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六姐姐!”
安琪儿当即咧开了嘴, 起身便朝着门口跑去。
安格拉玛慢条斯理的起身,拍了拍她的裙褥。
是她特意选择的水清色。
她记得那日董鄂氏穿的是杏粉色的旗袍。
听闻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董鄂氏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即便是姿容不比珈洛,却比珈洛招皇上喜欢多了。
她似乎也是极为喜欢素雅却又清新的颜色呢。
额吉说过, 只要不伤及性命, 姐妹之间, 也是可以正大光明争夺位置的。
属于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呢。
………
珈洛一把揽住朝着她跑过来的安琪儿, 神色柔和的摸了摸她的小肉脸,这才抬眸, 瞧见其余四位妃嫔皆出了门。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前几日在慈宁宫, 各位妃嫔都穿的极为正式,或许是不能瞧出几人有什么区别。
今日却能清晰的看出几个人穿着上的喜好。
钮钴禄氏更喜欢大气一些的款式,她眉目疏朗, 眼睛里也带着清亮。
而贞儿则和董鄂氏极为相似, 穿着秀丽, 眉宇间都笼着温柔。
安格拉玛则穿着水清色旗袍,眉目温柔。
珈洛微微垂眸, 眼底浮现几分惆怅。
看来自己这位五姐姐对皇上是势在必得了。
她以前在草原最是喜欢“红”“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去她眼底的忧虑和拧巴似的。
而只有安琪儿,她穿着完全和草原上没什么不同。
粉蓝色显得她面容格外的可爱灵动。
而珈洛今日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沉稳, 她特意穿了一件蓝色地彩蓝蝶纹妆花缎对襟直筒旗袍。
包头的发髻上戴着华贵无双的点翠珠宝五凤钿。
略施粉黛,眉目若画。
这个人明艳精致, 如同仙人一般。
几人明显一愣,再起身时,几人的态度明显拘谨了一些。
珈洛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俗话说人靠衣装, 而她则是要统管着妃嫔,不要在她的管辖之下,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问题。
“行啦, 都是姐妹,无需如此拘谨,自在些便是。”
身后小太监搬了一个小凳子来,珈洛坐下,姿态闲适,但那浑身的气度,却带着一股压抑。
“今日之后,本宫会让人安排各位妃嫔侍寝的日子,各位宫殿里若是差了什么,只管吩咐人告诉内务府,内务府定会为各位小主儿安排妥帖。”
珈洛看了几位妃嫔一眼,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开口说道:“咱们作为天子的妃嫔,自然和旁的地方不一样,各位小主儿为天子分忧,首先便是开枝散叶,子嗣为重。”
能入宫的女子,哪一个是真正被娇养在象牙塔里的姑娘?
她们面色自然,纷纷行礼,说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教诲。”
“嗯,这就好,本宫也就是单纯来看看你们,这便走了,你们今日可忙,本宫也就不耽搁你们了。”
珈洛起身,微微抬手免了几位妃嫔的送礼。
她扶着翡翠的手,朝着宫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身。
几位妃嫔猝然收回各自面容上的神色,珈
洛就像是没瞧见似的,缓缓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本宫倒是忘记说了,各位小主儿进了宫,便都是皇上的妃嫔,那请各位小主儿注意自己的身份,有些事儿该做不该做,有些争执该发生或者不发生。”
“虽说前朝和后宫是严格分开的,但也请各位小主儿做事的时候,考虑考虑在宫外的家人。”
此话一说,几位小姑娘皆是浑身一僵。
只有安格拉玛微微抬头,那双秀气的眉眼对着珈洛眨了眨眼。
珈洛看了眼她,并未有表示,只是微微松了松眼眸,略微颔首,转身迈出了宫门。
“玛瑙,你都不知道咱们主子好威风啊!”
翡翠在一旁绘声绘色的给玛瑙讲述方才珈洛的威武模样,还有那些妃嫔拘谨的样子。
玛瑙捧着脸,一脸惊叹。
“是啊是啊!”
“哼,那天主子去慈宁宫见那五个小主儿,奴婢就发现了,每一个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切。”
“现如今,还不是被咱们主子给小小的打压,便被拿下了!”
而此刻的珈洛嘴角明显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捧着奶茶,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自己是小孩儿在装大人的模样。”
“但又一想,些些姑娘其实也比我小呢。”
翡翠和玛瑙都转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才不是呢,主子您忘记啦,除了恪嫔,您就是最小的哦。”
珈洛一愣,面容上竟是露出一丝恍然来。
是啊,如今她可不是比那些姑娘还要小的么?
“皇上驾到。”
珈洛起身,扶着翡翠的手到门口迎接皇上。
如今她也开始慢慢习惯花盆底鞋的穿法了。
此刻时间尚早,今日天气也好,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福临一进门,便瞧见了珈洛。
他眼眸一顿,便一直都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
“臣妾给皇上请安。”
珈洛微微垂眸,行礼。
少年几步便迈到了她的面前,他的手伸手伸到了珈洛的眼前。
福临的手她已经极为熟悉的了。
她缓缓伸手,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少年的手心之中。
等着珈洛起身时,她才发现少年的眉眼竟是少有的疏朗。
“皇上今日竟是这么早便来臣妾这里。”
“可是有什么事情?”
珈洛低声问道。
福临没进门,但也没放开牵着珈洛的手,而是牵着她往外走。
“皇上,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珈洛动了动被福临牵着的手,她想要抽回来。
“朕不是说可以让你出宫?”
“!!!”
珈洛顿时心情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般,猛的往上跃起。
“真的吗?现在就去?去哪里?”
她欢喜的问道。
而福临似乎也是因为要出宫而格外的欢喜。
“朕昨日不是告诉过你可以出宫,到时候朕要去一个地方,你陪着朕,然后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宵禁之前咱们要回宫。”
福临最后说道。
“嗯!”
珈洛点了点头,满心的欢喜。
直到出了宫门,她和福临坐上马车,那双原本牵着的手自然而然的便也松开了。
珈洛轻轻的松了口气,那原本被牵着的手还残留着福临手心的温热。
这令她百般不自在,她抽出绣帕,假装捏着,实则轻轻的擦着两人方才手指相触的地方。
“皇上,咱们现在要去何处呢?”
马车轻轻的动了起来。
珈洛好奇的问道。
福临闻言,幽幽转头,那双单层眼眸带着淡淡的微笑,低声说道:“一座殿宇而已。”
珈洛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她想着上次和哥哥在一个小巷道吃的粉儿。
也想吃有一个酒楼里面特有的辣猪蹄。
唔…
还有几个点心铺子里面的点心。
这些东西虽然御厨都可以做,但就是没有那种特有的味道。
她满心满意的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福临若有若无的瞧着她。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
当珈洛下了马车时,才发现这竟是一座不小的府邸。
珈洛看了一眼福临,发现他原本很好的心情竟是全都收拢了回去。
此刻又变成了神色莫辨的帝王。
珈洛不明白,为何福临的情绪变动这般大。
直到进了府邸,她发现里面竟全都是僧人。
“?”
那些僧人格格神色平静,瞧见帝王精也不显的诧异和紧张,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直到走到了一处正殿前,她看到了一位大约五十岁的僧人跪坐在蒲团上,而他的面前有一矮几,几上摆着三盏茶。
一盏在他的面前,另外两盏在对面。
珈洛微微挑眉,无声的跟着福临迈步进了殿宇。
“贫僧行森,给皇上,皇后请安。”
“圣僧免礼。”
福临姿态随和,随后便撩衣摆,跪坐在了蒲团上。
珈洛也跟着跪坐了上去。
那行森也坐了下来,低声说道:“皇上,那咱们开始继续上一次没有讲完的经?”
福临微微颔首。
珈洛看着两人,根本不知道这样历史上极为私密的讲经,为何要这样光明正大的带着她。
听了一会儿,半天都没听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珈洛的腿又有些酸麻了。
她看完了一眼似乎是极为专注的两人,悄悄地换了个姿势。
没成想一旁的福临竟是停下来了,他转头看向了珈洛。
而行森也被迫停了下来,他也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珈洛。
珈洛:“…………”
“那…那个,你们继续,本宫似乎书记有些打扰到了两位。”
珈洛起身,对着依旧看着自己的福临说道:“臣妾出去等您。”
而此刻原本一直没开口的行森却是先开了口。
他抬头,那双沉静的目光看着珈洛。
他的眼眸泛着微微褐色,但眼底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
“听闻皇后来自辽阔无边的科尔沁大草原?”
珈洛颔首,她收回了原本想要往外走的步伐,在一起的跪坐回了原来的蒲团。
“圣僧有何指教?”
显然珈洛这么问,令行森有些意外。
他摇了摇头,说道:“贫僧不敢有指教。”
“只是想问一问皇后,您是否还想念当初在大草原的时光。”
珈洛注视着眼前的和尚,他的面容平和,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僧人袍子,手中轻轻的划动着佛珠。
“本宫也想问一问行森圣僧,是否还在怀念当初明末时期在明朝为官的时光?”——
作者有话说:这个排版好看的惯?还是以前那个排版更好看?
第32章
此处殿宇应当是前朝某一权贵的殿宇, 在架构之中还能窥见前朝的遗迹。
和尚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甚至于他手中原本连续而匀速拨动着的佛珠都乱了声响。
“回皇后娘娘的话, 前尘往事, 贫僧都已经忘记了。”
珈洛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对着和尚微微颔首, 再一次起身之前,她转头, 看了一旁一言不发的皇上,低声说道:“皇上, 臣妾不懂佛法,如今在这里听了也是惘然,倒是白费了这位圣僧的口舌, 倒是着一座殿宇, 本宫瞧着颇有些古迹, 臣妾去逛一逛,您在这里慢慢听圣僧讲佛法吧。”
两次圣僧, 珈洛语气虽然很淡然,但是令人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的。
福临点了点头, 低声说道:“时间耽搁的不久。”
珈洛这才起身,走出了殿宇。
而屋子里的两人, 都目送着眼前少女离开的背影。
此刻她迎着光走出去,而光线勾勒出她俏丽的身姿,一步一步的走出着显得有些黑静的殿宇。
“皇上, 您的这位皇后和皇太后极为相似呢。”
等着屋子里只有皇上和行森和尚时,他开口说道。
福临缓缓抬眸,目光安静的瞧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僧人。
“都是女中豪杰, 沉浮在这世俗之中,却不为世俗所困。”
福临嘴角轻轻的
勾起,目光又落回到了手中的经书上。
他随手翻过手中的经书,语气随意的说道:“圣僧的意思是说皇后会劝阻朕来听你的讲经书?”
行森双手合十,目光转变为了怜悯一般,低声开口说道:“《宿莹公禅房闻梵》诗:“始觉浮生无住著,顿令心地欲皈依。”皇上如今六尘逐渐归为一,而皇后如今似乎才感受到了六尘之乐。”
“此刻皇上无嗣,皇后便永远只能是皇后。”
福临微微颔首,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带着几许沉思
珈洛自门走出,便朝着后院走去。
此府邸乃五进的宅子,大门户。
建筑风格带着明朝时期的宽阔,而园林竟也是带了些许江南的亭台楼阁的精致。
浮雕大气而宏伟,令珈洛不禁想起了明朝帝王的气魄。
即便是明朝最后一位帝王,明思宗朱由检,即便是在政务上算不得一位明君,可他依然有帝王气魄,以身殉国。
其国策也讲究:“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所以历史上也并无记载公主和亲一事。
珈洛漫步在这充满了意境的园林之中,感受着来自于前朝的民族气节和帝王风骨。
有些累了,便依靠在水畔的亭台窗前,透过这假山,看向前一个朝代的痕迹。
“很好看?”
身旁一个少年脚步停在了她的身旁,声音低低的问道。
珈洛并未转头,她忽然有些好奇,于是就这么低声问道:“皇上,您说当初朱由检自缢身亡之前,他的心里是否害怕?”
“山河动荡,国将不国。”
“他自缢似乎是必然,可他的心里究竟是自责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呢?”
珈洛如此问道。
而身旁的少年竟是一时间无法回答一般,他保持了沉默。
这个时候,珈洛终于是转头,她抬起头,看向了少年。
其实福临此刻只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罢了。
前一世的十四岁少年,在做什么呢?
或许在读高一?
若是天才少年此刻或许在读大学或者博士吧。
而福临却已经是一个国家的帝王了。
他将不稳的朝堂颤颤巍巍的趋于稳定,他也要去面对后宫之中强势的额娘。
而他唯一所求的安静之所,那个如今已然不是襄亲王福晋的小妇人却不够强大。
他的这一生或许从他出生之后,是没有一刻能获得宁静的。
珈洛似乎是能明白他为何以身求佛了。
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天下和安宁哪里能共存?
珈洛收回了视线,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她还想着在宫外吃够三顿饭呢。
“皇上,咱们可以出去逛了吗?”
福临叹了口气,神情里满是无奈。
“你堂堂一位皇后,怎么尽是做一些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
珈洛起身跟在他身后,满脸的无所谓。
“人有七情六欲,这是《礼记礼运》里面说了的。”
“七情乃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乃生死耳目口鼻。”
“臣妾虽然是皇后,但也没说皇后就要断这七情,断这六欲呢。”
福临阔步而出,珈洛不得已小跑跟在他后面。
满院子的僧人皆是停下,给两人行礼。
福临低声对着珈洛说道:“胡说,朕便是勤俭克礼的皇帝,而你作为皇后,也是应当以身作则。”
珈洛悄悄的翻了个白眼,低声说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妾记住啦。”
她语气说的不甘不愿,而走在前面的皇帝却没有往日的怒火,反而是无声的勾了勾唇,转而是问道:“那现在皇后准备去做什么?”
一说到这个,珈洛可是来了兴趣。
她扳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道:“臣妾现在想要去吃酸菜炖腊猪蹄,然后樱桃肉山药,江米条,还想要让翡翠打包一份龙须酥、枣泥糕。吃完了膳食,臣妾还想去西市瞧瞧有什么稀罕物件儿没有呢。”
福临闻言,他在上马车之前,转头瞧了一眼珈洛。
珈洛满心高兴,对着福临茫然地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
“皇后要买这么多,可是带够了银两?”
珈洛却比他更为诧异,声音都下意识的压低了,问道:“难道皇上带臣妾出来玩儿,竟是要臣妾自己出钱不成?”
一行人上了马车,忽然从马车之中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隐约还听见少女有些埋怨的低语。
“师父?”
门口送行的行森立在阴影处,目光安静的瞧着马车缓缓离开
一行人目标明确的到了酒楼,珈洛十分不客气的将自己想要吃的东西都点了一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位置上等着上菜。
福临坐在一旁喝了口茶,蹙了蹙眉,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的几上,低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吃的?”
珈洛有限的晃了晃脑袋,说道:“皇上自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也要吃一些粗茶淡饭来换换口味呢。”
“您瞧,这茶虽然第一口喝着是有些粗,但细细品味,苦中也是掺杂着一些甘甜呢。”
福临瞧着她,忽然开口问道:“皇后可是认识那行森?”
珈洛就知晓他会问,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臣妾并不认识他。”
“那为何你知晓他是前朝官宦?”
珈洛厉害的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说道:“那和尚自称为僧人,但却面对皇上和本宫一丝慌张都不见,甚至连本宫乃皇后他都知晓,可见他出身并不平凡。”
“再者,一个真正脱俗的僧人如何会知晓本宫来自何处?更会问我是否想念科尔沁大草原风光?”
“臣妾瞧着他容貌大约五六十的模样,且并非满族或者蒙古族人的样貌,他如今地位这般高,定然入寺庙时间不短,那也不可能是大清汉人官员,那么就只有一个说法,他乃前朝官宦人家,所至于是否入朝为官,臣妾这就不知了。”
“他的佛法如何,臣妾不知晓,所以并不评判,可他的为人,臣妾是不苟同的。”
福临并未表示是否认可珈洛的话,转而是问道:“那你是不认同朕去听他讲佛法?”
珈洛闻言大惊!
她连忙说道:“皇上为何会这般想?皇上乃帝王,您的一言一行,您的举止和行踪岂是臣妾敢左右的?”
“您自是比臣妾聪慧千倍万倍,我对那和尚的底细能猜测一些,皇上只有知晓更多,如此情况您都愿意听他讲佛法,那足以说明行森和尚的佛法玄妙深奥,自幼一番道理在的。”
“臣妾既没有这个立场来劝阻您,也没有这个本事来劝阻您,更没有想法来劝阻您的呀。”
福临深深的看着她。
而珈洛则是一脸的震惊和茫然。
随后,他面容一哂,收回了视线,转而是看向了窗外。
酒楼二楼的雅间,风光自然是最好的。
远山皑皑,山尖上都开始有了积雪,而山下光秃秃的树枝形态各异,树枝上或是停驻鸟儿,或是残留些许黄叶。
近处则是层层叠叠的屋顶,此刻午时,正是百姓点火煮膳的时候,家家户户燃着灶火,烟雾缭绕,都是百姓烟火。
福临那从未得到过安宁的心,似乎在这一刻竟是得到了那从未得到过的安宁。
等着上菜之后,少女欢喜的给他介绍每一种菜的口味,和她觉得很好吃的点。
接着便又去了西市,最后一站则是一处小巷子里,坐在露天的凳子上,瞧着一位老者端来几碗冒着热气和红油味道的粉儿。
奶白的雾气朦胧,将少女那如画一般的秀丽面容衬托的像是隔着镜花水月的仙人一般。
福临的心猛地一紧,他挥开雾气,露出少女略有些吃惊的面容。
而她那好看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两人兴致极好的回了皇宫,却刚到了后宫,便听神色焦躁的宫女噗通一声跪倒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救命!我家主子快病死了!”——
作者有话说:嘿嘿,今日早更新!
第33章
那丫鬟满脸的哀切, 跪在地上的动作有些大,甚至掀起了一点点的尘埃。
这宫女瞧着面生,珈洛转头看了一眼翡翠。
翡翠无声的张开嘴, 悄然说了一个“董”字。
珈洛顿时明白了, 董鄂氏。
那个娇弱的小妇人。
珈洛抬眸瞧了一眼福临, 想寻一个借口离开, 也让这对小情人在病榻前互诉衷肠才好。
但一抬眸竟是发现少年也在瞧着自己。
那副神色竟是似乎在等着她开口似的。
“?”
珈洛眨了眨眼,伸手扶着翡翠的手微微用力, 接着微微行礼,低声对着福临说道:“皇上, 臣妾忽然想起来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搅皇上了。”
话毕,珈洛就要离开。
“站住。”
少年的嗓音带着些冷意。
“皇后竟是不过问一下, 究竟是哪一个主子快死了吗?”
珈洛:“????”
她简直不懂这位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此刻竟是不着急, 她第一反应是福临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小妇人?
“皇上教训的是。”
珈洛转过身, 瞧着那跪在地上,满脸紧张和担心的小宫女, 声音柔和的问道:“起来说话吧,你先说一下你主子是哪一位小主儿, 又说一说她究竟是怎么了?”
那小宫女抬头看了一眼珈洛。
珈洛瞧着她,目光带着疑惑。
“回,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是钟粹宫里面主子的宫女。”
她先说了身份,接着顿了顿, 没听到两位主子说话的嗓音,便又接着开口说道:“今儿早些时候,主子说是有些闷, 于是奴婢扶着主子前往御花园散心,接着一会儿便回了,可不知怎的,主子忽然便发起了高热,浑身滚烫,甚至将今晨所吃的药膳都吐了出来,接着便昏昏沉沉,竟是怎么唤都唤不醒了。”
“竟是病的这般严重?!”
珈洛略带着夸张的叹了一声,瞧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少年,她只得吩咐道:“翡翠,快些去请太医,皇上,咱们先去瞧一瞧那董鄂氏吧!”
“她身子本就娇弱,上一次听说在太阳下多晒了一会儿,便是太医彻夜抢救,如今这也不知道在御花园怎么了,竟又是病的这般严重。”
“您是神龙护体,去了便也让那董鄂氏沾一沾神息,或许病能好的快一些呢。”
“至于臣妾”
珈洛顿了顿,这才说道:“臣妾今日倒是去了宫外,沾染了许多尘世的烟火气息,若是等会儿被董鄂氏给闻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加重病情,不如就让臣妾先回去沐浴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见她,这样才好呢。”
那小宫女听着皇后的这一番言辞,神色不由得绷了绷,她连忙垂头,生怕被人察觉她面容的异常。
福临闻言,竟是就这么瞧了她一眼,反而是拉着她的手,说道:“朕也是出去了一天,难不成见她也要沐浴不成?”
“你是皇后,这满天下你见谁,也不必特意沐浴更衣。”
珈洛:“????”
她本想着寻一个借口去休息了,就不管这对“苦命鸳鸯”,竟是被皇上理解成这个意思了。
额虽然这么理解也没错,她确实是因为皇上吼了她,而阴阳他们这对有情人。
皇上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珈洛自然不敢反抗,便也就跟着他朝着钟粹宫走。
少年的手温热而修长,瞧着瘦弱,但却依旧能将珈洛的手给牢牢的包在手心之中。
珈洛如今肌肤已经很白嫩了,她将自己养的极好,此刻肌肤白嫩细腻,手也不是那种没有肉的干白,而是肉肉嫩嫩的,摸着便知道这个姑娘被养的很好,很健康。
而少年的手则是带着正在长个子的修长骨感。
这么拉着,对比分明,但肌肤颜色却又是这样的和谐。
似乎少年也感受到了珈洛的手摸着舒服,于是手指总是不规矩的轻轻滑动着。
珈洛只觉得后背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她抬眸瞧了一眼少年的侧容。
难以想象,此刻的福临竟是这么摸着她的手,而前去探望历史上都承认的顺治爷极为偏爱的董鄂妃。
这让珈洛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
少年感受到她的细微动作,转头低声问道。
珈洛稍稍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
“皇上,臣妾忽然觉得有些冷。”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将自己的手拢了拢。
“嗯,等会儿去了钟粹宫,便让奴婢将火盆放在你的脚边。”
“出了宫玩儿的倒是开心,一点儿都不冷,刚回了宫,你倒是开始冷了起来。”
福临埋怨似的说了一句。
珈洛干笑了一声,对着福临说道:“皇上,董鄂氏还病着呢,咱们先去瞧瞧她吧。”
“嗯。”
福临迈步而入钟粹宫,珈洛无声的吐了口气,便也跟着进了门。
钟粹宫在前朝时期一度为太子所住宫殿,可见其位置和规格都是极为不错的。
而且其建筑彩绘明亮大气,既有明朝时期的风格,也有清朝的模样。
瞧着鲜亮活泼,却不失大气。
但也难以掩饰这座殿宇内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在正间的侧间里,隐隐传来女子那压抑至极的咳嗽声。
听着一声比一声重,一声的呼吸却比一声浅。
即便是不太喜欢她的珈洛都拧起了心。
少年也隆起了眉头,但他却只站在了明间,半步都不曾踏入侧间。
隔着一扇写满了诗词的屏风,那微微隆起的床榻隐隐绰绰,瞧不清楚少女的模样。
而内间,董鄂氏的另一个丫鬟,连忙扑了出来,径直走到了皇上的面前,跪了下去。
低声哭道:“皇上,您终于是来了,求求您去瞧瞧我们主子吧,主子病的太厉害了。”
而福临神色凝重,从那侧间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向珈洛时,又让珈洛想到了两人第一相见时的模样。
“皇后,你去瞧瞧他,朕不方便。”
这样的感觉令她一时间无比的心累。
“皇上,臣妾去瞧瞧她。”
而这个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的丫鬟才发现了她在似的,猛然抬头,带着张皇无措的模样看向了珈洛。
珈洛不予理会,转而带着玛瑙便进了侧间。
如今她懂了为何福临要将她带过来了,原是因为一个“礼”。
前世时,她曾听说一句话,一个男人是否真爱一个女子,要看他是不是将这个女子捧在了手心之中,有时候都不允许自己的思想来玷污她。
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倒是被他整日里的占便宜!
而他喜欢的小姑娘,分明两人都做下了如此不符合礼仪规矩的事情,竟然还说不方便!
珈洛怨气深重,那原本出了宫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刚绕过屏风,便瞧见了面容消瘦,楚楚可怜,那双秀丽的眼眸之中含着泪珠,要掉不掉的朝着脚步声之处瞧过来。
那眼眸之中带着三分的哀切、五分的痛楚,还有两分的期许。
却在瞧见来人是珈洛时,顿时瞳孔一缩,那泪珠顺着苍白而消瘦的脸颊便滑了下去。
她微微闭了闭眼眸,接着再睁开眼时,竟是要起身给珈洛行礼。
“皇皇后娘娘,臣妾”
这样一副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模样,就算是珈洛也承认,董鄂妃确实该招惹皇家兄弟的喜欢。
只是动作这般多,看起来不像是“要死了”。
“哎哟
,快些躺下。”
珈洛连忙走过去,一把扶着小妇人那柔弱无骨的肩膀将她压回了床褥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珈洛太用力了,她刚躺回被褥,忽然眉头痛苦的拧在了一起,双手捂着嘴,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主子,主子!”
那丫鬟又扑到了床榻上。
珈洛不得不起身,让开,也不知道那丫鬟怎么了,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吓得珈洛一哆嗦。
抬眸一瞧,那少女忽然脸颊开始慢慢变得赤红,但嘴唇却格外的惨白,最刺眼的却是她嘴角那一丝丝的血痕。
珈洛:“?????”
可别死在她面前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珈洛做了什么事情呢!
“太医!快点找太医!!!”
珈洛几步走出了侧间,却被少年一把扶住肩膀,神色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快些告诉朕她怎么了!”
珈洛被他捏的肩膀生疼,她想要挣开,却只觉得越发痛。
“董鄂氏她咳血了,快些多找几个太医来!”
话音落,翡翠便出现在了门口,福临顿时松开了珈洛,厉声对着门外匆匆而来的太医怒道:“她若是但凡有一丝岔子,你们也别想要脑袋!”
珈洛猝然被他松开,身子一轻,差点没能站稳脚步。
还是玛瑙一把扶着她,珈洛瞪了一眼福临,坐在了榻子上。
而此刻的福临似乎是没瞧见她一般,只守着侧间的门。
珈洛看着福临,还有福临面对着的侧间,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她算什么东西!
福临又算是什么东西!
这两人竟敢这么对她!
她珈洛就算不是皇后,被废了,那也是妃,也大可以回草原的。
而大清的皇后只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
未来的皇帝是康熙,那在历史上对孝庄都是极为孝顺的帝王,她还就不信了,她就不能做个躺平享乐的皇后和太后了!
这对奇葩,她还真就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说:珈洛:忍无可忍!
第34章
此刻满屋子的安静, 即便是有人走动,都生怕自己脚底发出一点声音,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遭受皇上的震怒。
只有珈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慢条斯理的起身。
她今日穿着花盆底鞋, 本来就感觉脚脖子很累了, 此刻不能休息不说,还要来受这对奇葩的气?
于是动作也干脆懒得掩饰。
“哒哒哒”的便朝着门外走。
“站住!”
少年发出低喝。
珈洛转身, 瞧了少年一眼,满脸无辜。
“皇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福临面色不善的瞧着她, 问道:“朕让你走了吗?”
珈洛闻言,神情顿时变得似笑非笑了起来。
“皇上,臣妾为何不能走?”
“臣妾自问没什么好待在这里的, 毕竟这里面那位娇俏的小妇人是什么身份?”
“她有什么本事能让大清的皇帝和大清的皇后在钟粹宫的明间儿里等着?”
“知道的, 如臣妾这样的人, 自然是晓得皇上您和董鄂氏两情相悦,臣妾理当也重视才好。”
“嗯, 当然了,您是大清的皇上, 是清太宗先皇,大清皇太后的儿子, 天下最为尊贵的血脉,也是清成宗辅佐长大的皇上。”
“天下之尊贵,非您莫属, 天下那个女子您爱不得?”
“即便是屋内那娇怯的小妇人,皇上您不也是让她进了宫?”
“臣妾不敢说您和清太宗先皇比又如何。”
“可臣妾觉得您一定会比清成宗将这大清治理的更好,更为昌盛。”
珈洛满面的感慨。
“臣妾是不如皇太后的, 今日不曾想竟是连这小妇人也不如了。”
“大清的皇后,竟是连一个入了宫还没名分的小妇人都照料不好了。”
珈洛话说完,只觉得自己垂下的视线里忽然变得有些暗。
接着,便是一双黄云缎缉米珠靴映入眼帘。
珈洛顺着靴子往上看,视线里变成了龙袍,直到刚瞧见男人紧绷的下颌时,她猛的一瑟缩,似乎是被惊吓住了似的。
“说啊,咱们大清的皇后,怎么不接着说了?”
少年发出一声怒吼。
珈洛那满脸的感慨,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胆怯,还有那难以言喻伤心。
她的眼眶顿时盈满了泪水,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
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如草原汪水的眼眸在此刻清晰的倒映着少年那张阴沉的面容。
“皇上,臣妾难道说错了不成?”
“臣妾堂堂一个皇后,竟是要守在这里瞧这一位如今身份不明的小妇人?!”
“到底她是皇后,还是臣妾是大清的皇后?!”
珈洛似乎情绪崩溃似的,声音极速而带着一些尖锐的问道。
福临紧紧抿住唇,随后转过身。
目光看向侧间,声音不冷不热,却又令在场所有人的背脊都一僵。
“她是什么身份不重要。”
“只是皇后,若你今日没有朕的准许敢踏出钟粹宫一步,朕看你也不必坐着个让你引以为傲,张口闭口的皇后之位了。”
珈洛眼眸慢慢睁大,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
她这样一副被镇住的样子,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
所有人都以为珈洛就这么会服软。
就在这个无人敢说话,落针可闻的时候,屋子侧间传出女子柔软而脆弱的声音。
“咳咳,皇上,皇后,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应该无名无分的就这么厚脸皮住在宫里。”
“咳咳…咳,也不该让自己生病。”
“都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臣妾这就准备出宫,再也不会让臣妾这样卑贱的身份惹得皇后和皇上争执了。”
“臣妾不配。”
“不关你的事情。”
福临冷哼似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原本跪在地上的珈洛忽然起身,看了一眼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福临。
“臣妾倒也不必在这里耽误皇上和董鄂氏互诉衷肠了。”
话毕,她转身便走出了明间。
“皇后!”
珈洛充耳不闻,扶着翡翠的手,便往门口极速走去。
“博尔济吉特氏珈洛!”
身后传来福临警告的厉喝。
珈洛脚步不停,直到当她迈出步伐,快要踏过钟粹宫的大门槛时,珈洛转过头。
她看了一眼立在明间内,神色幽幽,眉宇间笼罩着雷霆之怒。
而那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却死死的盯着她的少年,开口说道:“皇上,您可知臣妾今年十一岁,比您小了三岁,自幼臣妾被家中长辈溺爱,当日出草原,阿布说皇上是表哥,再怎么着,他会怜惜妹妹的。”
在这样剑拔弩张,屋子里就像是催促她走,又开始传来女子娇弱咳嗽的环境里,珈洛竟是对着福临勾了勾唇。
看似她笑了,实则她和福临都明白,她看向他的眼神有多冷淡。
“珈洛今日极为开心,谢谢表哥。”
话毕,珈洛再也不愿意瞧福临一眼,转过身便离开了。
出了钟粹宫的门,珈洛却步履不停,通红着那双大眼睛,便朝着慈宁宫走去。
“主子?”
翡翠扶着她的手,低声问道:“咱们这个时候去找皇太后,会不会不太适合?”
就连玛瑙也是听懂了方才珈洛惹怒皇上的那一席话之下的含义。
都传闻多尔衮觊觎嫂嫂,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
两人之间不清不楚。
而如今皇上更是青出于蓝,喜欢自己的弟媳,甚至将弟媳弄到了自己的后宫之中。
福临本就极为不满多尔衮甚至是憎恨。
珈洛这样说,如何不让福临发怒?
这个时候珈洛去找皇太后,若是被皇太后知道了珈洛这样说,皇太后或许会直接怪罪她呢。
珈洛自然是知晓翡翠和玛瑙在担心什么。
她摇了摇头,再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大腿。
方才她便是用力的捏自己的大腿,才哭出来的。
此刻因着在刚被的地方又拧了一下,眼眶顿时变得更为滚热,眼泪也因肉痛而不断的涌出。
“咱们的好日子就快到
了!”
她嘴里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欢喜。
翡翠:“可是主子……”
“呜呜呜呜,别劝阻我了,是我不配,呜呜呜呜,阿布说我本来是可以做好的,可……呜呜呜”
珈洛忽然将自己的手从翡翠的手里扯了出来。
翡翠和玛瑙惊愕道:“主子…”
珈洛却不理会两人,她快速的上前,扑到了刚出慈宁宫门的苏麻喇身前。
擦了擦泪,一副我很坚强而隐忍的模样,低声说道:“苏麻喇姑,姑母可在休息?”
刚到了宫门口,便瞧见了正好出来的苏麻喇姑。
“哎哟,我的皇后娘娘哎,您怎么就伤心成这一副模样了呢?”
“苏麻喇姑,皇额娘,姑母可在?呜呜呜呜…”
珈洛擦去了眼角的泪,可那双通红的眼眶却显得格外的委屈。
“在在,主子一直都在,您先给奴婢说说,可是有人欺负您了不成?”
珈洛闻言,拉着苏麻喇姑的手,便往里走。
“哎哟,小主子,您可得小心一些。”
珈洛迈步踏进了殿宇,直扑侧间,瞧见妇人的一瞬间。
妇人那双眼眸看向自己的时候,令珈洛一瞬间想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阿布。
那原本被捏出来的伤心,却真的涌现了许许多多的委屈。
她竟是就这么顿住了,那因为忽然顿住脚步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眼前妇人的模样渐渐的变得模糊,直到身后传来苏麻喇心疼的嗓音。
“哎哟,主子,奴才刚出去,便瞧见咱们的小皇后哭的像是没人要的小可怜一般。”
“怎么了?怎么难受成这样啦?”
妇人起身,声音里也带着焦急。
珈洛闻言,身子动了动,眼泪就这么从眼眶之中跌了出去。
她用手指轻轻的擦拭而去,扑到了布木布泰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诉道:“皇额娘,您一定要给新萨日做主啊!”
“别哭别哭,你先给皇额娘说说是这么回事儿。”
妇人揽着她,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背脊。
珈洛擦了擦眼泪,但再次开口却带着受尽了委屈的哽咽。
“皇额娘,今傍晚,臣妾本来和皇上高高兴兴从宫外回后宫,却忽然被一个冲出来的宫女拦住了路,说是让皇上去救命,她的主子要死了。”
珈洛眼眶里慢慢的又续上泪珠,她眨巴眨巴眼,任由泪珠滑落。
“谁知去了,便是钟粹宫那位小妇人,皇上担忧她,便命才匆匆进宫而来的太医,治好她,不然全都得陪葬。”
“皇上震怒,臣妾亦不敢反驳,只是许久不曾好,臣妾自己倒是无所谓。”
“可若是因为一个身份实在暧昧的女子病重,并且有太医治疗的情况下,而令大清皇帝和皇后亲自守着。”
“这会不会有点……”
珈洛抿了抿嘴,低声叹息:“臣妾近日和皇上相处甚好,也是多了一些任性,就想着先离开,皇上却不准。”
“臣妾也便说了一些惹皇上生气的话,说这大清究竟是这个小妇人是皇后,还是臣妾是皇后?”
“可皇上却说若是臣妾敢踏出钟粹宫的门,也就不必做这个皇后了。”
说到此处,珈洛一把抱住妇人的腰,将自己的脸陷入妇人的腹部。
“姑母,皇上自从大婚后,便一直不喜欢臣妾,即便是…皇上甚至说不让我做这个皇后,新萨日不要做这个皇后了。”
“得不到皇上的喜欢,也得不到皇上的尊重,臣妾这个皇后还有什么用?!”
珈洛带着哭腔的说完以上的话,便一头埋在妇人的腰腹呜咽。
“放肆!!”
布木布泰一手抚着珈洛的背脊,另一只手猛地将案桌上的茶盏给摔到了地上。
瓷器破碎的声音,铺满了整个慈宁宫。
珈洛一时间都被吓住了似的,呆呆愣愣的,也不敢哭了。
苏麻喇走上前,满脸担忧的人说道:“都是那贱蹄子惹的祸,当初她只不过因着和皇上旧时相见一面,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进宫来见皇上。”
“主子您忙于前朝后宫,却也没来得及阻拦。”
“如今瞧着皇上和皇后的感情越发好了,那贱蹄子的手段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布木布泰似乎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她伸手摸了摸她哭红了的小脸儿,安抚似的说道:“本宫的小心肝儿,来,别哭了,有本宫在,何须惧怕那上不得台面儿的物件?”
“你要记得,当初是你告诉本宫,她不过是一玩物,如今怎的被这玩物给弄的这般哭哭啼啼的?”
她的语气带着长辈怜爱的嫌弃。
珈洛闻言,便不好意思似的,也不知道脸颊上的红,是因为哭的,还是因为有些羞赧似的了。
“皇额娘~”
珈洛抿了抿嘴,埋怨似的唤道。
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又羞于开口似的。
“行啦行啦,皇额娘也是从你们这般大的时候过来的。”
“有些事情,不能着急的。”
“你瞧你哭的这一副小花猫的模样。”
布木布泰安抚着她,珈洛也慢慢的就像是恢复了情绪的模样。
直到半个时辰后,珈洛才从慈宁宫出来。
她的脸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而身后翡翠奉着的匣子装着皇太后赏赐的镶金四龙戏珠镯,精贵华美。
直到进了永寿宫,珈洛进了侧间,终于是松了口气。
她直接扑倒了南炕上,让翡翠揉着着她酸软的腰肢,又让玛瑙给她敷一敷哭累了的眼睛,还有干绷绷的脸。
可别让她脸浮皮了呢,那多不好看?
珈洛嘟了嘟嘴。
翡翠瞧着她这样,一语不发,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又和玛瑙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主子,您真厉害,皇太后这般生气,如今我就不信那最爱演戏的小贱人能如愿做了妃嫔不成?”
珈洛却低低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玛瑙小心翼翼的按照《御药院方》配的藿香散轻轻的给主子净了脸。
她一边仔细手上的动作,一边跟着翡翠说道:“是啊,有皇太后给您撑腰,日后谁还敢欺负主子您不成?”
她都是皇后了,谁敢欺负她?
玛瑙的意思无非便是皇上日后不敢欺负她。
可珈洛的目的不在这里,她只等着福临为了董鄂氏和皇太后各种起冲突。
她则是和皇上各种关系恶劣,然后却格外的讨好皇太后。
而皇太后是不能阻拦董鄂氏进宫为妃的。
皇太后在皇上面前妥协。
她便在皇太后面前妥协,包容皇上。
那这样珈洛便可以在中间谋求福利。
只是手段要小心一些。
这样她既不必再去讨好皇上,也不必和那个董鄂氏有什么过多的纠结,即便是董鄂氏来寻她。
珈洛还不信她搞不定一个小绿茶?
她这么想着,当夜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又吃了几碟子点心,喝了一碗奶茶,便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而此刻,皇太后面容难看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福临。
她这是真的极为生气,手中的十八子随着她气的发抖的手不断的颤动着。
“皇上这是何故?你可是大清的天子,于万万人之上,你这模样,倒是在折本宫的寿了。”
福临抬头,那双漆黑的丹凤眼此刻压着他的眼眶,满目的深沉。
“皇额娘,儿臣今年年初便亲政了。”
“可这满朝文武的大臣又有几个是真心服朕,还是是您的授意之下才服朕的呢?!”
“混账!”
“所以,所以你便弄一个董鄂氏来气本宫?来气皇后?!”
福临漠然抬头,看着布木布泰。
皇太后看着自己即便是跪在地上,但那背脊挺直,整个人的气势犹如早已出鞘。
如今以一只踏着她,压着整个朝堂男子的心头血为开刃的刀剑,直直的指着她的喉咙。
布木布泰心口一窒,但内心却又是这样的骄傲。
从他敢在当时那样的背景之下亲
手去送走多尔衮的那一刻,布木布泰便就知道她和皇太极的儿子,便是天生的帝王。
其实如今的朝堂,仅仅半年,一大半都已被福临控制在手中。
只有那么一些,还残留在布木布泰的手心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凡天下为帝王者,如何能容忍有他人和他共享天下?!
布木布泰懂,她并非深宫女子,她历经皇太极之后,她的目光便早已放在了朝堂之上。
如今儿子大了啊……
但在朝堂沉浮这么些年,她又如何放弃这一切?
还有便是儿子这阴晴不定,喜好不定的性子。
如何令他她放心?
她想一点一点的放开手,但她的儿子却不愿意等待。
布木布泰转身,等她再坐回位置上时,神色便恢复了平静。
“你喜欢那董鄂氏,让她伺候你,这并非是什么大事儿。”
福临闻言,嘴角紧紧的抿起,却并未开口。
妇人瞧着他这模样,心下叹息。
有些事情她不能就此放手,但不能绝了母子情分。
那有些地方她也就只能妥协。
思及侄女儿,她看着眼前自从来了慈宁宫,竟是半个字都未曾提及珈洛的儿子,无奈的吐了口气。
她聊胜于无的开口劝慰道:“但你当考虑一下皇后,她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果然,皇上神色冷淡,语气也是满不在意的说道:“儿臣遵旨。”
布木布泰瞧见他这一次油盐不进的样子,头疼的抚了抚额角。
只觉得今夜送给珈洛的镯子实在是小气了。
“时期说罢,皇上政务繁忙,倒也不必白白将时光耽搁在本宫这里了。”
“是,儿臣告退,都是儿臣不孝,皇额娘您别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别伤了身子。”
布木布泰不置可否。
福临再一次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安保侯在慈宁宫院门口,心里颇是有几分担忧。
每一次皇上单独见了皇太后,心情都不太好。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
安保迎上去,跟着皇上走出了慈宁宫,又走过长长的巷道。
就在转角处,皇上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安保一愣,悄然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
只见他微微抬头,看向天空高悬的圆月。
安保这才察觉,皇上今夜的心情竟是意外的不错?
但是皇上在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分明是阴沉着面容的。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的时候,他听见皇上开口问道:“安保,皇后是不是喜欢朕啊?”——
作者有话说:嘿嘿……今天多更哦~
第35章
安保本就是个机灵, 又有血性的男子。
当初他入宫之后,抛弃一切,断绝了送他进宫的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 硬是拼着命一路踏着别人又或者是自己的鲜血走到了皇上的面前, 伺候到了今天。
他自然知道每一个字该用什么语气, 每一个词该在什么时候说。
可在这个时候, 安保竟是一时间顿住了。
他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他瞧见的每一次和那位草原上尊贵无双的格格,如今天下最为尊贵女子的模样。
实话说, 他其实觉得皇后蛮讨厌皇上就是了。
何曾来的“喜欢?”
即便是他自来出生在泥淖之中,不懂什么是喜欢。
可他太懂什么是讨厌了。
但此刻, 他看着抬眸望月的皇上,却又如何能说出实话来?
可若是说出喜欢,那日后被皇上察觉, 那岂不是欺君?
皇上可并非像是有些传闻中说的那样, 羸弱。
他完全具备一个帝王该有的本事和智慧。
当然, 也包括了心狠手辣。
无情无义。
“回皇上的话,奴才看不来这些。”
安保如此说道。
话毕, 他习惯微微猫着腰,垂下头。
感受到了皇上回头,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得紧了紧身子。
不过瞬间,皇上收回了视线。
“走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是。”
安保连忙说道, 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上走夜路。
这长长幽深的皇宫巷子,安保陪着这位年少登基的帝王走过很多次。
年幼的帝王睡不着觉时,他护着小小的帝王坐在月光下, 一语不发,一坐就是半夜。
后来,听到了风言风语的帝王睡不着觉, 便在夜色里伫立着,神色不明。
直到如今,他的脚步第一次带着一些轻松,朝着那离着乾清宫极远的长寿宫走着。
此刻的珈洛却没有在长寿宫。
就在方才,咸福宫内的太监来说安琪儿今夜不知怎的染了风寒,此刻哭着也不愿意吃药。
珈洛来不及换去睡衣,披了一件御寒的大氅就赶往旁边的咸福宫。
毕竟在这个朝代,有时候即便是一场小小的风寒,都会夺去无数人的性命。
珈洛不敢耽搁分毫,带着翡翠和玛瑙便进了咸福宫。
安琪儿的贴身宫女也是她从草原上带来的。
此刻神色焦急,一个手里端着半冷的药,准备去换掉,重新做一份。
另一个小心翼翼的抱着哭的都在打嗝的安琪儿,唱着科尔沁草原的安神曲。
悠扬的女声在屋子里回荡。
珈洛迈步进侧间,唤道:“安琪儿。”
被贴身丫鬟抱在怀里的安琪儿猝然转头,循着声音瞧过来。
那双大眼睛哭的通红,脸颊赤红,那原本圆润的小脸儿此刻蔫巴巴的,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活泼?
这一眼将珈洛给心疼的,连忙几步走过去,伸手便抱住了朝着自己要抱抱的小姑娘。
“呜呜呜呜,六姐姐,呜呜呜。”小姑娘原本是呜呜咽咽的哭着,在瞧见珈洛的第一眼顿时克制不住委屈,放声哭了出来。
“哎哟,主子小心些。”
翡翠和玛瑙都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珈洛,生怕她闪着腰了。
安琪儿也知道六姐姐抱不住自己,她依赖的双手抱着珈洛,自己的脚落在了地上。
可她昏昏沉沉的,哪里还站得稳?
于是珈洛坐在了床榻上边缘,让小姑娘睡在里侧。
珈洛低声说道:“来,让六姐姐给你喂药,等你病好了,六姐姐带你去骑马。”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用手抚摸着小姑娘滚烫的额角。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