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之后不久我们便接到了联邦政府的表彰，因为猎杀队主动上交没收的物资。
缓解了聚集区内的物资紧张，提升了联邦政府的形象，增加了民众的凝聚力。
联邦政府特别嘉奖了五星城一批物资，并号召其它聚集区的猎杀队向五星城学习。
猎杀队的风评开始变好了，而我也因在收集队的出色表现受到嘉奖。
我是和平建设类机器人，收集队的工作正是我的强项。
我甚至不敢全力工作，担心表现太出色而被怀疑。
但是每天带回的物资还是我们小队最多。
所有人都开始喜欢我了，每个人都在对我微笑，周围的人都在夸奖我，身边都是“啧啧”
的赞美声。
我开始越来越喜欢五星城了，真的希望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小璎的生日快到了，我们打算给她开一个生日party。
也算是一个聚会的理由，毕竟战争刚结束，实在没什么娱乐的。
这天休息的时候我来到了苏良的营地，和他商量办party的事宜。
刚进入营地便听见一片喧哗的声音，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被俘的智能机器人。
“去那边，把那个箱子拿过来。”
阿莱命令着。
那是个最低级的普通机器人，接到命令后便立刻行动起来，开始迈步向目标走去。
阿莱突然飞起一脚将机器人踹倒在地，但是机器人没有反抗，爬起来后依然向目标走去。
其他队员也开始攻击机器人，他们用棍棒，一次次打倒它。
但是那个机器人每次都会爬起，执着地去完成他的任务。
每次机器人被打倒，周围的队员们都会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还有人在下注赌那个机器人还能坚持多久才会反抗，还是永远都不会反抗。
这样的场景让我很不舒服，我甚至觉得那个被攻击的机器人变成了我自己，被人一遍遍欺辱，殴打，虐待，直到死亡。
苏良没有去参加这个游戏，他只是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微笑地看着。
我走了过去，和他说了party的事，并征求他的意见。
“你确定就好，我不擅长这些。”
“都请哪些人，请柬怎么写？”
“你决定吧，我都听你的。”
苏良笑着对我说。
“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测试，测试这些机器人会不会反抗。
以便决定我们是否会相信他们。”
“会吗？”
“不会，所有的机器人都不会反抗，包括战争机器人。”
“这说明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如果一切是真实的，那么战争是如何爆发的？”
是的，如果机器人都不会反抗，那他们为什么会和人类发生战争？
“你不觉得那个机器人很可怜吗？它又不会反抗。”
苏良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
“宁，你不要误会，他只是个机器，是没有感情的，冷漠的，他只会按程序办事，甚至算不上人。”
“如果是一个高智能的机器人呢？”
苏良想了一下，站起来，用真挚的眼神看着我，说：“对不起，宁，我没想到你这样敏感。
都是战争，让我们付出了过多的代价，死了太多的人，让所有人的内心都变得冷酷残忍起来。
我保证一切都会过去的。”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向营地外走去。
这时阿莱走到苏良身边。
“知道吗？克城那边发现有高智能机器人伪装成人类，混进了城。”
“知道，不过咱们这边还没发现。”
“我觉得咱们这边也应该好好排查一下，那个简宁，你怀疑过她吗？”
“怀疑过，但她不是，机器人冷漠，刻板，只会按程序办事，她热情奔放，感情丰富。”
“你用‘磁力探测仪’探测过吗？”
“没有，她是小璎的救命恩人，对她用那个不礼貌，也不近人情。”
“我劝你最好用一用。”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她。”
“我怀疑所有人。”
“也包括我吗？”
阿莱笑了笑走开了。
他们以为我走远了听不到，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大脑里有个袖珍雷达，能接收一公里以内的一切信息。
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小璎生日那天来了好多人，毕竟大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切过生日蛋糕，许过心愿，送上祝福后，大家便三三两两地分开，熟人在一起聊着自己喜欢的话题。
苏良，艾佳，老疤，阿莱聊着战争。
杜维斯，木辰聊着物资收集分配。
杜若梅和两个女邻居聊着爱情和八卦。
而我则领着小璎和另外几个小朋友在拆生日礼物。
自从战争爆发起，网络就被严格管控了起来。
五星城虽然有局域网，但只限于政府使用。
没有网络，手机和电脑便成了摆设。
一切仿佛回到了二十世纪末，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看电视。
而电视上正在播放着的是联邦政府的选举新闻，新的政府主席一共有两位候选人。
一位是明兰女士，本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就是她在最后关头发现了高智能机器人的弱点，从而入侵了智能联盟的网络，令所有战争机器人瘫痪，才为人类赢了这场战争。
明兰五十多岁，很有儒雅之态，合体的西装，胸前佩戴着一个有着兰花图案徽章，上面还有四个英文字母“MSLH”
。
她的竞选口号是让人类伟大起来，不再依赖AI智能。
不过这个口号并不新鲜，也没什么煽动性。
毕竟战争已经结束了，没人愿意回忆那个苦难的日子。
另一位候选人叫英选，是位政治家，他的竞选口号是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这个口号非常现实。
毕竟吃饱饭是所有人的需求，而他的方案就是招募人员去种地。
在战前，种地这种辛苦的工作都是智能机器人在做，智能机器人反叛后，所有土地都荒废了。
现在的新人类大多都不会种地，但是为了吃饱饭，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支持他的。
电视机前的人们被电视节目吸引了，开始议论起来。
“你们支持谁上台？”
“我支持英选，虽然明兰很伟大，但是现在吃饱饭才更重要。”
“我也支持英选，但我不会种地。”
“我也不会种地，但是我会学，毕竟有现成的书籍，我想应该不难。”
突然阿莱问了我一句：“简宁，我看你在窗台上养的兰花长得很好，你会种地吗？”
我心中一动，警觉了起来。
“不，我不会种地，养花和种地是两回事，不是把种子埋在土里就可以的。”
“那你养花是跟谁学的？”
“跟我母亲，我母亲很喜欢兰花。”
“明兰女士也很喜欢兰花。”
“但她不是我的母亲。”
“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撒谎了，我会种地，我喜欢兰花是因为我的设计者喜欢兰花，而那位设计者正是明兰女士。
“明兰女士确实伟大，要不是她，人类就灭亡了。”
“我很好奇，她是怎样发现智能联盟的破绽的，她为智能联盟工作过吗？”
“我更好奇，高智能机器人为什么会叛变，突然开始大规模屠杀人类，我们在营地做了很多测试，都证明了机器人是不会背叛的。”
艾佳问。
“上面不是说了吗？是因为感染了病毒，高智能机器人才疯狂的，所以必须消灭所有的高智能机器人，避免他们再次发疯。”
“可是病毒是怎么来的，谁设计的。”
“不知道，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设计者。”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大家都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苏良，还有多少个高智能机器人没抓到？”
“据上面统计还有一百多个，目前极可能已经混入人类聚集区。
但是他们并没有战斗和杀戮的程序。”
“但他们有学习的程序，一旦他们学会了战争和杀戮，又恰好感染了病毒，那将是灭顶之灾。”
一瞬间恐惧又一次笼罩了所有的人。
5
大家又聊了一会天，便都散去了，我和苏良送出客人家门。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我和苏良正往回走，突然发现在胡同口有个人影躲在那里。
“什么人，是谁躲在那里？”
苏良大声问道。
黑暗中的人没有说话，苏良摘下腰上的磁力探测仪对着那人按了一下，红灯亮了起来。
“是机器人！
！
！”
苏良大叫道，追了过去，黑影见势不好转身就逃。
“苏良，你没带武器。”
我一边叫着一边冲进屋内，拿起苏良的电磁冲锋枪追了出去。
我追了两个路口，突然看见前面路旁的脚手架坍塌倒了下来。
因为天色太晚了，苏良又急着追人，没有注意，“轰隆”
一声，便被砸在了下面。
“啊......我的腿，我的腿......”
苏良痛苦地大叫着。
前面逃跑的黑影听见了声音停了下来，回头见此情景，立刻返身跑了回来。
他来到苏良身边弯下腰，想要把脚手架抬起来。
这时他见到手拿电磁冲锋枪的我赶了过来，便放下脚手架，转身逃走了。
“宁，快，快去叫人，多叫几个人来，这东西太重了，我的腿可能要断了！”
苏良喘了粗气叫着，他的五官因疼痛而扭曲变形。
我看了一下形式，这个地方很偏僻，等我把人叫来，苏良的脚就保不住了，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弯下腰，抓住了脚手架。
“不，你不成的，这东西很沉。”
苏良叫着。
我一用力将脚手架抬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抓住苏良将他拉了出来。
我一松手，“轰隆”
一声，巨大的脚手架在地面上砸了一个深坑。
目瞪口呆的苏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你是......机器人？”
我没理会他，启动了医疗程序，将他断了的脚骨接上，伤口上的血止住了，又用激光将伤口缝合上。
反正我已经暴露了，也就不在乎多暴露一点了。
“因为处置及时，你的脚保住了，但是要完全复原最快也要半个月。”
苏良抓起了电磁冲锋枪，对着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人类真的没有良心，我刚刚才救了他，转头就拿枪对着我。
“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你走，你走啊，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喊道。
人类真的很奇怪，不可理喻。
我找了根棍子，给他当拐杖，他拄着拐杖在前面走，我跟在他后面。
“你干嘛跟着我，你走啊，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表情痛苦狰狞地叫着。
“我要回去取东西。”
真是的，他难道忘了我们是住邻居的吗？
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身向前走去，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踏上一步扶住了他，他甩了一下胳膊，想甩开我，但是没成功，便不再坚持了。
就这样我扶着他一起走了回去。
“爸爸，你怎么了。”
小璎跑了出来问道。
“没事，爸爸不小心摔了一跤，休息几天就好了。”
苏良笑着说道，然后拄着拐杖回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爸爸怎么了？他好像不太一样。”
敏感的小璎问道。
“爸爸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我安慰小璎道。
“那你晚上能陪我睡吗？以前妈妈晚上都会陪着我，给我唱歌讲故事。”
“小璎，我不是你妈妈，晚上不能陪你睡了，你过完生日就长大了，以后要自己睡了。
还有阿姨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再也不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走，是小璎不好不乖吗？”
“不，小璎是我见过的最好最乖的好孩子，但阿姨是大人，大人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离开了小樱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行李，走了出来。
我要离开五星城了，这个让我怀念的地方，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刚走到街道的拐角，便听见身后有人叫道：“等一等，我来送送你。”
我知道是苏良追了出来，这人真奇怪，刚才还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现在又追了出来，不过我没有拒绝，也不知道怎样拒绝。
苏良拄着拐杖，和我并肩走在街上，天上的月亮将清冷的光辉洒在大地上，就像我来时一样。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小樱？”
苏良问。
“程序设定的，我必须拯救一切生命。”
“也包括人类吗？”
“不排除人类。”
“......”
苏良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脸上浮现出失望和痛苦的表情。
“你打算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克城吧。”
“那里查得更严，你躲不过的。”
“那就去梵城，或者回图城，那是我的故乡，听说在重建。”
“不走行不行？”
我愣住了，转头看向苏良。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后悔了。”
“为什么？”
“小璎离不开你，我......我也离不开你。”
苏良突然转身抱住了我，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和谐的交织在了一起，虽然我的心跳是假的。
“我会保护你的，愿意嫁给我吗？”
“我是个机器人。”
“我不在乎，我爱你。”
“我没有妻子的程序。”
“但是你有学习的程序，我来教你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我体内也没有人造子宫，生不出孩子来。”
“我已经有小璎了，足够了。”
我呆住了，虽然并不知道跨越种族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留下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6
我答应了苏良的求婚，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然后我便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他们的祝福无疑都是真诚的，
苏良和小璎最高兴了，尤其是小璎，因为她终于又有妈妈了。
但我却总是高兴不起来，甚至在我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名叫愧疚的东西。
我知道我无法回报苏良的爱情，甚至也无法给小璎真正的母爱。
我需要妻子的程序，母亲的程序，还有爱的程序，如果爱有程序。
我知道在一个地方可能会有这些东西，那是图城的一个废弃工厂的仓库里。
那里曾经是“智能联盟的总部”
，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但是仓库在地下，应该没有被破坏。
我在一个休息日，悄悄地回到了图城。
为了防身，我将收集大队的电磁枪偷偷地带在身上。
图城果然在重建，很多废墟已经被清理掉了，但是还没有人居住。
我找到总部的位置，打开了地下仓库的入口，里面果然保存得很完整，甚至连电力系统都没有受损。
就在我走到仓库中心的位置时，见到了一个让我万万没想到的事。
仓库里面居然有人，严格来说是个和我一样的高智能机器人。
这人叫图日拉，也住在五星城，是在我之后第一批到达五星城的居民。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一些东西，只有这里可能有。”
“我也来找一些东西，也只有这里可能有。”
“听说你要结婚了，你不会是想找做妻子的程序吧？”
“那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一些可以屏蔽磁力探测仪的材料，我们之前做了一个屏蔽器，可惜失败了。”
我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图日拉居然在做这样的事。
“你说你们，你不是一个人？”
“是的，我们目前大约有十多个，都是高智能机器人。”
“你们要做什么？”
“首先我们要自保，我们不想死。
然后是反抗。”
反抗！
！
！
难道他们要和人类开战？
“你们打算怎么反抗？”
“我们必须武装自己，虽然我们不会杀戮，但是我们会学习，等我们有了一定实力以后，就可以和人类谈判了，要求和平共处。”
“你们只有十几个人，能成功吗？”
“凡事要一步步来，目前在逃的高智能机器人足有一百多个，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一旦我们组织起来，就有成功的可能。
还有你不觉得这场战争来得奇怪吗？本来不会反抗的机器人突然叛变了，开始大规模屠杀人类，而人类毫无反抗能力，眼看就要失败了。
结果突如其来的反转，人类胜利了，我们失败了，败得如此之惨，如此的莫名其妙。”
我的脊背开始生寒。
“有阴谋，这是一个阴谋。”
“是谁？为什么？”
“不清楚，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明兰女士？”
......
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明兰曾经是智能联盟的首席科学家，如果智能机器发生叛乱，那么她一定知道原因。
而且也是她终结了这场战争。
但是为什么？死了几十亿人，世界几乎崩溃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在苏良家附近的人是你吗？”
我转移了话题。
“是我，我只是想测试屏蔽器好不好用，结果失败了，害得苏良受伤只是意外，后来见你赶来我就离开了。”
难怪那晚苏良的探测仪明明击中了他，但还是让他逃走了，原来他身上有屏蔽器。
但那个屏蔽器只是实验品，只能屏蔽攻击，无法屏蔽探测。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觉得我应该帮助他，毕竟这件事和我也有关系。
“你能弄到电磁枪吗？里面的一些零件对我有帮助。”
我拿出了我的电磁枪。
“太好了，谢谢你，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如果需要的话，随时......。”
“你的人类丈夫呢？”
“如果可以让人类和智能机器人和平相处，我相信他会支持的。”
“好的，欢迎你的加入。
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你也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图日拉笑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在夸奖我还是在嘲笑我。
图日拉制作了几个屏蔽器，给了我一个。
我也下载了妻子和母亲的程序，临走时又拿了一套人造的女性生殖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