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5
京城到江南走陆路要三个月，因着幼时阴影，我便命丫鬟雇了一队镖师。
镖师里有个女扮男装的青葱少女，她时常策马冲在最前头。
这时，队伍里那个总不爱说话的少年便会迎头追上，紧紧护在她的身后。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进了沙。
曾经，林之晔也是这么护着我去书院的。
刚行至江南，我远远瞧见两人直冲我们而来。
是我哥和一个身姿高彻、面如冠玉的高大男子。
“最近不太平，母亲担忧，特命我来接应你。”
见我颇为疑惑的看向他身侧，哥哥才又漫不经心的介绍道：
“哦，同僚，输了我银钱，来做小厮抵账。”
可他身穿绛紫，不像是缺钱的主，我有些担心拉过哥哥，说出自己的疑虑。
哥哥却不以为意：“没事，他乐意着呢！”
如此，我便也不再想，贴着哥哥说着体己话。
突然，哥哥抬手抚着我的头，满眼心疼地说道：
“我们姗姗，长大了，也懂事了，都会替哥哥考虑了。”
我这才从哥哥的瞳孔中发现，自己如今的状态有多糟糕，与两年前去京城求学的小姑娘差异有多大。
我猛地扑倒在哥哥怀中，嚎啕大哭。
哥哥像小时候那样，慢慢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在家，我看谁敢欺负我妹妹。”
久违的安全感弥漫至我全身，我像根绷紧的弦猛地一松，瘫倒在哥哥怀中。
临近家门，母亲早早就候在门口等待着我的到来。
甚至连一向严于律己的父亲，都提早告假要与我吃团圆饭。
江南菜系小而精致，甜腻可口，如我的心一摸一样。
我抬手想招呼哥哥的同僚与我们一道。
这一路不算好走，他仅为一个赌约就如此尽心尽力，合该好好谢谢人家才对。
然而，向来重规矩的父亲却挥挥手将人赶走了。
母亲与哥哥也并未反对。
饭后，我捏着茶点，端坐在梨花椅上，向母亲问出了一路缠绕在我心中的问题：
“母亲，您上次说的婚事是？”
母亲在信上提过，生我时，她正在庙里上香，发作的突然，产婆也不在身边，更危急的是竟有些难产。
幸而同为孕妇的庄夫人赶巧也来庙里上香。
便让随身的婆子帮了母亲一把。
“要不是你庄叔母，那鬼门关，娘怕是回不来了。”
“后来呀，也是缘分，你林叔母一家搬到了我们隔壁，两家走动起来就熟络了。
林家那小子小你半月，打小就喜欢跟你一块玩，还总在你林叔父耳边吵着长大后要娶你。”
“母亲想着两家也算知根知底，就和你父亲商量订了这门婚事，不过只是口头承诺，没有正式文书，你要不愿，母亲这就替你回绝。”
我忙摆手：“倒也没有不愿，只是着实惊讶，我竟找寻不到一点相关记忆。”
原来我幼时从牙婆手中逃回家的当天就开始发高烧，并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半个月。
醒来后便失去了所有记忆。
林叔父又恰巧在这中间被调走，故而关于所有林家的记忆，全被都被尘封在了脑海深处，
我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母亲，这些年，我全然不记得人家，人家却一直等我到弱冠：
“母亲，您该早点和我提的，平白耽误人家这么些年！”
“怎么会，能娶到你，再等十年他都愿意！”
“听说你要从京城归家，眼巴巴的就追上我说要一块接你回家呢！”
哥哥满脸笑意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
我的脑袋彻底成了浆糊，突然灵光一闪，原来是他呀！
6
母亲也笑着附和：“庄将军为人正直，教养出的儿子不会差，母亲对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不过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不管你怎么选，母亲都站在你身后。”
我肿着两个核桃大的眼睛躺在床上，原以为会像在京城那样辗转难眠。
不想竟粘着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梦中夜夜都要骚扰我的林之晔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戴着半张鬼神面具的小男孩。
幼时的我正瘪着嘴，向他抱怨：
“都怪你，猜不出花灯，我没有点心可以吃了！”
“哼，下一个再猜不出，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我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还是个不讲道理的小霸王呢！
小男孩明显被幼时的我给威胁住了。
他沿着花灯整整逡巡三圈，才谨而又慎的选了右侧的某个花灯。
可惜运气不佳，在试探着说出几个答案后，老板便摇着头将花灯挂回了原处。
幼时的我见此急的直跺脚。
一气之下推开小男孩就跑走了。
小男孩忙追着我跑，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加速跑回花灯老板那，对着老板嘀嘀咕咕半天。
我笑着摇摇头。
画面一转。
幼时的我和小男孩并排坐在湖边，手里抓着一包桂花糖，开心的手舞足蹈。
结果幸灾乐祸，在起身时一个脚滑，就要摔进湖里。
幸得小男孩反应灵敏，伸手把我拉近怀里。
幼时的我在他怀里胡乱地抓，一个不巧碰掉了他的面具。
霎时，小男孩的身材在我眼中骤然抽长，面容也变成了穿绛紫衣袍的那人。
母亲说，他叫庄墨川。
一夜好梦，难得的清爽。
我收拾利落，在母亲戏谑的眼神中出门赴庄墨川游湖的约。
不料刚踏出家门，就被人拽的一个趔趄。
“宋以珊，你胆子也太大了！”
“寄封信说要回江南大婚，然后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是我看错了你，没想到为了让我娶你，都开始用上欲擒故纵这种恶心手段了！”
是林之晔，我以为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没成想他竟追来江南，还说这么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后退半步。
“我回自己的家，结自己的婚，关卿何事？”
林之晔的声音陡然提高：
“除了嫁我，谁还会娶你？”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去，我考虑让母亲拟娶你的章程。”
怒到极致，我反而冷静下来。
“来人，给我把他轰走，宋府方圆五公里，我不想见到这个人，听明白了吗？”
林之晔躲开仆从抓他的手，认清了局面，自以为屈辱的开口：
“珊珊，你是不是还在误会我与云儿。”
“我跟你解释过，她只会是我的表妹，我是看她逃难过来很是吃了些苦头，才对她多照顾了些。”
我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是吗？用肚兜照顾，在床上照顾？”
说到肚兜，林之晔沉默半响，说：“是，肚兜是云儿的，可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丝毫逾矩。”
“郊外别院，我也是规规矩矩守在门外，没踏入内室半步。”
如果是半月前听到这些话，或许还能令我动摇，现在，晚了。
“林之晔，不重要了，你我，从此就是陌路，林宋两家，也不会再有丝毫瓜葛。”
听到此话，林之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挣脱束缚他的下人一下冲到我面前拽着我就想走。
“回京，我们结婚！”
7
我不肯，却拗不过，被他拖拽着朝前倒去，眼看就要以头抢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干燥的大手稳稳拖住了我，并对着林之晔就是狠狠一脚。
林之晔没有防备，一下被踹出三米之外，倒在地上哼唧半天没爬起来。
庄墨川把我紧紧护在怀中，像是捧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得，红色发带与玄衣交相辉印，衬得一股少年气向我扑面而来。
只是黑沉的脸色表明他的心情不是太美妙。
庄墨川满脸怒容的看着倒地不起的林之晔，恨不得再去补上一脚。
林之晔被镇的愣在原地，连哀嚎都哑了声，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惹上大麻烦了，当街殴打朝廷官员，我要你的命。”
庄墨川对林之晔的威胁不屑一顾，只心疼的抬起我的手腕。
望着慢慢肿起的一圈红痕，慢慢红了眼眶。
“以后，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被庄墨川抓住的手腕莫名发着热，我有些尴尬。
在我的记忆中，即使加上梦境中那次，我们也才只见过三面。
这种全身心的爱护，我颇有些消受不起，便略微用力收回了手腕。
随着我的动作，庄墨川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暗淡不少、
“她是我的女人，谁准你抓她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