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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病房门推开。

沈初一走出来看见坐在长椅上的秦荣, 她罕见的看起来很疲惫,问沈初一:“他怎么样了?”

将门关好,沈初一屈膝在秦荣跟前蹲下了身:“他好多了, 您的手找医生看过了吗?”

秦荣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在心里很轻的叹气:“我没关系, 别为我担心。”

她用很低的声音和秦荣说:“如果您相信我的话今晚就让我带秦听离开医院,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进行下一次手术。”

秦荣顿了两三秒, 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她,而是在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她是如此明白其他人的需求,并且擅长抓住每一次解决需求的机会。

这绝不只是因为聪明, 更像是她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苦,只有苦头吃多了的人才懂得抓住机会。

“我相信你。”秦荣伸出手擦了擦脸上蹭上去的血污, 倦声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聪明的好孩子。

沈初一握住了脸颊上秦荣的手, 她想:秦荣对她的欣赏是真的吧?是因为她的能力, 而不是她是沈于蓝吧?

她不确定自己对秦荣的利用价值有多大,能不能让秦荣欣然接受她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 秦荣的感情建立在“利己性”上,她爱一个人首先是要这个人对她有价值。

那她就要让自己更有价值一点。

“您放心。”沈初一对她说。

医生进去简单替秦听处理了眼睛上的脓血, 重新缠上了纱布。

在沈初一的陪同下, 他果然很安静, 没有抗拒,只等到处理完之后就抓住她的手问:“可以了吗?她会放我走吗?”

“别担心。”沈初一替他穿上厚外套,找不到他的鞋子,就只好让他穿着医院的拖鞋, 扶着他离开了病房。

秦听没有听见秦荣的声音,没有人阻止她们,可他知道秦荣就在病房外,他闻到了她的气味。

那气味像无形的网一样压迫着他,他抓紧沈初一的手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前方是哪里不重要,他只希望快点离开,离开秦荣的视线范围,他害怕秦荣会突然反悔把他绑回去。

可秦荣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声音,直到看着秦听的身影被电梯门吞没,她才低低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母子像仇人……”

王可看着她,忍不住似得柔声说:“您或许可以对小听温和一点,就像您对沈探员那样。”

秦荣苦笑了一声问:“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也想好好跟他说话,可他是那么没用……我对他苛刻吗?”她回过头来问王可:“我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为他挑选最适配的虹膜,我只需要他忍耐手术的痛苦,好好地配合治疗,可就连这样他都做不到。”

她真的很不能理解,秦听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为什么就连做手术这样的事都需要别人哄着他来做?

她甚至不要求秦听像沈于蓝一样聪明优秀,她只是让他正常一点,坚强一点,很难吗?

“也许小听不是怕痛。”王可也轻轻叹气,“是怕一次次期待落空,手术失败不只是忍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希望破灭……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恢复视力,变成正常人,他一定承受了比我们旁观者更忐忑的煎熬和挫败。”

她看到秦荣眼里的不屑,知道秦荣无法理解这种害怕失败就放弃重新做手术的“懦弱”行为。

在秦荣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对秦荣来说只要还有一线机会那就可以东山再起,她的人生全是成功案例。

可对于小听来说,他的人生从未成功过,他生下来就是个失败的残次品,他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所以他对成功的期望非常地渺茫,他认定了自己总会失败。

他就这样失败地活着,或许在很多时候都在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就算恢复了视力又能怎么样?

他对活着都很消极。

“可可,我也不想这样对他,我也想接受自己的孩子就是个懦弱、失败的人。”秦荣到底是叹了一口气,看着降到底层的电梯说:“可是,我曾经对自己的孩子寄予了厚望……”她再看向王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选择于蓝做你的妹妹,你还会选敏敏吗?”

王可被问的愣了一下,如果可以选择谁来做她的妹妹,优秀聪明的沈于蓝和那样的敏敏,她会选谁?

或许是个人都会选沈于蓝,从人类到动物,生存的本能天性就是喜欢强者。

可是在王可回答时,想起靠在她怀里唱歌的敏敏,想起小时候在被窝里抱着她低低哭泣的敏敏。

那时候敏敏还很小,可她会抱紧她小声哭着说:“我不要大房子,也不要漂亮衣服了……我可以花很少很少的钱,你不要这么辛苦好不好?”

王可喉咙泛出酸涩,低低说:“我还是会选敏敏。”

秦荣很意外的看向她,听见她又重复一次:“我会选敏敏。”

※※

车子开进初春的夜里,风还很冷。

沈初一将车窗打了上去,握着方向盘看副驾上的秦听,他非常的安静,任由风吹散他的发,吹着他的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手紧紧抓着她的另一只手。

“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沈初一问他。

“去哪里都可以。”他侧过头面向她:“只要你和我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的手指很冰,沈初一将车窗彻底关上,和他说:“去我的新家,我有大房子了。”

车子抵达新房子时是下午六点十分,鲍啸她们还没有过来。

特罪署不忙时是六点下班,沈初一猜测她们可能在买食材,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就先带着秦听进了她的新家里。

“小心台阶。”沈初一扶着秦听进入客厅。

踏进去,客厅里的灯带和主灯就自动打开。

秦听闻到“很新”的味道,很新的房间,很新的家具,这里很大,因为她说话都有回音。

“沙发在这里。”沈初一扶着他走到沙发旁,将他的手掌放在沙发上,让他扶着慢慢坐下去。

秦听摸到连沙发似乎也是崭新的:“是你刚买的房子吗?你从白署长那里搬过来了?一个人住?”他之前听她说过,她借住在白世舟的一套房子里。

沈初一站在秦听的眼前,笑着说:“我升职了,这套房子是分配给我的。”

“你升职了?”秦听面朝向她,语气听起来比她还雀跃:“是升为高级警司了吗?”

沈初一弯下腰,拉起秦听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还穿着警服,黑色警服上佩戴着肩章:“你摸摸看。”

她的气息吹拂在脸前,秦听仔仔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肩章,指腹在冰冷的麦穗和太阳上来来回回,他摸到了两枚太阳,吃惊的说:“副署长?你升为副署长了?”

特罪署署长的肩章上是三枚太阳,副署长是两枚。

沈初一“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地和他说:“你面前的可是特罪署沈副署长。”

秦听看不见她的样子,可她的语气那么可爱,他想她说这句话的样子一定也非常可爱、得意。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抚摸她的脸、她的鼻子、她微微上扬的嘴唇,“要是我见过你就好了,我就能脑补出你现在笑着说话的样子……”

沈初一没有躲开,她摘下警帽,将自己的脸更完整地袒露给秦听的手指,在他的手指下轻轻说:“或许以后有那一天。”

秦听的手指顿了顿。

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声音很轻的问他:“你只想脑补我笑着说话的样子吗?你不想看看我生气的样子?快乐的样子?”

她的嘴唇带着潮潮的气息触碰在他指尖,很像一个吻。

秦听喉咙里发酸,很想哭,他当然想,他在医院里每一天都在想,他撑下去忍受每一天痛苦的换药就是因为想要“看见她”。

“想不想?”她的嘴唇停留在他手指上,真的很像在吻他的手。

秦听声音和身体都微微哽咽:“想,我当然想……可是我怎么会成功?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失败品……奇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秦听。”沈初一叹息一般闭上了眼,轻轻吻了他的手指,难过地说:“不要这样说秦听,命运会眷顾永不服输的人,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

她一直这样坚信着,靠着这样的信念,她一次次绝地逢生,走到今天。

“我相信,只要你想赢就一定会赢。”沈初一和他说。

“真的吗?”他像是要哭,低下头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寻求她的爱抚。

“真的。”沈初一侧过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浑身都在发抖,哽咽着叫她的名字,将脸颊再次贴过来,想要她的吻、她的触摸、她的爱……

门却被轻轻叩响。

沈初一抬起头看见章典站在开着的客厅门前,手里拿了一束花,朝她歪头笑了一下说:“抱歉,我是打扰你了吗?沈副署长?”

章典怎么会来?

沈初一的眉头皱起来,松开秦听站起身问:“我不记得我有邀请过章教授。”

章典却自顾自走进来,将手里的蔷薇花放在了崭新的餐桌上问:“为什么不邀请我呢?”

他回过头看沈初一,带着一点不解和伤心说:“你连实习生建安都邀请了,却没有邀请我,这让我很伤心,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了。”

沈初一看了一眼秦听,抬手指了章典一下,示意他闭嘴不要胡说八道,然后对秦听说:“等我一下,我先招待章教授。”

秦听点点头。

她快步走向章典,伸手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请他进去。

章典也很配合的走了进去。

她将门关上,打开水龙头,又点开烧水器,让这个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噪音,才低声问:“我和章教授还没有那么熟吧?没有邀请你,自然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欢迎你。”

她说的很不客气,在热水器的噪音里回头看章典,一副请他离开的样子。

不熟吗?

章典望着她这张脸,白皙没有一点瑕疵,可额头不够高,耳朵也不够大,他更喜欢沈一原来的样子。

他以为那一晚,沈一应该清楚,他知道她就是沈于蓝了。

他以为她们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可没想到她离开之后,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发了无数条晚安信息,她既没有回他的信息,也没有提出新的勒索要求。

像是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游戏。

后来他才明白,因为她沈于蓝这个身份升职加薪、分配了新的房子,迎来了新的生活。

她是打算抛弃沈一这个身份?不屑再利用他、和他玩勒索游戏了吗?

那怎么行呢?

“沈副署长这么讨厌我吗?”章典想,她想装不认识,那他就配合一点:“是因为我没有一位首相母亲吗?”

沈初一真的很想扇他。

背后的热水器发出“滴滴”声,是水烧热了。

院门外也传来了车子停下来的声音,她听见鲍啸的声音。

“是这里吗?我的天也太大了吧!”

“门开着,是蓝蓝先回来了吗?”

“要不要换鞋啊?”

“咦?有客人先来了?”

“秦听?”是白世舟的声音。

沈初一眉心跳了跳。

章典走过来按灭了“滴滴”响个不停的热水器,站在她的身侧轻声对她说:“沈副署长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吗?我就住在隔壁,远亲不如近邻。”

第72章

“章教授就住在隔壁?”鲍啸吃惊地看向章典, 问他:“我记得章教授住在万圣的空中花园那里啊?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

满桌子的菜和肉卷摆出来,正中心的鸳鸯火锅煮得沸腾。

章典就坐在沈初一的左手边,脱下了外套, 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慢慢摘下了手套放在沈初一的手边回答:“之前住在万圣, 前段时间那套房子出了点问题暂时住不了人,只好暂时借住在朋友家。”他看向沈初一, 笑笑说:“刚好可以和沈副署长做邻居。”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脱下来的手套上,黑色的皮质手套整整齐齐挨着沈初一的手臂放。

鲍啸和章教授共事那么多年,很少和他同桌吃饭,他不怎么参加聚会, 午饭也不和大家一起吃,更别说是见他脱手套了,那双手套鲍啸记忆里只在他办案的时候见到他脱下过。

这很怪。

一向不合群的章教授会来参加聚会, 会主动坐到沈于蓝旁边,说话时会看向她, 会把脱下来的手套挨着她放……

真不奇怪吗?

鲍啸忍不住偷偷和安嘉树、司康交换眼神。

但安嘉树在认真帮大家调蘸料, 司康在打开一份份配菜,谁也不看她, 只有小实习生建安笑着和她对视,但一副“好多人啊, 我真荣幸”的傻样子, 根本看不懂她的眼神。

所以鲍啸笑着又说:“怎么感觉章教授和蓝蓝很熟的样子?”她看沈于蓝玩笑一样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和章教授这么熟?”

“我们不熟。”沈初一说。

章典在她身侧也笑笑说:“我在努力和沈副署长做朋友, 希望她下次聚会可以邀请我。”

沈初一不想理会他。

白世舟却仿佛怕章典怪罪她,主动开口说:“沈探员说请组里的人,是我忘了在工作群里说一声,漏掉了章教授。”

他不说话还好, 他一发言章典就淡笑了一下,“是吗?”侧头很故意的问沈初一:“原来你是想邀请我的吗?”

沈初一很想狠狠踩他的脚,但她知道章典这个贱兮兮的货,越搭理越来劲,就只是笑了一下看向安嘉树:“锅开了你快坐下吧,谁吃蘸料就自己调。”

“都调好了。”安嘉树笑着把每个人的蘸料一一递过去,又说:“我不清楚章教授的口味,您是喜欢麻酱料还是油碟?”

章典看见沈初一接过一份蘸料,又起身去了安嘉树身旁说:“秦听的我给他调,他不吃辣椒和蒜末。”

“我也不吃辣椒和蒜末。”章典很自然的和沈初一说:“沈副署长能帮我也调一份吗?和秦听的一样就可以。”

沈初一抬起眼看向他,那句:“你又没瞎不能自己弄?”就在嗓子眼了。

司康站起来说:“我来帮章教授弄吧,我记得他的口味。”他走到沈初一身侧,抽了一张纸递给她:“你去坐着吧。”

热气腾腾中,章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他听见脑子里触手小小声的在说。

——“你肯定被扣分了,你怎么能使唤一一啊!老天你真的是很减分的男人!你看看司康!你还说人家蠢,人家才不蠢!”

章典没说话,他看着沈初一端着蘸料过来放在了秦听的手边,又贴心地拉着他的手放在碗上,轻声和他说:“用筷子吧,一会儿我涮些肉卷给你放在碗里。”

秦听很乖巧的点点头,小声说:“你不用照顾我,我不饿,你和你的朋友快吃吧,不要因为我打扰了你们。”

“不打扰。”沈初一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坐下说:“人多了才热闹。”

鲍啸也笑着说:“秦听多大了啊?看起来跟小孩儿似的,乖乖的。”

秦听握着筷子,扶着自己的碗认真回答说:“十九,我已经十九了,只是我眼睛不方便会麻烦一点,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不打扰,这打扰什么啊。”鲍啸没想到秦首相的儿子这么可怜又乖巧,连语气也变得像哄小孩:“你想吃什么就说,我们夹给你。”

安嘉树也说:“没事的,我喜欢照顾人,我帮你涮菜。”

沈初一侧向秦听,笑着和他说:“说话的这个是你安嘉树哥哥。”

秦听点点头,叫了一句:“安嘉树哥哥。”

——“你看你看!章典你看!一一她喜欢这样的!”

——“何止是一一,一一的朋友也喜欢!章典你学一学!”

——“可是章典很老了,他叫别人哥哥有点恶心吧。”

——“装的可怜一点,大家都喜欢可怜的小猫小狗。”

品味真差。

章典冷着脸看司康递过来的蘸料,黏糊糊的麻酱蘸料,油气腾腾的牛油锅底,大家虽然用公筷将肉卷和配菜涮进锅里,但最后还是会用自己的筷子夹锅里的涮菜。

每一口肉、菜都很烫,混着香过头的麻酱蘸料吃什么都一个味道。

他压根就不喜欢火锅,太烫了,他难以忍受很热、很烫的东西。

只是热气熏一会儿,他的脸颊就开始发红发热。

沈初一给秦听夹了他喜欢吃的肉卷和蔬菜,开了啤酒和她们碰了个杯,就连白世舟也喝了不少啤酒,板着的脸柔和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加入她们的聊天。

唯独章典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等沈初一吃的差不多侧过头才发现,章典蘸料看起来根本没动过,筷子干干净净的摆在碗上。

他一口没吃?一口不吃留下来干嘛?

沈初一再看他手边的啤酒杯子,酒倒是喝了一大半,他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手里的啤酒杯,橘色的灯光下他耳朵和脸颊红得很明显,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喝多了。

他连啤酒也过敏吗?这么一杯就上脸了?

“章教授不饿吗?”沈初一问他。

章典才从啤酒杯子上移开目光看向她,很轻的说:“我吃不了太烫的。”

沈初一才想起来,他的身体对热非常的敏感,夸张到和她一起泡澡,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皮肤红得像熟透了。

是连喉咙和舌头都对热不耐受吗?

真娇气。

“你可以放凉了吃。”沈初一说。

他望着她迟疑了两秒,然后贴过来在她的耳边很低很低的说:“我只能接受和沈一交换唾液。”

明明很低的声音,但沈初一还是惊的在桌子下踩住了他的脚,侧开身盯住他,在几秒之后又立刻收回目光假装去喝酒。

章典没有抽回脚,安然地任由她踩着自己,靠进椅背里,他知道一旁的司康一直在看着她们,那司康一定留意到了沈探员红透的脸和脖子。

桌子下有什么东西在白世舟脚边响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一只筷子掉在他脚边,下意识弯腰去捡,非常轻易就看见了交叠在眼前的两双脚。

一只女士的黑皮鞋踩在一只男士的红底黑皮鞋上。

那是……沈于蓝和章典的脚?

白世舟呆住了,直到他拿着筷子起身,才愣愣的发现他的筷子并没有掉,手里多了一只没用过的新筷子……

他忍不住去看沈于蓝和章典,她正在和鲍啸、安嘉树、建安喝酒玩一副纸牌,没有丝毫的异常。

可她身侧的章典一直在注视着她,唇角和眼睛里裹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

如果是别人,白世舟不会怀疑什么,可那是章典,章典的目光从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白世舟觉得困惑,沈于蓝和章教授……私底下关系很好吗?好到桌底下脚踩脚?

他变得心不在焉,连鲍啸叫他都没听见,还是安嘉树轻轻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看见秦听把一副摊开的纸牌递在他眼前。

“怎么署长喝多了?”鲍啸笑着说:“孩子等你抽牌呢,快抽一张,我们比大小,谁的牌最小就请全组喝一周咖啡。”

白世舟抽走了一张,也忘了看,直到摊牌时才知道他抽到了最小的2。

全桌在起哄。

司康将牌丢到了脚边,他觉得奇怪,白世舟在桌下看到了什么变得这么心不在焉?

他弯下腰去捡牌,刚好看见沈于蓝的脚抬起要放回去,却被章典用鞋尖顶了顶她的鞋底,像是挽留一样放在了她收回去的双脚之间。

一顿饭吃到快十一点才散。

都喝了一点酒,沈初一原本要替她们叫代驾,但白世舟说他的两个堂弟在家,让他们来送就行。

白家两个小堂弟很快过来,手里一人捧了一盆花,说是送给她的乔迁礼物。

白世舟像个主人一样,帮着把鲍啸她们送上车,回头看见客厅里还坐着秦听和章典,他忽然觉得很混乱。

他不太明白章典和沈于蓝的关系,秦听和沈于蓝的关系……

“秦听是等王助理来接回医院?还是我找人送他?”白世舟主动问她。

沈初一的手环震了一下,她低头划开看见了来自于司康的短信。

司康:【你在和章教授交往吗?】

简短有力的令她眼皮跳了跳,然后她听见秦听很小声的问她:“你要把我送回医院吗?”

沈初一抬起眼看了白世舟,对他说:“不用,秦听今晚留在这里。”

白世舟眉头轻轻动了动,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不要对她皱眉,不要这样,她收留秦听也许只是好意。

一直没说话的章典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慢慢拿起手套和外套,走到她身边像是好奇的问:“或许这么问有些冒昧,沈探员有在交往的人吗?”

沈初一看向他,到底是口出恶言:“和你有关吗?”

章典却没有生气,笑着诚恳地回答说:“有关的,如果没有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追求沈探员了。”

当然,如果有也没有什么关系。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白世舟没有动,他明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是他看着沈于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章教授喜欢她,而秦听也很依赖她,那种依赖绝不是普通朋友的依赖。

那她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初一笑了一下说:“有一些交往对象,章教授不是我的菜,就别追了。”

第73章

有一些交往对象。

顿顿少不了。

章典细细品味着她的回答, 忍不住笑了,她或许自己都不记得她身为山羊女士勒索他时也做出过类似的回答。

看来她确实有不少坏朋友,从前有王某某, 现在有司康、秦听、安嘉树?白世舟看起来也在为她失魂落魄。

——“你还好意思笑?要是白世舟也喜欢小羊她们就是情投意合,你怎么插足都插足不进去了!”

——“就是就是, 章典你怎么笑得出来?”

——“5555秦听今晚要和一一住在一起了,她们说不定会亲亲。”

——“肯定会, 秦听看起来很会勾引一一!”

——“章典你说点什么呀!”

章典依旧笑着望沈初一说:“没关系,沈探员这么年轻总是要多尝一尝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口味。”

他慢慢戴上手套,笑容不减:“今天的聚餐很开心,感谢沈探员的款待。”脸上没有一丝被拒绝的不愉快, 离开了客厅,对门口的白世舟说:“走吗白署长?”

白世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点点头, 和沈初一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虽然他知道,沈于蓝不是会麻烦别人的人。

他和章典走出沈于蓝的家门, 入春的夜里还很冷, 他踩着月色往白家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总想起桌下章典的红底鞋……

章教授那样的人愿意参加她的聚餐,愿意由她踩着脚, 一定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那她呢?她拒绝了章教授, 是因为不喜欢, 还是因为她在考虑秦听?

白世舟越想脑子越乱,他走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了下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上面因为之前的爆炸留了一点疤。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她瞳颤时吐的非常厉害,他显出了异能体抱住她,裹紧她,试图让她好受一点,她汗津津的脑袋贴在他怀里很久很久,突然冷不丁和他说:“你的信息素味道安抚不了我……”

其实不是他故意在释放信息素气味安抚她,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信息素在释放。

“怎么坐在这里?”院门被推开,刚下班的白世行走进来,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有些疑惑的问:“喝酒了?”

白世舟抬头看他:“喝了一点。”

“在沈探员家里喝的?”白世行走过来问他。

白世舟知道沈于蓝也邀请了白世行,只是白世行没办法提前下班去。

白世行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再问什么,刚要推门进屋去,他又冷不丁问:“你怎么也穿红底鞋?”

把白世行给说愣了,“我怎么不能穿?谁还穿了?”

白世舟不想和他说话,起身推门进去了,搞得白世行摸不着头脑嘟囔一句:“在发什么邪火?”

※※

已经很晚了。

沈初一把秦听带上楼,秦听比她想象中好照顾的多,把他带进浴室里,拉着他的手走了一圈,让他摸索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很快他就记住,不再需要她陪着。

沈初一就在浴室外的卧房里等着他。

浴室门没锁,她怕秦听摔倒出意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流水声猜测秦听应该在洗澡了,才抽空给秦荣回了一条信息说秦听一切都好。

秦荣秒回了她:【辛苦你了。】

秦荣是一直在等着她的信息吗?秦荣也在担心秦听吧。

沈初一感到矛盾,秦听无疑是痛苦的,他的痛苦是生来就有的,而这份伴随他十几年的痛苦是秦荣带来的。

可是她又打心底里觉得,秦荣已经做得够好了,秦荣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甚至为他挑选了最适配的眼球,努力要治好他。

这些资源是普通母亲根本提供不了的,秦荣的权势带来了这些资源,可一个人想做到首相这个位置意味着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她怎么能再分出精力和时间去做一个“好母亲”?

她想,秦荣也是痛苦的。

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小了。

沈初一起身去衣柜里翻翻找找,想找一套能够给秦听穿的睡衣出来,可她的衣服本来就少,更没有男士的。

她只好找了自己穿过一两次的白t和睡裤。

“我洗好了。”秦听裹着浴袍摸索着走出浴室。

沈初一马上过去扶他,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把T恤和睡裤放在他手里说:“这个是我穿过一次的,但洗过了,你凑合穿一晚?”

秦听摸摸了衣服,很小声说了一句:“你没洗过我也不介意。”

“什么?”沈初一没听清,低下头来凑近了想让他重复一遍。

他却脸热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说我不介意。”又拿着衣服说:“我可以自己穿,我没有那么麻烦的。”

像是很怕给沈初一添麻烦。

“你不麻烦。”沈初一笑了笑,见他直接拉开了浴袍要换衣服,马上转过了身,飞快的说:“我也去洗漱了。”

才要走,手臂就被秦听匆忙抓了住。

“别走。”秦听的手很热,声音也因为赧颜变得低低黏黏:“你今晚可以不走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对这里不熟,听见你的声音会让我好受点……我可以睡沙发可以睡在床边的地上,铺一张毯子就可以。”

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瘦的可怜。

一个完全看不见的人,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定比正常人要恐惧千倍。

“可以。”她没回头对秦听说:“我今晚不走,现在也不走,我就在这个浴室里洗漱。”

秦听的掌心更热了,小声说:“我可能把你的浴室弄得有点脏……”他不确定自己沐浴的泡沫有没有冲干净,也不确定洗手台上的水渍他有没有擦掉。

“没关系,我没有洁癖。”沈初一确实不在意这些,她跟不少人合租过,唯一“洁癖”的地方是性,她接受不了非处男。

她拿了自己的睡衣进浴室,发现其实秦听有将洗手台上的水渍擦掉,牙刷也摆的很整齐,他尽可能的在不给她制造麻烦。

等洗漱完出来,她看见秦听已经换好了衣服,非常拘谨乖巧的坐在床边等着她。

“我换好了。”秦听听见声音,扶着床站起来含羞到声音像蚊子一样:“我就睡在床边就行。”

昏黄的灯色下,秦听连穿她的T恤都有些宽。

“我邀请你来,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沈初一过去,笑着掀开了羽绒被说:“床很大,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她伸手拉住了秦听的手,扶着他:“上来吧。”

秦听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可他知道她一定没乱想,因为她的话就像在对待一个没有性别的朋友。

他牵住她的手,摸索着慢慢上了床,碰到她的衣角马上停下,尽可能规矩的躺下去。

他听见关灯的声音,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

她在他的身侧躺下来,将柔软的被子盖住她们。

漆黑中,秦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低低的说了一句:“好软啊。”

“嗯?”沈初一侧过头去看他。

他静静躺在黑暗里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沈初一才意识到,他似乎从绑架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再好的医院,床也没有这样软。

沈初一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侧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脖颈上,像是要哭一样哑声说:“我现在太幸福了……幸福的很害怕……”

“怎么会害怕?”沈初一也轻轻抱住了他,隔着T恤摸到他明显的脊椎骨。

柔软的床,温暖的被子,空气里弥漫着她的香气,幸福的太像假的了。

秦听讲不清楚,只是更紧的抱她,热热的脸颊贴着她的肌肤和黑发,“我怕明天你就把我送走了……我怕你很快就会觉得我麻烦了,你能不能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像收留一只狗或者一只猫……”

他很想丢下自尊去求求她,可他怕她厌烦,就像他的母亲讨厌他哭,他软弱,他做不到一样。

他不敢让自己落泪,不敢让自己继续求下去,只能更紧的贴着她。

沈初一被抱得快要透不过气,他的脸好烫,手也很烫,好半天不再说话。

她低头去看他,又听见他在她的脖颈里闷声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她顿了住。

他整个身体挨过来,热热的嘴唇就那么贴在了她的脖颈上,恳求一样带着哽咽说:“你有很多交往对象也没有关系,你不是最喜欢我也可以……你只要稍微喜欢我一点点就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哪里都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像颤抖的琴弦,沈初一听的心酸,他真的就像是没有眼睛的小狗一样可怜。

“不要这样说秦听。”她低下头,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你会好的。”

这个吻让秦听颤抖的更厉害了,他觉得难过又觉得幸福,因为她没有说喜欢他,而是说他会好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很难喜欢上瞎子的他?

可他好喜欢她,喜欢的快要死了。

他喉头里发苦发酸,寻着她的呼吸凑近她的唇,很小心的去吻她,很小声的问她:“如果我好了你会喜欢我吗?”

沈初一垂下眼睑看他,他瘦瘦小小的脸上缠着纱布看不出表情,可他的情绪漫溢到耳朵、脖颈上,他快要熟透了,因为自卑、因为怕她拒绝他、推开他。

那么地可怜。

沈初一托住他的脸,吻上了他小心翼翼的唇,含糊不清地回答:“现在也喜欢……”

她感觉到秦听从嘴唇到身体都在颤抖,生疏又被爱欲涨满的吻她,碰到她的牙齿,碰到她的舌头,热热的手掌更紧更紧的抱住她,像是宁愿窒息也不要结束这个吻。

扪心自问,沈初一是有些喜欢秦听的,可她分不清对秦听的喜欢里有多少可怜和秦荣的成分在。

就像她分不清这个吻是情动的成分多,还是想引导他回到医院再次手术的成分多……

漆黑的房间里,她们吻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汗津津地贴着彼此,她的手掌揉进潮潮的T恤里,可到底她没有继续下一步。

他太瘦了,这个时机也不合适。

他却像是什么也不懂,只是接吻就很满足的贴着她,慢慢睡着了。

入春的夜里,开暖气就显得有些热。

沈初一被抱的出了一身汗,等他睡着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手,下了床。

轻手轻脚的离开卧室,去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

才刚刚扭开盖子,手环就亮了起来。

她看见来自章典的信息——

章典:【睡不着吗?】

沈初一猛地侧头,透过厨房的玻璃看向院子外的异能监控器,他入侵了异能监控器在偷窥她?

他连侵入军部的异能监控器也这么容易?

她回复问他:【你侵入异能监控器在监视我?】

章典秒回了她:【我怎么会做违法的事情?只是看见你客厅的灯亮了。】

沈初一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探头看了出去,果然看见了隔壁二楼亮着灯的落地窗旁站着一个人,除了章典还能是谁?

阴魂不散的偷窥狂。

她关上窗户不打算回他,怕骂他变态给他骂爽了。

他却又发短信过来:【沈一现在有空吗?】

这条短信很微妙,像是在向沈于蓝询问沈一,也像是直接问的沈一。

沈初一靠在冰箱上喝了两口水。

他的短信再次发送过来:【帮我转告沈一:晚安,宝贝。】

晚安宝贝。

沈初一知道从那一晚之后,章典每晚都会给沈一发一条这样的晚安短信。

他对沈一的称呼从山羊女士变成了宝贝。

她想起那一夜,他裹紧她叫她一一。

已经八百年没人这样叫过她了,沈一像是真的死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早就没人记得她了。

可从章典出现,死去的“沈一”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她蹑手蹑脚上楼确认了一眼秦听还在熟睡,才进了自己的卧室,锁上门,把她的旧手环拿出来,重新开机。

无数条章典的晚安短信弹出来,短信没弹完章典的来电就弹了出来,混在一堆弹窗里。

沈初一不小心就接通了。

她听见章典的声音传过来——

“沈一?没想到你会接。”

“我是不小心接到的。”沈初一说:“你发了八百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我光是删除都要花很久,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

她的语气不怎么好,可章典却笑了,声音很温柔地说:“你很爱和我发脾气,也总是对我很凶,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安全感的表现。”

沈初一愣了愣,下意识想反驳他,可又意识到,人似乎总会对最亲近的人脾气最坏。

“是因为你觉得对我再坏,我也不会离开你。”章典说。

沈初一冷笑了一声击碎他的自恋:“是因为我希望你快点离开,别再缠着我,所以我不在意你的感受。”

他突然沉默了。

然后沈初一听到那端很多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争先恐后在说。

——“你又搞砸了!都怪你太自恋了!”

——“装可怜装可怜装可怜,你快点装可怜……”

——“章典你快求她不要挂电话,这是她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接我们电话!”

——“555一一肯定讨厌我们了……”

沈初一被逗乐了,她倒是不讨厌章典的那些异能体,它们虽然有时候很吵,但是嘴巴都很甜,也很好用。

所以她说:“章典,要是你能和你的异能体分开就好了,我更喜欢你的异能体。”

手环那端传来无数触手的尖叫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想是章典将它们禁言了。

随后她听见章典语气酸溜溜地说:“你怎么总是喜欢蠢东西呢?它们不过是一些再低端不过的生物体。”

沈初一惊讶,他刻薄起来连自己的异能体都骂。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沈初一睁开眼,身侧的秦听就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他也没动,一直躺在她身边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和背。

等她们一起洗漱吃完早餐,沈初一要去上班,刚想和秦听说他可以留在这里,她会请一位阿姨来陪他。

秦听自己就主动说:“你送我回医院吧,我愿意再做一次移植手术。”

沈初一不意外,事实上她一直在等秦听这句话。

她给秦荣发了信息,开车送秦听回了医院,临下车前秦听忽然不安的问她:“你还会来看我对吗?”

“会。”沈初一毫不犹豫和他说:“午休时间我就会来看你,等你手术结束可以出院的时候,我就接你去我家里休养。”

“真的吗?”秦听惴惴不安的问她,她答应的这么快,就像是早就决定好的,他很怕她只是为了帮他母亲来说服他做第二次手术,一旦他下车走进医院,她就会像从前一样忙的顾不上来看他。

沈初一看见车外等着的王可助理,柔声对秦听说:“真的,我最近不忙。”

她最近确实不忙,除了钟天泽那桩案子,特罪署暂时没有其他新案子,而钟天泽的案子她查得不怎么用心,也不想查到真凶。

这一点就连白世舟也已经看出来了。

她开车回到特罪署时,白世舟叫了她们几个人开会,问她钟天泽的案子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她说没有。

白世舟就拧着眉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直到会议结束,他才问她:“你认为钟天泽被杀是一种“正义的审判”吗?”

她看向他回答说:“当然不是,我只是确实找不到新的蛛丝马迹。”

白世舟看了她很久,才叹出一口气,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回到办公桌抽出一个文件夹说:“钟天泽的案子你不用负责了,你来查这起案子吧。”

沈初一接过文件夹,打开看见是一桩最近发生的失踪案。

按理说,这种失踪案是当地警局办理,用不上特罪署来查,为什么提交给了特罪署?

第74章

沈初一翻开文件夹, 扫了一眼这起失踪案,是一名叫张静婉的中年女性凌晨来特罪署投案自首,声称她绑架了十三名儿童, 并交出一份儿童名单。

建安和两名实习警员根据这份儿童的名单查了一下,发现居然真的是近十年内失踪的儿童。

可疑犯张静婉在自首后就不再交代任何失踪儿童的下落, 执意要等沈于蓝来亲自审问她。

“疑犯张静婉现在就在审讯室。”白世舟又说:“安嘉树已经查了这些失踪儿童的信息,有很多疑点, 你去找他吧。”

沈初一点了一下头,正要走,背后的门就推开了。

她回头看见了很少在特罪署露面的章典,他穿了一身黑色正装西服, 佩戴上了特罪署的“工作证”,这幅样子像是要正式回来上班。

章典给了她一个微笑,明知故问:“沈副署长看起来没睡好?”

“睡得好极了。”沈初一也笑了一下, 绕开他出去。

才跨出去就听见白世舟说:“既然章教授愿意回来,钟天泽这起案子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交给我?”章典有些惊讶, 但随后笑着说:“抱歉, 我对钟天泽这起案子不感兴趣,倒是那起儿童失踪案我很感兴趣。”

白世舟沉默了。

办公室的门开着。

沈初一走到安嘉树旁边,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看见白世舟起身把门关了上像是要和章典进行一场谈话。

“署长的磨砺又开始了。”鲍啸坐在椅子上滑过来小声说:“同为天才, 章教授可比你难搞多了, 他从前就是只负责自己感兴趣的案子, 署长每次都要挖空心思让他对不感兴趣的案子感兴趣。”

“还能这样?”沈初一愤愤不平:“他怎么敢活的这么爽?”凭什么啊?

鲍啸耸耸肩说:“可能是因为他破案纯属爱好,不在意职位,更不在意工资,就算被开除也无所谓。”

沈初一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她都难以想象章典的人生有多爽,出身旧皇室,从小就不差钱,年少成名直接破格进入特罪署,一路高升,只查自己感兴趣的案子,不想查案了就离职休息。

现在想回来了,白世舟还亲自哄着他办案。

而她自认不比章典蠢,人生却像狗屎一样,想想真不爽,章典就该狠狠的吃苦头。

“所以署长真的很看重你。”安嘉树笑着和她说:“特罪署也很需要你。”

“是整个蔚蓝星都很需要我们沈探员。”鲍啸也笑着捧她:“你不只是天才,你还充满了正义感。”

“行了行了,可别夸了。”沈初一被逗笑了,她可没有什么正义感,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白世舟为什么明明不赞同她的很多做法,却还是在关键时刻给她写推荐信、免除她的一些违规处罚。

就像那次她关闭审讯室的监控录像,白世舟虽然说了一定要惩罚她,但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她听鲍姐偷偷跟她说,白世舟提交报告说是他操作失误导致的监控故障。

她本来还有点感激,现在看来,对于白世舟来说她这个员工可比章典“听话”多了。

“那份失踪儿童的名单给我看看。”沈初一用文件夹拍了拍安嘉树的肩膀:“还有疑犯张静婉的信息资料,以及你查到的疑点。”

她又问:“现在谁在负责审讯张静婉?”

“司康和建安。”安嘉树回答,一面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一一展开给沈初一过目:“张静婉她不是A市人,祖籍和居住地都在绿洲,我查到她是昨天乘坐十一个小时火车来到了A市,也没有入住酒店,直接来了特罪署投案自首。”

“绿洲人特意坐火车来特罪署自首?”沈初一俯身起看屏幕。

安嘉树吸了吸鼻子,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他在沈探员身上闻到了一股信息素的气味,那种气味像皮革混杂着麝香的气味,虽然她可能已经换过衣服洗过澡了,可这股信息素的气味依旧顽固地残留在她身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种麝香味的信息素是狮系异能者特有的气味,而秦首相的儿子秦听就是狮系异能。

昨晚……秦听对沈探员释放了信息素吗?

“这十三名失踪儿童不是同一时间丢失的。”沈初一滑动屏幕,扫过这一排失踪儿童的信息,失踪儿童从九年前到前一周:“时间跨度这么大。”她又看一眼张静婉的个人信息,“她还一直在打零工,确定是她做的案吗?”

沈初一伸手点开张静婉的详细信息:“她未婚已育,有一个儿子,没有正经的工作,一直在打零工做保洁……”她顿了一下问:“她儿子不在了吗?”

安嘉树抬头看她,她反应真快,“是,我在绿洲警局查到了张静婉的报案记录,她儿子在十年前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

沈初一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儿子十年前失踪,她自称九年前开始诱拐绑架,九年的时间诱拐绑架十三个不同地区的儿童,然后她在今天千里迢迢来特罪署自首。”

她翻了一下绿洲警局那边张静婉的报案记录,在儿子失踪后张静婉几乎每一周都去警局报案,提供一些没有用的线索,直到后来绿洲警局已经不再记录她的报案、给她录口供,要求她不要报假警浪费警力,“她是为了让特罪署帮她找儿子吧?”

“不是她诱拐绑架的?”鲍啸惊讶:“可她手上确实有上周失踪儿童的头发。”

安嘉树点开一份检测报告,那是张静婉自己交出来的一缕头发,检测结果确确实实是上周失踪的儿童蒋思涵。

蒋思涵是绿洲本地人,也是在绿洲本地失踪的。

“张静婉儿子的信息呢?”沈初一问:“失踪时多大年纪?失踪地点是哪里?”

“八岁。”安嘉树找出张静婉儿子的信息:“失踪地点是绿洲特殊儿童学校门口。”

信息在屏幕中展开,沈初一的目光落在张静婉儿子的照片上突然愣了住。

她的心猛烈跳了几下,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张照片仔细的确认,一再确认,仍然不敢相信的把目光移到他的名字上——【张聪聪。】

脑子里一张不聪明的脸从记忆里涌出来,很瘦的男孩笨拙地把一个馒头放在她跟前,说话时目光不敢与人直视:“你吃,可以吃,我是聪聪不是坏人,馒头给你吃,很干净……”

沈初一盯着那张照片很久没有说话,照片里的聪聪很壮,很结实,穿着校服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和她记忆里瘦瘦脏脏的聪聪那么不一样,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她一定认不出来。

沈初一握了握冰冷的手指,听见自己说:“我和张静婉谈谈。”

背后办公室的门推开,章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向站在安嘉树身旁的沈初一,朝她走了两步,她才听到声音似得回过头看向他。

章典顿住了脚步,她居然敷衍又机械的对他抬了抬唇角,像是一个微笑,她怎么了?

这太奇怪了,她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她似乎在晃神想别的事情,才会机械性的给出一个微笑,是什么事情能让她晃神?

第75章

审讯室的门推开。

坐在审讯椅里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张静婉猛地抬起头看过去, 在看到走进来的沈初一时激动地想站起来:“沈探员。”

“坐下。”建安立刻站起来让她坐回椅子里。

没想到,张静婉非常配合地坐下去,一双眼紧紧盯着沈初一难掩激动地说:“我坐下, 我知道规矩,沈探员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请您来审问我。”

她那副样子像是恨不能过去帮沈初一拉开椅子,锁上门。

司康越来越怀疑, 张静婉根本没有绑架那么多儿童,她撒了一个足够严重的慌,好引起特罪署的注意,见到沈于蓝。

“不用着急。”沈初一带着鲍啸进来。

建安让了位置给鲍啸, 司康也起身把主审的位置交给沈初一,自己坐到了沈初一身侧,把笔录给她看, 低声说:“她什么也没说。”

笔录上空白一片。

从张静婉被带进来审讯室,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地坐着, 问什么都不答, 只说要见到沈于蓝探员才告诉他们失踪儿童的下落。

“你现在见到我了。”沈初一坐在张静婉对面,仔仔细细看那张脸, 发现张静婉的眼睛和聪聪很像,但她看起来不像四十岁, 像五六十, 散乱的头发花白了一大片, 神容憔悴,“可以告诉我失踪儿童的下落了。”

谁知道张静婉直接跪了下去,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朝沈初一“咚咚”磕头,含着眼泪说:“沈探员求你救救我儿子聪聪, 我知道你很厉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救回我儿子了。”

沈初一看到她粗糙的手指上深深浅浅的冻疮痕迹,她的指甲修得很短,脖子和衣领下的肌肤色差很大。

是做清洁工的吧。

因为沈初一也做过清洁工,所以她很清楚清洁工的冬天有多冷,夏天有多晒,冻疮和晒伤很难避免。

她想,张静婉一定从未放弃过找她儿子聪聪,所以她生怕错失了这次见到“沈探员”的机会,抓住一点时间急切地表明来意,下跪磕头是张静婉习惯的乞求方式。

“你先起来。”沈初一示意建安去把她扶起来,说:“那十三名失踪儿童不是你诱拐绑架的对吗?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见到我,让我帮你找你儿子张聪聪。”

张静婉立刻点头,像是看到一丝希望,急切地说:“沈探员能把钟康明都抓进去,您一定能帮我找到聪聪,您一定会帮我的,网上都说您是大好人,女人会帮助女人……您一定会帮我是不是?”

她说到最后近乎哀求。

沈初一在心里轻轻叹气,秦荣利用舆论把她捧的太高了,仿佛她是不畏强权,正义的使者……

可她这次,或许张静婉会失望了,因为聪聪也许已经不在了。

死在某天夜里,他用瘦小的身体抵住铁门,害怕的朝她大声喊:“快跑快跑,快跑沈一,抓到会被打死……沈一跑,聪聪跑不快……”

他那么害怕,却依旧死死抵着门让她跑。

沈初一握了握自己冰冷的手指,平静地望着张静婉问:“如果可以我当然会帮你,前提是你冷静下来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好好,我冷静,我全都告诉您。”张静婉坐回椅子里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十三名失踪儿童的名单是怎么回事?”沈初一问她。

张静婉擦干净眼泪立刻回答:“我没有绑架她们,她们是我们失踪儿童互助小组里丢的孩子。”她用嘴巴点开了自己的手环,给沈初一看:“你看,就是这个小组,聪聪丢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他,找到了很多和我一样丢孩子的家庭就组建了这个小组,互相帮助找孩子。”

沈初一让她把手环解下来,交给了鲍啸,“让安嘉树去小组里核对一下失踪儿童的信息,是不是对得上。”

“好。”鲍啸接过手环离开审讯室。

沈初一又问:“上一周失踪的蒋思涵也是这个小组里丢失的儿童吗?你怎么会有她的头发?”

“是她妈妈给我的。”张静婉回答:“她也很想请沈探员帮她找女儿,所以我说可以用这个办法见到沈探员,求您帮忙,她立刻就同意了,给了我蒋思涵的头发,她现在就在特罪署外面的快餐店等着,您可以找人带她进来问问。”

建安低声说,他去把蒋思涵的母亲带进来。

沈初一点了点头,有几秒钟没有说话,因为诱拐绑架十三名儿童是撒谎,所以张静婉才执意要见到她才说话,因为张静婉很清楚,如果失踪的十三名儿童没有关联,这样的儿童失踪案轮不到特罪署来查,会被一一移交回每个儿童失踪的当地警局。

她沉默的这几秒对张静婉来说无比煎熬,张静婉又想跪下,忍着眼泪哽声恳求说:“他们说特罪署只办大案,可、可孩子丢了不叫大案吗?那是要了妈妈的命……怎么不叫大案啊沈探员?我找了聪聪十年,我发现很多和聪聪一样失踪的孩子,他们说不定都是被同一个人绑架的,是同一个人就是大案对不对?”

沈初一的心像是在被油煎,她很想告诉张静婉,当年她逃走后报过警,警察抓住了那伙人,解救了那批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孩子,可里面没有聪聪。

她猜测过,聪聪或许是被抓住,打死了。

可她没有办法开口,她现在是沈于蓝,不是当年的沈一。

她又怎么能凭猜测就告诉找孩子找了十年的张静婉,她的聪聪可能死了?

她做不到,所以她问:“你找了张聪聪十年,这期间有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张静婉重燃了希望,马上说:“有有线索!”

“什么线索?”沈初一也心头一跳,聪聪没死吗?

“我三个月之前见到聪聪了!”张静婉说话声音因为激动变得颤抖:“在绿洲旁边的缅市,缅市的布施河上,聪聪坐在一条小船上,我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他回头看我了,一定是聪聪!”

“你当时有拍下来吗?”司康问。

“没有。”张静婉摇头,很着急地说:“我太着急了我、我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只想冲过去看看是不是聪聪,但我在大巴车上,等我下去聪聪就不见了。”

“你确定真的是他?距离你儿子失踪已经过去十年了,或许他的样子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司康有些怀疑,她也许是认错,或者产生幻觉了,连她自己都怀疑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不会的不会认错的。”张静婉极力的想证明:“聪聪是山羊系异能体,他的眼睛在晚上时是暗金色,会变成羊的横瞳,我肯定不会认错的。”她着急的看沈初一:“我叫他了,他真的回头看我了,是聪聪,不是我产生幻觉疯了。”

她含着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可警察不信,他们以为我找孩子找疯了,不愿意去查,就告诉我那条河附近没有监控,没办法查……”

司康低头看了一眼安嘉树给的信息说:“十年期间你在绿洲的警局报了一百四十多次警,几乎每次都声称你找到线索、看到你儿子了。”

一开始绿洲当地的警察还会出警认真去找,可每一次都一无所获,好几次是张静婉看错了人,把别人的孩子认成了她的儿子张聪聪。

报警次数太多了。

说实话,司康也很怀疑这次她声称看到了张聪聪,是不是她认错了。

身侧的沈初一却开口问:“你还记得他当时身边有其他人吗?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他回头看见你了吗?”

“他当时身边还有很多人,但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其他人。”张静婉无比感激地看着沈初一,“我只记得他当时穿一件印花短袖,头发很长,人也很瘦……他应该是看见我了……”回答着回答着就落了泪,“谢谢,谢谢沈探员肯相信我……您是唯一一个肯相信我的人……”

沈初一垂下眼,她受不起张静婉感谢她,如果聪聪还活着,她的良心会好受一些。

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回他。

※※

等沈初一和司康从审讯室出来。

鲍啸和建安也已经给蒋思涵的母亲录完笔录了,确实和张静婉说的一样,蒋思涵的头发是她母亲提供的。

蒋思涵的母亲见到沈初一,也哭着哀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沈初一找了擅长安抚受害者的警员去安抚她,又安排了一名犯罪画像师,去根据张静婉的口述画一张张聪聪现在的肖像图。

又挥手叫了安嘉树等人进会议室。

她关掉会议室里的主灯,把十三个失踪儿童的信息全部投屏,又吩咐安嘉树联系缅市当地的警局,查一下布施河附近有没有监控。

一起进来的司康说:“这十三个失踪儿童之间看起来毫无关联,你要接这个十年前的失踪案?”他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这种案子感兴趣,这样的案子应该移交回当地警局,因为当地警方查起来更高效。

“按照过往的案例来说,儿童失踪的黄金时间是24小时内。”司康看着她说:“张聪聪已经失踪十年了,找到的概率几乎为零,现在也无法确定张静婉三个月前看到的就是张聪聪。退一步来说,如果是张聪聪,他既然还活着,看起来也可以自由活动,十年的期间他怎么会没想过联系他的母亲?”

“也许因为他是个智力有缺陷的低能儿呢?”沈初一没有看司康,她看着屏幕上所有失踪儿童的信息,“也许他非常好哄骗。”给他一个肉包子就可以哄他帮你偷偷逃跑。

她知道这桩案子该移交绿洲警局,可绿洲警局已经不再相信张静婉的话,他们不会去找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

她的目光移得很快,在几名儿童身上来回,伸手圈出来那几名说:“这三名失踪儿童和一周前失踪的蒋思涵全是残疾儿童。”

鲍啸和司康走过来看。

她圈出来的四名儿童,包括张聪聪在内,其余的一名儿童是肢体缺陷、一名是盲人,一周前失踪的蒋思涵是听力障碍。

“除了蒋思涵是A市人以外,张聪聪和其他两名失踪儿童全是绿洲和绿洲附近市镇的人。”沈初一一遍遍看着她们的信息。

“可她们的失踪时间间隔很大。”鲍啸觉得这几个关联点有些牵强:“是十年期间陆陆续续失踪,如果是同一个绑匪,TA十年期间陆陆续续的绑架四名残障儿童的动机是什么?”

是啊,动机是什么?

不可能是骗保或是骗取国家低保,因为那需要审核每个残疾者,不可能查不出是失踪儿童。

“缅市警局说布施河附近确实没有监控。”安嘉树从屏幕里抬起头对沈初一说:“我查了一下,缅市临近废墟星,热污染很严重,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属于被蔚蓝星放弃的边缘市镇,连异能监管也没有太普遍,监控就更少了。”

沈初一忽然伸手将那四名残障儿童的失踪地方放大圈出来:“除了张聪聪以外的三个孩子,失踪地方全是游乐场外、动物园外、海洋馆外。”

类似的失踪地点,同一类残疾儿童,还有什么共同点呢?

“把这些失踪儿童的家庭信息都发过来。”沈初一说。

第76章

章典敲开会议室门的时候, 看见沈初一带领着她的“信徒”们正在大屏幕前看一些密密麻麻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是一些失踪儿童的家庭信息,没想到她居然真想接这个无聊的案子。

“沈探员对儿童失踪案感兴趣?”章典在她身后几步外开了口。

沈初一回头看见他, 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什么事?”

章典发现她做了副署长之后,派头十足,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适配了特罪署这个环境,并且迅速的向上攀登, 成长为“上司”的姿态。

她是能在贫瘠的土壤都茁壮成长的人,更何况现在秦荣、白世舟、特罪署每个人都为她提供了足够的“养分”。

章典对她笑笑:“我借用一下沈副署长的两位下属。”他用眼神点了点司康和安嘉树:“司康和安嘉树跟我去负责钟天泽的案子。”又看着她说:“白署长批准的。”

像是特意强调了,白世舟批准的。

沈初一懒得理他,直接说:“司康你可以带走, 但安嘉树我还有用,你找建安跟你吧。”她需要安嘉树强大的信息搜集功能。

章典看向司康,发现司康明显脸色变得难堪了许多, 他在看着沈初一欲言又止,像是不满意她这样安排。

“真可怜。”章典声音不高地对司康说:“看了你对她来说很鸡肋。”

司康一张脸彻底白了, 鸡肋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他对沈于蓝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鸡肋,对章教授来说或许连鸡肋也算不上……

——“你还可怜人家, 鸡肋好歹在小羊嘴巴闲的时候会被想起来吃一口,可你连吃一口的机会都很难争取到。”

——“我们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