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理论,宋牧然大概有这么个想法。
每个人大概都有类似体验:出神,恍惚,神不守舍,忘却时间流逝。
这种时刻可能在睡眠前、发呆时、坐车时,如此云云。
然而人其实很难什么都不想——做过冥想的人都明白,你的心思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你不断喝令自己什么都不想,心思却会沾花惹草地四处飘舞。
只有神不守舍时,你都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
因为,在你发呆时,另一个你已经走远了。
每个人都受身体的束缚,但每个人都想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
当你的身躯被挟裹在公寓里、交通工具里、工作场所中时,另一个你已经蓬头赤足,踏云而去了。
另一个你也许去了你一直想去的地方,去看见了庙宇、殿堂、田野、园林、凉亭、鸢尾花、球场、海洋、棕榈树、岛屿、高耸的悬崖、美丽的神像、山道上穿行的驴、蓝得让人想一吸而尽的湖水、梦寐以求的电影院、船舷旁的海豚、霜冻下的葡萄藤、白雪皑皑的山口、枯叶一样的蝴蝶、让人往下看一眼就心跳加剧的滑雪道、夕阳下装满十万人的恢弘球场、贴满海报站满制服美少女的街道、新月小舟晃荡的运河、悠长无尽的峡谷、散着奇怪香料味的爵士乐酒吧、废弃的城墙,或者你所爱的人回过头来,对你的一眼。
因为另一个你是凭虚临风而去的,所以,他的记忆也像泡沫般透明闪亮,存在于某些地方。
以后,你要亲自去到那里,不小心撞破这些泡沫,才会感受到,是的,这些记忆一直在呢。
你来过这里,只是那是另一个你。
当你旅行到世上的各个角落,你会不断邂逅自己的足迹。
然后,你们的记忆合二为一——所以在dejavu之前,你的记忆那么鲜明;dejavu之后,你们的记忆合体了。
你想得越多,你走过的地方就越多——另一个你已经提早到了这里,然后,像云一样,急匆匆奔走到了另一个地方。
所以我们走到世上的各个角落,都是为了与自己的记忆重逢。
你总是在预备出发,而另一个你,一直在路上。
等候着你在另一个假期,另一次远行时,去到你早已途经过的地方,然后恍然:“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的。”
另一个你在你背后笑了一声,然后,去向下一个地方,等候你去那里旅行。
和Visa一起,“另一个自己在路上”
最后刘娅黎对宋牧然说:“但这所有的一切也只是说明了,宋牧然,你想她了。”
宋牧然,你想她了。
宋牧然,你想她了。
宋牧然。
你想她了。
迷迷蒙蒙的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对宋牧然这么说着。
谁?
想谁?
然后就在宋牧然恍恍惚惚的时候,心底那个声音,又颤颤巍巍的回答着:
施梓禾。
宋牧然,你想念着施梓禾。
如今,已经距离宋牧然和施梓禾最后一次见面过了三十七天。
距离海难的新闻报道过了三十六天。
距离施梓禾失踪,过了三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