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不过……”
爸爸一下子歪倒在床,浑身泄了劲儿,之前红润的面色顿时变成苍白,没有一点精神,他喃喃自语,“是因为我的病,是不是,就是因为我的病,拖累了你们,所以他不要你了!
我,我……我!
呃!”
“爸!
爸爸!”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然后突然喘不过气,晕厥了过去。
我赶紧奔到床边,按下呼救铃,我大声喊他,用力摇他,可是他已经彻底昏了过去,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悲愤的瞪向张茜婷,眼里一瞬间布满血丝,张茜婷被我恶狠狠的眼神吓住,连连后退两步,然后慌不择路的跑了。
医护人员赶来,稍作检查,就把爸爸推进了急救室。
我被挡在门外,失魂落魄的等待。
所有的一切,再度上演,可是,现在没人陪我一起在外面等候,只剩下我,默默等待医生的宣判。
医院的暖气给的很足,平常穿上外套都会热的出汗,可是今天,却连羽绒服都暖不了我的身体。
医生走出来,我连忙迎上去,我不敢问,只能殷切的看着医生,希望能听到好的消息。
“唉,”
医生瞥我一眼,摘下口罩,“情况很不好,这一激动,之前所有的努力几乎等于白费,他必须得再动一次手术,但是,我要说在前面的是,手术成功率只有30%,如果不动手术,就几乎等同于放弃,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医生转身要走,我抓住他的袖子,阻止他的前进,“不用考虑,动手术,我同意做手术!”
爸爸必须活着,他不能离开我们,我怎么能什么努力都不做,就直接放弃呢!
“我能理解你想要迫切挽留你父亲的心情,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手术很复杂,成功率的确不高,一个不好,他可能就躺在手术台上永远醒不过来了,即使成功了,他的身体也会变的很差很差,前期治疗对他来说会很痛苦,恐怕,就要长期住院,而且,他不能再经历手术了,所以,他就变成谁都碰不得的“瓷娃娃”
,不能再遭受任何刺激,这对你们家属陪护的要求非常高!”
我已经哭不出来,眼睛酸胀难忍,抓住医生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他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我能怎么选啊!
你就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爸爸离开吗?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多年,我怎么做得到!
他上次发病,你们也说很严重,我们也的确遭遇了很严峻的挑战,可是最后,不是成功了吗?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终于将爸爸拉回身边,陪伴了我一段时间,我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就轻易放弃啊!”
说到最后,终于还是泪盈于睫,我顺着医生的身体倒了下来,跪坐在地,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孤独无依。
主治医生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医生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可能她才进来实习,还没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即使是跪坐着,我也拉着医生的衣角死死不丢,医生终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你把该签的字都签好,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就可以动手术。
还有,手术费依旧不菲,后续治疗要比之前更加烧钱……你明白我的意思。”
爸爸直接被转进了ICU,我无法探视,也没有办法守在外面,因为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上午去找院长的时候,除了向他感谢,还请他取消了爸爸的资助资格,因为爸爸要出院了,后续的疗养都是在家里进行,只需要支付药钱和定期体检的费用,我不想再占用这个名额,我觉得我每月有固定的收入,可以照顾好爸爸,我想把名额给更需要的人们。
院长听后,大力表扬了我一番,然后说会报告给基金会,具体结果之后再通知我。
仅仅几个小时,我又要改变主意,我从ICU一路跑向院长办公室,我只希望,他还没有上报,我只希望,这个名额还是爸爸的……
可是我扑了个空,院长不在,据说外出有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病房的,痛苦、自责的心理一直折磨着我,扼住我的咽喉,让我无法呼吸。
可是,我不能放弃,已经决定了要做手术,那做手术的钱,不管有多苦多难,我都要筹集到!
我走出医院,夜幕早已降临,那些铺满灯串的绿化带,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有小朋友蹦跳着从我身边经过,头上戴着圣诞帽,手里拿着礼品盒,被冷风吹的红彤彤的脸蛋上满是笑意。
今天是平安夜啊,可是我的至亲却一点都不平安。
这个盛大的节日,就像一个笑话,嘲笑我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