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取悦的话,安乐却红了脸,扭捏做小女儿态,“你也真是讨厌。”
武延秀再次将她抱在怀中,这个温暖柔软的躯体带给他的至少还有短暂的温暖和安宁。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几年的冬季,一年比一年寒冷。
李显的身体大不如往前,他同他的父亲李治一样,有着严重的风疾,仍是金石不灵,只能靠着几味药材维持现状,可天气突变或是心绪不宁,这病便又反复发作了。
这样的情势下,韦后找准机会,渐渐开始独揽军国大事。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则天皇后,她走的路正是前人所走过的,因此她不心虚,更不害怕,反而斗志昂扬,只是宝贝女儿一再惹李显生气,这多少会影响到她施展野心。
韦后开始转变策略,刻意在李显面前装出贤惠和大度来,并多次制造机会,拉着安乐假惺惺地向李显认错,母女两人涕泗磅礴,上演了一场动人的亲情双簧。
李显并不知道其中有诈,懦弱但忠厚的他甚至天真的以为当年那个不计辛苦扶持自己的妻子和乖巧灿漫的女儿终于又回来了。
太过容易的原谅是廉价的,因此安乐并不感恩,反而更加看轻了他的父亲,只觉他比想象中还要好糊弄,看着母亲在朝堂上有模有样、如鱼得水,安乐突然也开了窍,事事都要去请示他人实在令她厌烦,若是能成为大唐天下第一人,那不是再也不用受气了吗?一想到昆明池那件事情,安乐就愤慨不已,手中若是握有权柄,又何至于闹得父女失和?
于是安乐跑去试探她的父皇,假意要为母亲分忧、为国家出力,她十分恳切地请求李显能给她机会,李显却岔开话题、避而不答,安乐脸上藏不住事情,眼看着就要露出原型,韦后一旁暗示她不要操之过急,以免影响大局。
母女二人退出后一路并行,走出一段路后,安乐将不满情绪毫无保留发泄出来:“阿武尚且能当皇帝,我本来就是皇女,有何不可?父皇实在是庸腐。”
她毫无根据地看不起则天皇后,却全然没有想过她压根比不过则天皇后分毫。
“也不能全都怪你父皇,他本就胸无大志,少年时只想做个富贵清闲皇子,无奈命运没有眷顾他,被那样强悍的母亲压制多年,哪里还提什么奋发图强?他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他根本没那个胆色和魄力立你做皇太女。
你还是乖乖的,等着母后做了女皇,再立你为皇太女也不迟。”
韦后大言不惭道。
贪婪在阳光下便再也藏掖不住。
安乐得到了母亲的答复,很是满意,眼睛骨碌一转,竟然公然调笑道:“母后,我见您近日容光焕发,满脸春意,白发都少了许多,看来宗楚客很不错嘛。”
话中的露骨之意韦后岂能不知,装作生气斜睨了一眼安乐:“你这丫头!
越来越没规矩了……更何况,只许你们年轻人逍遥快活,我这深宫中人就不能找个人说说话、排解寂寞了吗?”
全无羞耻,甚至不加遮掩地又说了一句:“杨均也好,宗楚客也好,哪一个也比不了裹儿家的俏郎君,武延秀若不是我女婿,我怕也要千方百计去想办法了。”
安乐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韦后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安乐眨眨眼,眼波一个锐利的流转:“要不裹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就当是尽尽孝心了。”
韦后用袖角在安乐脸上轻轻抽了一下:“真是笨丫头!
自个儿的男人还是自己留着吧。
当年奉宸府那帮人物,母后若是想要,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美男子没什么可稀罕的,稀罕的是这天下、是这大明宫。”
双臂缓缓展开,整个肩背跟着舒展了一下,头上的金步摇发出清脆的碰触声,韦后对这大明宫作出了一个拥抱入怀的姿势,她一身金灿灿的华服灼烧得人眼睛生疼。
次年端午节,安乐公主的新府邸定昆池建造好了,借着这个机会,一向喜好显摆的安乐自然邀请众人前来饮宴,李显虽然不愿意参加,但婉儿劝他这正是扫清隔阂、父女俩坦诚相待的好时机,李显思来想去,叹了叹,何苦与自己亲生的女儿置气呢?虽然安乐仍然蛮横,虽然这定昆池实在奢华了一些,但李显仍然只有选择原谅。
酒宴设在池边,微风阵阵,波光粼粼,阿谀奉承之声在安乐听来比百灵鸟的歌声还要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