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经过那一日,我和沐珏的感情越来越深。
「这是什么?」
我拿起一块和田青白玉佩。
沐珏拿出另一块玉佩,和赠我的这块款式一样。
他把这两块一左一右拼在一起,浑然天成,这是对双生玉。
「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
情真意切的情郎,送我晶莹的玉佩以示真心。
沐珏双眼含笑,把对子玉拆下来,递给我一块儿。
他直直的把玉佩递到我眼前,双眼真切,眼底一丝掩饰不住的慌张,唯恐我不接受。
我伸手接过,把他的心意别在腰间。
沐珏见此,嘴角咧开,心里似是抹了蜜一般,止不住的欢喜。
我曾以为那就是永恒,没想到他却先变了心。
他有未婚妻了。
7。
自从沐珏携徐妙华拜见过我后,我对他便一日比一日冷淡。
「殿下」
「没什么事就退下。
」
「我——」
沐珏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看着从前会耍宝逗我笑,亲切的喊我的名字,给我玉佩的那个人,如今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心脏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带来阵痛。
我强装镇定,转身走到书案前。
「你没事就回去吧,孤还有公务要处理。
」
「不是的,元嘉——」
我放下笔,正襟危坐,准备听他憋了五六天能说出些什么。
「淮南王到!
」
沐珏听到是这人来了,突然哑口不言。
我心中奇怪。
「让他进来。
」
淮南王是我的叔叔,也是上一代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后面不知道是爆出了什么丑闻。
他被贬出京城,成了淮南王。
父皇上位后,仍然没有召他回京,每年只有大朝会的时候,我才会见到这个王叔。
未见人,先闻笑。
朱祁钌穿着一身玄色袍子,手拿折扇,面带三分笑意,十分儒雅的走了进来。
见过礼后,他看向站在我身侧冷着脸的沐珏。
「这位是?」
不待我介绍,沐珏直勾勾的看着王叔的眼睛,率先出口。
「在下云南王世子,沐珏」
朱祁钌听到他的名号,身形明显停滞了一下。
「哦,原来是小世子。
看起来真是英气非凡,勇过常人啊。
」
沐珏冷冰冰的回道。
「臣不敢当。
」
我从未见过沐珏如此冷硬的模样,一时只觉得陌生极了。
8。
因为王叔的突然到访,沐珏和我还是没说开。
我没等到他的开口。
却等来了他陪徐妙华买首饰的传闻。
没有多余的心思空杯春秋,北边战事不平,我需要赶赴古里河卫。
后宫子嗣不丰,父皇近来身体抱恙。
他有意考察我。
我也有心把自己的触角伸向军队。
大军开拔在即,母后为我收拾行装。
「这个冬衣多带两件,还有铠甲,护腕,护膝,靴子。
不知道你去北边。
吃的怎么样?再带些肉干儿吧。
还有这些药,内服的,外敷的全都带着。
」
我坐在榻上,看着母后忙前忙后的对着清单。
收拾完了,她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轻声低语道。
「平安回来,我的女儿。
」
我靠在她的肩上,不知不觉间母亲的头上满是银发,在我记忆中高大的身板也弯了下去。
「我会的。
」
母后抬头,眼底一点泪光闪烁。
片刻又消失不见,她又成了那个我眼中无所不能的母亲。
「去吧,去吧。
」
大军宣誓完,我准备离开京城,忽然听到阵阵马蹄声。
「等一下,还有我」
是沐珏来了。
我没有通知他。
大军出发前半个时辰他才知道我要去战场,匆匆收拾了行李。
便朝这里赶来。
我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
「陪你上战场。
」
沐珏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倔强的模样。
「这里不缺你一个,回去。
」
「你的身边缺我。
」
我还没反驳,身边一个穿铠甲的世家公子探出头。
「别呀,我还在这儿呢。
」
「钟谙?你怎么在这儿?」
沐珏不是我唯一的伴读,还有钟谙。
他是书法大家,礼部尚书钟氏的老来子。
一个年纪小,辈分大,才华横溢,目中无人的世家子弟。
他笑嘻嘻的冲着沐珏说。
「殿下身边有我呢,你放心吧。
」
「走吧,走吧。
」
沐珏说不过他,两个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敢为我拼命,却不敢承认他对我的爱意。
我偏过头,驾着马跟上走远的队伍。
「跟上。
」
沐珏如临大赦,嘿嘿一笑跟了上去。
钟谙停在原地,看看沐珏,又看看我。
好像发现了什么,露出一丝难耐的微笑,拍马跟了上去。
9。
古里河卫,临近外兴安岭和精奇里江吗,是本朝最北的地方。
这里寒冷又干燥,大风刮到脸上,像被刀子剌过一样。
在这里足足过了三个月,沐珏和钟谙辅佐我搞过后勤,拉练过军队甚至上过战场。
最危险的一次,敌军朝我放冷箭,被时刻盯着我的沐珏挡了过去。
他的身体为我起了大大小小的疤痕,一条又一条,甚至旧的还没好全,又来了新的。
沐珏的嘴总是闭着,不对我说缘由,也不说我爱你。
他的身体最诚实,成了一项盾牌,替我挡住所有的攻击。
有一天夜晚,他发起了高烧,我在床前为他守夜。
「殿下,殿下!
」
恍惚中,他念着我的名字。
「我在。
」
我握着他的手。
「元嘉,元嘉,钦汌,朱钦汌」
我看着他痛苦的摸样,一滴热泪落在他的手背。
他感受到我的温度,渐渐平静下去。
帐外的钟谙看向天空,月亮出来了。
10。
天刚蒙蒙亮。
我双眼熬得通红,准备走出帐子,让冷风吹一吹,精神一点。
钟谙早就等在了这里。
「出去走走。
」
我们来到一条小溪边,护卫散在四周警戒。
这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听不到我们的秘密谈话,又可以在我们呼救时及时赶到。
「你想知道为什么沐珏会远离你吗?」
我心中疑惑,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钟谙面向小溪,吸了一口气。
他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又及其疼爱他这个老来子,所以他才得知了那件事。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沐珏也梦到了四个月前的那一天。
他的父亲进京为他报世子之名,在京中逗留许久。
他十分开心,这十几年来他很少和父亲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跪下!
」
他的父亲把他带到祠堂前,毫无预兆的开始训斥他。
「爹?」
沐珏纵然不解,还是极顺从的跪在垫上。
沐王爷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拜了又拜,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
「逆子,你要气死我啊!
」
「不是,爹,我犯啥事了?」
沐珏一脸懵。
「你还有脸问!
老实交代,你和太子是不是——」
沐王说不出口。
只见沐珏一脸羞涩。
「爹,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瞒你了。
」
「停!
停!
」
沐王连忙打断自家儿子的出柜宣言。
「家门不幸啊!
」
沐王听到这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沐珏站起来给父亲顺背。
「用不着你,跪下。
」
「哦」
沐珏又跪了回去。
沐王语重心长道。
「儿啊,当董贤是没有好下场的。
特别是和朱家的皇子联系在一起,更是要倒大霉的!
」
沐珏不服。
父亲根本不知道太子是多温柔的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负心的。
沐王看着儿子满脸的不忿,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哥哥。
「你知道你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另一边,钟谙将往事娓娓道来。
那是很久以前了,久到先皇还在世,众皇子夺嫡的时候。
淮南王朱祁钌还没有被贬,他是圣上亲封的晋王,才华盖世,风姿绰越。
金华园内,他宴邀群臣,高朋满座,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城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那是他最得意的时刻。
有先皇的眷顾,幕僚的追随。
大臣的恭维,还有——他的爱人。
「爱人」
仿佛穿梭时空,我和沐珏这般问道。
「没错,他就是晋王的伴读」
「云南王世子——沐熵」
「我叔叔?」
祠堂里的沐珏大吃一惊。
「那怎么会是父亲您继承王位?」
沐王冷哼一声。
「因为他死了。
」
「死了?」
我追问道。
「对」
钟谙点点头。
「其实京中一直有晋王和云南王世子好左风的传闻。
谁都不曾想到,先皇会秘密到晋王府上,撞破了他们的情事。
后来沐熵就去世了,云南王府对外宣称是意外,但大家都猜测是先皇干的。
事实上一直有传言,先皇让晋王给沐熵送了毒酒。
」
祠堂里沐王也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