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拎着小半桶黄鳝回家,素环已经冻的止不住哆嗦,做饭的时候手抖,油罐子倒了,撒了点儿油,孙婆子当即叫嚷起来,孙茂不由分说的就将媳妇打了一顿。
可怜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流掉了,已经四个多月了,是个未成形的男胎。孙婆子见大孙子没了,骂得更难听了,孙茂也是气急了,上去又是一顿毒打。还是周遭的邻居实在看不过去,才将孙茂拦了下来。
孙婆子也不敢把人打死,她家可是花了钱子的,人没了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她还得留着这个不争气的,给她生孙子呢,素环没做小月子,更加谨小慎微的做活儿。没了孩子,她在孙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原先见着人,还能打个招呼,自那以后,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村里有人见她可怜,偶尔会给些吃食儿,这事让孙婆子知道后,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搓磨人。左右也是个肚子不争气的,连个孩子都生不出,能给家里换些吃的,也算是不白花那三两银子。
村里的妇人夫郎有孕,虽不像镇上那般金贵,但通晓事理的人家,也不会让有孕的人做重活儿。周围的邻里都看不上孙茂一家,但奈何是人家的家务事,旁人也管不得。
俗话说,清关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就算是告倒官府去,官府也不会理睬,若是娘家强硬些还好,可素环是被买来了,并无娘家可投,只能任孙家那家子不是人的欺辱。
赵婶儿将孙家苛待儿媳的事说了,说到最后还愤愤的呸了几声,看不惯那一家子的为人处事。又拉着他们说了会儿闲话,李大成见沈桥情绪有些低沉,应了两句,也没多聊,赵婶儿还要去打酒,便又匆匆去了。
灶房里,排骨的香味已经散出来了,李大成见汤汁收的差不多了,放了盐又将锅盖盖上,准备焖一会儿。
灶底的柴还在燃着,李大成往上淋了些水,将火势压了压,才在沈桥身旁坐下。
沈桥身量娇小,因着幼时受了苛待,长得比寻常小哥儿还要瘦小,虽然这多半年养回些肉,个子也抽条了些,但这点分量在李大成来看还事太轻了。
他长臂一伸,将沈桥整个人腾空抱起,平平稳稳的落到腿上。沈桥还在想着赵婶儿刚才的话,有些走神,乍然被抱起来,吓了一跳,口中发出一声惊呼。想到禾哥儿还在一院之隔的厢房里,又连忙捂住嘴巴,将惊呼咽下。
“别怕,门早就关上了,没人瞧得见。”李大成将怀里的人搂紧,生怕他挣扎间掉下去摔了。
沈桥抬头,见灶房的门果然关着,才卸了劲儿,软软的靠在李大成怀里,手指绕着男人衣襟上的绑带,消化着刚刚的事。
孩子被硬生生的打掉了,他不知道这得遭多大的罪,当娘的心里该有多疼。他又想到禾哥儿,禾哥儿那日在门前寻死的样子,那样决绝。他也曾被逼的没了活路,知道那种感觉,好在禾哥儿终于脱离了苦海,可这个叫素环的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禾哥儿一样,又或许在那之前就被夫家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