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着重气,心跳飞快。
那种被夺舍一样的感觉很熟悉,在湖底与支崑尼共感时我曾经历过一次,我意识到这块碑就是共感时支崑尼所触碰的圣碑,于是往停留的指尖正上方看去,视线中出现了一处不算明显的凸起。
如果我顺着纹路摸上去,真的有可能碰到那里,我不知道那会导致什么情况发生,但直觉地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我一阵后怕,幸好及时清醒过来。
这时再回过头去看,就见我的侧后方,裴佐生放下了拽我衣服的小手,皱着脸看我。
等我把手放下来,他就顺势把下手塞到我的掌心,沉默地贴在我身边。
他的手很冷,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没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但我能感受到,他是有意在救我。
我调整了心态,重新去看杨医生他们的研究,只见肖寺拿着手持式的扫描仪,开始绕着碑体转动,那些肉眼难辨的图案就一点点地出现在了电脑上。
呈螺旋式上升的画像就像画轴一样铺展开,到了上方,连肖寺都需要踮着脚借助工具才能拍到,只是很遗憾的是,其中有几幅画完全损坏了,似乎是在当时就被刮掉了。
老杨守在屏幕前,翻出小本子对着图像开始描摹,我不太懂其中原理,似乎是把一些有特殊象征的细节抽离出来,通过排列组合,然后判断画的前后顺序和内容。
每次他开始做一些超过医生范畴的事情时,我都更习惯称呼他为老杨,似乎这样,在冥冥中会让自己和高级人才的距离拉近一些。
我其实一直有着只是在这个队伍里挂了一个闲职的自觉,毕竟虽然我没干什么实事儿,但也没拿洪老板的工资,所以也没心里负担。
眼看着上司在做分析的时候,连帮他抬着电脑的活计都有人代劳,我默默站在后面当小透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老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古怪起来。
大家都发现了这一点,多少都有些期待这块碑上究竟记录了什么样的故事。
我不能确定他解读出的内容是否足够,但经历过共感,再看到那些画面,一种不算太好的观感缠绕着我,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直通天灵盖,高悬于头顶。
我从压抑中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圣碑的顶端,模糊的纹路一点点地呈现出来。
就在我又一次感到窒息的时刻,老杨放下来笔,对一旁守候的洪少德点了点头。
“我大概梳理了这些画像表达的故事,有别于常见的象征性壁画,它们有很强的连续性,和完全叙述性的记录也不同,这些内容又神神叨叨的”
他用了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调节了电脑成像的角度,指着其中一幅那些由线条构成的诡异的画面。
许多由短折直线构成的小人人呈跪拜状,撅着屁股,以面贴地,双手统统高举,那些手夸张性地伸长,众星捧月般伸向高台上的两个“人影”
,周围还有各种食物。
这里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那两个身影和其他小人人的形象有很大差异,他们的身形是用连续的波浪线勾画的,两个身影螺旋转缠绕在一起,两大长条加上波浪线的表达,让人很难分辨出他们各自的模样。
老杨把本子展示出来,那一页上画了很多人体的结构,都是从画面中提取出来的。
他把那两个波浪线扭扭乐“解剖”
,然后分别重构,得到了两个奇怪的身影。
“稍微原始一点的史前画像,其实都是写实的,只不过没有透视关系,比例也很不规律,所以看起来很抽象。
相比之下,这些画已经是很高档次的作品了。”
老杨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那几个看到这幅画就开始挤兑眉眼的人了解其艺术性,然后继续指着本子讲解。
“这个族群应该还没有出现文字,所有这些图案中甚至没有看到类似象征符号的存在,这其实有点可惜,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阐述。
虽然这会和真实有出入,不过恰好,这个故事不怕有些小小的偏颇。”
“为什么?”
洪少德问道。
老杨以很微小的幅度挑了下眉,在嘴角那抹弧度的加持下,显现出些许嘲讽。
这不是平时能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
“因为这些画记录的内容,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个故事。
故事讲清楚了还有点情绪价值,有的东西弄得太清楚反而没好处,我觉得不能知道全貌未尝不是好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他眼看一群人被他越说越迷糊,对上洪少德探究的眼神,推了推镜片,说道:“因为这是一份生产说明书。”
“啥?什么玩意儿的生产说明书?”
肖寺很合时宜地提问了。
老杨的眼神透过镜片,瞟过了旁边的石棺:“神灵的生产说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