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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我妈的手术台上,冤魂不散,不甘心地围绕在她身边。
我叫甄心,“心”是甄志强会把一颗心都给魏楠的心。
小时候我妈经常在我耳边这么说。
但甄志强也许没心,要有也是一颗乌黑的烂心。
是我妈一厢情愿被他欺骗,觉得他俩之间往事动人,不可割舍,觉得甄志强曾经很爱她,只是被苏梅蛊惑了心神。
无数人苦口婆心劝她离婚,她都不听。
如今她亲手杀死了我,手上全是我的血,我妈终于清醒了过来,用我的命换来的清醒。
她惨白着脸,揪下了我的头发藏在了白大褂的兜里。
然后打开了手术室的门。
“怎么样?”我爸急切地问。
“死了。”
“什么!死了?!”苏梅和甄志强异口同声,脸上的震惊溢于言表。
苏梅一把推开我妈,急切地往手术室跑去。
我对于她的急切很是不理解,她故意折磨我,应该巴不得我死吧!
苏梅摸上了我的脸,喃喃着:“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什么?我的狐疑被放大,苏梅让我整容成那个鬼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手术室外,甄志强和疯了一样掐着我妈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呢?”
我妈的声音轻飘飘的:“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啊,又不是你的女儿。”
我爸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冠冕堂皇地指责:“那也是一条命!你还有没有良心!”
“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之前非法手术的次数太多了。”
我妈没给甄志强继续发疯的机会,眼睛直直看着他:“我还没问你,心心去哪旅游了?”
甄志强躲闪着目光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在我妈身边,愤恨地对她说:“这下你知道了吧!他在骗你!”
我妈听不见,但她还是红了眼眶。
我一直跟在我妈身边,看着她攥着我的头发去了医院做亲子鉴定。
看她拿到结果撑不住地软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看她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发了疯一样地尖叫,看她把自己的胳膊抓得都是血,也看着她努力振作起来准备去报警。
我知道她听不见,但还是执拗地小声说:“算了,我死都死了,你好好活着吧。忘了甄志强就行,也不算我白死。咱俩的母女缘分也算是尽了。”
去警察局的路上,我妈接到一个电话:“是魏医生吗?局里有个连环杀人案和整容有关,希望您能来提供点技术支持。”
亲手杀死我的那刻,我妈就是行尸走肉了,除了给我报仇,她哪都不会去。
但那边又说了一句:“死者被发现整容成了蛇、马、兔子脸......”
我是一个鬼,但我还是惊得毛骨悚然,我想到了整完后让自己尖叫的那张蛇脸。
我妈也想到了,她二话不说去了警局。
“您看,这是三年前的尸体,这是两年前的,基本每年都会有一具尸体脸是被整成当年的生肖。”
我妈的手里捏着报告单,我和她并排站在一起,看着面前诡异的三具尸体。
然后我妈开始呕吐。
“魏医生,您还好吗?”警官关切地问。
“小张警官,麻烦你们查一查,中秋节的车祸案子,有一个女孩,应该是蛇脸。”
今年刚好是蛇年。
这个消息无疑轰动了警局。
但诡异的是,警局的档案里根本没有苏梅这个人,更别提苏梅的女儿了。
“您知道车祸是几点吗?”
“应该是晚上五点到六点。我正在准备中秋晚饭,我丈夫接到电话后就离开了。”
我妈的嘴唇发抖,牙齿打颤:“然后他半个月没回过家,半个月后,我女儿也失踪了。再次接到他的消息,是求我给苏梅的女儿做整容手术。手术台上那个女孩长了一张很像蛇的脸,苏梅的整容要求也很奇怪,按她说的那样整完,那张脸会更像蛇。
但我当时只以为她女儿本身就长那样。”
她已经说不下去,需要喘几次气才能继续:“谁知,手术中间,那女孩醒了,她叫我妈妈,说她是心心。我女儿,叫甄心......”
“氧气瓶!快拿个氧气瓶过来!”小张警官看我妈要闭过气去,赶紧喊。
我就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死前的那段被折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找到了!兴华街路口,确实有一起车祸。”负责搜寻的警官说。
“放大!”
随着画面被放大,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死者确确实实长了一张蛇脸。
警局的动作很快,他们按照我妈的说法迅速包围了那座废弃医院,但却没找到我的尸体。
甄志强和苏梅被带到警局时还在大喊冤枉。
“警官,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啊!”我狠狠在甄志强脸上吐了一口:“不要脸!”
直到他们在里面看见了我妈,当即变了脸色。
苏梅还算镇定,甄志强就不一样了,他急吼吼地冲上去,好像要给我妈一拳:“你疯了!人是你杀的!死在了你的手术台上,你敢报警?”
“警官!和我们没有关系啊,人是这个女人杀的!是死在她手术台上的!”
甄志强急着撇清关系。
我坐在警局的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笑,看着我妈绝望的眼神,心里无比畅快。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你们和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甄志强听见警官这么说叫得更加厉害:“什么连环杀人案!我不知道!”
我能看出来,他是真不知道。
我又去看苏梅,她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惶恐,但也对连环杀人案矢口否认。
没想到我的死竟然牵扯出这么大一起案子。
“你不叫苏梅,出车祸的也不是你女儿吧?”
苏梅被炽热的灯烤着,早就没了来挑衅我时的光鲜亮丽。
她僵持着不说话,警察就晾着她。
我又去看甄志强的审讯室:“死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你女儿?”
“警官我真错了,但我只是带我自己的女儿去整容而已,这也犯法吗!犯法的不应该是那个贱人吗,我女儿可是死在了她的手术台上!”
小张警官听不下去,狠狠敲了敲桌子,把甄志强吓得一抖:“嘴里放干净点!劝你交代清楚!不然等着你的就是死刑!连环杀人案有多严重知道吗!”
三言两语就吓得甄志强全都交代了,包括怎么和苏梅认识的,对方又是怎么勾搭他,怎么撺掇他带我整容。
他确实对连环杀人案的事不知情。
只是一个贪图苏梅财产的软饭男。
我没想到我妈会向警官求情:“小张警官,我了解他,连环杀人案和他没关系,他应该是无辜的。”
甄志强激动地抓着我妈的手:“老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我要气炸了,焦躁地在我妈的身体里穿来穿去:“你有没有搞错!我都被他害死了!你还给他求情,你无药可救了!“
但我只是个鬼魂,什么都做不了。
甄志强还是被放走了。
我的鬼魂感到一阵悲凉,甚至被我妈亲手杀死在手术台上时,我都没有真正怪过她。
我放下了虚妄了十几年的亲情,开始固执地每天坐在苏梅的审讯室里盯着她。
算了,指望恋爱脑,不如指望人民警察。
我不理解苏梅在坚持什么,几场审讯下来,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我决定吓唬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