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快，我就收到了爸爸和哥哥旅途中发生事故的消息。

到医院的时候，他们还在抢救室没出来。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心下还是有些忐忑。

我不确定我的能力到底准不准，毕竟在发生前我基本都阻止了。

这是第一次，我期待它的发生。

妈妈本不让我来，她嫌我晦气。

可我的形象是一个热爱亲人的女孩子，怎么能忍得住在家里等着？

她不带我，我自己会坐公交。

更何况，我要亲眼见证他们的结局，才有把握他们一家三口的结局。

「你这个灾星还好意思来？不接你回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不幸的事！」

妈妈踩着高跟鞋愤怒朝我走过来，轮着手臂就要甩我一巴掌。

身后抢救室的门却适时打开。

「谁是周莹？」

「我是！」

她瞪我一眼收回手，赶紧小步跑回去。

却在医生一张一合的嘴中听到了她最不能接受的消息。

「怎么会没救了？我老公身体一直很好的！」

「我宝贝儿子是体育生啊他靠的就是那两条腿…医生你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妈妈眼眶红着抓住几个医生的衣服摇晃着，像天塌了一般。

她最爱的两个人，一个走了，一个失去了最需要的双腿。

第一次见她这样，我的内心五味杂陈，可报复的快意占据主导。

人死不能复生。

妈妈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一切，魂不守舍的安排了爸爸的后事。

哥哥的腿彻底废掉，没办法再靠体育特长考大学，一时间令所有人唏嘘。

这个家，竟然一夜之间只有一个家庭主妇和一个上初中的孩子成了顶梁柱。

别人都以为妈妈作为家庭主妇应该是担不起这个家的。

但我知道，她能担的起来。

毕竟她心狠手辣。

此后的日子，妈妈竟然对我格外照顾。

给我买我从没奢望过的新衣服，带我吃我从没吃过的饭。

还时不时关心我在学校的学习。

如果忽视她时常盯着我面露恨意的眼神，我或许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又是一天天气晴朗。

「妈！她一个扫把星凭什么上桌吃饭！」

当哥哥再一次将桌子上的盘子打碎，愤怒大喊时，妈妈怔了怔。

随后在我委屈的眼神中毅然决然上前甩了哥哥一巴掌。

脸歪在一侧，刘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出了车祸失去双腿后妈妈一直弥补他，对他没半分脾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最疼爱他的妈妈怎么突然忍心下手打他。

「妈！」

妈妈身形颤了颤，却眼神坚定。

「小睿，音音是我们的家人，你作为哥哥应该对妹妹照顾才对。」

随后她温柔拉着我坐下，「妈妈再给你们做一份饭，先吃点水果别饿着。」

我怯懦的点点头，受宠若惊。

刘睿不理解也不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妹妹的妈妈在做什么，冷着脸摇着轮椅摔门回了房间。

留下一句，

「今天不跟我道歉我是不会出来的！」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唇。

怎么会不出来？

今天是他的死期啊…

前世我预测到哥哥的死期，是在出车祸后第二个月。

我清晰的记得，那晚八点多哥哥突然要出门去网吧。

那时候爸爸妈妈对他纵容得很，又因为出车祸不久，他总以心理障碍为由不去上学。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去上学是因为伙同几个混混骗一个学妹进了胡同，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后来学妹受不了跳楼了，这件事才被学妹的爸爸知道，扬言一定要找到他们。

而今天，就是找到他的日子。

一直到天黑，妈妈都坐立难安，敲门想喊刘睿出来吃饭，他却坚持不肯出来。

我安抚的握住妈妈的手，忽略她一闪而过的嫌恶。

「妈妈别担心，哥哥一会儿肯定就出来了。」

果不其然，八点多，刘睿一甩门摇着轮椅出来了。

「宝贝儿子！」

妈妈欣喜的站起身想过去帮他推轮椅，刘睿不屑的冷哼一声。

「我要去网吧玩了。」

「妈妈送你去。」

她尴尬的笑了笑，讨好般示弱。

没想到刘睿却直直看向我，嘴角笑的恶劣。

「让柳音音送我去，她不是我的好妹妹吗，照顾腿脚不方便的哥哥应该也行吧？」

没想到刘睿会这样说，妈妈一时哑口无言。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单纯的笑笑。

「那我送哥哥去。」

如果说之前我还不知道刘睿想做什么，那我在网吧里看着他一遍遍拨打几个男人的电话时大概明白了。

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这种龌龊事儿。

甚至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前世因为一块儿面包阻止他去赴死，真是我傻了。

「杨哥，你们几个怎么还没来呢？那两个打电话也不接，不是说今晚一起玩玩的吗？我都带了货来了。」

「这种事儿咱还是少干吧，别把自己害惨了。」

对面传来一道声音，打着哈哈敷衍他，话里都是暗示。

刘睿却不以为然，不耐烦的撇撇嘴。

「怎么？上次玩的不爽？我们又没成年，担心什么？」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深深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晦气，带你干什么都不顺！」

刘睿后知后觉回头看到一旁的我，嘟囔一声就要回家。

我低着头跟在后面，不敢上前。

已经是十点多了，我们住的偏，街上没怎么有人。

他径直在前面走着，越走越偏，一直到一个巷子口。

「哥哥，怎么了？」我问。

刘睿停在原地，有些不怀好意的回头看我。

「我要尿尿，趁现在没人，你跟我到这个巷子里帮我脱裤子。」

看我怔在原地，他威胁。

「你不愿意？怎么，妹妹照顾哥哥不是天经地义吗？你不愿意我回家告诉妈！」

「不是的，我没有…」

「那就进来！」

他扭头转着轮椅就慢慢融进了那片黑色。

似乎笃定我不敢忤逆他。

等确认他已经进去一段距离，再次喊我。

我小声「噢」了一声。

却转身撒丫子跑回了家。

再活一世我不是傻子了，他死期我跟他在一块儿说不定得一块儿死。

就算不死，刘睿这个禽兽在，进去我也不可能有好结果。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周莹，我们的妈妈，正在门口苦苦等着。

没了一个挣钱的丈夫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之前的高高在上都少了很多。

如今她大概只盼着自己心爱的好儿子能出人头地。

可惜，再也盼不到了。

「我宝贝儿子呢？！」

见到只有我，她下意识的瞪眼质问。

「哥哥推着轮椅去小巷子里方便，不让我进去，我等了很久没等到，再进去找就不见人了。」

我眼眶红红的，表情担忧，身体还在颤抖。

「啪——」

寂静的楼道里，这一巴掌属实响亮。

我捂着脸跌倒在地，满眼害怕的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妈妈。

她大概是演不下去了，演不下去她的母慈子孝，演不下去她对亲生女儿是灾星的不在乎。

「连个人都看不好，真够扫把星的！等着小睿回来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冲出了门。

大概是去网吧附近找儿子了。

我慢慢起身收拾一番进了自己的房间，沉沉睡了过去。

谁会担心刘睿回来收拾我呢，他都回不来了。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音音同学，你在家吗？」

门外是我的班主任，一个对我一直很照顾的老师。

瞥了一眼墙上的表，哦，难得睡这么踏实，竟然不小心睡过了。

我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门，露出弱小的身影。

俨然是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老师......」

班主任带我去吃了早饭，把我送去了警察局。

她说早上查人数发现我没去学校，很担心我。

给妈妈打了电话，才知道妈妈在警察局，家里出了事。

问到我，妈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当时直接甩门走了，哪里知道被她留在门口的我在哪儿。

最后老师按照地址找到了家，才确认我是安全的。

她想带我回学校，我却小心翼翼抬头。

「我想去看看妈妈，我很担心她，还有…哥哥。」

于是班主任把我亲手送到了我妈面前才走，眼神里都是怜悯。

「多好的孩子啊，善良又努力，音音妈妈，音音真的很好。」

走之前她意味深长的给妈妈留下这句话。

妈妈憔悴的点点头，将我拥进了怀里，声音带着点哭音。

「音音，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感受到滴在我脖颈的眼泪，我怔住。

原来所有人都没了我才配拥有短暂的亲情吗？

可她，真的就爱我了吗？

妈妈好像真的开始爱我了。

她开始对我没有很多脾气，甚至跟我说我可以不开心的时候对她发脾气。

她给我买了很多我曾经在养父母那儿才拥有的芭比娃娃，贴纸。

每当我跟她说，我已经快上高中了，不用买这些，我长大了。

她总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我，轻声说她想弥补我失去的童年。

怎么会失去？养父母给了我一个完整的童年，我只是没被亲生父母爱着。

但我也随她去了，一心好好学习考市重点高中。

哥哥的死警察查了一段时间没查到，妈妈面上虽然不说，实际上总是在想。

「音音，你说，杀你哥哥的凶手，能找到吗？」

那天她做着饭突然想起来，回头问我。

我沉默的扒了两口饭。

「会的，妈妈。」

果然不出一星期，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的冲进了警局。

警察起初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却拿出一把刀，说要自首。

电话打过来。

妈妈带我去了警局，说要给哥哥平怨。

原本她还痛斥男人心狠手辣，竟然杀害一个孩子。

可等那个男人道出事情真相，大家都唏嘘一片。

是哥哥骗了男人刚上高中的女儿，他把她骗去小巷子，毁了她，还威胁她。

「我的女儿就是被那个禽兽逼死的，没人给她报仇，我当爹的不能不报。」

他一天又一天去那个小巷子，无数次想起女儿的惨状，势必要等到刘睿。

没想到刘睿还想把亲妹妹拐进小巷子再次犯案，正好撞到了他。

「不信吗？你问问你女儿呢？我可是听到了的，不过你女儿聪明点没跟进去，我女儿傻啊！」

男人注视着妈妈震惊的双眼，毫不留情的补充，句句刺耳。

妈妈僵硬苍白着脸扭头看我。

「他说的是真的？」

男人最后被判了刑，但哥哥之前所作所为证据确凿后妈妈也赔了一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