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夸张了些，但柳家大肆敛财也是真。”

“先皇无能，由着柳家作为，可我不是先皇。”

“我的江山，由不得旁人染指。”

“我这辈子，谁都不信，唯独对你多了几分真心，死在你手上，也是应该。”

“只是可惜了，我原想着等晏阳长大，我就陪你去云游四海，可惜了。”

我挑眉，不置可否，转而端起药碗。

“我原为你准备了许多死法。”

“痛苦的，难堪的，可到了这一步，我还是心软了。”

“我给你一条体面的死路。”

说着，我舀起一勺汤药，喂到顾瑾嘴边。

“喝药吧。”

他没有挣扎，顺从的服了药。

当然，挣扎也没用，他中毒已久，就算不喝这口药，也活不过今夜。

许是快死了，他看着我，眼神柔和了许多。

“不要怪我，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放弃一些的东西的。”

“最起码，我是位好皇帝，不是吗。”他笑了两声，又嘱咐我，“让晏阳做个好皇帝，等我死后，君国就要靠他了。”

“念念，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

他笑得样子太过坦然，以至于我平白有些不舒服。

于是当他提起顾晏阳时，我告诉他，“阿瑾，你不会以为，宴阳…是你的孩子吧？”

戏谑的笑意在我眼中荡开，我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眉眼温柔。

顾宴阳，他是我的孩子，但，也只是我的孩子。

他姓顾，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姓顾，而且因为…雍国皇室，姓顾。

仅仅如此。

顾瑾愣了一瞬，察觉到我话中意思，猛得瞪大双眼，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他痛苦的捂着脖子，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我默默的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痛苦。

直到他断气，那双眼睛，还在紧紧的盯着我。

死不瞑目。

我伸手，为他阖上双眼，脑中却想起。

十八岁那年，新婚之夜，清冷少年撩开我的盖头，对我说。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顾瑾啊…

我闭上眼。

我和他之间，有情谊，有幸福。

后来一朝事变，他害我生不如死，我筹谋半生，终是将痛苦还给了他。

如今他身死，这段孽缘，也算结束了。

我擦干眼泪，从众人的悲痛声中抽身而出。

门外晴空暖阳，和风煦煦。

我站在阳光下，转身与殿中供奉的菩萨像对视。

顾瑾不信佛，但我怀孕时，他破天荒的去了寺庙，为我请来了这尊菩萨像。

菩萨端坐高堂，慈眉善目，笑看世人悲苦。

鬼使神差般，我伸出手，轻轻一推。

那尊菩萨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