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终于,
在某天深夜里她被噩梦惊醒,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与灵魂形态的我对视。
只一瞬间,我看见豆大的泪水从她眼中流出。
她盯了手机半晌,最后还是发出了这几日删了又打的字段:
“念念,要是能看到就回复一下妈妈。
妈妈错了......”
泪水打在屏幕上,她的头垂的低低的。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为“我的妈妈”
,
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梦的桥段,如今上演。
只是,太晚了。
我不是小时候那个心心念念盼她回家的乔念,
如今甚至也不存在这世间。
我与她的母女情,早就断了。
手机发出声响,手忙脚乱查看,
却发现只是广告推送。
她抱着被子,小声哭泣。
而我静静看着,心中没了波澜。
从她无条件偏袒张娇娇,
命人殴打奶奶时,对她的爱已经被消磨殆尽。
“太太,乔念的居住位置已经查到。”
“知道了。”
“......”
王芳再也按耐不住,手上记录的位置纸条在心中默念千百次。
终于,她驾车向我的出租屋飞驰而来。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周边环境。
污浊不堪,地上时不时窜出老鼠蟑螂,
老破房屋上空被挂着的被子衣物遮的不见天日,就连白天她走都会害怕。
而我到底是怎么一次次壮着胆子路过?
想着想着,鼻子又是一酸。
她深知亏欠我太多,
这样能吃苦的孩子,能靠着自己上重点大学的孩子,
不应该是张娇娇口中那个淫乱不堪的人。
她想着,
见到我了不管我想不想看见她都要紧紧拥抱我。
要好好弥补十几年来的遗憾,
要从国外找专家为我治病。
脚步在我所住的楼停下,周边已经挂起警戒线。
“同志,这楼出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多警察?”
“楼上死了个女孩,一个多月了才被房东发现,
身份证上叫乔念,你认识吗?”
“乔念......乔念???!
!
!”
王芳瞪大了眼睛,
想勾勾嘴角掩饰内心惊慌却发现嘴都在颤抖。
身子一软,一个脚步不稳向地上倒去,
警察将她扶住,搀扶着带她上楼。
我的尸体还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单子。
天气冷,屋内更冷呼出的热气都成了白汽,
尸体并没怎么腐烂。
王芳掀开单子的手微微颤抖,在看见我的尸体后眼底掩藏的情绪翻涌。
看见手臂上的伤疤,再不顾贵妇形象,仰头大哭。
原来,
我才是受害者,
被霸凌的,
手上被按烟头,
划刀疤的一直是我。
“念念......你睁眼看看妈妈,我知道错了。
求你睁眼......”
她再如何摇晃我的身子,都没了反应。
此刻,
她慌了手脚,有想过我会不原谅她。
有想过我癌症晚期,
却没想过我病的那么重,到死都没等到她的道歉。
“她最近在哪里上班?有什么基础病吗?”
警察的开口询问,问懵了王芳。
她只知道我叫乔念,可剩下的如何知晓?
从小到大,
她从未参与我的成长,
我爱吃什么?
谁是我的朋友?
我生过大病吗?
都不曾知道,警察询问什么都只能尴尬摇头。
到最后警察都在窃窃私语,怀疑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父母吗?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照窗棂......”
她轻轻把我抱在怀中,抚摸我的发就像小时那般。
她像得了失心疯,摇晃着身子,唱着摇篮曲。
这样的摇篮曲,自记事起她从未为我唱过。
而现在她一遍遍吟唱,不曾停下。
检测结果出来了,我的死因是胃癌晚期引起了并发症。
手机内,录音中记载着我最后的遗言:
“爸爸妈妈......念念好疼。”
空旷的出租屋内录音一遍遍播放,
连同我妈哼唱的摇篮曲混杂在一起显得那么割裂。
最后,殡仪馆的车到了,警察不得不将我与我妈分开。
我妈疯了似的抓挠警察,到最后跪在地上乞求别抢走她的念念,
眼睛哭的红肿像核桃,
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殡仪馆的人拉走。
“妈妈大新闻!
你知道乔念这几天去哪了吗?”
张宅内,张娇娇和张建军一同从外面回来。
还没来得及拖鞋就急匆匆地冲进房间,
全然没注意到王芳红肿的眼睛,以及盯着她复杂冰冷的神情。
身后张建军,肥大的白衬衫上还带着不属于她的唇印,
不过,王芳现在没心思去管他又去哪里偷情了。
“许念那贱婊子真得癌症了,真是欺负我的报应!
听说死在出租屋,她这样的人就应该悄声死了。
活着浪费空气......”
啪!
“啊!
王芳你敢打我???!
!
!”
这一巴掌来的那么突然,把坐在床边的张娇娇一个趔趄滚落在地上。
捂着红肿的脸,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
“她那么好的孩子,现在死了!
高中你对她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现在还要狡辩,拿最恶毒的话语咒骂死者吗?”
张娇娇脸上惊恐之色闪过,从地上爬起来冷笑开口:
“霸凌她又能怎样?被我欺负那是她的福气!”
张建军拿起床上属于我的破旧手机,
开启录音,我死前那段录音又在房间中回荡。
张建军被肥肉挤的细长眼睛微微眯起来,发出危险寒光。
“王芳,这乔念不会是你在外面瞒着我的生的畜生吧?”
“对!
嫁给你之前我还生过孩子!
乔念是我的孩子!”
事已至此,王芳再也无心隐瞒。
她的声音微小,却在这房间内激起千层浪花。
“妈的!
贱婊子敢骗我!
二手货居然骗老子这么多年!”
张建军气的吹胡子瞪眼,
三步并作两步抽出腰上的皮带对床上的女人不要命的打下去。
王芳并不躲,只认为这是自己的报应。
“贱婊子!
乔念和你一样都是婊子!”
“骗老子是黄花大闺女,没生过孩子!”
“离婚!
我要和你离婚!”
张建军终于打累了,皮带扔在地上喊出了期待已久的话语。
王芳点点头,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她心里清楚,张建军又和办公室新来的秘书纠缠上了,
小姑娘年轻貌美,捧杀张娇娇给她无尽的纵容。
张娇娇喜欢这个新后妈,
在背地里叫自己老不死的,期盼着后妈进门再没人管着管那。
小秘书现在已经有了身孕,就等着进门当张太太。
张建军父女俩,早已经在暗处谋划把她赶出张家。
#张氏集团夫人进身出户#小秘书带肚进门#小三上位#张氏集团千金霸凌
近些天,微博上热闹非凡。
有许多被张娇娇欺负过的同学站出来指认,
张娇娇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的身世也被扒出来,众人都在为我扼腕惋惜。
她求老爸压热度,可张建军还沉浸在小秘书进门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小秘书进门后,张娇娇幻想的生活并没实现。
反而成了家中免费保姆,以前她如何欺负我现在就如何被后妈欺负。
而张建军的公司也因为此次事件受到信誉威胁,各大合作公司都纷纷合同。
张氏集团岌岌可危,张建军却只顾着喝酒陪新老婆。
大街上冷冷清清,今天是除夕夜。
人们都忙着回家过年,而奶奶因为没人支付医药费出了院。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医院内听病友提起我的名字,
心里清楚她的念念已经死了,可没见到尸体心中仍侥幸地想着我没死。
“念念......念念你在哪?
过年了,快和奶奶回家包饺子吧!
你爷爷见不着咱俩该着急了!”
空旷大街上,天空绽放的璀璨烟花淹没老人凄惨的呼唤声。
无人关注大街小巷中还有这样一位老人......
我跟在她身边,一遍遍应着可怎样都听不见。
想伸手抚摸她的发,却带起她鬓角斑白的发丝。
渐渐地,
她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再没了声响。
深夜的大雪覆盖她的身体,像为她盖了暖烘烘的被子。
直到最后,她口中呼唤的还是我的名字。
老家的田野中,
爷爷的墓旁,又立起了两座新坟。
我在中间,要比他们都高。
这样他们就能依靠我了,
从前,
我们仨也是这样站着。
那时我们守望金黄麦田,期待着未来。
我想做他们的避风港,
可爷爷死了。
我也死了,
生日无数次祈祷奶奶长命百岁,
可神明不怜悯我。
如今,
白雪皑皑,
三个人成了三座坟,
同样守望田野,
麦田没了耕种的人再没了金灿灿的模样。
“妈妈......我错了,你回家吧!
后妈生了小弟弟,欺负我!
用开水烫我手,还不让我吃饭......”
电话那头,张娇娇哭的梨花带雨,却只敢压着声音小声控诉后妈的不好。
电话这头,王芳坐在车内抽着烟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淡漠。
进身出户后,她做了网约车司机。
现在正等待乘客,听见张娇娇哭泣,她一声冷笑。
现在的生活,不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吗?
如今的苦痛,哪有她霸凌乔念的千万分之一痛?
漫不经心听着,
而车窗外走来一堆熟悉的人,渐渐近了。
她的拳头紧握,中间的男人不正是张建军那个畜生?
她做梦都想杀的人?
现在公司经营不好,张建军居然连车都卖了,坐上了网约车。
“娇娇,你别急先出门来公司门口汇合,妈妈先带你吃饭。”
王芳软了语气,张娇娇喜极而泣连忙答应。
张建军被人扶上车,喝的烂醉如泥的他并没发现司机有什么不对。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海中浮现。
“既然她的念念死了,那么所有欺负她的人就都别活!”
开车一路疾驰,
当张建军意识到不是回家的路线,车子开的很快时已经为时已晚。
车子撞上重物,发出一声巨大声响,所有人纷纷上前查看。
第二日,新闻报道:
“我市双拥路发生车祸,车内两人当场死亡。
撞倒路边行人,送医途中死亡。
死者分别为王芳,张建军,张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