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证据呢?”钟天泽坐在审讯椅中姿态轻松, 他看一眼时间用很平静的语气和对面的白世舟说:“我希望能尽快结束,两个小时后我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
就像在他的办公室中。
白世舟没有说话,而是等着沈于蓝进来, 坐在了她的身侧,因为他很清楚, 这桩案子里沈于蓝比他更了解钟天泽。
“钟天泽,你说你不认识白雪芙、从未和她接触过是吗?”沈初一落座后问他。
钟天泽坐在椅子中双手交握着放在审讯桌上, 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微笑:“原来是沈探员负责调查这桩案子吗?沈探员的派头倒是比白世舟更像署长。”
你看,有权有势的天龙人从不会回答低位者的问题,他们擅长掌控节奏,擅长亲切的表达:你不配问我问题。
可惜, 他比章典还差远了,他只是有权势却没什么脑子。
沈初一没有再问,直接将王昭昭的口供录音、酒店送餐车拍下来的钟天泽那段监控, 播放给他听、给他看。
虚拟屏幕的光一闪一闪照亮钟天泽的镜片,他脸上笑意全无, 在还没有听完时就开口说:“这就是沈探员说的确凿证据?”
他甚至叹气笑了一下:“沈探员为了污蔑我, 不远千里去骚扰我的前女友,真是辛苦了。”
然后音频结束, 他更放松的靠进椅子里问:“然后呢?沈探员打算就凭一段监控、一个人的口供诬蔑我性侵了白雪芙女士?强奸这样重的罪名,可以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就定罪的吗?”
“我现在问的是, 你认不认识白雪芙?”沈初一再次问:“看来你和你的朋友一样不清楚, 坐在这张审讯椅里的人叫嫌疑犯, 嫌疑犯该做的是警官问什么你答什么。”
钟天泽看着她,眼神变得冰冷,却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白世舟说:“看来白署长培养出了一名了不起的警员。”
白世舟依旧没有说话, 他既然把主控权交给沈于蓝就不会代替她发言,尤其是在钟天泽面前,他对沈于蓝的轻蔑,何尝不是对特罪署的轻蔑?对法律的轻蔑?他以为他可以立于法律之上。
“钟先生还有心情扯闲篇,看来你的时间也不紧迫。”沈初一干脆侧头对白世舟说:“署长,不如就让钟先生在这里坐着,冷静地回忆回忆十年的事,我们继续去调查?”
白世舟对上她的目光,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一眼时间说:“也好。”
然后起身,带着她和司康要离开审讯室。
钟天泽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走,一下子冷了脸:“白世舟。”
白世舟停下脚步,开门抬抬下巴让沈初一和司康先出去,回头看向了钟天泽。
“白世舟。”钟天泽依旧坐在椅子里,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你倒是对你的下属言听计从,要不要我提醒你,是谁一手提拔的你父亲?帮扶你的母亲?”
“不需要提醒。”白世舟表情没有变化,“我很清楚我父亲是为维护蔚蓝星而捐躯,我的母亲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被委以重任,这些和任何人无关。”他看钟天泽,目光坚定而冷漠:“沈探员也不是我的下属,她是蔚蓝星特罪署的一名警员,是保护蔚蓝星公民的公职人员,不存在谁该对谁言听计从。”
钟天泽恼怒的忍不住在心里骂:少他妈给我打官腔!
可白世舟那副高尚的嘴脸像刀枪不入的冰山,又对他说:“需要我帮你联系律师吗?还是联系钟副首相?”
钟天泽气的攥紧手指,等白世舟离开,审讯室的门关上才一拳打在桌面上,靠在椅子里脱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整理自己的思绪,沈于蓝一个小小警员怎么敢查到他身上?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去找到王昭昭?还能逼动王昭昭站出来作证?
是了,沈于蓝背后绝不是白世舟或是特罪署,而是更大的靠山。
这个靠山除了秦荣还能有谁?
钟天泽终于想明白了,从这个案子重启开始就是秦荣利用特罪署和沈于蓝在对付他父亲,沈于蓝是她的枪,所以沈于蓝才这么胆大包天的跟他叫嚣。
沈于蓝根本就是秦荣的人。
他当然没杀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查出十年前他和白雪芙那点烂事,就算可以想办法不定性强·奸·罪,也会被秦荣抓住舆论造势把他父亲拖下水。
马上就首相大选了……
审讯室的门重新被推开了,一名小警员进来坐在他对面却也不说话,不提问。
钟天泽不知道特罪署搞什么鬼,厌烦的重新戴回眼镜,决定还是要先和他父亲通个气,就对那名小警员说,他要找他的律师。
没想到,小警员和他说:“按照规定审讯没结束前,律师不能在场和你会面。”
钟天泽站起来走到警员面前问他:“什么叫第一次审讯没有结束?现在有警员在对我进行审讯吗?”
小警员指了指自己说:“我啊。”
钟天泽气愣了,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小警员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是沈于蓝的主意吧?明明不审问他,却要装作在审问他,占用他的时间,让他无法联系他的律师。
小聪明用到了他身上。
“去告诉白世舟,我要和他谈谈。”钟天泽重新坐回椅子里,西服还没整好。
就听见小警员说:“署长和沈探员她们去调查了,不在特罪署。”而他也没有打算审问钟天泽的意思。
钟天泽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好,这是打算扣留他,让他在冷板凳上坐着等待是吧?
※
“砰”的一声,白世舟将车门按上,站在车边皱眉看着沈初一:“你要去内阁议事厅提审钟康明?”
“不应该吗?”沈初一看着他说:“署长也听到了,王昭昭说当初逼她做假供的也有钟天泽的父亲钟康明,也就是说钟康明知情自己儿子性侵白雪芙的事情,我不应该将他带回特罪署审讯吗?”
这次连鲍啸也觉得她太冲动了,拉住她的手臂说:“我们可以通知钟副首相过来特罪署,或者先去重新调查绿洲酒店的服务员和白雪芙的经纪人,掌握更多的证据……现在媒体全在盯着特罪署和钟副首相,我们特罪署一旦冲去内阁议事厅提审钟副首相一定会闹的惊天动地。”
虽然司康和安嘉树已经派去调查酒店服务员和白雪芙的经纪人了,但就这样冲去内阁议事厅太冲动了。
“就是要闹的惊天动地。”沈初一看鲍啸又看白世舟:“难道署长还不明白吗?白雪芙的案子当年之所以会成为疑案,根本不是因为凶手多高明,而是因为凶手权势滔天让所有知情人都闭嘴,如果不趁着现在的舆论造势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是副首相也会被逮捕被提审,怎么能给更多知情人胆量站出来提供线索?”
她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握着车门的手不肯松开:“十年了,就连第一案发现场都可能不复存在了,还有多少证据留给我们?如果不想办法让更多的知情人出面作证,这桩案子可能永远也无法水落石出了,署长,白雪芙已经等了十年了。”
鲍啸抓着她手臂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十年,如果白雪芙没有被害,她现在或许成为了大明星,或许碌碌无为放弃娱乐圈梦想成了个小职员……哪一种都好。
“就算钟康明父子不是杀人凶手,也是强·奸·犯和帮凶。”沈初一说:“他们就该受到舆论的审判。”
白世舟一直看着她,她眼神里是愤怒、是痛恨、是绝不退让的坚定,就是没有畏惧。
她好像一直如此,有用不完的勇气和赌徒式的决心,就好像刀山火海也要试一试。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对,可是这意味着她将赌上她的未来,如果钟康明父子不是凶手,或是瞒天过海再一次逃脱了,那她将会面临什么?她知道吗?
她不能这么做,她这么年轻前途无限,不该赌上未来,但他可以。
白世舟抬手握住了她抓在车门上的手腕,轻轻用力按下她的手:“提审钟康明不是你该做的,你和鲍啸去配合安嘉树调查绿洲酒店的所有服务员……”
“怎么不是我该做的?”她反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禁锢自己,带着一些恼火说:“对我来说副首相和干洗店老板没有分别,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如果害怕得罪钟康明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接下秦部长递过来的那封匿名信。”
她挥开白世舟的手,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砰”的关门声,像是震开了白世舟的“一扇门”,他回过头看她,有一瞬间的矛盾,她说的没错,如果畏惧钟康明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战队秦荣。
她渴望获得权势,可她从不畏惧权势。
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
车子奔上大雪茫茫的大道,驶向A室最高的建筑晶体大厦。
内阁议事厅中,二十几位内阁大臣和秦荣、钟康明围坐在圆桌旁进行着将近两个小时的会议。
门外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阻拦:“不好意思,不能进……”
却被一个声音打断:“特罪署办案。”
门被敲响,秦荣抬起头问:“进来,出什么事了?”
蓝光粼粼的晶体门一左一右打开,白世舟站在门外,他右侧是拦下安保人员的鲍啸,左侧是跨入议事厅的沈初一。
沈初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去,目光落在钟康明身上,亮出证件说:“特罪署警员沈于蓝,抱歉打扰各位的会议,有桩十年前的案子想请钟康明副首相协助我们调查。”
钟康明看向她。
一双双目光中,只有秦荣的目光带着微笑,注视着她,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像是在说:她选的人果然没有错。
沈初一与她对视,很快挪开,她想秦荣看到了,她的价值。
第52章
钟康明被带出晶体大厦, 堵在外面的媒体、记者如潮水般涌过来,他很清楚这是秦荣早就安排好的,他只是没想到一名小探员会越过安思危、方少威, 直接查到天泽。
还如此迅速。
他面对着镜头微笑说:“注意安全,请诸位不要堵在这里影响交通。”他回答七嘴八舌提问的媒体:“我当然会尽力配合特罪署查出十年前的真凶,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尽快找到真凶,好让我的家人安宁。”又说:“抱歉, 现在我对案情也一无所知,我想等水落石出那天特罪署会公布真凶和经过,请大家耐心等一等。”
警员拦开人群。
白世舟带着钟康明上了警车,他生怕沈于蓝冲动, 在媒体面前透露案情,没想到这一次她面对媒体什么也没说,迅速地和鲍啸上了另一辆警车。
钟康明在车上温和的问白世舟:“我可以给我夫人打个电话吗?不然她看到新闻会很担心。”
白世舟看向他说:“您不必担心, 您到达特罪署的时候,钟夫人应该也被带过去了。”
钟康明侧头看车窗外, 果然看见沈于蓝那辆警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再看向白世舟没有再和他说话,因为很清楚说什么都是废话, 沈于蓝是秦荣的人,她敢接连提审他和天泽, 就一定会去骚扰他的家人。
他划开手环给妻子林夕木拨通了电话。
白世舟坐在他对面, 目光不掩饰的监视着他, 他只能和妻子说明情况,然后安慰她说:“你不必担心,一会儿特罪署的警员会去找你,只是例行办案, 了解一些情况,你知道什么回答什么就好,别害怕。”又嘱咐说:“你给佳期也打通电话,我怕她看了网上的新闻胡思乱想害怕。”
白世舟看着他的每个表情,听见电话那端钟夫人一一应下,怎么听都像是恩爱夫妻。
从钟康明结婚起,他就一直是爱护妻子,疼爱孩子的形象,一个人可以伪装几十年吗?可以滴水不漏地扮演着好丈夫,又一边杀人分尸?
※
挂断电话。
林夕木手脚冰冷得根本坐不住,墙上的虚拟钟表显示时间是十点二十分,窗外在下雪。
她想她该上楼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等着特罪署的警员来。
可她很累,好像呼吸都累,就那么静坐了三分钟才不得不起身,上楼去换下居家服,换上了得体衬衫、裤装,又去给女儿养的小猫添上猫粮,嘱咐家里的阿姨说:“不用准备午饭了。”
她拿着羊绒大衣走到楼下,给女儿佳期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见女儿慌张的问她:“妈妈网上说哥他……性侵了那个叫白雪芙的,是真的吗?爸爸怎么也被带去特罪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盯上我们家了?”语气说到最后是快要烦哭了一样。
“没事的佳期,你别担心。”林夕木带着笑意温柔地和她说:“只是一些误会,你爸爸和哥哥会处理好的,你就待在章阿姨那里什么也别管,最好也别看网上的消息,过几天就好了。”
门铃被按响,林夕木对要去开门的阿姨说:“我去吧。”
最后和女儿说:“什么也别管佳期,安心的读书,等这次大考结束你就去国外念书了。”
林夕木挂断电话,拿着外套走过去开了门。
“钟夫人。”门外的沈初一和鲍啸向她微微点头,沈初一说:“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林夕木点了点头,穿上大衣。
她的表情如此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沈初一看着她,等她穿好后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林夕木抬起眼看她,有几秒的愣怔。
“我想查看一下钟天泽的房间。”沈初一出示了搜查令。
林夕木反应过来说:“他不住在家里,但沈警官想看就看吧。”她还是侧身让开了。
“小心些。”鲍啸低声说,留在外面留意着四周。
沈初一套上鞋套和手套,走进了钟康明的住宅。
客厅里是简约的装修,沙发用的都是环保木材。
不是这里。
沈初一眨眼点亮山羊之眼,从楼下到楼上,每个房间都大致过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当初和钟夫人握手时“闪回画面”里的场景。
闪回画面里,钟夫人是坐在沙发上被花瓶碎片划伤的,她记得沙发腿应该是黑色的实木,和这套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对不上号。
钟康明名下有几套房产?难道会是他在绿洲的玫瑰园别墅?
沈初一很快出来,带着林夕木上了警车,又问她:“钟天泽平时住在哪里?”
林夕木如实答了,又听她冷不丁的问:“您腿上的伤好了吗?”
林夕木抬眼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右腿缩了一下:“什么?沈警官问我什么我没太听清。”
“慈善活动那天,我在洗手间看见您右腿上有伤口,像是被划伤的。”沈初一看着她,再问:“那是怎么弄伤的?”
林夕木一向温柔到没有生气的目光定定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回答说:“修花木时不小心刮伤的,这个跟案情没有关系吧?”
“什么花木?在什么地方?”沈初一追问。
连鲍啸也看住了她,有些不明白她怎么抓住这个问题问。
林夕木先是回答说:“在阳光房里。”又说:“不记得什么花木了,这是我的私事,沈警官。”
沈初一却依旧没有停下再次问:“那您在洗手间里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林夕木像是被问住一般,紧紧抿住了嘴。
沈初一的目光像没有情绪的玻璃,静静的说:“希望林女士能明白,您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是抓到真凶的关键信息,我想您也希望尽快抓到真凶,不是吗?”
林夕木无法再和那双眼对视,收回目光看向了车外,动作很快的将碎发理到耳后说:“当然,我也不希望我的家人在受到媒体的骚扰。”声音轻的像在自言自语。
※
特罪署里空前的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忙碌而紧绷着神经,副首相才被带进审讯室,副首相的妻子就被带了进来,特罪署上下弥漫着一种:干完这个案子就要完蛋了氛围。
沈初一请鲍啸带林夕木先进审讯室,又招手叫来了建安和另外两名警员,吩咐他们说:“去给方源部长、方少、钟少都送一杯咖啡。”
建安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照做。
他端着咖啡进了钟天泽的审讯室里,就听见背后沈前辈大声说:“泡壶茶给钟夫人。”
审讯室里的钟天泽坐直了身体,没接咖啡皱眉问:“钟夫人?哪位钟夫人?”
建安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就没回答。
钟天泽立刻又说:“白世舟回来了吧,让他进来,我要和他谈话。”
建安放下咖啡如实的说:“抱歉,署长现在要给钟副首相录口供。”
“谁?”钟天泽的身体一瞬间坐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他说钟副首相?所以钟夫人真的是指他的母亲?白世舟他们居然把他父母也逮捕了?他们怎么敢的!
他等不及建安回答,站起来就要朝外面走,被建安拦了住。
“审讯还没结束,你不能离开。”建安挡在他身前。
钟天泽后槽牙收紧,到底是坐不住说:“你们署长没空,叫沈于蓝来,不是要审讯吗?快点进行,别浪费我的时间。”
建安朝另一名小警员示意,让他出去请沈前辈。
小警员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说:“沈警官暂时没空,说请钟先生继续坐坐。”
钟天泽气的维持不住形象,摘下眼镜大声叫了一句:“沈于蓝!”
※※
门上挂着的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咚”的声音。
手环“嗡嗡”的在震动,蓝光照亮章典的脸,他像是被吵醒一般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他的大脑里出奇的安静,从未有过一刻是这样安静的,就仿佛那些吵闹的异能体全都不在了,他的脑子、身体里只有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可他闻到浓郁的白酒气味,以及一种特殊的气味,那是他的气味混合着沈一体味的复杂气味。
眼前老旧的窗帘静静垂着,他躺在柔软的窄床上,脚和手臂在地上,可怀里的沈一不见了。
他坐了起来,看见狭小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地板上、沙发上、书本上挤满了他的异能体……
满地的黑色触手像是“死”了一样全部瘫软在地上,如果不是时不时听见吸盘发出的“啵啵”声,他真的要怀疑这些异能体全面坏死了。
脸上的异物感很重,他抬手摸到脸上沾了一张便签条,撕下来看见黄色的便签条上用钢笔写着:【多谢款待】。
身上那些异样感就随着这四个字全部“苏醒”了,耳后的腮心红肿,胸前和背后也有隐隐的痛感,连嘴巴也是发麻的。
他低头看见胸口的牙印,青青紫紫,渗血的地方已经干了。
脑子里很多做梦一样的画面在闪回,他昨晚……白酒过敏,失控的非常厉害,有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后来断片一样昏睡了过去……
他只记得沙发被弄得很湿,沈一在她的桌子下面翻出一盒很久以前的安全tao……
然后他有些生气,用异能体很紧的绑住了她的手脚,然后……
他看向床头的架子上,上面还锁着一副坏掉的情·趣·手·铐。
床单上有些血,是他的血。
他背上的痛感很明显,摸了摸果然摸到几道血痂干掉的划痕,他记得她惩罚他,铐住他也不许他动,用钢笔在他背上很用力写了什么字。
是什么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又失控了……
他和沈一融为了一体。
章典仔仔细细看着床上、房间里的痕迹,有些不可思议,他昨晚失控到这种程度?
后来具体几次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沈一趴在他胸口说累了,他就断片了一样……
她什么时候走的?这张便签又是什么时候贴的?
他的异能体竟然跟他一起昏睡过去,连她走了也没察觉。
章典又看见桌子上瘫软的触手身上也贴着一张便签条,拿过来,上面写着——【走的时候把门锁好,电闸关了。】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在床对面的落地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后背,红红的划痕好像是个【狗】字。
他愣怔了几秒,又忍不住笑了,想到她坐在自己身上写这个字就觉得既可爱又好笑,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字。
像小孩子报复性地标记。
他再低头看那两张便签,忽然有一种聪明的沈一其实一直在扮演大人的可爱感,她爱咬人、爱挠人、□□是不计较后果的、惩罚也是小孩一样的惩罚,可她会留纸条叮嘱他记得锁门,记得关电闸。
而这样的沈一带他体验了失控的快感。
他慢慢将两张便签条叠好,手环突然又震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来电,打了好几个。
是沈一吗?
他接通了电话,听见那边传来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
“是章典章教授吗?”她有些着急,怯怯的问。
“你是?”章典声音很哑。
那边马上回答:“我是钟佳期,我们之前见过的。”
第53章
钟佳期?
钟康明的女儿。
章典想挂断, 又想起沈一。
沈一从他这里得到了钟天泽的行踪,一定去给了秦荣,现在钟康明的女儿突然找他, 想必是钟康明那边出了什么事。
动作真快,她昨晚有睡觉吗?
章典想知道沈一做了什么, 就没挂断,他一边敷衍的问了一句:“什么事?”一边想操控异能体清醒一点, 把沈一的房间收拾一下。
太乱了,他甚至找不全自己的衣服。
可异能体像是“宿醉”一般,乱七八糟地回应他——撞桌子上、碰门上、贴在门上、东倒西歪、吵吵闹闹地开始说胡话。
——“不要这里……一一不要……”
——“小羊的舌头……”
——“受不了&”
——“是狗,小羊喜欢狗, 章典是狗……”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章典太慢了……”
——“变狗变狗……变小狗……”
——“受不了要昏倒了……”
怎么能神志不清成这样?
章典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昨晚的白酒过敏引发的异能体“瘫痪”,还是其他原因。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异能体这个状态,他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醉话里, 听到手环那端钟佳期的回答。
“对不起打扰章教授了,我听章阿姨说您回特罪署了是吗?”钟佳期语调着急:“您能帮帮我哥吗?”
“钟天泽怎么了?”章典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在小床上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将那些神志不清的异能体收回身体里, 因为异能体的原因,他的身体变得酸软敏感, 头也晕起来,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
听着钟佳期说, 她哥哥被冤枉性侵了白雪芙, 现在特罪署把她父母都带去审讯了。
“我想章教授也一定能明白这是秦荣对付我爸的手段, 如果我爸和我哥哥真的是违法乱纪的恶人,他们怎么会去配合调查?”钟佳期着急为父亲和哥哥自证:“他们大可以利用职权让针对他们的小警员闭嘴……”
章典猜这个“小警员”指的是沈于蓝。
他没耐心听她发表这些愚蠢的言论,打断她问:“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些?”
他从床头找到了自己的皮带,床边找到了裤子, 衬衫在沙发上……
房间被异能体搞得既乱又脏,地板上全是干掉的水渍,他的衣服裤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他没有其他选择,暂时勉强穿上,将凌乱的书本一本本捡起来放好。
“不是的章教授,您先别挂……”钟佳期怕他挂断,忙说:“我想求您回特罪署帮我哥哥调查清楚真相,现在特罪署里的人全是秦荣的人,尤其是那个新人警察沈于蓝,她根本就是在针对我哥哥和爸爸,故意帮秦荣把事情闹大,煽动舆论给我哥哥定罪,您那么厉害,如果是您一定能查清真相,逮捕真正的真凶,平息舆论。”
她对她的父兄有一种天真的信任,不然也不会自投罗网来找他查清真相。
杀害白雪芙的真凶,他还不确定,但至少钟天泽确实性侵了白雪芙,沈于蓝虽然是秦荣的枪,却没有冤枉他。
“你怎么就能断定你哥哥和父亲是无辜的?”章典立好那些倒下的相框,问她:“十年前你只有九岁?你清楚你父亲和哥哥做了什么吗?”
钟佳期被问得语塞。
“想要我帮你查明真相,至少要给我一些你哥哥和父亲不在场的证据。”章典引导她,他想以沈一的性格,大概只有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再次出现。
他捡起钢笔,指尖抚摸着尖锐的笔尖,背上的痛感和昨晚的快感一起出现在脑子里、身体上。
床单被弄的很脏,他回忆不起太多昨晚的混乱,却很清晰的记得沈一趴在自己胸口,声音被撞的很碎,呜咽着咬他肩膀的那一刻。
她像只野蛮生长的小兽,会因为太舒服而攻击让她舒服的人……非常可爱。
他胸口好像还有沉甸甸的重量感,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灵魂和肉体都融为一体的亲密感。
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只是很明确的知道,他很想要再见见沈一。
“我记得你母亲曾经做过护士?对吗?”章典冷不丁的问钟佳期。
钟佳期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起母亲,下意识说:“护士?没有啊,我妈妈是医学生。”
“方便见面谈谈吗?”章典装作温和的问。
※※
学医的?
特罪署里,沈初一快步迎上安嘉树,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文件。
安嘉树和司康兵分两路去调查,司康负责重新去审讯白雪芙的经纪人。
安嘉树原本要赶去绿洲酒店调查酒店的服务员和经理,却被沈初一叫了回来,让他帮忙查钟夫人林夕木的信息,从她的家庭到她的学历、社交圈,把她的过去全查一遍。
虽然不清楚她的目的,但安嘉树动作很快,没多久就见了沈初一过来看。
钟夫人林夕木是学医的,毕业于国外一家医科大学,父母皆是大学教授,算得上是书香世家。
但很奇怪,安嘉树查不到林夕木就读的小学和初中,高中查得到,转了两个学校,是插班生,却没有查到毕业相关的成绩。
“能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沈初一看着屏幕上,林夕木的信息集中在她大学和大学毕业后嫁给钟康明,她在嫁给钟康明之后又拿了硕士学位,然后投身在公益事业里,去福利院做老师,去贫困地区医院开义诊,到她生下儿子后也没有停下过做公益。
这些信息就仿佛在为钟康明的形象锦上添花。
而林夕木的过去,她的高中、她的初中、她的小学统统查不到。
“是,只能查到这些。”安嘉树也疑惑:“有点奇怪,按理说林夕木的父母家境不错,她就读的小学、初中都不应该很差,至少能查到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相关信息。”
为什么?
沈初一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一个人过去的信息统统查不到,因为她可能换了一个名字、一个户口。
“钟夫人”的本身就像一个谎言,像是被钟康明精心包装出来的谎言。
沈初一开始怀疑,林夕木是她的真名字吗?
她垂眼看了安嘉树,很想问他能通过人脸识别侵入终端信息库吗?
就像章典通过人脸识别找到她曾经“沈一”这个身份。
但到底是没问,这是违法的,安嘉树完全没必要为了一桩案子搭上自己的事业,但章典可以……
要命。
她收回目光真想锤自己一下,她又在想走捷径,就像从前一样,靠着山羊之眼逢赌必胜就再也无法收手了,捷径让人上瘾,可是不能,人不可能永远幸运。
越利用章典,她暴露的就越多。
特罪署的大门打开,司康带着一身雪花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对上沈初一的目光就迫不及待说:“白雪芙的经纪人提供了一个新信息,白雪芙曾经有两个通讯号。”
果然,钟康明被带回特罪署调查的舆论闹得越大,就会有越多的知情人开口。
她要给所有人绝对的信心——就算真凶是副首相也一定会被缉拿归案。
“一个号码是工作的,一个是私人号码。”司康快步走向她,把调查来的信息递给她:“之前特罪署调查的是她的工作号码,她的私人通讯只绑定了她另一部通讯手环,知道的人不多,那个通讯手环在她被害后就找不到了。”
沈初一接过来司康的调查笔录,飞快翻了翻。
白雪芙的经纪人在这一次才坦白承认,十年前特罪署的署长安思危亲自审讯的他,特意提点过他:不该说的不要说。
他知道白雪芙的被害和安思危有关,才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没想到十年后这个案子会重启,更没想到能看到副首相父子被提审,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说白雪芙的私人号码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本身朋友就不多,应该只有他知道那个私人号码,白雪芙很可能是用私人通讯号和方少威那群人联系的。”司康耳朵被冻的很红,飞快说。
沈初一找到笔录里经纪人提供的那串私人号码,递给安嘉树说:“你能查到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吗?”
“可以。”安嘉树马上去查。
可号码输入进去,却发现这是个根本不存在的号码。
沈初一不意外这个结果,要清理掉一个号码的存在痕迹对钟康明来说应该毫无难度。
她拿了外套,对安嘉树和司康说:“把林夕木父母的详细地址发给我。”
司康马上反应过来,她要去调查林夕木的父母,“我和你一起去。”怕她不肯又说:“不要单独行动。”
沈初一没有拒绝,点了一下头,和司康一起又开车离开了特罪署大楼。
※
去的路上,司康都很想和她说话,可她低着头一直在查看白雪芙和林夕木的信息,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在她拿水喝的时候开口问:“你昨晚没回去睡?”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眼警惕的看他。
“我没有监视的。”司康立刻解释说:“是家里的智能门锁有出入记录推送,我看到你是凌晨两点多才回去的。”
是了,沈初一记起来白世舟那套房子从房门开始都有智能监控,她喝了一口水敷衍说:“去朋友家了。”
“朋友家?”司康几乎是下意识想问:什么朋友?男朋友女朋友?怎么他不知道她在A市还有朋友?
可他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这样问她?只会惹她厌烦。
犹豫间,她已经说:“不要继续问,我会烦。”
司康握紧方向盘,心里像是被注入冷气一样难受,他从车镜里看她,她低着头继续在查看信息,碎碎的黑发从耳后散落。
他想:她一定有很多朋友,巨鹿学院的优等生,追求者数不胜数,更何况现在她这么的优秀,比肩章教授,前途无量,他不过是她众多“朋友”中不起眼的一个。
昨晚她去的“朋友家”就比他更好吧?
车子停在一栋很老的小洋房前。
林夕木的父母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家境虽然比不上富豪,但绝对殷实,这栋老洋房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几倍了。
沈初一和司康下车敲开门,先看见了林夕木父母家的保姆,出示警员证之后保姆依旧很警惕地说:“我没有听太太说,有警察要来。”
她口中的太太是指林夕木。
沈初一脚尖抵住了她要关上的门,直接推开门进去说:“你们太太现在在特罪署接受调查不方便给你打电话。”
保姆自然拦不住她,只能跟在身后有些气愤的说:“我不知道你要调查什么,但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她说话都不利索……”
沈初一进入客厅,看见了坐在窗边轮椅上发呆的老太太,应该是林夕木的母亲林明君,她已经七十二岁了,头发花白,早些年就患上轻微老年痴呆症,丈夫去世后她更是恶化到人也不认得的地步。
林明君不知道在看窗外的什么,看得很出神,也可能只是在呆滞状态内。
沈初一没过去打扰她,回头对保姆说:“林夕木女士的房间在哪里?麻烦带我去看看。”
保姆想拒绝,司康已经出示了搜查令请她配合。
保姆只好带着她们上了二楼,打开了一间卧室门。
林夕木的卧室空间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温馨,白色的床上铺着碎花的床单被罩,书柜占据了两面墙,上面除了书之外还有很多林夕木的奖章、相框。
窗下不是梳妆台,而是一张小书桌,上面摆放着林夕木带着女儿和父母的合影,还有一些字帖。
沈初一目标很明确的去翻看了林夕木的奖章和相册。
司康略微思索了一下问她:“你是想找林夕木高中之前的信息吗?”
“是。”沈初一把相册翻了遍说:“真奇怪,就连相册也只有高中以后的林夕木。”
司康也觉得很奇怪,书架上的书、收在文件夹里的成绩单全部没有高中之前的,就仿佛这个房间只存在过高中以后的林夕木。
沈初一走到书桌前,眨了眨眼,看见字帖上细微的灰尘,这个房间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保姆打扫只会擦桌子,字帖、毛笔这些小东西上积了一些灰。
她又看向书架,暗暗生光的山羊之眼停在一本书上,因为两面墙的书架都有些积灰,唯独只有这一本书上是干净的。
有人近期拿过这一本书。
沈初一过去戴上手套,抽出了这一本书,是一本医学相关的书,中间像是夹着什么东西。
她翻开书页,在厚厚的书页中看见了夹着的东西——是一篇打印下来的报道。
而这篇报道正是十八年前,李娟丽采访钟康明的报道。
“钟康明的报答?有什么特别的?怎么会单独打印下来夹在书里?”司康过来看了一眼。
沈初一拿着那份报道很慢地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采访的记者是李娟丽。”
“李娟丽?”司康惊讶:“那位十八年前肢解缝合案的被害者?”
这说明了什么?
沈初一没有作证的大胆猜测一下,这说明林夕木不只知道钟康明杀了白雪芙,她也知道或是怀疑钟康明还是杀害李娟丽的凶手。
不然她为何单独复印下来这一份报道?
“是林夕木故意打印下来的?她为什么打印下来?”司康疑惑不解。
是啊,她为何打印下来这份报道?
“或许是她当初寄匿名信的时候打印下来的。”沈初一猜测:“她想将这份报道也放进匿名信里,透露更多信息给破案人员,但后来又觉得不妥取了出来?”
司康吃惊的看她。
她依旧在盯着那张报道喃喃自语:“为什么觉得不妥?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李娟丽是不是他杀的?那就说明她百分百确定白雪芙是他杀的……百分百确定……可为什么几天前又抽出了这本书?”
司康开始听不懂她的喃喃自语。
“是在重启案子的时候抽出了这本书?”沈初一抬起眼扫视整个房间,眨眼放大再放大,看见书桌其中一个抽屉的缝隙中没有积灰。
她过去抽开抽屉,里面放了很多各样的纸张、文房四宝、以及牛皮纸文件袋。
“她在几天前也打开了这个抽屉。”沈初一突然理通顺了,回头看向司康说:“或许在几天前她想再次寄出匿名信,用这些文件袋装上那篇报道。”
可她犹豫了,又重新将抽屉关上,将报道夹回书本里。
为什么呢?
“可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司康想不通:“如果那封匿名信真的是林夕木寄的,她的行为就很矛盾,既想提供证据,又想替她丈夫隐瞒?”他不懂。
是啊。
如果林夕木明知钟康明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两个女孩儿,并且在不断家暴她,她又为什么忍受?为什么一面想提供证据一面又想替她丈夫隐瞒?
“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又或许这桩案子还牵扯到她的儿子?”沈初一却在想,如果林夕木是十年前就知道钟康明是杀人凶手,以她这样殷实的家境没有办法和平离婚吗?
她总觉得林夕木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她把书本交给司康,快步离开卧室,趁着保姆不注意溜去了楼上的主卧里。
推开门,老旧的家具被收拾的很干净。
她眨眨眼,放大房间里的所有痕迹,地板刚刚拖过、床铺也是新洗过的、床头柜上摆放着林明君老太太和丈夫的合影。
只有她和丈夫的合影,却没有一家三口的合影。
沈初一走过去看那张照片,却在相框的背面看到了另一张相片,这是双面的相框。
翻过来背面是一张林明君和丈夫抱着小婴儿的合影,那婴儿看起来才刚满月的样子,是林夕木吗?
她拆开相框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在背后看到一行娟秀的小字——爱女书臣。
书臣?不是林夕木?
沈初一再翻过来相片看,忽然猜想:这个家里没有林夕木高中之前的痕迹,是不是因为林夕木是被领养的?高中才带回来?
“谁准许你动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沈初一回过头就看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怒气冲冲的朝她走过来,伸手就要夺走她手里的相片,她躲开了女孩儿的手。
“还给我!”女孩儿顿时大怒,抬手就要推搡沈初一:“你是警察就能随便闯入别人家中搜查吗?拿来!”
她的手才刚刚按在沈初一胸口,就被沈初一擒住手按倒在了床上。
她痛的叫了一声。
“嘘。”沈初一嫌吵地押着她轻声说:“你是钟康明的女儿钟佳期吧?别这么吵吵闹闹,你也不想吵到你外婆。”
钟佳期气得说要起诉她,起诉她利用职权骚扰她外婆、暴力执法。
“出什么事了?”司康慌慌张张跑下楼,刚要冲进来却又定住了脚步,“章教授?”
沈初一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外沙发旁注视着她的章典。
她立刻低下了头,眨眼将山羊之眼熄灭,心却突突猛跳了几下,随后又觉得自己心虚什么?章典又不是没有见过“沈于蓝”的山羊之眼,同为羊系异能体,山羊之眼一样很正常。
这个章典,醒了乱跑什么?怎么哪儿都有他?
“您怎么在这儿?”司康一边问章典,目光一边看见主卧,担心地立刻跨进来低声问沈初一:“有没有事?她是谁?”
沈初一松开了钟佳期,“钟康明的女儿。”
钟佳期站起身气红了双眼,胳膊都快断了一样痛,盯着沈初一的警员证说:“沈于蓝是吧?你有搜查令吗?你在没有告知家属的情况下擅自骚扰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沈初一懒得听她说话,抓着司康肩膀把他挡在自己眼前,“你来处理。”然后绕开司康就走出了卧室。
沙发旁的章典依旧在看她,手臂里搭着他的大衣外套。
他好像换了一套衣服,也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气味。
但沈初一的眼神太好了,隔着几步还是看见了他脖子上的咬痕和耳朵后的红肿,他的腮心已经完全不见了,但耳朵后面像过敏一样红红肿肿。
一想到他背后刻着一个【狗】字,她就想乐,她记得自己写得很用力,都出血了,应该是洗不掉的。
活该,谁让他那么爱咬她舌头,又那么爱用触手绑住她的手脚。
她走过他的身侧,要径直走向窗下的林明君老太太。
章典忽然说:“沈探员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他,迎上他带着微笑的双眼,装模作样说了一句:“好巧啊,章教授。”
她看见他轻轻嗅了嗅,像是疑惑一般微笑着问她:“真奇怪,我在沈探员身上闻到了,我一位朋友的气味。”
靠。
沈初一抿了一下嘴,头皮收紧,他是什么狗鼻子?能辨认出来她的味道??
难道哪怕她变成沈于蓝的样子,气味也是一样的?
可是她没有信息素,从来没有人说过她身上有什么气味?也没人从气味就分辨出她是“沈一”。
连白世舟那个异能是嗅觉很灵敏的人,也没有在她身上闻出什么异样啊。
诈她的吧。
沈初一也摆出疑惑的表情:“是吗?章教授的哪位朋友?”脚步却走向了窗边,敷衍的很明显说:“不会是司康吧?那我们确实用同一种洗发水。”
她像是对章典和他的言论都不感兴趣,笑着停在了轮椅旁,俯身将手里的照片递到了呆滞的林明君老太太眼睛下,轻声说:“您女儿书臣长的真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书臣”的名字,老太太看向窗外的目光动了动,慢慢移回来先看向了沈初一,薄薄皱皱的嘴巴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书臣,书臣病了。”
“书臣病的严重吗?”沈初一惋惜的说,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小女孩儿:“这是书臣还是夕木?您记得吗?”
老太太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在照片上,颤巍巍的手抬起来想拿照片,却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更含糊不清地哭着说:“书臣、我的女儿书臣病了,病了……夕木不是书臣,书臣病了回不来了……”她又指着外面:“救护车马上来,救护车马上……”
沈初一顺着她的手指看出来,看见她一直在看的窗外是洋房区的通道入口。
她在等救护车吗?
“你干什么!”钟佳期挥开阻拦的司康冲过来,抱住轮椅上痛哭的外婆也快要哭了,气的瞪沈初一:“你们帮着秦荣针对我哥哥,带走我爸妈还不够!连我姥姥也不放过吗?”
沈初一直起身看钟佳期,多么年轻又没有烦恼的一张脸,她想林夕木一定有在尽力保护这个女儿,或许钟康明这个好爸爸扮演得也确实成功,令他的女儿对他深信不疑。
可李娟丽、白雪芙被害的时候也不过比她大一两岁。
“钟小姐,你母亲林夕木是领养的吗?”沈初一问她。
她那张脸肉眼可见的变白了,眉头皱的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钟佳期没有立刻否认,看来这个信息是对的。
第54章
真奇怪。
他在沈于蓝身上闻到了沈一的气味。
章典站在几步外看着窗下的沈于蓝, 仔仔细细闻着她的气味,那气味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不是洗发水、也不是信息素, 是来源于她肌肤、血液、体··液的特殊气味。
因为品尝过,所以他对沈一的气味格外清晰, 她的气味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种气味, 但只要闻到他体内的异能体就先有了反应。
或许是她“荷尔蒙”的气味。
可他居然在沈于蓝身上也闻到了这种独属于沈一的气味,太奇怪了。
除非她刚刚和沈一亲密接触到沾染体··液的地步,不然他真的要再次怀疑,她就是沈一了。
章典的目光从她的脸, 到她的脖子、再到她的手腕——她的脖子上没有吻痕,露出来的手腕上也没有吸盘吸出来的淤青印子。
这些属于沈一的痕迹她全部没有。
他狐疑的轻轻皱眉,样貌可以易容、身份可以盗取, 但身体是不可能换成另一个人的吧?
她的个头似乎也比沈一高一点,西裤下的腿看起来也没有沈一的肌肉感明显, 这些怎么可能造假?
可她闻起来又那么像沈一的气味。
太令他困惑了……
“钟小姐请配合我们工作。”背后传来司康的声音, 他着急的从章典身侧冲到沈于蓝面前,伸出手臂拦住了激动的钟佳期, 也不知道是怕钟佳期动手,还是沈于蓝动手, 又说一遍:“请配合我们工作。”
章典闻到了司康信息素的味道, 那股甜腻的黄油面包味越靠近沈于蓝越明显, 他在对沈于蓝发情?
章典忽然想到前阵子司康频频注射抑制剂,而那段时间似乎就是沈于蓝住到他隔壁的时间,原来他喜欢上了沈于蓝。
可惜,他认为沈于蓝不会喜欢司康, 因为司康太平庸了,而沈于蓝是像沈一一样真正的天才,天才和庸才怎么可能同频共振。
就像王**。
“看来钟小姐是知道你母亲林夕木是被领养的,并且你母亲告诉过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愤怒。”沈于蓝面对愤怒的钟佳期依旧清晰的问。
“我妈妈不是罪犯你们没有权力调查她!”钟佳期愤怒的大声叫保姆去喊安保人员过来驱赶沈于蓝她们。
这只能更加说明,沈于蓝分析的没错。
正常人被突然问:你母亲是被领养的吗?
会先困惑,而不是像钟佳期这样被戳破秘密似得愤怒跳脚,着急的叫安保人员驱赶她们。
章典注视着沈于蓝,她的目光在钟佳期和嚎啕大哭的林明君老太太身上来回了一下,像是确定了继续跟她们纠缠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收起照片转身就走,不浪费任何时间。
甚至没有和他再打招呼,只有司康和他匆忙告别又快步追上她。
章典回头看见特罪署的车子飞驰离开,笑了一下,他想用不了多久他又可以见到沈一了。
因为沈于蓝一定会去查林夕木的过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沈一来找他侵入终端数据库。
他心情不错的对哄着林老太太的钟佳期说:“先告辞了。”
钟佳期抱着痛哭的姥姥一愣,慌忙说:“章教授您不是要帮……”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走的干脆利落。
外面的雪刚停,章典走到自己的车边,低头给沈一发了条信息——【午安,沈一。】
他喉咙里有些反酸,应该是那些异能体还没有“酒醒”过来。
※※
手环震了一下。
车里的沈初一划拉开,看见了建安发来的信息。
建安:【沈前辈,钟天泽说他想起来一些事情,一定要见了你才说。】
少来这套。
沈初一冷笑,钟天泽这可不是要招供,是听到他父亲也被提审之后冷板凳坐不住了,大概率她过去见他,也只会听到一些没有用的屁话。
她给建安回:【让他继续等着吧,等审完他的副首相爸爸,贤内助妈妈自然就轮到他了。】
冷板凳继续坐着吧。
“回特罪署吗?”司康问她:“还是去查一查林夕木的朋友?要不然去一趟她的高中,或许能查出来一些她过去的信息。”
沈初一摇摇头,这样查太低效了,她要在24小时内就知道林夕木过去的名字、户口。
如果没有办法在24小时内找出能拘留钟康明、林夕木的重要线索,那就得释放他们,到时候钟康明一定会反击,就更难查到什么了。
她重新看向手里那张【爱女书臣】的照片,吩咐说:“回特罪署。”
车子开的飞快。
沈初一下车后就直奔特罪署大厅,找到安嘉树对他说:“帮我查查林明君夫妇,能查到的信息我都要。”
“林明君夫妇?林夕木的父母?”安嘉树坐到工位上,一边查一边问:“查她们做什么?”
沈初一拖了张椅子坐下,没回答只是盯着安嘉树的屏幕。
在众多的数据中,她看到林明君曾经为自己的女儿办理过死亡证明。
安嘉树惊讶的把那份死亡证明提出来,是一份《婴儿死亡报告书》,登记的婴儿姓名是:林书臣。
“林明君还真的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儿。”司康站在椅子后说:“没满月就病逝了。”
沈初一查看了一下死亡证明的时间,是在林明君快四十岁的时候,高龄产子,女儿没满月就病逝。
她又对照了一下安嘉树之前查到过林夕木高中入学的时间,就在林明君办理了死亡证明半年后。
可是查不到领养证明,就像是林夕木是她们养在外面的女儿一样,到年纪带回来了。
是钟康明清理掉了这些信息吗?
沈初一又重新翻林明君夫妻的信息,发现她们夫妻从年轻开始就资助过很多贫困家庭、福利院里学习优异的孩子,其中有11名是女孩儿。
因为资助是通过正式的手续资助,所以每位被资助的孩子信息都是登记在册的。
沈初一专门挑着女孩儿的信息点开看,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叫王盼好的女孩。
只有这个女孩没有信息,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躺在资助名列里。
“不可能没有信息啊。”安嘉树皱眉进入这个资助儿童的[麦苗基金会]系统中,可怎么也无法在数据库里找到这个女孩的信息。
“在资助名列里说明曾经她的信息入过档案。”司康说:“现在又找不到她一个人的信息,那就只能是被人清除了信息。”
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沈初一其实有想过找章典走“捷径”,但他今天已经在用气味试探她了……
她盯着屏幕只思考了十几秒,就站了起来,她决定试一下。
既然林夕木寄出过那封匿名信,就证明她动摇过要揭发钟康明。
走到审讯室门口时,她回头对跟着她要一起进去的司康说:“你别进去。”
司康愣了一下。
她已经推门进去。
※
审讯室里,鲍啸正在负责审讯林夕木,也没问出什么来,林夕木温温柔柔的坐在对方,问什么都很礼貌的说:她确实不知道。
沈初一手掌落在鲍啸的肩膀上,对她说:“鲍姐你出去休息一下,我和钟夫人谈谈。”
鲍啸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门轻轻在背后关上,沈初一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对面的林夕木问:“我该称呼您林女士?还是王盼好?”
林夕木看着她的眼睛定了住,手里握着的一次性茶杯发出一声很轻的响动。
是她手指收紧捏出来的声响,但很快她就眨动了一下睫毛问:“什么?王盼好是?”
“是你。”沈初一将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丢在审讯桌上:“这才是林明君夫妇的亲生女儿。”
林夕木看见那张父母怀抱着一个婴儿的合影,如果她记得没错,背面写着【爱女书臣】。
“你去了我父母家?”林夕木再抬起头,温柔的神情也变得冰冷,蹙着眉说:“你问了我母亲关于书臣的事?她那么大年纪你……”
“我还在你卧室里找到了这个。”沈初一把那张打印出来的新闻报道也放在了桌子上:“李娟丽的采访,是你打印出来的吧。”
她看见林夕木顿时发白的脸色,听见林夕木指甲划过纸杯的声音。
“李娟丽,十八年前被杀害,肢解缝合,挖出子宫。”沈初一说:“死法和白雪芙如出一辙,你是想告诉我,杀害白雪芙的凶手也杀害过李娟丽是吗?”
林夕木垂着眼不敢看她,很勉强的说了一句:“我听不太明白沈探员在说什么。”可手指却在轻微的颤抖。
虽然她很快握住手指,把手收到了膝盖上。
“你明白。”沈初一对她继续用肯定句,称呼她:“林女士你明白的,你明白能重启这桩案子的人只有秦荣。”
所以寄给了秦荣匿名信。
“你明白如果真凶不抓到,你很可能是下一个被害者。”她看着林夕木。
“你也明白,我有能力查出真凶,逮捕真凶。”她坐直了身体靠近她,声音很低的问:“所以你在几天前就想把这份报道提供给我,你甚至拉开抽屉要拿出压在下面的牛皮袋……”
林夕木睫毛一颤的掀起来看住她,吃惊到忘记伪装情绪,沈于蓝怎么知道?怎么像是在房间里装了监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又把它放回了那本书里?”沈初一问她:“你在担心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他报复你?还是在担心毁了你孩子的前途?我猜都有,也都不是,你女儿钟佳期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我查到你在几年前就为她存了大额信托,足够她吃喝玩乐三辈子。”
“而你的儿子,你很清楚可怕的基因是会延续下去,从他性·侵了白雪芙开始你就意识到,他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你害怕他会走上他父亲的路,是吗?”沈初一看定她。
林夕木紧紧抿住了嘴,可手指抖的太厉害了,她冷的出奇,她生理性的恐惧爬满了脊柱。
“如果不是感到绝望,你怎么会寄出那封匿名信?”沈初一想,没有母亲是不想保护儿子的,揭发钟康明无疑是毁了儿子的大好前程。
林夕木被家暴那么多年都可以忍受,怎么会突然在白雪芙被害几年后寄出了那封匿名信?
不是良心发现,是因为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对吗?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林夕木发抖却紧紧抿着嘴巴。
沈初一站起来突然走到门口锁上审讯室的门,将所有监控全部关闭。
林夕木震惊的抬起头看她,这是不合规矩,是严重违规违法的……
可沈初一看着她,声音轻却坚定的问:“你发现钟康明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对吗?”
林夕木抖的快要坐不稳,她朝她走过来很低声的说:“现在只有我和秦部长能救你,你听得明白,林夕木。”
林夕木抬头看着她,心里早就枯萎的求生欲望像是又被点燃,她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大声呼救。
可是还来得及吗?或许从十年前就来不及了……
“秦部长会保障你的安全。”沈初一更低声的说:“我也不会逼你站出去作证,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夕木浑身都被惊的一颤,沈初一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有力的像是能敌得过所有人,问她:“白雪芙的第一被杀地点在哪里?”
林夕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她是天才探员,她是秦部长的人,她能那么快查到钟康明,能查到她曾经是王盼好……
或许她和秦荣真的可以。
第55章
审讯室里, 白世舟头顶的监控警报突然“滴——滴——”响起来。
怎么回事?
坐在他对面的钟康明也抬头看了一眼闪烁着违规警报的监控,笑着说:“白署长要出去了解一下吗?看来是特罪署那位年轻的警员违规审讯了。”他再看向白世舟:“该不会是哪位沈于蓝警员吧?”
白世舟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眉头细微蹙了一下。
钟康明却露出很理解的表情:“天才嘛, 总是不服管教,不知天高地厚, 你身为特罪署署长该提点她,别毁了大好前途。”
白世舟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这番话的意思。
警报声仍然在响, 显然是违规审讯的人依旧没有停止违规行为。
白世舟起身将钟康明交给另一名警员,开门离开了审讯室,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另一间审讯室门口围聚着的鲍啸、安嘉树和司康。
唯独没有沈于蓝。
“怎么回事?”白世舟快步走到审讯室前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这间审讯室里的监控被关闭了。
他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在违规审讯, 却还是问:“谁在里面负责审讯?”
几个人都没有立刻回答,直到白世舟伸手去推门发现门也被从里面反锁上了,再次问:“是沈于蓝在里面吗?”
鲍啸马上说:“肯定是操作故障。”
什么操作故障能同时关闭监控、反锁门?
白世舟简直感到头痛, 她怎么能一次性把所有违规的事全做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规定是为了维护程序正义,更是为了保护警员自己?她为什么从来不把她的前途放在心上?
他拉开鲍啸, 抬手要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初一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没有丝毫解释,只是对白世舟说:“我着急去办事, 违规的事等案子结束你再给我处罚。”根本不等白世舟回答,直接对鲍啸说:“鲍姐拿车钥匙陪我走一趟。”
“沈于蓝。”白世舟抓住了她的手臂, 几乎是拖拽着将她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沈初一明白挣扎只会更浪费时间, 所以干脆任由他拉进办公室。
门关上的声音都带着怒气。
沈初一先说:“我知道我违规了, 但如果不这么做林夕木根本不会说实话。”
“那你知不知道你关闭监控,就算林夕木说了实话,你的笔录、她的口供也根本不能作为证词使用?”白世舟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和她说,和她讲:“全程录像的存在是为了证明审讯程序的公正性, 而现在哪怕林夕木直接指认凶手是钟康明,钟康明也可以起诉作废她的指认,因为没有录像证明你没有威逼利诱,没有严刑逼供,钟康明甚至可以以这项违规将你免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这不重要。”沈初一随口应付,快步走向白世舟低声说:“林夕木说钟康明杀害白雪芙的地方是她名下的林木马场。”
白世舟愣了愣,没想到她居然问出了白雪芙的案发现场,更没想到凶手竟然真是钟康明,而林夕木就是投放匿名信的那位妻子……
这一切在重启案子那一刻就全被她预料对了。
他低头看见她眼里精亮的光,闻到她“兴奋”的气味,那是一种类似硫磺的气味,就好像现在的她,只需要一簇火就能烧起一场大火,她丝毫不在意这场火会不会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趁着现在钟康明和钟天泽被拘留在特罪署。”沈初一飞快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署长,等到钟康明被释放一定会销毁所有证据。”她像是真的打算干完一票就不干了似得:“案子结束我愿意接受你的所有处罚,哪怕撤职。”
白世舟越来越看不懂她,每个案子她似乎都当成最后一次,为什么?明明她拥有这样惊人的天赋,连秦荣都看好她,可她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前途光明。
“鲍啸留下。”白世舟到底是说:“我和你去。”
“不行。”沈初一说:“你要继续回去审问钟康明,免得他起疑。”
白世舟没有再说话,她说得对,钟康明能安稳的走到今天除了权势,还有足够谨慎,他突然离开不出现,钟康明一定会猜出来他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就算钟康明无法和外界联系,但他的手下一定在暗处盯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钟康明的异能体是蛇雕,而钟康明的助理异能体也是蛇雕,他们的异能除了听力、视力之外,还有特殊的音波感应。
※※
审讯室中。
钟康明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他再次抬头看向监控,警报器已经不响了,导致监控警报响起来的人是沈于蓝吗?如果是沈于蓝,那她应该在负责审讯他的妻子。
有意思。
沈于蓝从他妻子那里得到了线索吗?
毕竟他的妻子近些年来没有那么听话了。
会是什么线索呢?白世舟出去这么久,是去调查这条线索了吗?
门被推开,白世舟重新走进来坐在对面,没等他开口,钟康明就先笑着问:“那位天才探员在负责审问我妻子吗?”
白世舟看着他说:“钟先生不用试探。”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钟康明的异能监控,确定钟康明在审讯期间没有使用异能。
“怎么会是试探,我只是对沈于蓝探员很感兴趣。”钟康明微笑着注视白世舟:“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我一向很欣赏这类女性,她们意气风发,有能力也有野心,认为凭着自己的聪明可以改变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白世舟感到强烈的不适,他迎上钟康明的目光,听着钟康明说:“从慈善活动上第一次见沈于蓝探员,我就知道她和其他女孩儿不同,她太聪明了,没有根基的聪明会让她更迫切地想要走捷径。”
白世舟闻到他身上“傲慢”的味道,像一种埋在沼泽中腐尸的气味,随着他的侃侃而谈挥发出来,令人作呕。
如果他是杀害李娟丽、白雪芙的凶手,那他现在无疑是在将沈于蓝和那些被害者类比。
白世舟忽然想:他挑中的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是沈于蓝?
这个念头令他毛骨悚然,也许从慈善活动秦荣把沈于蓝带到钟康明面前,他就已经知道沈于蓝是秦荣用来对付他的枪,那时候沈于蓝在钟康明眼里就是白雪芙、李娟丽,他只是没想到沈于蓝会如此迅速,在他没来得及动手之前就已经把他扣留在特罪署里……
手环一震。
他低头看到安嘉树给他的回复:【异能检测显示,钟康明的助理、司机、保镖都没有异常,但林木马场出现了异能监管故障。】
白世舟心里猛地一沉,林木马场出现监管故障,而沈于蓝正在赶去调查,如果钟康明早就盯上了沈于蓝,那他一定在今天被提审之前就已经筹划要杀她……
连环杀人犯会挑选某种特定类型、重复作案。
钟康明是打算在林木马场杀沈于蓝?
白世舟站起来,将安嘉树和司康叫进来审讯钟康明,快步离开审讯室。
他一面朝电梯走,一面给沈于蓝打电话,可只听到忙音。
该死,她还没有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他又给鲍啸打了电话,直到他带着一队特罪署的警员乘坐电梯下楼之后,鲍啸才接起来。
他立刻说:“你们到哪里了?停下来,别去林木马场,我现在带人去马场,你们留在原地。”
没想到,通话断了。
挂断的?一定是沈于蓝挂断的。
他气得咬牙,带着警员全部上车赶去林木马场。
※※
“奇怪,这里居然会没有信号?”鲍啸的车子才开进通向林木马场的林间道路上,通话就断掉了。
手环显示没有信号。
“这个地方不对劲。”鲍啸马上警惕起来,林木马场就在A市之内,现在A市怎么可能有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除非有人故意屏蔽干扰了信号。
“是不对劲。”沈初一低头看自己的手环,发现连异能监管都受到了干扰。
能在监管局眼皮子底下做到这种程度,还不被警方调查的能有谁?
车子越行驶,道路两旁的树木越茂密,几乎遮天蔽日的看不见天空,阴沉沉的光将车子吞没。
沈初一在车子停到林木马场的铁闸门前时,摸出了枪,低声对鲍啸说:“小心些,你就在这里等我。”
“你一个人进去?”鲍啸皱眉。
“我要偷偷翻墙进去。”沈初一小声说:“要是大摇大摆进去还能查到什么?你留在这里一来接应白署长他们,二来万一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我,你就立刻开枪将他击毙。”
鲍啸忍不住笑了,配合的说:“行,保证击毙。”
沈初一开门下车,透过铁闸门朝里面扫了一圈,偌大的马场没有看到一个人,且四周居然没有一个监控。
或许是马场的主人很清楚,监控容易被侵入,只要被拍下来就有泄露的风险,所以没有在这个地方装任何监控。
铁闸门高高立在阴沉沉的雪天下,白雪芙是不是曾经从这扇门走进去,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她抓了一下铁闸门,足尖快速蹬在车顶上,利落的翻身一跃进入,干脆利落的落地。
鲍啸掏出枪,视线锁定在她左右。
第56章
马场里静得诡异, 既没有安保人员,也没有打理马场的工作人员。
就算是钟康明送给林夕木的私人养马场,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
“小心点。”鲍啸在她落地后低低说。
沈初一回头看见铁闸门外的鲍啸在枪上装上了异能扫描器, 但她猜大概率扫描器也会被“干扰”。
整个马场范围内连终端局的监管都能干扰,更何况是小小一个扫描器。
“鲍姐如果我没有鸣枪呼救, 你就不要冲进来。”沈初一又低声嘱咐了一句。
她很清楚这个马场哪里都透露着不对劲,她也很清楚有一双眼睛现在一定就在盯着她, 等着她进入腹地。
在审讯室里林夕木告诉她白雪芙是从林木马场消失的,但她又极力的阻止沈初一前去马场。
她说:“任何人都可以去,但沈探员你不能去。”
在沈初一的一再追问下,她也只是说:“沈探员不觉得自己跟李娟丽、白雪芙很像吗?”
沈初一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她忽然想起慈善活动那一次,钟康明和她握手交谈时,林夕木不小心打翻的水果盒子。
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 钟康明就盯上了她?而林夕木敏感的察觉到了钟康明挑选“猎物”的意图?
雪还在下,落在马场的土地上很快融化成泥泞的路。
马场建在大片的山林内, 进去是个门岗亭, 但没有人在,右边是宽阔的跑马场地, 左边是几排红屋顶的马房马厩,从中间的石子路朝前走是临湖而建的休息区。
整个休息区都建得像景区一样豪华, 只是潮湿的空气中飘荡着草料味和马屎味。
沈初一朝里走, 留意到马厩旁还圈出一块地养了许多山林黑猪。
猪圈里清理得很干净, 红砖砌成的矮墙上一圈积雪,只有喂食的地方积雪凌乱,像是有人刚刚喂过猪。
背后的休息区传来开门声,沈初一下意识撑着矮墙想跳进猪圈里躲一躲, 手在碰上矮墙时眼前突然像掉帧的电影一样闪过几帧画面——穿着胶靴的一双脚走过来,将手里端着的一盆东西全倒进了猪圈的食槽里,热气蒸腾而起喷在一张黝黑的脸上,那张脸上长着一双鹰似的眼睛。
“你是谁?”背后有人在远处问。
沈初一猛地收手回过头,在短暂的晕眩中对上一双金色的、鹰一样的眼睛。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休息处大门口,和闪回画面里的男人一模一样,只是年纪比闪回里大一些。
是十年前的他?
“你是谁?”中年男人穿着胶靴和背带工作连体裤,一双眼盯着沈初一又问一遍,然后看向铁闸门外停着的警车。
沈初一扫了一眼,发现鲍姐已经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只有一辆车子在门口,就顺势亮出警员证说:“特罪署警察。”她朝中年男人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和钟康明是什么关系?”
既然钟康明认为她像白雪芙,那她就当一次“白雪芙”。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警员证,目光又落回她脸上,像是确定了什么似得回答说:“我是马场的员工,钟康明是我老板林夕木的丈夫。”
他没有说他的名字,也没有问沈初一是怎么进来的,而是问:“警官来找谁?我老板和她丈夫都不在这里。”
“马场里只有你一个人?”沈初一问他,目光扫进他身后的房间里。
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错开身问:“警官要进来检查吗?”
沈初一抬眼看他,他没有想回答问题,他只想快点请她进去。
她没有犹豫,跨步进去,偌大的休息室里融合了开放式餐厅、咖啡台和几张餐桌,右边是更衣室和单人休息室,左边是整面墙壁的虚拟屏幕。
屏幕中正在播放一部很老的恐怖片,血浆横飞,尖叫连连。
背后的休息厅大门“砰”的关上,中年男人朝沈初一走过来。
他脚步又轻又快,沈初一回过头,他已经站在自己一步外,这远超出了社交距离,近得令人感到不适,他却开口问:“警官要喝咖啡吗?还是喝茶?”
“不用,我什么也不喝。”沈初一没有后退,只用不悦和警告的眼神盯着他:“你是马场的负责人吗?把马场里所有员工叫过来,我要了解一些情况。”
他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废话,异常配合地说:“好的警官,我马上去叫他们过来。”又领着她到虚拟屏幕的沙发旁说:“请警官在这里稍等片刻。”
沈初一踏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停住脚步,点了一下头,等看着他走去单人休息室里才用脚尖踏了踏脚底的地板,空的。
电影里的尖叫声在身后,沈初一看向沙发,白雪芙当初是被这样请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吗?
她扶着沙发扶手坐在了沙发上,可眼前什么画面也没有闪现,沙发像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