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紧张地询问关切。
可这和鸡同鸭讲没有区别。
在一起六年,我因为过敏提出让他换香水,通通被他忽视。
因为是简颜喜欢,所以陆景宴从来不换。
那么现在,这种敷于表面的关心我也不需要。
“滚出去。”
将他们轰出去后,我得以睡了个好觉。
---
接下来的半月里,陆景宴没有离开。
他有时候会对着电脑办公。
半夜时,我的房门再度被敲响。
“妈妈我害怕打雷。”
是陆泽言。
从前下雨天,都是我抱着他哄他入睡。
但这回我终究没有理他。
有陆景宴在,他自然会把孩子带走。
可第二天醒来。
开门后却看到陆则言还杵在地上抱着小枕头。
看到我,他吸了吸鼻涕。
在这里几天,陆泽言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干净整洁。
他身上衣服皱皱的,还沾了灰。
整个人可怜至极。
我蹲下身,告诉他:“是陆景宴教你的吧,苦肉计没有用。”
哭哭啼啼的没有什么用。
小孩子懂什么,如果不是大人的暗示他又怎么会怎么做。
我怒气冲冲地把陆则言带到了陆景宴那边。
因为陆氏给村子小学赞助的原因,陆景宴在这里倒是很受欢迎。
村长把他安排在了环境最好的房子里。
我进来时,灯泡亮着,橘黄又微弱的灯光。
陆景宴正打着电话,似乎有些不顺眉头紧皱。
看到我们,他揉了揉太阳穴立刻挂断了电话。
“公司那边有事,小宝继续在你这儿呆着。”
我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看好你儿子,别再来打扰我。”
陆泽言听到我的话,瞬间哭闹着说不走。
“从前我会心疼,现在我不会了。”
“眼泪留给心疼你的人才有用。”
最后还是陆景宴暴躁不耐烦地催促,他们才上了车。
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却在上课时接到陆爷爷的电话。
他声音着急
“小熹啊,阿宴和小宝因为山体滑坡被困了,没出什么大事吧?”
陆爷爷对我有恩,他唯一在意疼爱的孙子在这里。
在这个节点,我没有坦白离婚的事情。
只是安抚道:“爷爷,别担心。”
为了这份恩情,我终究还是去看了陆景宴。
刚走进村卫生所里,就看到陆景宴躺在单架上。
他看到我就要立刻起身。
“小熹,我就知道你还在乎我。”
我按住他的肩膀:“不想死就别动,医生在哪?”
这里只有一个医生,他还在忙着照顾别的伤者。
我熟练地拿过纱布先给还在大出血的地方包扎。
“您也是医生吗?”
有人好奇询问。
“之前在山上受伤过,腿差点断了,但我自己接好了,连医生都惊讶。”
我笑着调侃道。
陆景宴公司团建。
我照顾完儿子送他去幼儿园然后再赶到时,却看到简颜坐在副驾驶上。
他们不知道聊到什么趣事,陆景宴脸上带着笑。
那一整天,被困山上受伤。
陆景宴赶到时率先背起了简颜。
他声音焦急,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乖,没事了,别怕。”男人耐心的拍着她的背安抚。
简颜因为疼哭出声来。
我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安静到没有存在感。
陆景宴似乎才发现我这个人。
他有一瞬间为难,但是听到简颜闷哼声迅速做出决断。
“我先背她下去,简熹,你忍忍。”
他着急地下山,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也没有注意到我因为失血过多泛白的脸。
忍一忍。
在他眼里我从来就是被放弃的一个。
没有从前的委屈难受。
现在,周围的护士都被逗乐。
“第一次见这么妙手回春的病人,都可以和我抢饭碗咯。”
我云淡风轻地回答医生。
只有陆景宴,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最后干哑着嗓子开口。
“那时候你受伤了?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伤得不严重...”
我直接打断了他:“都过去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肯原谅你吗?我现在告诉你,在你一次次放弃我的时候。”
随着我的话,陆景宴的脸一寸寸白到底。
---
陆家很快派了人来接陆景宴。
陆泽言哭喊着:“妈妈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当然要回去,回去把婚离完。
既然和陆景宴沟通不了,那就和陆爷爷说。
“爷爷,我和陆景宴的这段婚姻也该结束了。”
“您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
陆爷爷听到我的话,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熹,是不是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陆爷爷直接拿起拐杖要打他。
“你这个混小子!你是不是对不起她?”
陆景宴跪在地上,挨着一下又一下的打,始终没有说话。
看着这出闹剧,我终究开口。
“爷爷,是我想离开了。”
我把找出来的存折和银行卡递给他,陆景宴却始终不肯接。
最后我直接放到了桌上。
“这是这些年,你给我打的钱。”
“我没有花,也从来不接受你的补偿。”
当年简颜拿了我的画参赛,怕我拆穿。
是陆景宴动用手段让简家把我送出国。
或许是为了捂嘴,在国外的那些年,他每年都有给我打钱。
他盯着那张卡,神色错愕。
“那你这些年....”
“在巴黎的那些年啊。那些年我一天打三份工洗着盘,什么都能干。
再苦再穷我也没动那笔钱,因为一旦动了就意味着我接受那所谓的补偿。”
“我没有做错的,你最清楚真相不是吗?”
“你把我害得那么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你?!”
我原本是不想哭的,却因为情绪激动不自觉落下泪来。
陆爷爷刚知道真相,他受到刺激捂住心脏。
“你这个逆子!怎么能这么毁了小熹。”
“对不起。我会把欠你的还给你的。”
他呜咽出声,看起来万般痛苦。
几天后,我明白了他所谓的偿还是什么。
陆景宴对媒体公开了简颜抄袭我的事实,因为证据链完成,一夕之间,她从业界知名画家沦为抄袭咖。
---
离开京市这天,简颜找到了我。
明亮宽敞的咖啡厅里,她没了往日的神采。
我点了两背咖啡,服务员端上来时她笑着推开了。
“我怀孕了,现在恐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太好。”
不同于往日的趾高气扬,我从她的炫耀里看出了一丝急躁和胆怯。
“哦,那祝你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我脱口而出祝福。
这一次,倒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简颜突然变了脸色。
一回头,陆景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
他端起滚烫的咖啡淋到了她的头上。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这么狼狈。
“阿宴哥哥,你怎么能为了她这么对我?”
她痛苦至极,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那个无条件宠爱着她的人就消失了。
简颜哭着跑掉后,陆景宴叫住了我。
“简熹,我和她,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是她瞎说的。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我看了眼手表:“我要赶航班,先走了。”
“你就这么厌恶我,厌恶到要离开吗?”
男人的脊背霎时间颓了下去,像被抽光了魂魄。
“你想多了,我不爱你也不恨你。”
我讽刺地打断他,转身上了车。
陆景宴的车一直烦人地跟在身后。
要过安检时,他带着陆则言站在送机口僵僵站着。
有路人找我借笔,我随手从包里拿出递给了他。
“不用还了。”
“谢谢!”他急着赶飞机,激动地道谢跑远。
只是陆景宴的脸色变得很差,
因为那是从前他送我的礼物。
那时他出国去参加夏令营。
路上堵车,我从出租车上下来跑了一路。
汗水浸透我的后背。
我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第一次研究化妆,妆面已不成样。
简颜漂亮精致地走过来,她打量着我狼狈的样子。
“你怎么才来,航班提前了,阿宴没告诉你吗?”
迫于陆爷爷的催促,他随手递给了我。
我的是随手的一张明信片。
上面写着几个字:“致简熹”。
陆景宴神色尴尬,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准备我的那份。
笑着出声:“谢谢,我很喜欢。”
他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我没有留意。
他在委屈什么?
他随手给我的一只笔我再随手给别人怎么了?
飞机起飞,穿过云层,陆地上的一切变得渺小,包括过往的那些年,这一次彻底被抛在了而后。
(番外)
简熹走后,陆景宴在垃圾里捡到了那本日记。
他明了了他这些年在巴黎的生活。
这些年来,她在画家界从初露头角到创下一方天地。
说来奇怪,他明明不缺钱也不缺时间,却再也不敢去看她。
因为她说过:“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最失控的一次,他连夜赶到了山区。
却在门前徘徊不止,看着她对着别人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和他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快乐。
她将在这里的所见所感画成了画,卖掉的画捐给山区的孩子。
而他则是那个背后的买家。
村长曾经邀请他,说要感谢他。
那天,他心情忐忑地等了一天,却在看到她和周放并肩走出来时胆怯地躲进了车里。
“买家在哪呢?”他听到她询问。
“刚刚走。”
村长解释道。
窗外的风雨很大,雾气蒙蒙。
随着渐渐长大,陆泽言一直坚持不懈地给她写信。
山高路远,送达时已经隔了一个月。
他自顾自地分享着生活。
“妈妈,我有好好做作业。”
“妈妈,今天我开始学钢琴了。”
字迹从歪歪扭扭到后来的端正整洁。
可一次回应也没有。
简熹在法国开画展的前一夜,陆景宴推掉了全部会议。
那是场重要的谈判,就连好友多说他疯了。
他只是淡淡让秘书订了两张机票。
和陆则言连夜飞去了巴黎。
那是个大雪天。
街边的路灯亮起。
男人捂着少年的嘴静默地站在雪地里。
正对着玻璃窗向外的角落里。
摆着那副画,画里的一家三口笑容灿烂。
原来,原来。
心被挖了个窟窿,有暴风雪裹挟而来。
从此,他爱的人,去似朝云再无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