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琼一路欣喜地赶到琳琅苑,踏进苑门后脚步却慢了下来,秀眉也渐渐紧蹙。
来来往往的仙使仙娥都在议论:洬雨从凡界带回一位十分俊美的仙君,不仅请了百草宫的北秋仙君为其诊病,还因那位仙君破天荒地对欣儿发了火……更过分的是居然让他用了星枕松涛的浴室……
她直奔逸院,觉得必须要见见这个手段卓绝的仙君!
可是洬雨一开口便将她打击地忘了自己来问什么。
“寒彻便是羽苍。
他回来了。”
飞琼:“……”
她的脑子转了很久后,彻底明白——真的是那个曾让她嫉妒了千年的小半仙,洬雨竟然真的将他带回来了。
她欣慰又好奇,再次挪到洬雨身边,细细询问。
直到整个琳琅苑明灯煌煌,才具悉前因后果。
她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一阵后看向身旁:……洬雨,你对小半仙,可是有一点点喜欢?
这句话,在一千年前,从她知晓洬雨道陨,从洬雨找回姻缘石为羽苍——曾经的寒彻洗冤时,她便想问了。
“仙子,”
欣儿再次迈进客室,“太子殿下遣使来接飞琼仙子,眼下已在院外等候。”
洬雨看向飞琼,只见对方看了看窗外嘀咕道:“这才方到亥初,还早呢。”
飞琼转首又道:“你让他们先回去,我还想再待半个时辰。”
欣儿有些犹疑,迈步向前递出一张加了仙印的描金墨笺,“院外的仙使言若您此刻不愿回去,便将它呈给您过目。”
二仙同时望向墨笺,飞琼接过,洬雨别首。
飞琼撤去仙印,瞧清笺中所写的瞬间冰肌染上两道绯霞,似扔烫手山芋般将其扔到地上,嗔道:“臭明煦,无耻!
竟敢威胁我!”
洬雨诧异,下意识地往地上瞥了眼。
她没想瞧见什么,可那张墨笺正正朝向了她。
只两眼,便将里面的内容瞧了个清清楚楚。
她干咳一声掩饰意外的尴尬,心中感叹顿生:果真沧海桑田。
四万年的光景,竟连如风似菊的明煦殿下,也变得如狼似虎了。
飞琼被她这一声干咳咳得从娇羞忸怩中惊醒过来。
霎时俏脸彻底羞红,再也不敢多看洬雨一眼。
她一甩袖,将墨笺收回后逃也似地奔出了星枕松涛,边逃边道:“洬雨,我过几日再来看你和羽…寒彻。”
洬雨起身朝门口走去,“莫急,我送送你。”
院中急奔的飞琼身姿消散在绿枝间,传来清朗急迫的声音,“不用了不用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站在门扉前的洬雨望着飞琼消失的方向,忽地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飞琼如此羞赧。
欣儿也笑了。
虽不知墨笺写的什么,但整个九重天的仙使仙娥多少都听过从惊鸿殿传出的趣事,多少也能猜出三四分。
“仙子,要歇息吗?”
阵阵清风从庭前拂来,贯入室中,吹起洬雨的衣袂和一室纱幔,也送来满院松涛。
她看着数十盏夜明灯映照下的逸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细细赏过眼前的院子。
“我去院中坐坐。
你们关好客室的门窗,也去休息吧。”
“诺。”
欣儿朝檐下候着的两仙娥嘱咐一番。
两小仙娥从两侧的曲廊退开,欣儿转身迈进客室。
未几,宫殿前的一块石板上铺了条厚厚的绒毯,一个仙娥在另一块石上放了盏纯金丝勾制的菡萏香炉,一套白玉茶具。
另一个将火盆放在了石堆旁的草地上。
洬雨领着二鸾走下玉阶,踏过石道落座在绒毯上。
三个仙娥关好门扉窗牖,过来朝她道了声安,便齐齐退下。
一时间,整个逸院变得十分静谧。
洬雨抬手一挥,一院的夜明灯光华尽敛。
再一抬手,一院的松枝上星光点点。
洬雨将第一杯茶汤送入唇间时,一旁的二鸾已然进入梦乡。
她抬手,将掩在舞鸾面上的两根细草别过。
看着二鸾,她心下不由道:西皇山一遇,已过六万载,究竟缘何,你们至今不愿化形?
……若是羽苍也未化成现下的模样,那此时的他……
菡萏香炉里,一缕淡白色的香烟袅袅升起、晕开,绕在洬雨的身侧,染上她的衣袂,就像她此时铺散开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