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浩的脸色立马变了，换上了谄媚：「姐你干嘛这么见外呢？陈雨跟你们也是一家人，反正伯母的身体本就不好了，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的话实在太过刺耳，我妹和他厮打在了一起。
但是女生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男生的力量，我妹没几下就被推翻在地。
张宇浩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要不是你自己不把你妈身体当回事会同意我出去旅游吗？你那天晚上回来故意在我面前说起彩票，那么晚了你都要去把彩票偷出来！」
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我突然就没有了力气去争辩。
妹妹却被戳中了痛楚，拿起旁边的棍子就往张宇浩头上砸去。
9
张宇浩进了医院，那棍子刚好打到了他的头上。
我看着熟悉的医院，心里却格外悲凉。
当初我就是一个人跪在那里，声声哀求。
妹妹也显然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想说些什么但难以启齿。
「宇浩，你没事吧？」
来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女生，穿得也很年轻。
医生在旁边说：「这是病人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我们还是需要通知家属的。」
那女生低声啜泣道：「医生，我男朋友怎么样？」
男朋友？
这下傻眼得不仅是我了。
妹妹抓着她的衣领问：「你疯了吧？谁是你男朋友？」
女生泪眼婆娑地说：「张宇浩啊......医生，他需不需要动手术？他之前刚给了我二十万，我这里有钱的！」
我听着，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事。
恨不得现在能将我妹妹和张宇浩撕碎。
我转过身子给了陈雨一巴掌：「这就是你找的人？拿着妈的救命钱养女人？你哪里配做妈的女儿啊陈雨，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的人！你对得起谁！」
陈雨已经傻在了原地，她反应过来砰地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大错特错，都是我害死了妈，妈她疼不疼啊？跳下去一定很疼吧......」
我想起妈妈离开时是带笑的，大概是觉得以后都解脱了吧。
可是怎么会不疼呢，她流了那么多血。
她那么瘦的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妹妹脸上全是悔恨和痛苦，但这来得太迟了。
只要一想起妈妈在我怀里离开的样子，我就恨死了所有人。
「怎么会不疼呢？陈雨，你知道吗？她从那里跳下来的时候，你刚坐上飞机飞回来！你踩着妈妈的肩膀出去旅的游，是不是觉得特别高兴啊？五十万，你说拿走就拿走了！」
旁边的小女生大概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
翻出了张宇浩给她打钱的日子，正是我给他发消息他告诉我没钱的时候。
眼泪再也止不住，我彻底崩溃了。
我给他发的消息里苦苦哀求了好多次让他把钱打回来，要给我妈做手术用。
他明明就知道钱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并没有打给我，而是选择打给了自己的“女朋友”。
而造成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我妹妹。
她一次次地挑战我和妈的底线，而我们为了她的幸福一忍再忍，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病房里，张宇浩悠悠转醒，便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他一把拽过女生的手护在自己身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冲我来，别为难人小姑娘。」
他维护身后女生的样子让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彰显自己所谓的大男子主义，却要将一个无辜的人扯进来。
好在那女生是个清醒的，立马推开他甩了他一巴掌：「你有病吧！拿别人的救命钱来装大款？也不怕遭报应！」
她说完，就把那二十万转还给了我。
张宇浩脸都黑了，看向我妹：「你别听她瞎说，她肯定是故意来想要挑衅我俩关系的！等我好起来，我们就结婚好吗小雨？」
我妹死死盯着她，拽着他的头就往桌子上敲。
张宇浩没有力气反抗，又晕了过去。
10
我妈下葬这天，太阳很好。
原本那个墓的主人也很善良，听闻了我的话后表示可以让给我。
其实不仅是因为这个地方能看见家，还因为我妈曾经来过这里。
她当时说要是自己以后走了，希望能住到这里能看见我。
所以我才如此坚持。
大早上，陈雨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消息在门外跪了一宿。
一见到我就哭着开口：「姐，我也是妈的孩子，你不能不让我去看着她入土为安吧！」
我没看她，紧紧抱着罐。
抬头看了看天，飘过的云仿佛像极了妈妈。
我记起妈妈在倒下时的最后一句话。
「陈雨，妈说了她不想见到你，你不配去的！你想在她面前忏悔什么，忏悔自己不知道她的病还是忏悔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你不配去见她！」
她像是彻底被击垮般，想要站起来却没有了力气。
只能低着头喃喃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因为陈雨是家里最小的。
我和妈妈总想着给她最好的，处处为她考虑。
以前的陈雨总是很听话，在妈妈劳累了一天后会跟我一起强撑着等妈妈。
不管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和妈妈。
后来她认识了张宇浩，一切都变了。
她不再在意我和妈妈的想法，反而用最伤人的话刺痛我们。
有一次大吵她居然说出让我们去死的话。
我们都没变，变的是陈雨，是她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陈雨，你不配当妈的女儿，也不配当我的妹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妈妈痛苦的表情，明明就有机会的！是你亲手逼死了她！」
陈雨想要来拉我，却被我一脚踹开。
突然她跟着魔了般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张宇浩的名字。
我不愿去理会她发的什么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妈妈。
我一个人跪在妈妈的墓前，伸出手轻轻抚过上面的照片和名字。
妈妈的遗照是她偷偷拍来存在手机里的。
当时前期的治疗已经用光了所有钱，亲戚怕我们跟自己借钱都离得远远的。
尽管妈妈安慰我都会好起来的，但半夜还是会自己背过去偷偷抹眼泪。
好几次，我都看到了湿透的枕头。
所以在我中奖后我是欣喜的，那一刻我真的看到了希望。
可是这希望，却是被我妹妹亲手折断了。
所以我恨她，我恨她做出的选择。
尽管她会悔恨，但都换不来我的妈妈了。
我靠在墓碑上，低声说：「妈妈，你要快乐。」
这是我的愿望，今年最大的愿望。
11
张宇浩死了，是我妹开车撞的。
那天她跑了出去，开着车就去了张宇浩家里。
在路上遇到了张宇浩，她没有停留撞了上去，当场就毙命了。
陈雨在警察来之前先一步爬到了天台。
在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天台边。
她们拼命劝着让她不要冲动，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雨并没有跳下去，她终究是没有我妈的勇气。
她被警察抓了回去，路过我的时候她说：「姐，你会不会原谅我。」
她的表情像个疯子，固执且执着。
我没有回答，我原谅不了她。
我甚至没有理由去原谅自己，半夜我时常想起如果那天中奖我没表现出来，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她被判了无期，一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听到宣判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她也只是坐着。
那个小女生也来找过我，说想给我点赔偿，被我拒绝了。
不管什么赔偿，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拿回来的二十万我都给妈妈存着了，以后每年都给妈妈花一点。
午夜，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不知不觉眼前突然浮现了妈妈的身影。
我跟随着她的脚步走上了楼梯，她在我的房门前停下。
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门。
我听见她说：「陈昕今天累了一天了，不要打扰她休息。」
我想去抓住她，却扑了空。
但她像是有所感应般回过了头，笑着看着我。
「昕昕，不要伤心，妈妈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我流尽了泪，感受着这虚无的拥抱。
陈雨在监狱里申请了好几次想要跟我见面，我都没去。
我无法以平常的心态去见她。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死在了狱中，我没有去收尸。
警察说她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真的有用的话，妈妈就不会离开了。
这所有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天，我抱着一坛酒去了妈妈墓前。
妈妈以前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都会喝点小酒，她总说喝酒能忘记不开心的事。
给她倒好了酒，我一个人喝着。
「妈，你走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啊？明明那么高的地方，你却一点也不怕。」
我说着说着，感觉眼睛又有点涩了。
拼命抬起头，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念叨的声音。
天渐渐黑了，本想离开的我却发现妈妈酒杯里的酒没有了。
或许她是想告诉我她已经往前走了，把这些不高兴的事情都忘记了。
我笑了笑，留下一句「妈妈再见」就走了出去。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过我始终相信，妈妈不会忘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