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我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到我和白牧野的第一次相遇,当时他才高三,一袭白衣,一卷乌青,翩翩少年。
我被几个混混胁迫,他如天神降临,帮我解决麻烦,离去时连名字都不曾留我。
白牧野这三个字还是我从图书借阅记录上查到的。
每月的最后一天,他总会去书店,看上一下午《挪威的森林》,店里的音乐是我最喜欢的《风居住的街道》。
我不止一次在远处偷望他,我发现他喜欢淡蓝色的衣服,偶像是哥哥张国荣,书包里永远放着一本笔记和一支钢笔。
我想靠近,但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牧野女人缘好我很早就知道了,从校花到富家千金,每天他总会收到满满一桌肚的情书和名表,而我送的自制手链不值一文,连我自己都觉得寒酸,想必早就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我爱白牧野,爱了很多年,这是我压在心底的秘密。
可现在,我好像不爱他了......
我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周围昏暗无光,我掀开沉重的眼帘,对上白牧野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这是梦?还是现实?
“你跟宋健在一起多久了?”
冰冷无机质的嗓音轻飘飘传来,拉回了我的思绪。
难道是白牧野救了我?
我露出疑惑的眼神,他冷哼一声,随即恶很很掐住我的脖颈,眉眼间是难掩的狂怒,“你哑巴了吗?你给我戴了多久的绿帽子?回答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
我开口,已是摧枯拉朽,尽管如此,白牧野没有丝毫怜惜。
他一点点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痛苦到了极点,只好将自己怀孕的事托盘而出。
他伤害我不要紧,不要伤了这个孩子!
可谁知,他目光冷得像冰,唇边溢出一抹嗤笑,“呵,何清欢,你现在撒谎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我的种?亏你说得出口!
如果不是宋健的,他干嘛为了保这个贱种给你输血输到昏迷不醒?可惜,你们的贱种还是没保住!”
白牧野的歇斯底里成功粉碎了我最后一点念想。
我的孩子死了!
救我的人是宋健!
白牧野救了宋璐,弃我不顾,还怀疑我红杏出墙!
我紧咬唇瓣,卯足劲挣脱开,狠狠甩去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晰而刺耳。
我再次被白牧野关了起来。
每天晚上他如发疯的雄狮,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彻底离开他。
经过上次,白牧野警惕地藏了钥匙,我找遍房间里每个角落依然没有结果。
家里只剩下书房,白牧野平时不在家都会锁上,我之前给他送夜宵忘了敲门,他拍桌砸杯的场景我至今还记得。
那里一定有秘密。
如果能拿到手,说不定就能让白牧野放过我。
趁他熟睡,我跌跌撞撞地下床一步步爬到书房门口,转动把手。
迎面而来的淡淡清香叫我一阵慌神,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白牧野还没有如此城府,还没有这样狠辣,就算体育课外出,他的柜子也不会锁。
一次我来了月经去找卫生巾,白牧野的柜子离我很近,我错打开过。
里面有一个巴掌大的黑匣子,看上去磨了棱角。
此时的我打开抽屉,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黑匣子。
黑匣子被锁住,钥匙形状是一枚四叶草,款式是白牧野最喜欢戴的一条项链。
我得想办法拿到。
但我没有机会。
白牧野连睡觉都戴着项链。
我心情越来越糟,因为怀孕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
现在就算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药,也活不了多久。
人之将死,我的心情变得复杂,白天白牧野不在家,我除了想办法,闲来无事时会在家里做手链,小时候我做了一条,一直戴到高中,后来学校澡堂弄丢了,闷闷不乐了好久。
做着做着,我失去了知觉。
朦胧间,我好像看到白牧野赶了过来。
只是,他为什么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10
不知过了多久,我掀开眼帘凝视天花板,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医生门外跟白牧野交流我的病情,我隐约听到病情恶化和抑郁症的字眼。
白牧野冲进来捧着我的手轻微颤抖,我说我想走,他仍拒绝,将我的手放在脸上轻柔摩挲,“给我七天,好好爱你。”
我怔愣得不知所措。
但他宽厚的手掌,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莫不在提醒我,这不是梦。
接下来的七天,白牧野变了。
第一天,他竟关心我有没有吃早饭,观察我饭菜里的辣椒和香菜是不是全都挑掉,第二天问我喝的水是不是温度正好,见我吃药,他会问我胃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第三天见我捂着肚子,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将我横打抱起去了医院,在我身边守了一夜。
他过去总说忙,可最近好像一下子全都空了出来,无时无刻不黏在我身边,不让我做一点事。
第四天我醒来时,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一时竟慌了神。
过去三年我每次生病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这一次有他,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或许是我的思绪传递过去,白牧野掀开眼帘,响起富有磁性的声音,“醒了?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我摇头拒绝。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胃口,就算是喝水也会吐血,我知道自己没几日可活了。
第五天趁白牧野喂我喝汤,我咳嗽几声,试着讨要脖颈处的项链,他脸上闪过明显怔愣的神色,我怕他起疑连忙说,“只是想看看,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最后还是送给了我。
他不在时,我打开黑匣子看,里面竟是几张我儿时的照片,虽然脸庞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出来的,其中一张手上还戴了手链。
那时我还住在偏僻山里,不过后来因为一场意外之火烧了大半个村子,后搬到了这里。
白牧野怎么会有我那时的照片?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六天,我说不想待在医院,他给我办了出院手续,一路上,我看到沿途的风景,下意识自嘲,“真美,可惜我快看不到了。”
他停下来,我没有回头看他。
11
白牧野的变化我不想深究,我不再在意他会不会夜不归宿,又或者他心里是不是装着宋璐或别的女人。
我本来还抱有一点孩子的念想委屈齐全,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晚上睡觉时,白牧野靠了过来,抱住我,枕在我的肩上轻唤我的名字,我只是合上双眸,喃喃低语,“白牧野,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有宋璐的千万之一?”
白牧野怔愣了一秒,激动地将我圈在他的怀里,满满愧疚,“对不起。”
“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他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我融进他的骨血,“清欢,都是我的错。
要是我早点阻止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或许就不会......”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想必宋璐说我水性杨花,是勾搭了那些男人做了局,落得如此下场。
我是做了局,宋璐拐卖了那些孩子,现在我要她血债血偿。
“白牧野,你把宋璐接进来吧。”
“什么?”
“条件是你答应离婚,同时永不拆福利院。”
12
白牧野没有同意,还说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不明白,跟宋璐结婚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但他不知道,一群孩子的妈妈为了报仇,会做出怎样的疯狂。
我主动联系了宋璐。
地点是悬崖边,漆黑如墨的海水深不见底。
飒飒秋风拂过我的脸,如绵绵细针扎我的肝脏,刺骨的痛愈演愈烈,我忍不住地吐了口猩红。
“何清欢,你想耍什么花样?”
听到身后的声音,我急忙擦掉嘴角的血,回以淡淡的笑,“恭喜啊,你马上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白太太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真的见不到那些孩子了吗?”
宋璐狂笑,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何清欢,我不会上当的。
你肯定想套我的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双手环胸,偶尔的风吹过,她挽了挽发,眼里透着十足的轻蔑,也就是这一秒,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手链。
两个爱心铁环首尾相连,点缀了三片朝南的叶子。
想到我曾经丢过的那条,我瞳孔骤然收缩!
我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要进一步查看,她一把推开,“你做什么?”
宋璐的反应叫我怀疑,我皱眉,“宋璐,这个东西是哪儿来的?”
她拔高嗓音,眼神躲闪,“我凭什么告诉你,何清欢,你别想抢走我任何的东西!”
见她如此,我心里仅存的那点犹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早就给白牧野留了一份绝笔信。
这些天我虽不知白牧野转变缘由,但我感觉他多少在乎我了些。
只要白牧野按时出现,我就能让宋璐万劫不复,让他追悔莫及!
我掏出一把水果刀咄咄逼人,要宋璐交出手链,故意被她夺过去步步后退。
宋璐已红了眼,“何清欢,这是你自找的,给我去死!”
我掉下悬崖,入海前,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人影,满足地勾了勾嘴角。
白牧野,我们永别!
13
郊区一处。
“清欢,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
宋健给我擦水,“要不是我跟踪白牧野,跳海救了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我找到合适的肝源了。
现在做手术,你还有治愈的机会!”
“什、什么?”
我不敢置信,“你不是骗我的吧?”
宋健摇头,他告诉我,前段时间不见,他是出去帮我找肝源了,难怪不在家。
见他斩钉截铁,我眼里又燃起生的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不知宋健有没有回去过,知不知道福利院的事......
我咬了咬唇,难以启齿,“孩子们......”
“我知道。”
他的声音淡淡的,透着说不出的哀伤,“我给你预约了今晚手术,你等我一下,我去取点东西。”
宋健回头看我,那双宛如墨染的眸子里漾着波澜。
眼皮突突地跳,宋健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我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曾经,我以为宋健一直拿我当妹妹。
当晚,我顺利做完了手术,但宋健却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我收到一份器官协议受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