,如果有恨你的敌人,就去扶持他们;你的力量太强,那就用无数个鸡零狗碎的小任务把你的精力消耗殆尽。

“等你再也分不出任何时间去维持和其他人的关系。等你一次又一次被信任的人摆上天平,最终为了他们自己的感情和利益对你利用暗算。等你和精心筹划已久的强敌鏖战过后,发现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翻盘,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有效助力的时候——

“才是我们在谈判桌两侧落座的日子。” 哈泽尔姿态一松,再次窝进她的懒人沙发:“五条先生,这才是谈判。像你那样,只是在可爱地撒娇罢了。”

“你代入反派的思路未免也太流畅了一点。”五条悟说,“和他们斗智斗勇的时候得出的经验?”

“不,”哈泽尔严肃地道,“这就是我发自内心想要毁掉你的深刻思考和复杂计划。” “谁会把计划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啊。” “我啊。”哈泽尔指指自己。

“得了吧,锐评我教师做得不好的时候可能还出自真心,后面的那些东西,你没事的时候根本不会去考虑。”这次轮到五条悟露出嫌弃的眼神,“拒绝留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连一丁点犹豫也没有的人,相信你会为了干掉我而付出这么多努力,还不如相信我是德川家康。”

他起身去厨房检查烤箱里的苹果派。

在离开客厅、视线完全被遮蔽之后,身处不同空间的两个人同时收起了脸上刻意露出的生动表情。

哈泽尔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精灵球形状的吊灯(五条悟悬在空中自己揣着螺丝刀装上的),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站在厨房的五条悟,则一直沉默到烤箱里发出不妙的味道,把在外面愣神的哈泽尔吸引过来,才发现苹果派的酥皮被完全烤成了一片焦炭。

哈泽尔慢吞吞地从背后环上五条悟的腰,和他一起看着躺在烤盘里、卖相和气味都很不妙的食物。

“好像只有酥皮被烤焦了。”哈泽尔从他肩上探头,“切开看看?说不定还能吃呢。”

“别吃,也别碰它。”五条悟搓了搓手指,刚才因为忘记维持无下限而被烫出的红痕随着反转术式的运行而消失无踪。

他转头看向哈泽尔,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顿了一下之后若无其事地说:“我可不想你尝了一口之后,今晚就得在医院度过。现在还太热了,放着不用管它。想吃什么就点外卖,记得从E君点过的店里选,他的品味不错,比我平时进店盲选的要好吃。”

五条悟偏过头,哈泽尔会意地踮起脚尖,两人以这种有点别扭的姿势很轻地碰了一下嘴唇。

“等我开完会之后再回来处理——姑且确认一下,这应该不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吧?”五条悟问。

“最后一次什么,接吻还是吵架?”哈泽尔说,“哪个都不会是最后一次的,等你回来我们说不定还要继续大吵特吵甚至重拳相向呢。”

“……也对。”五条悟说,“我会顺便拐到高专仓库拿两副拳击手套回来。” “嗯,我会边玩有氧拳击热身边等你的。”

“不可以选艾文教练,寻找代餐不是好习惯。”五条悟严肃地和她讲条件。

“好好。”

哈泽尔双手握着他的绷带一扽,在空气中荡出清脆声响,装模作样地为矜持的大少爷系在眼周,并且由于缠得太紧让五条悟疯狂挣扎,又因为打了死结而无法轻易解开。最后不得不用剪刀剪断,将他被勒得发红、看上去像要落泪一样的眼睛拯救出来。

** 哈泽尔说在谈判桌两侧落座。

因为她的前置条件根本无法达成,所以五条悟也忘了问,在她的假设中大动干戈地把他这么个大活人逼到绝境才开始谈判,为的是达成什么目的,又想谈什么条件。

搞不明白这家伙。

五条悟从家入硝子的本子上撕了张纸,征用她的签字笔在纸上画唧唧,画缩头乌龟,画推杯子的奶牛猫,还画摘下墨镜之后露出第二副墨镜的夜蛾正道。画得夜蛾正道有一眼没一眼地瞪他。

给他送花,寄好吃的零食,最近又开始在家里常备各种她自己连碰都不碰的日式点心。

身上带的定位器全天候对他开放。

他敲两下耳后戴着的骨传导耳机就能直接强制开启和她的通讯。

公寓和手机都录了他的指纹,每天复盘整理手帐的时候也无所谓他从旁边路过——对她这种领地意识超强又极其注重隐私的人而言,这和敞开灵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又不想和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也不打算留在这里。

五条悟沉吟片刻,把笔一扔。

算了。

他下午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时候扫到她在读叔本华,刚才刷手机发现她半小时前在spotify共享歌单里加了一首lithonia,出门之前看到桌上摊开的本子里有几个被打了红圈的老橘子大名,旁边还用粗体大写标注了一句“THIS

TOWN NEEDS AN ENEMA”。

会在贤者时间忧郁到这种程度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可是叔本华啊,老天。

再等等。等时间合适,没有讨厌的工作会议打扰,也没有烤糊的苹果派影响心情。挑个能像穴居动物一样懒洋洋地窝在家里的日子,再聊聊这个话题吧。

吵架也行,打架也可以,怎么都没问题,只要在一起就好。

总会有办法的。

——在看到夜蛾正道接了电话、满脸震惊地冲出会议室的时候,五条悟仍然是这么乐观地想着的。

第 99 章 第 99 章

看热闹这种事, 五条悟一向是冲在最前面的。

即使现在心情不佳,他还是像条很大的尾巴一样,缀在夜蛾正道身后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随后便看到了……位于操场另一端,

被不知什么东西在墙壁上夯出一个大洞的侧楼。

五条悟年轻,眼睛比天天熬夜绣花的夜蛾正道要好用得多。

他一掀绷带就注意到了在树林里隐蔽悬停的十几架无人机。

顺着惯性又向前走了两步, 便望见那栋又矮又丑的建筑里暴露出的隐蔽会议室,以及其中又矮又丑地高举双手面向破洞站着的老橘子们。

还有代表他们额头和心口被狙击枪瞄准的激光红点。

兴冲冲地要看热闹的五条悟当即刹住脚步,蹭蹭蹭向后连退十几步。

这样还不够,他又脚下一蹬轻飘飘地上了树,

蹲在一根比手指还细的树杈上,和旁边的无人机大眼瞪小眼。

嗡嗡地发着呆的无人机下挂载着12.7mm超轻机枪,机身上的摄像头转了个角度朝向五条悟,

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在夜蛾正道离开时被一起叫上的家入硝子停在树下,狐疑地仰头看着登高望远扒拉小鸟的同事:“五条,你干什么呢?”

“嘘。”五条悟压低声音说,“一会要发飙的那个人,我惹不起;我建议你也不要掺合这件事,

会很恐怖的。用上学时让你被倒霉连坐、跟着我和杰一起受罚去打扫的厕所发誓。” “……所以我真的是被你们给坑了啊!” 家入硝子很想给树两拳,

把蹲在上面的五条悟晃下来, 最好摔断一条腿,再磕出脑震荡,以此狠狠地报偿过去的仇怨。

但她想想自己刚涂过均价五百日元一泵的护手霜的手,

再想想树上那个突然恢复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的家伙,觉得为了他而损坏护肤成果是件相当不值的事。

她选择拍下五条悟的丑照,发给备注是姬野的好友。

无论她每天要不小心看到多少次五条悟手机上的置顶联系人。

无论五条悟吝啬地只愿意分出一点点边角料小零食的快递箱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无论他手机屏保上白色大肥猫背后只露出一点领口和下巴的人是谁。

她都对同事和朋友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猜测和关心。

给姬野发只是因为她想发, 仅此而已。

走在前面的夜蛾正道一回头, 发现最强战力没了, 最强医生也没了,只有他像个孤胆英雄一样,带着满身肌肉和口袋里的两个小玩偶冲在解救人质的第一线。

夜蛾正道:“……” 下属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在几位吓得要尿出来的高层希冀的目光中,耗费三分钟时间才走了不到一百米。

有位老爷子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控制不住膀胱,一边奉献自己滋润大地一边哭嚎:“五条悟在哪里?!救我!五条悟!”

五条悟在树上凉凉地看着不远处的闹剧:“叫我名字是能治疗前列腺炎改善尿不尽吗?即使是巫医也没有这种治疗方式吧,活到这个年纪还这么迷信,他明天就会被人打电话说着‘喂喂是我是我’,顺便骗走银行卡里所有的尿布钱的。”

隐藏在幕后、让老人夜啼的魔鬼似乎也看不下去这场无聊的“比比我们谁先叫出五条悟”的把戏,一架醒目的白色无人机慢吞吞地从阴暗角落里飞出来,没有装载武器,也没有携带麻醉针、吐真剂或者其他什么能从科学角度让这些老家伙颜面扫地的东西。

只有一道女声略微失真地从扩音器里穿出来。

“晚上好,好久不见啦大家。乐岩寺校长也在?你们一群人围在一起聚会,唯独把我们的夜蛾校长排挤在外,怎么,是怕他听到你们要逼他交出咒骸制作方法的热烈讨论吗?”

咬字清晰毫不拖泥带水,声音温和平淡但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劲爆。

夜蛾正道原本就相当缓慢的脚步彻底停滞,最终抱臂靠在了树上,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圈,精准地捕捉到五条悟那头在黑夜里如同扫把一样竖得很有格调的白发。

五条悟露着一只眼睛,洋洋得意地冲他一笑。

这臭小子,莫名其妙地高兴什么呢。夜蛾正道心累地想。敌人都打进老巢了……虽然老巢里也没剩下几个好人。

好荒谬。

怎么,我们咒术界其实藏了个神盾局分部是吗?有精于给老实干活的同事找麻烦的,精于私通敌方人员的,精于和反派竞争更具有反派气质头衔的,以及混在里面叽叽喳喳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全世界来个大惊喜的。

随着校长的摆烂,好奇地从宿舍里钻出来看热闹的几只一年级小动物也缩在大部队的后方交头接耳。

现场同时存在着两个特级术师和好几个一级术师,全力发作起来可以把日本犁平三遍(五条悟一个人犁两点八遍),却没有一个人出手清除掉那些正困着那群高官的威胁。

和那道女声的主人打过交道的几位幸存者听到这种随心所欲的敬语用法就开始头疼,乐岩寺嘉伸抬手一道咒力轰烂了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

“鬼魅手段,奇技淫巧。”

顶着一张只适合出现在恐怖片里的脸,乐岩寺嘉伸正气凛然地说:“出来,和我打过。”

“不要,你被五条悟吓得屁滚尿流、穿着木屐跑出瞪羚的气势的时候,可没有像现在一样厚的脸皮啊。”

同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再次响了起来:“还有,你枕下放着的那封信。那封来自防卫省的信,尼泊尔手工信封,搭配米色羽毛纸,用万宝龙美钻蓝墨水书写,还有印象吧,乐岩寺校长?”

乐岩寺嘉伸的表情变了。

“你……”他定了定神,“你不可能知道这些,是谁向你传递的消息?”

“谁知道呢,可能是你昨晚为了斟酌该怎么回信而熬夜到三点的时候看到的吧。”女声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就转移了目标,“还有,加茂先生,和诅咒师勾结的时候满嘴仁义道德,为什么现在保险箱里又放进了一份针对总监部贪污腐败情况的调查报告呢?刚刚开会不还在友好商议下一任咒术总监应该内定谁的事吗?”

加茂家主刚要开口说话,一枚子弹径直打进他背后的书柜里,在他脸侧留下一道很浅的擦伤。

“这是找人暗杀我的回礼。回到你的住处之后,打开保险箱看看,那里还有我的第二份回礼。”她说。

五条悟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家入硝子身边道:“你看,都说了连我也惹不起这家伙的。”

家入硝子听出了他话里的炫耀之意,不动声色地说:“我送的生日礼物,她用上了吗,好看吗?”

“什么生日礼物……等等,生日?!”五条悟震惊道,“她的生日不是在四月吗?!”

“所以你不知道啊。”家入硝子轻轻一笑,丢下急到咬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同事,到僻静处独自抽烟去了。

而女声的威胁还在继续。

“这位先生,你的书柜第二层,那本《弗兰肯斯坦》里夹的照片,应该不会比你明天要送给上级的文件更重要吧?”

“那位先生,你的体检报告给尊夫人看了吗,还是说依然打算安排医院调换过后再取走?”

“……啊,还有一位和小自己三十岁的男秘书搞在一起的,我就不点名了。虽然这种事在你们这个群体里好像很常见,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那位男秘书有艾滋。”

被点到大名依然只是面无表情站着的人们,在听到“艾滋”两个字时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仅仅以夜蛾正道粗浅的眼力,已经从悄悄拉小会的十几个人里,揪出了四个和男秘书有染的中老年男性……等等。怎么还有两个同级同性同事互搞的啊!

清脆的、像是金属刀具搭在餐盘上的声音作为背景音响起,但很快就被掩盖在了夜风的呼啸声里。

哈泽尔盘腿坐在家里的地毯上,用刀叉一点点剔开苹果派上烤糊且软掉的酥皮,发现里面的一部分馅料倒是还能吃。

她扫了一眼笔电屏幕上的画面,慢吞吞地说:“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我并没有要和你们谈条件的意思。

“只是向各位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提醒,从现在的这一秒开始,诸位的每次行动、每句对话,都会处于监视之下。做事之前最好想想后果,不要再试图给我增加任何麻烦了。将总监部和御三家全部杀光这种事我倒是做不到,但把一些信息送到应该知道的人手中还是很轻松的。”

“女士们,先生们。”哈泽尔小心地挑起一块柔软湿润的苹果馅,温柔地说,“注意言行,我在看着你们呢。”

而在另一边,五条悟低头按下发送键,一条消息出现在他和哈泽尔的对话框中。

「不是和你说了,烤糊的东西不要吃吗?你又偷懒不吃晚饭了对吧?」

他在喧闹的人群之外安静地站着,看到应急处置班的人冲进现场,为受惊的高官们披上小毯子。

那些一直高高在上地发布号令的人,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是一些软弱可欺的肉块罢了。

一直以来遵循着这些人随意玩弄的规则而行动的他,又算是什么呢?

哈泽尔:「没有哦。」 哈泽尔:「猫猫左顾右盼.gif」

哈泽尔:「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吧?我猜你在学校也没吃东西,刚好E君帮我查了,路上有家卖黄油土豆的小摊还在出摊。让我接你让我接你!」

五条悟打下“我好想你”的字样,犹豫两秒后又删掉,改成“好哦”,发送。

算是什么呢?是会有哈泽尔带着好吃食物来接他下班的五条悟……吧。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这大概是执教以来的第一次。

五条悟在家入硝子又要开溜的时候拦住了她, 和她靠在办公楼廊檐下的栏杆旁。

他没头没脑地问:“你觉得我这个老师当得怎么样?”

家入硝子张着嘴,手里握的咖啡罐掉下去,被五条悟隔空接住, 无奈地还回她手中。

“居然问这个。”家入硝子说,“是我还没睡醒吗?” “……”

连五条悟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但问都问了,再装作无事发生反而显得更奇怪:“你就当自己没睡醒好了,快说。”

家入硝子说:“就算是没睡醒我也不会去思考这个。你需要人评价吗?评价了你会听吗?我自己的工作压力已经够大了,实在没有精力去为最强咒术师产生多余的担心。”

问题又被推回来。

五条悟心说我到底给你们留下了什么糟糕的暴君印象, 明明一直以来都还挺努力地在融入大家的,结果到最后挚友说他傲慢,同期说没精力担心他,

去问七海的话大概只会得到无语的送客,夜蛾倒是会再塞给他几只会打鼓的咒骸让他去玩,但他早就过了早上还需要锣鼓喧天的动静才能被吵醒的年纪……

没有一个感情丰富的热心人啊,这地方! 根本不会为了被冷待而内耗的五条悟脑子一转,决定稍后拿这件事去在哈泽尔面前卖惨。

说不定就可以仗着她的心软再来一次,

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超级真心的巨大拥抱和有点心疼的亲亲。

嘿嘿。

“啊。”家入硝子说, “不过姬野刚入职的时候倒是提过来着。” “你好像和我说过,”五条悟回忆两秒,坦然地说,“但是太无聊了所以我没听。” 家入硝子:“……” 五条悟催促道:“再讲一遍。” “自己去问她啊。”家入硝子疲惫地说,

“姬野是怎么受得了你的,我实在没办法理解。” 五条悟无意和她分享哈泽尔有多为他着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又有多开心。

更何况那家伙只有在吵架的时候才会说出这种对他而言攻击性极强的真心话,只因为想知道对自己的评价就要把她再惹毛一次, 付出的牺牲也太大了。

他说:“总要从不那么直击要害的转述开始听起吧。” 家入硝子想起在她生日之后补办的女子酒会上,

喝醉之后用四国语言把总监部从上骂到下的好友。其用词之大胆、讽喻之精妙, 让旁听的她和庵歌姬一边鼓掌一边暗自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要得罪这人。

“大概是说你太护着学生了吧。”家入硝子努力回忆之后说,“除了战斗方式之外,没有把人情世故和周围水深火热的现状一起教给他们。”

五条悟嗯了一声:“因为无论出什么事,都有我在嘛。”

“从前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家入硝子捧着咖啡说,“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都不用管,反正我们有最强在……

“但是在你据说是被姬野拐走的那一周里,我们其实还遇到了挺多事的。不过最后都被高层派来的人全部处理掉了。”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月光照耀下的操场和宿舍。

“所以我就想……你精力充沛,实力强大,所以没人敢觊觎高专。你想要招收危险的学生,没有外人有勇气置喙;御三家为了讨好作为五条家主的你,也会主动提供各种咒具来供我们教学使用。

“我们的安稳生活,实际上摇摇欲坠地建立在你的肩膀上。”家入硝子偏头看着他笑了笑,“而你却是个天性讨厌束缚的烂人。” “喂。禁止人身攻击噢。”

“那如果你不在呢?哪怕只是一年、一个季度,甚至一个月,都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这所学校。即使是在你眼中坚韧而强大、未来可以和你并肩的秤和乙骨,他们也并不知道在你保护范围之外的世界,究竟还存在什么比诅咒和生死更加残酷的事物。

“到那个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连我也会开始怨恨你的。为什么不保护好大家,为什么在需要你的时候却总是不在——虽然平时不需要你,是因为有些危险已经天然地被你排除在外,让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它们罢了。”

“刚刚还说不会思考这些,但你现在其实也开始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啊。”五条悟轻声说。

“因为闲下来了,终于不必在停尸房和解剖室耗尽所有体力和能量。”家入硝子道,“当然了,可能也有姬野在大骂总监部的时候提供的灵感吧。”

“大骂总监部……”五条悟笑得很开心,“骂得难听吗?有视频吗?”

“没有。被她找人黑进我们手机删掉了。”家入硝子索然无味地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话说你知道她把三轮介绍去打工的事吗?”

“知道啊,研究所开出的时薪还挺高的,听说春假的时候她还要再来。”

家入硝子伸了个懒腰:“等到那时候就不只有她啦。姬野和歌姬前辈达成了合作,要增加学生们的社会实践经历,顺便探索咒术师在和平年代从作战编制转向文职的可行性来着。

“听说三轮现在已经借了生物和医学相关的基础教材自学;加茂宪纪脑子很好,对国际关系很感兴趣,姬野打算把他送到美国,跟着认识的熟人实习一段时间看看。还有与幸吉……”

说着她笑了起来:“最让人吃惊的还是东堂葵,他现在每隔几天就要往东京跑一趟,除了参加小高田的live和握手会之外,还会为geto——网上的那个——的运营和宣传提供建议。毕竟是追星族嘛,对这个特别有想法。”

五条悟:“……” 五条悟:“她一个字都没和我提啊!而且为什么舍近求远找京都校的学生,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不乖巧可爱吗?我们还有熊猫呢!那可是熊猫欸!”

“那我就不知道了。”家入硝子说,“自己去问她啊!你不还总是没事就发消息问我有没有和她在一起,让我看着她不要喝酒——直接给她打电话会怎样啊?!”

“不会怎样,”五条悟坦然地说,“但显得我太黏人了,多少有点丢脸。” “一边对别人说‘我和她不熟’,一边紧盯到这种程度就不丢脸了吗。”

确实不能算太熟吧。五条悟想。真的熟的话,就要对她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了如指掌才行……啊这个倒是已经差不多做到了。

但她连生日都没有主动告诉过他,还是他自己翻档案查出来的,虽然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对。异世界旅人就是这点不好,她生长的土壤不在这里,即使连根拔起,带出的也是一抔被幻影掩盖的空气。

然而硝子却知道! 想起这个,他的心火再度燃烧起来,看着家入硝子那张清秀可爱的脸,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火大。

怒火将他一颗沉溺于醋海的心烧得透亮。五条悟于怀疑哈泽尔是双性恋和怀疑她只是忘记告诉自己之中点兵点将,最终哪项都没有选,只是默默地按下了心底的一丝不安:

哈泽尔当初入职高专是为了打探情报,建立地下诊所是要帮A君搭起关系网,研究所几乎相当于公益的那部分项目是为了回家而和他做的等价交换。

她每一次兴师动众的行动,都会目的明确地将进度条向前推动一格。到哪一格的时候游戏宣告结束,结局黑屏之后收藏的CG会是HE还是BE,没有人知道。

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

** 五条悟下山的时候,看到哈泽尔正靠在高大的越野车边和他的学生们聊天。

胖达说悟现在正在烦心呢,你要小心别撞上他哦哈泽尔。

这家伙不是没在会议室吗,是谁告诉它的。日本应该立法禁止熊猫参与八卦。

乙骨忧太说可能是因为女人吧……五条老师看起来就像很会招惹女人的样子,好危险啊。

忧太,虽然你是老师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但破坏家庭关系依然是罪无可赦的,改天等着加练吧你这张嘴就造谣的坏孩子。

狗卷棘说鲑鱼。

喂,不要对此表示认可啊。

禅院真希说原来还有这种能让那些不可一世的人上人低头的方法。教教我。

真希,不可以被带坏哦。我们守法公民一般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有时候也会是大刀、长枪或者三截棍)来创造幸福未来的。黑手党限定的极端手段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五条悟刻意加重了脚步,等着小崽子们自己识趣地离开。

然而无论他当老师的水平怎么样,至少在学生面前的威慑力是不及格的。

比如胖达就完全没有要把搭在哈泽尔肩上的爪子移开的意思,甚至还大大咧咧地对他挥手:“悟,你看这是谁?还记得她吗?” 五条悟缓缓道:“记得。”

他看了看哈泽尔,哈泽尔也看了看他,随后伸出右手,用最高级别的敬语向他问好: “久疏问候,您最近还好吗?” 五条悟:“……” 五条悟和她握手。

“好久不见。”他矜持地说。

无聊的客气氛围让胖达垮下脸,小声对狗卷棘道:“久别重逢也没有擦出火花啊,他们。”

五条悟的嘴角动了一下,很会察言观色的乙骨忧太立刻看出来他听到了那句吐槽。

为了避免再被揍到呕吐,靠谱的阴暗男孩悄无声息地拍拍其他人,带着他们溜去后厨,打算看看给高层们准备的宵夜还有没有余料。

哈泽尔目送孩子们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悄悄溜走,狗卷棘头上还顶着胖达刚才放上去的一只大蜘蛛。

……好消息是无毒的白额高脚蛛,坏消息它几乎有他的半个脑袋那么大。

哈泽尔默默地收回怜悯的目光,小声调侃道:“哎呀,五条老师,很有教师范嘛。” “本来就是教师嘛。”

五条悟发力一拽,就着握手的姿势,把哈泽尔扯到面前,同样压低声音道:“我的黄油土豆呢?” 哈泽尔在他面前张开双臂:“要搜身看看吗?” “要。”

这么说着,五条悟抬手拍拍她的风衣口袋,随后沿着腰线一路滑至背后,双臂交叉,把她牢牢地扣进了怀里。

哈泽尔环着他的肩膀道:“很冷的,只抱十秒。”

“这是搜身,请端正态度,哈泽尔女士。”五条悟严肃地说着,抬手拢住她的后脑,并突发奇想地叼着她的一缕头发嚼了两下。

“……” 哈泽尔缓缓扭头看向他。

已经走出很远距离的乙骨忧太遥遥听到了万分凄惨的“哎哟”一声。

他从登山步道上回过头,看到——

很久没见的前辅助监督、疑似叛逃诅咒师、刚刚像恐怖分子一样摧毁了总监部高层脆弱精神的姬野小姐。

穿着衬衫、风衣、西装裤和皮鞋,仿佛刚从高级写字楼出来的姬野小姐。

正挥舞着一根比人还长的树枝,追在他敬爱的恩师身后狂奔,痛殴身高接近两米的白发男人,将他揍得嗷嗷大叫。

乙骨忧太茫然地眨眨眼,顺从心意转身离开。

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他乐观地想。

反正最近世界疯得让他已经觉得有点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