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在我婶眼前一晃,她吓得摔进了稻田里,满身泥泞。
嘴里骂骂咧咧:「夭寿啦!小小年纪整天喊打喊杀,我看你爸就是被你这祸害克死的!活该!」
我跳到田里去,一把将锄头横在她的脖子上。
我婶梗身子不敢动弹,我顺手抓起一把污泥就往她嘴里塞: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叫你乱说话!多吃点,堵住你的臭嘴!」
我婶满嘴腥臭的泥,不住干呕,还吐出了一条蚂蟥。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叔去搬救兵,村支书来了。
「老支书,您快来看!卓雁要杀人了!」
4
支书放缓语调:「雁雁啊,先把锄头放下,咱好好说。
他是我们村那个年代学历比较高的人,最有威望,做事也比较公正。
村里人大事小事都找他。
我爸刚过世那阵,他代表村委会给我们送米送粮,还鼓励我好好读书。
我对他很是敬重。
出于对他的信任,我放下了锄头。
我妈和他大概讲了一下来龙去脉,没想到,他站在了我这个「杀人犯」这一边。
他抖了抖烟杆:「德明,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这田不早就分好了吗?」
「你们兄弟俩当年白纸黑字写下的分田的协议,我那还留了一份呢。」
我叔脸红脖子粗:「这地本来就是我们卓家的,翠英一个外人,我把地要回来怎么了?」
支书皱了皱眉:「这地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卓家的了?这只是你们承包的。就算德生不在了,那也该由翠英继续履行合同。
「德生当年主动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你,是你自己喊累读到一半就辍学。还有,你妈瘫了那么多年,都是德生两公婆在跟前伺候,你现在来趁火打劫,说得过去吗?
「就算你喊天皇老子来,今天我也要替翠英说话。」
我婶继续咄咄逼人:「卓雁是女娃,指不定上初中就嫁人了,要那么多地做什么?趁早给我们种,免得以后掰扯不清。」
支书严肃呵斥她:「女娃怎么了?谁规定女娃就不能有出息?听说你家卓胜期末考又考了个48分?你要是觉得不服气,我们现在就上镇政府去,或者直接去派出所起诉,看是我这快六十岁的老支书说得对,还是你们这两个法盲说得对!」
那两人吃了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走了。
支书从裤子的暗袋里拿出了一个黄色信封:「翠英,这是我给你们申请的一点贫困补助金,给雁雁交学费。」
我妈颤抖着手接过信封,晦暗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连连道谢。
支书摸了摸我的头,嘴角一勾:「还有啊雁雁,刚才,你干得好!」
我冲他咧嘴一笑。
5
我成了个书呆子,不管是割猪草、拔花生,还是上山采蘑菇时都在读,争分夺秒。
我知道自己这样的家庭,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还能给这破败的土坯房遮风挡雨。
几年孜孜不倦地苦读下,我考上了市一中。
县里的初中答应免我学费,力邀我去读。
考虑到经济问题,我毅然决然选择了去县里读。
为此我妈没少掉眼泪,埋怨自己供不起我读市一中。
我安慰她:「在哪读不是读?是金子总会发光,难道您还不相信自己闺女吗?」
入学那天下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学校。
走到半道,鞋底掉了。
班里几个家境较好的同学发出哄堂大笑。
我脸上发烫,深吸了口气,随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择校进来的同学背地里说我:
「咦,她可真脏,脸上黑黢黢,衣服又破又旧,铁定是不讲卫生。」
教唆大家疏远我。
他们哪里知道,大中午在40℃高温下砍甘蔗,白雪公主也会晒成包拯。
我懒得和他们辩解。
我告诉自己,猛兽总是形单影只,只有牛马才成群结队。
我在小卖部买了瓶502,随便粘一粘,凑合着应该还能穿几个月。
一个月后,我放假回家前,接到了县人民医院给我打的电话。
我妈摔伤了!
6
我急忙请假赶去医院,看见我妈和护士争执,带着哭腔:
「这住院的话得多少钱?我这腿真没什么事,我要回家!」
她腿上绑着绷带,伸手摸索,挣扎着想起身,差点摔下病床。
「妈!」我冲过去扶住她。
听到我声音后,她眼泪满脸焦急:
「雁雁,你怎么来了!学校功课那么紧张,你赶紧回去!」
「你别说了,好好躺下!」
我第一次那么大声和我妈说话,她愣了一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才知道,她为了让我有更多时间学习,想亲自送伙食费来给我。
病床边还放了一双新鞋。
又为了省下那11块钱车费,她拄着拐杖走了三个小时的路来找我。
那可是山路十八弯啊,她一不留神摔到了路边的一条沟里。
还好被开摩托车的路人看见了,才将她送到县医院。
我不管她的反对,将她兜里的伙食费拿出来交了医药费。
我妈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欲言又止。
我每日下课来医院照顾她,腿只是骨折,住了几天后,我背她回家。
嘱托她别下地干活,好生照料好自己。
家里的门已经腐朽,四处漏风。
我妈躺在吱呀响的老木床上,催促我赶紧回学校。
傍晚,我很不安地离开了家。
没想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7
半路上,我突然想起习题本忘记拿了,火急火燎又从镇上往回跑。
回到家门,发现大门虚虚掩着。
里头传来了闷闷的呜咽声,和一个老男人油腻的低喃:
「翠英,你就跟了我吧,你家这条件,没个男人怎么行呢?」
「以后我罩着你们娘俩,保管没人敢欺负你们。」
我一脚踹开门,看见我妈被近五十岁的老鳏夫宋老三压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