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死,终究还是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沟壑,最起码现在仍然难以跨越。
因为我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坦然的,与罗子洋重新开始,而将爸爸抛在一边。
罗子洋随着我走进了房间,里面一片黑暗,我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将灯打开。
屋里面并没有很难问的味道,相反的,是我所熟悉的,喜欢的,爸爸身上的味道。
这间屋子虽然是次卧,但是与主卧几乎一般大,而且朝向很好,通风也好,以前的时候,一直是我在住,爸爸住主卧。
我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处于叛逆期,非要和爸爸对着干,他让做什么我偏不做,不让做什么,却偏要做,让他很是头疼,后来我突发奇想,非要和他换房间,说我要住主卧,这样才能证明我是家里的老大,爸爸疼我,觉得次卧光照更好,有利于我长身体,就没有同意,我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换了房间。
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很粗鲁,完全没有照顾到他的东西,打碎了好几个相框,其中有一种他和妈妈的合照,被玻璃碎片划画了,他回来看到之后,震怒非常,第一次打了我,说我任性,说那种合照是妈妈最喜欢的,也是他最珍视的,就这样被我弄破了,可是他再怎么发脾气,第二天还是给我做了早饭,也没有再提起要换回房间的事情。
之后有人到家里做客,看到我从主卧里出来,还开玩笑,说我爸爸也太宠我了,竟然让一个小孩子睡主卧,自己睡次卧,爸爸总会一脸骄傲的说:“我们家音音是老大,老大睡主卧本就是应该的嘛!”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手指从每一个家具上划过,这些带有年代感的家具,每一件都有他独特的故事,每一件都记录着爸爸和妈妈的过去,当然大部分还是与我有关,回忆着回忆着,我的眼泪就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我从医院回家之后,就把这个门关上了,再也没有走进来过一次,因为我不敢面对。”
回忆太汹涌,我怕被淹没。
张茜婷说的没错,我真的很懦弱。
可是现在,我要谢谢她,让我终于敢于直面这一切,敢走进这个房间。
你帮我一起收拾一下吧,这里面的东西,包括一些陈旧的书信、相片,我想烧给爸爸妈妈,还有这些床品、小物件什么的,该丢的就丢了吧,这间屋子也空了太久,落了很多灰,我准备好好打扫一下。
“好。”
罗子洋干哑着嗓子回答。
爸爸的攒的小物件真的很多,装满了三个特别大的铁皮盒子,是那个年代独有的特色物品,其中有两个盒子里都是信件,我们一边整理,一边翻看,几乎被爸爸那时候的青涩给逗笑。
我们整理的特别慢,废了很长时间才规整完毕,然后他将一些有用的东西移到客厅,我开始坐在床上,拆除爸爸用过的床单、被罩,他又用湿抹布擦拭书桌、衣柜,然后就是打扫地面,每一项他都做的认真而仔细,且毫无怨言。
忙完一切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我把次卧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屋里,温暖又明亮。
回到客厅,我把之前用来烧过东西的痰盂拿出来,开始烧爸爸的一些旧物,罗子洋就蹲在一边,静静的陪着我。
“爸爸,这些东西可都是你的宝贝,你一定都认得,在那边你可以给妈妈读出来,你们就会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一定会很开心的,爸爸,原谅女儿不孝,现在都还没有去过您的墓地,明天,明天我就去,去那里陪你一天,你要等我哦,你可以早早的过来,在那里等着我,到时候,等我到了,只要起风,我就知道你来了,好不好......”
我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一直说到我完全没了力气,嗓子干哑。
火渐渐灭掉,我住了声,屋子里陷入寂静,只有淡淡的烟灰味在四处游串。
“宋佳音,我们做个交易吧。”
无边的寂静之中,罗子洋开了口。
“什么交易?”
我抬眼看他,却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不是已经与张茜婷正面宣战了吗?你要报复她,说的容易,但其实凭你一人之力,做起来很难。
我可以帮你,作为回报,你,”
罗子洋突然停顿片刻,然后看着我,死命盯着我,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热的像是要把我烧一个窟窿,“作为回报,你就当我的情人,简单直白点就是,在我有需要的时候,陪我上床,但是我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与交友自由,你甚至,可以尝试着开始新恋情,如果,”
罗子洋从一开始的流利,渐渐变得缓慢,仿佛字字斟酌,语气考量,“如果,你找到了幸福,我们的交易就终止,我就放你离开,也就是说,我帮你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这之间,你要自己快速成长起来,在你开始新恋情之后,我就会收回一切对你的帮助,你的所有,就再与我无关。”
他终于一字一顿的说完,废了多大的勇气,克制了多少情感,只有他自己知道。
“银货两讫,就是这个道理,怎么样,这个交易,你接受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