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卿本故旧(2 / 2)

“你,唤何名字?”

抢瓜男稍稍偏了头,状似严肃,“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呢,应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洬雨。”

干脆利落。

“寒彻。

寒冷的寒,彻底的彻。”

抢瓜男红唇皓齿,“小仙姑可以唤我,阿彻。”

“……”

尽管他红唇含笑,洬雨却觉得面具下的星眸透着股冷意,一如他的名字。

她抬起左臂往远处一拉,站得离他又远了些,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本仙今年六万九百八十六岁,敢问寒公子妖龄几何?”

寒彻笑了,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寒公子?……这称呼生疏得很,还是阿彻好听。

我今年,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岁。”

洬雨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他眼下的模样与在长街比,倒是多了分毫不遮掩的小儿无赖之性。

“那你何来的底气,敢唤本仙小仙姑?”

寒彻干笑一声,“方才不是不知道你是谁嘛。”

他又叹息,“今日居然能和天界的司典仙,同游七夕宴。

此事若传出去,指不定我得名扬三界。”

洬雨看着他。

他俩均戴着面具,均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晚风拂过葡萄林,满架的枝叶沙沙作响,串串碧色的果子随风轻轻摇摆,白色的灯笼亦在风中摇曳。

寒彻背后的一缕发丝被吹到她身前,根根如墨。

洬雨收回视线转身,“既已来了,便随处走走。”

寒彻跟上来,同她一并朝葡萄林深处走去。

微湿的土地上,借着两旁草丛里清幽的光华,依稀可以看见地上浅浅的两道木屐踏痕,左大右小朝前延伸而去。

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句对话:

“我们去追涛声?”

“嗯。”

“你喜欢吃葡萄吗?”

“一般。”

“你们天界过七夕吗?”

“不过。”

“那七夕的时候,你都会做什么?”

“……看星辰吧。”

“……天界也能看到星星?”

“能,坐在第一天就能看见。”

“……和天界的仙君?”

“……以前、是和一个小半仙。”

“……为什么是以前?”

“因为,和我一起看星辰的小半仙…找不到了。”

……

在葡萄林里走了小半个时辰,没找到湖泽之类的地方,那股涛声却依旧似近似远。

寒彻站在一盏扁圆的小白灯下,“还要继续找吗?”

洬雨望着看似整齐,实际和迷宫差不多的林子,眯了眯眼睛,她有些困了。

“还是不找了吧。”

寒彻朝前面不远处的木几一指,“去那儿坐会儿,等游戏结束。”

藤叶作幔的葡萄架下,洬雨握拳撑首才眯上眼睛,就听寒彻问道:“小仙姑,陪我喝杯酒呢?”

洬雨抬眸,看了眼递过来的酒杯,侧首看向他。

他丹唇含笑,藏在面具下的双眼眸同样望着她。

洬雨稍加思忖,左手握住面具,抬起右手解下系带。

极其清秀白皙的面容映入眸中,寒彻握杯的手不禁松了松。

怔愣之际,洬雨抬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你是纪城的妖?”

她落杯。

寒彻收回目光,“不是。”

“枢异别处?”

她给自己盛了杯酒。

寒彻望了望头上的夜空,唇角染上两分苦笑,“算是吧。

我出生在臯涂山,但父母皆是西洲妖族,从小在五洲游荡。”

“……”

洬雨:“想来阅历颇丰。”

寒彻唇角一勾,“小仙姑取笑我。”

他盯着她,“小仙姑…可有心悦之人?”

洬雨看了眼他,手捧着酒杯没有回话。

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寒彻唇角紧抿垂首,同样久久未语。

久到身边的呼吸声均匀轻薄时,他终是荡开一抹浅笑,似自语般道:“我有。

爱慕了很久,很久。”

他抬手,摘下面具。

朦胧清雅的灯光下,映照的是一张干净俊朗的面庞,十七八岁的模样。

眉如墨染齐整修长,眼睫密直,眸似含星,鼻梁英挺,红唇嵌珠。

带着少年的干净明朗,亦不乏青年的英俊清冷。

寒彻望向身侧,洬雨已经撑首睡了过去。

他将身子向前靠了靠,细细打量她的面容。

他的目光轻柔且冰冷,从眉到眼,从鼻到唇,再到白皙细腻的脖颈,一一细细瞧过。

他不禁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真实,手到她唇边却停了下来。

而后望着熟睡中的容颜,任记忆翻滚,从疏离,到苦涩回肠。

直到,一滴清泪沿着面容滑落。

他不可抑制地朝着熟睡的面容靠过去,鼻尖擦过细腻的鼻头,红唇覆上记忆里的柔软,从心口到躯体随之轻颤。

缓缓落下细密的眼睫,心中甘苦交织翻涌,他无比想将此刻的贪婪刻入心头。

——我终是无法恨你。

三万九千二百一十六年,比你我相处的时间长了三十九倍。

长到以为你回不来…长到差一点就等不到你回来。

——……洬雨,谢谢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