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窝深陷，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脸上胡子拉碴，看着憔悴非人，应该是高原躺了多久，他就在外面守了多久。

我眼眶红了，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也就惊醒了他。

他看着我，一时半会儿眼里还没办法聚焦，我没有出声，就任由他看着，等她渐渐回过神。

“你来了啊。”

高志定终于开口，像是招呼老朋友一般，不用寒暄，不用表示惊喜或者惊讶，只一句“你来了啊”

就够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不算晚，至少，高原现在还没有离开不是吗？”

“你有没有怪我？我在高原发病还没痊愈的时候离开，一走就是一周，我对不起你们，我......”

高志定笑了，很是温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傻不傻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离开之后，当天没有回来，我就在想，我也不用去找你，若是你这一次能和他说清楚真相，和好，那就再好不过，你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我本来就想着你不要回来，我希望你能守护你自己的爱情与幸福。

可你还是来了，所以，你们并没有和好？”

我摇摇头，也露出一个微笑，只是不那么好看罢了。

“没有，只是做了一场大梦而已，这一次，是彻底的结束。”

“你这又是何必......”

“我可以进去见见高原吗？”

高志定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去找护士，让她通融一下，本来我今天已经把时间用完了......”

高志定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可是还未完全站定，身子一软，差点就栽了下去，他的脸色苍白无比，身子虚软无力，不知道多久都未进食了。

我又是痛心又是气恼，“你干什么啊，高原还没有走呢，你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要是倒下了，谁来守着他？”

高志定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我，他太虚弱了。

医生护士赶过来，把他扶走，我连忙交代，“你们帮他打一剂安定吧，让他好好睡一觉。”

小小被我哄着去陪高志定，我一个人换上了无菌服，走进ICU。

这里曾经也是我非常恐惧的一个地方，因为爸爸住院的时候，几次病危，不知道进出ICU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让人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最后他终于出了ICU，我以为他终于能够好起来，我们一家终于可以摆脱病魔，好好生活，却又迎来他的自杀......

但是ICU虽然可怕，却依旧是让人心存侥幸、心存寄托的地方，好歹在这里，我们还可以相见，那人还未离开，我们还可以祈祷。

我怕以目光一寸一寸的抚摸高原。

他太瘦了，瘦的让人心疼。

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管子，床周边的几台机器发出单调的声音，但也就是这声音提醒着我们，人还在。

我坐到床边，弯腰低头，凑近高原的耳朵。

“阿原，妈妈来啦，你不要睡觉啦，醒来看看妈妈呀！”

“妈妈知道，你一直都非常想念妈妈，你最爱妈妈了。

妈妈曾经想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准备着，可是妈妈最应该做到的陪伴却没有做到，你能原谅妈妈吗？你要知道，妈妈也最爱高原了啊！

现在妈妈来啦，妈妈想要和我的小高原一起生活，一起开心的玩游戏，你还记得花房旁边的树屋吗？那里曾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们从早到晚，一起窝在里面，也不觉得烦，爸爸都吃醋了呢。”

“还有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妈妈的长相，你有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妈妈了，我猜你都把我的容貌给忘了，是不是？那你现在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吧，高原的眼睛长得最漂亮了，特别像我，妈妈想看看你的眼睛。”

“你知道吗？不光妈妈爱你，爸爸也好爱你呀。

他天天陪在你身边，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刚刚他还晕倒了，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很可怜？那你就得快快的睁开眼睛，快快醒过来，这样爸爸就会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又可以开心的在一起了，对不对？”

“妈妈保证，妈妈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你还记得爸爸妈妈最爱的那首歌吗？那是让爸爸妈妈一见钟情的歌，我们曾经一起唱过无数遍的，你还记得怎么唱吗？妈妈唱给你听好吗？答应我，听完了就要醒过来哟！”

我哼唱着那首让高志定夫妇结缘的歌，我没想到，只听过几遍而已，我竟真的能够完整的唱下来，歌声中，他们在甜品屋里的初次相遇的场景慢慢在我脑海中浮现，夏日午后，清凉香甜的气息，年轻的男女相视一笑，歌声在情感的滋润下，达到最高潮。

我承认，我是非常羡慕这样的感情，一个人的先行离开，把这份感情变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