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岁寒松柏肯惊秋(2 / 2)

倘若当初不是朕执意将洛樱接进府里,或许这样的悲剧便不会无休止的重复上演。”

兰昕不敢动,也不敢哭,这会儿的皇上,说的是心底最酸涩却真实的话。

作为她的妻子,她应该聆听,耐心的劝导。

可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能接受这样凶残的一幕?

血印子是从床边一直爬过来,到皇上的脚边的。

这说明了什么?碧鲁氏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腹部之后,忍着剧烈的痛楚,还是想死在更临近他的地方。

或许,这是为了证明,先前的“欺君”

并不是只有欺骗,或许,她仅仅是想离自己心爱的人近一些,求得她的原谅。

或许……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兰昕都难以接受。

为何皇上要这样绝情,不去拥抱住这个可怜的女子,这个怀着她骨肉的女子?反而要这么残忍的,不愿意向她走近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兰昕的手被自己咬破了,血水流进了口中,可她依旧没有感觉,仿佛心被掏空了,她成了一具冰冷的躯体,如同碧鲁氏的身子一样,僵硬的没有一点儿温度了。

“兰昕,你说,是不是朕错了?”

弘历见她不语,表情麻木,少不得再问一遍。

“如果不是朕强行接洛樱回府,是不是不会有今日的悲剧了。”

好不容易才收回落在碧鲁氏脸庞的目光,兰昕无法忘记她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表情。

“皇上岂会有错,洛樱的死与碧鲁氏又有何干。

碧鲁氏的父亲做出了此等恶事,本就当以国法处置,皇上没有诛连他的亲族,已经是法外开恩,宽宏大量了。”

兰昕不知道怎么做到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于是这番话便说的很没有底气。

她想哭,放声大哭,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失望。

她的夫君,她爱重的男子,不是天下间最该宽宏博爱的天子么?怎的会有如此阴戾残暴的一面,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死去?

“多谢你,兰昕。”

弘历缓了口气,心底的凉意便不那么明显。

“朕耿耿于怀的事,或许应该要放下了。

碧鲁氏欺君失德,不配载入朕的后妃史册。

念在她侍奉圣驾些许日子,也算尽心,就赐以寻常平民的身份安葬。”

“是。”

兰昕福身应下,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了。

“记着,不许立碑。”

弘历拂袖,心情大不好:“咸福宫不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梅勒贵人也不必住了,李玉,你另寻一处清幽之地,即刻迁宫。”

“嗻。”

李玉紧随着皇上退了出去,并不敢往厢房里看一眼。

而他这一走,唯独留下兰昕一个人在此。

凄凉畏惧一起涌上心头,兰昕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跌跪在地上。

她双手掌着地,不让自己伏倒,可头垂下来的一瞬间,汹涌的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碧鲁氏再不济,也不该如此惨死。

皇上连墓碑也不许立。

“皇后娘娘……”

盼语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一眼瞧见了室内的情景,当即唬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高凌曦虽是后走进来的,却比娴妃看得更清楚。

她脸色一僵,整个人也跟着皇后伏在了地上。

因着哲妃惨死她窗下,留下的病根儿,她是见不得血腥的。

这会子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想呕却呕不出东西来。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盼语冷冷的笑了起来,那狰狞的表情苦笑并存,难看至极:“难怪皇上说,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儿,原来满足碧鲁氏的心愿,就是催了她的命。”

“本宫……本宫心里不舒服,娴妃,事情既然由你引起的……”

兰昕哽咽难平,话自然也说得断断续续:“你来善后,皇上……圣意是按平民身份下葬,不许立碑……不载入史册。”

高凌曦干呕了一声,憋红了脸,她深呼吸几回,才问出口:“是不是等同于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碧鲁氏这个人的存在?那么她的此生,算什么?”

“朵澜。”

盼语哭腔道:“扶皇后娘娘与慧贵妃回宫。”

她跪在了碧鲁氏身前,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眼眸,让那瞪大了却再不会有光彩的双眼阖上。

她把住她的双肩,翻过她的身子,她咬着牙,狠心的拔出了那直挺挺还插在她腹部的匕首。

腥咸的血点子飞溅了自己一脸,盼语惊恐的失声尖叫,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碧鲁氏曾说,皇上他,终究是太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