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做好死在刺客的那一剑下。

再次睁眼，我听见长乐一声呜咽。

它小小的身子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中。

哪怕我只剩一只眼，还是能看清满地的猩红。

这里明明该死的人是我。

在死亡的边缘，是长乐毅然决然地把我拽回来。

小狗哪里懂什么舍生取义呢？

它只会每日激动地冲我摇尾巴。

会吐着舌头，亲昵地蹭我的脸颊。

我不顾宫女的搀扶，一步一步冲到它的面前。

一个趔趄，我狠狠地摔在雪地中。

刺骨的寒意透过手掌传入身子。

我不顾已经凌乱和被雪水打湿的衣裙，拖着身子。

朝它的方向爬去。

我还在宴席上顺了一些骨头，带回来给长乐吃。

它这个小馋鬼，肯定喜欢。

我抱着长乐呆坐在雪地中。

在这么冷的一个雪天的晚上，它的眼睛就慢慢地暗淡下去了。

我感受到长乐小小的身躯，在我怀中逐渐冰冷。

直到谢景之来，我身上已经落下厚厚的一层雪。

“听说妹妹遇刺了，幸好妹妹无事，不过是死了一只畜生。”

景佳漪轻飘飘的一句畜生，把我的长乐贬低得一文不值。

我抱着长乐的尸体，心头逐渐升起一股恨意。

“你在说什么？”

谢景之开口劝解我道。

“安之，不要胡闹，你性命无虞就好。

“长乐替你挡刀，也是死得其所。”

长乐的血染红了我洁白的狐裘大袄。

我让宫人把长乐抱走安葬，我不想让它死后也不安生。

我抖了抖身上的雪，艰难地站起身。

谢景之上前一步想要搀扶我，又停脚步。

“长乐不是畜生，它是我亲手养大的小狗。”

景佳漪扑哧笑出声：“妹妹，我看你是魔怔了，怎么对狗都产生感情。”

谢景之看出我的不对劲，我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他怒斥一声，让身旁的景佳漪闭嘴。

我红着眼眶，再也不顾上任何礼仪规矩。

想要冲上前去，狠狠给她一巴掌。

却被谢景之身边的侍卫推倒在地。

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我是孤身一人。

“长乐，朕会差人好好厚葬的，今日之事适可而止。”

谢景之对我下最后的通牒。

长乐死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也不复存在。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怕他的威胁呢？

我趁所有人不注意，从旁边侍卫的身侧抽出刀。

直直朝景佳漪心口刺去。

我的动作太快，在场的人都反应过来。

那把剑已经深深扎入她的心口。

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院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重新握起剑柄是这样的感觉，我仿佛又想起从前。

是我在百里之外拈弓搭箭，一箭穿心取了先皇的命。

先皇，就是书中的男主。

10

我不相信谢景之会不记得这事。

当年最后一战，谢景之带兵围城，两军僵持不下。

再拖下去，谢景之此战必败。

一支箭羽划破长空，直直射入先皇的头颅。

是我在系统的帮助下计算位置、角度、距离，不顾风吹日晒。

从一开始拉不开弓，总打歪的靶心。

再到后来在战场上一把弓用得出神入化，出其不意取对面将领首级。

没有人相信，一个瞎了眼又瘸了腿的弱女子能做出什么事情。

可我做到了。

这江山，也有我的一半。

因为情义他不忍杀我，把我封妃磋磨我的锐气。

因为忧心他才会再另立皇后。

上位者绝对不会容忍有一个时刻能取他性命的枕边人。

他千该万该，不该疑心我，不该疑心我的真心。

他将我过去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视为他曾经狼狈时的耻辱。

可那时我看见他孤身一人与他人对峙时。

他太孤独了，我想站到他身边去。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混着口中的血一同砸在地上。

谢景之没有去管景佳漪，他接住我倒下的身子。

他终于慌了。

11

谢景之派了太医去皇后寝宫。

他明白原先我的话不是玩笑不是气话。

我现在真的是一心求死。

系统出现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

我有些疑惑，好好地为什么要道歉。

“宿主，是我加快了你的死亡进度。现在您健康值只剩20%了。

“过程会有些痛苦，但是很快您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你。”

系统不知所措，它只觉得与其在这活着受委屈，死又死不掉。

还不如它违规一次，帮助这个可怜的宿主。

我如同一朵失去养分的花，每日都在枯萎凋谢。

谢景之来我宫中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每次出现他都会在一旁发出各种噪音，吵得我脑壳疼。

他甚至把奏折全都搬到我宫中，除了上朝其他时间都在陪我。

每天一睁眼就看见他在我眼前晃悠，着实让我心烦。

这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我病得更重了，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景家知道皇后被我刺伤，联合众大臣上奏要处死我。

听说谢景之发了好大一通火。

把他登基以来搜集到这些世家的罪证甩到他们脸上。

景家仗着平反有功，还在坚持要求。

谢景之怒了，直接把景家下了大狱，等候问斩。

现在的谢景之乖巧得如同一只狗，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之之，这下你满意了吗？”

哦对，不能骂他是狗，我的长乐听见会生气的。

回答他的，只有我吐在他龙袍上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