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程十安看着面前悲痛的姑娘,又慌又哭笑不得,傻姑娘又在脑补什么,他将人抱在怀里哄着,「妙娘莫哭,我没有卖身。」
我感觉快疯了,「咋地,你卖艺还骄傲上了?!」
他替我细细擦去面上的泪水,「没有,都没有。」
「妙娘,我是跟着你进来的。」
他轻点我的额头,「妙娘,少看些话本。」
先前联想太多,我一时抑制不住悲伤,「嘎......」
「你跟来做什么?这种地方是你该进的吗?」
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面子。
程十安面色沉了下来,抚着我面的手力道微重,漂亮的手落在我的颈间,将我往他身上一带,贴得密不透风,「我来做什么?妙娘当真不知?」
7
「妙娘,我在街上看到你的马车,一路跟随,看到你对宋方寻撒娇,又随他来到这里......」
还悄悄点了女支子。
若他不来,若他不来,此时该是怎样活色生香的场景?
他眼里闪过痛色和压抑,「妙娘,我快疯了。」
他的手覆在我的颈上,却没有用丝毫力气,瞧着眼前又委屈又小心翼翼的人,我说,「程十安,没有人掐脖子是这样的。」
不知哪里刺激到了他,他一手握住我的腰肢,俯身放肆轻吻。
唇瓣相触,鼻息纠缠。
我冷眼看着他掠夺。
终于,他眼眶湿润,泪水在眼角摇曳,同我额头相抵,卑微祈求,「妙娘,还有三月就是秋闱,我定会高中三甲,我会成为有用的人,成为很有钱的人,人上人,你同宋方寻和离,好不好?」
程十安性子看似温柔,却总是蕴含着清冷,他从没有求过任何人。
指甲刺入掌心,我保持着清明,唤他,「哥哥。」
成为人上人之后呢?
程十安,你依然是我的长兄,到那时,我更不可能同你在一起。
困住你我的从来不是贫穷。
十七岁之前,我以为我们天生一对。
十七岁之后,我们只能是兄妹。
两个哭红了眼的人相互依偎,相互安慰。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程十安,我还可以陪你一炷香。」
再久,失去了乐子,那蠢货会起疑。
他用力抱着我,阴鸷的目色渗出寒意,低哑的声音带着病态的痴狂,「苏妙,我不会放弃的。」
「宋方寻那样的人,配不上你!」
你会的。
等你身居高位,终有一日会遇到比我好、比我出色的姑娘。
那时,我该找谁去哭呢?
8
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我快步朝宋方寻的包厢走去。
这厮却同另一波人起了争执。
「淳安侯,这是本官拍下的人,你不可能抢吧?」
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怒视着宋方寻。
我才注意到有位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被宋方寻护在身后。
我在宋方寻的书房里看过这个人的画像,白恋,宋方寻的白月光。
「哼,本侯何至于抢,本侯不是出了五千两了吗?」
这蠢货。
周围人纷纷吸气,鸨妈妈浑身颤抖的上前,「哟,侯爷好眼光,只是这钱,您看?」
谁家好人出门揣这么多钱啊。
宋方寻皱眉,该死,苏妙这女人跑哪里去了。
侯府是她管家,
她又替自己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定然是能解决这种场面的。
这死舔狗,还不快出来!
那官爷嘲讽,「淳安侯若是拿不出来还是快点把人交出来为好!」
看他不说话,白恋拉着他的衣袖,「方寻?」
宋方寻连忙低头安慰。
周围人议论纷纷,直到宋方寻忍耐到了极限,我才走出去。
假装吃惊和伤心,「侯爷?」
宋方寻松了口气,「苏妙你死哪去了,给我五千两银子。」
我低头假装为难,「侯爷,府里每个人的月例和开支都是固定好的,要是拿出这么多钱,就只能克扣其他人的开支了,我倒是不要紧,只是侧夫人和惠惠......」
五千两呢。
克扣我们是不可能克扣的。
宋方寻这个人死要面子,对女人又一向大方得很,那么多人面前,他怎么会说要花自己妻子侍妾的钱去赎一个青楼女子呢?
果然,宋方寻脸色一黑,「我犯不着花女人的钱!这钱从我的月例里出就是!」
哈哈,
又为未来省下一笔。
我小脸通红,「侯爷(哽咽),您真是深明大义!」
他背后的女人抬起眼眸细细打量着我,对视瞬间,朝我莞尔一笑,尽态极妍。
我心里一舒,今日份乐子倒是不必演了。
不过,生孩子大计看来又进一步。
9
白恋的到来注定要掀起风浪。
柳青和惠惠同一阵线,不吵不闹,不争不抢,一致对外。
然,没有卵用。
宋方寻兴致颇高,恨不得将少时白月光捧在天上。
没钱送东西,好的,人陪。
接连半月没有去惠惠和柳青处,敲打白恋第一回合,柳青被气回了娘家。
惠惠因为不懂事,被扇了一个大耳刮子,跑来我这里哭诉。
「哇,夫人,侯爷他好狠的心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嘴里不停的咒骂白恋,我收起手中的账本,对一旁的府医颔首。
惠惠咒骂的停止,惊疑不定的看着我,「夫人?」
看到府医点头,我并不意外。
成婚三年,宋方寻享受我的舔,却一直看不上我,因此并未同我洞房。
但在助孕汤的加持下,柳青和惠惠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就很可疑了。
我朝惠惠温柔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细节,惠惠心眼子少,一下就打听出来了。
宋寻安事后会给她喝补汤。
所谓的补汤却是避子汤。
难怪,
难怪我家祖传秘方不管用!
惠惠知道真相,面色惨白得吓人,死死抓住我的手,眼泪簌簌掉,整个人好像随时都要去世一样,「夫人,侯爷他怎么忍心啊。」
我出声宽慰,心里沉思起来。
这宋方寻,到底悄悄在预谋些什么呢?
他到底行不行啊。
得试试,
我可绝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
10
同柳青惠惠斗了这么久,白恋第一次出现在我房中。
温柔唤我,「苏姑娘。」
我如今是侯府夫人,她却唤我姑娘,这野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我亲亲热热拉过她的手,「不枉侯爷念叨,白姑娘真真是标志极了。」
她轻轻抿唇,「姑娘过誉,承蒙侯爷看中,是我的福气。」
「进府半月,我还未拜见姑娘,侯爷缠的紧,我又不敢拒绝,姑娘莫怪。」
啧,
突然就不想同她周旋了,我收回手,慢慢倒了盏茶,「白姑娘是侯爷心心念念之人,亦是聪明人。」
「当知,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只因她洁白无瑕。」
身为官ji,白恋四处辗转,最终成为京城最大红楼里的花魁。即使她依然纯洁,日子久了,宋方寻当真会一点点都不在意吗?
他不会。
即使是我这样的舔狗,曾经不过是有陌生男子问路被他恰巧撞见,他都要冷我个三五日。
何况是他所喜欢之人,等他对白恋少时心动的乐趣淡下,迎接她的该是怎样的后果呢?
我知,她也知。
再者,我不信,宋方寻赎她之日,当真只是巧合。
我看向白恋,指尖在桌上轻点,「白姑娘,侯爷至今二十有四,仍无子嗣。」
白恋不笑了,眯眼打量着我。
我落落大方的同她对视。
她说,「倒是我小瞧你了,苏妙,你当真喜欢宋方寻?」
倒是个聪明人。
「这不是你该问的。」只要她诞下长子,我向来大方,乐意护她后半生长乐安康。
冰冷的茶水泼在我的脸上,她神色倨傲,一如曾经惊艳四座的才女,「苏妙,你高高在上的模样真让人恶心。」
哦,谁强得过谁呢。
淳安侯是世袭,是开国皇帝对初代淳安侯的肯定,世世传承,虽沦为闲职,底蕴却实在丰厚。
而我离这泼天的富贵,只差一个孩子而已。
11
白恋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和聪明人说话就这么简单。
柳青知道白恋有孕后,赶回来大闹了一场,给了宋寻安两个大嘴巴子,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因,从来没怀疑过枕边的爱人。
宋寻安双拳握紧,轻描淡写,「青儿,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孕育孩子。」
只一句话惠惠掉下泪来,扑在我怀里无声痛哭。
柳青满目震惊,一巴掌甩了过去,像是第一次认识宋方寻,「你不喜欢!你不喜欢求娶我做什么!我当年是求着要嫁给你么?你要告诉我,这几年的耳鬓厮磨是假的吗?」
宋方寻抓住他的手,「够了!」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我也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柳青整个人都在颤抖,「我是喜欢你!可当年那么多人求娶,你也是其中之一,我原以为我们是两心相悦。」
但凡他说不喜欢她,即使再喜欢,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他怎么能,将她一片真心,践踏至此啊!
柳青向来是骄傲的,我舔宋方寻时她瞧不上我,觉得我毫无自尊。
后来我入主侯府,却未曾作妖,日常吃住对她俩更是无一不精细,这后院才处于微妙平衡中,她时常朝我炫耀宋方寻有多爱她,我假装吃醋,惠惠当着她的面沉默不语,她一走就朝我诉苦,我再用几句话打发。
我们从没有用任何下作手段算计过彼此。
于柳青,她是不屑。
她向来自负,眼高于顶。
我仍然记得我同宋方寻大婚,她跑来直接将宋方寻从婚房中带走,并告诉我不要痴心妄想,「苏妙,你以为我当侧夫人,是我不能当夫人吗?」
不是,只是她懒得打理那么大一个侯府。
她要的只是,宋方寻对她的爱。
可如今宋方寻告诉她,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那她算什么?
看着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柳青,我悄悄在心里嘲讽她,「柳青,你为什么不笑?是生性不爱笑吗?」
12
宋方寻叹气,声音温柔下来,「青儿,你莫闹,乖乖的,我今日去你房中,嗯?」
这话说得恶寒,我没忍住拳头石更了。
柳青说,「宋方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是苏妙,你给颗糖就灿烂,什么也不顾,像条狗一样围着你!」
拳头松开,苏妙,瞎关心什么,人家将门虎女,原也不需要你帮忙。
我看到柳青说完,突然意识到我就在旁边,连忙朝我看来,眼里浮现几分无措。
就是背着人说坏话被抓包的表情。
宋方寻也朝我看来,怀中的惠惠轻轻蹭着我的肩膀,轻轻呢喃,「别伤心呀,夫人。」
我不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
我甚至朝宋方寻情意满满一笑,柳青眼里的无措消失,变成熟悉的深深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