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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妈妈的胃又痛了。

我立马小跑过去,将药叼给她。

班里的学生,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感到丝毫害怕,他们都不眨眼的盯着他们的张老师,面露担忧。

妈妈蹲下来,胡乱的倒出一把药,全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没有就水。

几分钟后,妈妈缓了过来,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多亏了你,小黄!”

我依旧很担忧,用鼻子轻触着她的手。

“妈妈,你还好吗?”

后来的几天,我成了妈妈甩不掉的小尾巴。

无论她走到哪里,我都紧随其后。

一来担心妈妈的身体,二来想要补偿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妈妈的日子。

我发现妈妈总在夜深人静时抚摸那张全家福,然后默默掉泪,就连睡梦中也会喃喃“琳琳,琳琳。”

妈妈的身体很差。

有几次,还被生生的痛醒。

吃完药,又是摸着照片掉泪。

如果她的心里始终记挂着琳琳,心情抑郁,病情必然会恶化的很快。

如果她知道了我就是琳琳,已经陪在她身边,会不会开心,身体会不会好转?

我怎么才能让她认出我呢?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方法,但没有一种可行。

我试图用狗的这副嗓子,发出“妈妈”

的声音,但“汪汪”

声恐怖的我自己都打寒颤。

我试着回忆之前妈妈在家时,我和妈妈一起做过的事情。

用狗身模仿那些行为。

但是,得到的是孩子们的爆笑。

我想要用狗爪子指指全家福中的我,再示意妈妈“我就是琳琳,是你日思夜想的女儿”

,但是,妈妈把照片护的很严实,生怕我的狗爪子没个轻重,将照片弄破。

我用鼻尖轻触她的手心,向以前一样向她撒娇,希望能够让她在狗身上找到一丝熟悉,但是,她总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望着远方出神。

我不仅没有让妈妈认出我,反而让她更难过了。

对了,还可以写字!

但我很快发现,一只狗写字,是真难。

爪子根本握不了笔。

我来到校园里,用嘴叼着木棍,一笔一划的练习。

当写出的字不再是“蛆爬”

之后,回到妈妈屋,用妈妈桌子上的笔和纸,写下了“妈,我是琳”

这几个字。

然后,乖乖的坐在门口,等候妈妈归来。

“琳琳?”

“汪!”

“琳琳?”

“汪!”

“琳琳?”

“汪汪汪!”

妈妈又从给孩子们上课的教具包里找出拼音卡片,利用这种方法确认我。

我看着妈妈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反复验证,到最后的不可思议,她终于紧紧的搂住了我。

从那之后,我更粘妈妈了,妈妈去哪也都带着我。

她在讲台上讲课时,我就在教室最后面,生怕她再忘了吃药。

她在整理自己的教案时,我就在旁帮她捡起不小心掉落的笔帽。

没几天,整个学校都知道妈妈身后有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妈妈也向大家重新介绍了我,“这是我女儿,琳琳。”

我也应声附和“汪!”

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都配合着妈妈,以为是妈妈思女过甚。

但都看得出妈妈好快乐,就连精气神也比以前强了。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难以长久。

这天,妈妈在校园里正带着孩子们做早操,我也围着孩子们欢快的跑圈,时不时地凑到孩子们身边,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校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眉头紧锁,“张老师,这只狗不适合待在这里。”

校长以安全为由,要将我赶出学校。

他说,流浪狗身上携带的寄生虫和细菌太多了。

万一哪天发疯,把孩子们咬了,后果很严重。

妈妈很想说,“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疯狗。”

但她又怎么解释狗身里藏着她女儿呢。

即便是能解释清楚,又怎么保证她女儿的灵魂能一直待在狗身里,主导狗身呢。

妈妈无从辩解,我也无法保证,我还想要回到人类身体里。

但是,妈妈犹如一个不讲理的孩子般,护着我,不让我走。

我抖抖身上的灰尘,低下头,失落的向门口走去。

不能让妈妈为难。

不让妈妈为难的女儿,才是好女儿。

校长倒是惊讶了,“好有灵性的一只狗!”

此时,孩子们也围住校长,“校长,让小狗留下来吧。

我保证好好学习。”

山村里的孩子,总是那么淳朴,才几天相处,他们已经舍不得一只狗离开。

孩子们的声声哀求,让校长面露不忍。

“孩子们,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我不敢冒险啊。”

眼瞅着孩子们快哭了,妈妈又提出建议,“校长,让狗留下来吧,在门口那棵枣树下拴个链子,不让狗乱跑。”

校长还是迟疑,“可它野性难驯,能行吗?”

我赶紧回应,“汪!”

为了妈妈,必须行啊。

之后,我开始白天在门口枣树下,看妈妈上课、下课,让这些质朴的孩子更加智慧、懂礼,有出息。

晚上,则陪着妈妈批改作业,吃着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狗零食。

在夜深人寂时,妈妈还会偷偷帮我摘下链子,任由我在操场上撒欢儿似的奔跑。

在我对教师职业越来越敬畏的同时,也对支教事业产生了一丝向往。

想着等我变回人身后,也和妈妈一样,将自己这些年学到的知识,交给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但,好景不常在。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一群带着各种情绪的学生家长聚集在一起,针对学校养狗这件事,将校长办公室堵了。

这些家长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送走学校门口的那只狗。

原来,学校附近的村民发现好多孩子会将自己的饭喂给狗,狗盆里的饭比孩子碗里的饭还多。

好事者过分夸大,传来传去,就成了学校不给孩子饭吃,反而让孩子们看着狗吃饭。

家长送孩子上学,是交了伙食费的。

没道理交钱了的学生没饭吃,没交钱的狗反而饭多的吃不了。

家长就这么成群结队的来了。

妈妈一听,事关于我,十分上心,主动去了校长办公室。

一听说是支教老师将狗带到校园里的,这些家长更是将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妈妈。

他们说妈妈是病秧子一个,根本教不好孩子,现在还看狗看的那么亲,也不相信她能继续教好孩子,要赶她走。

听到他们赶妈妈走,我也眼睛亮了。

希望妈妈回到城市,得到更好的治疗,延长寿命。

妈妈在安抚了他们的情绪之后,直接拿起扩音器,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家长会。

她向这些家长们保证,保证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耽误授课,在她教不动的那一天,不用催,她也会离开。

另外,她还说,孩子们对这只狗的关爱,她看在眼里。

孩子们最纯真无邪的爱心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支持爱心持续下去的,是孩子们的智慧和责任。

在孩子们决定分享的同时,我们要做的是引导其先确保自己能够吃饱。

她说,为了孩子们,她将在未来策划一系列关于“爱与责任”

的主题活动,教会孩子如何给予和约束,让孩子在爱与责任之间找到平衡。

她说,狗的到来,对于孩子们的成长,是有利的。

但是狗的饮食确实是个问题,所以,她决定每个月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千块钱,用以改善孩子们的伙食,然后再单独购买狗粮,让狗吃狗粮。

虽然妈妈表面上称,是为了这些孩子。

但我知道,她私心里,还是为了我。

妈妈的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肚子。

我知道妈妈的胃又疼了。

我径直穿过人群,把药递给妈妈。

妈妈接过药,摸摸我的头,“我没事,别担心。”

妈妈又扭头看着这些家长,希望他们同意这些家长能够同意我留在学校。

或许打动这些家长的是妈妈忍着痛,依然在安抚他们,他们没有再继续闹下去,反而提醒妈妈先吃药,身体要紧。

在这群家长离校的过程中,我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我确定这是人类灵魂记忆中的气味,不是狗身体里记忆的气味。

我按捺下吠叫的冲动,不能让妈妈刚刚的努力付诸流水。

接下来的几天,妈妈一直忙于“爱与责任”

主题活动的策划,并将我作为主题活动的关键素材。

我以为,家长们会不反对校园里多了一只狗。

然而,我还是太过天真了。

两个物种的差异,以及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偏见,使得某些人见不得一只狗好过。

最近几天,总有人捡了石子打我。

打的次数多了,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并且,在这些打我的恶人中,时不时的飘出那股熟悉的气味。

这天,一块大石子正中我的眼角,我吃痛的叫起来。

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

狗链子束缚住了我,我只能冲着黑影狂吠。

妈妈看着我身上明显的伤口,心疼的把我领进屋里,并执意让我留在屋里,不用顾虑别人的想法。

然后,用碘伏一点一点的帮我擦拭着伤口。

一边擦拭,一边轻吹,“不疼,不疼!

琳琳不疼!”

同时,还一边骂那些个打我的人,眼泪又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则轻舔妈妈的手心,“妈妈别哭,我不疼,真的,狗身很抗打的。”

确实,琳琳以前很怕疼。

有一次,我被树枝划破了一点皮,都矫情的哭上半天,要妈妈抱。

但现在,狗身在经历过风霜雨打之后,已经不那么怕疼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妈妈屋里住下了。

白天也懒得出去。

回忆那种熟悉的气味到底是什么。

在给孩子们灌输“爱与责任”

意识时,我也配合着妈妈,完成教学工作。

但是,我和妈妈依然低估了这些人对狗的憎恶。

他们趁着妈妈上课不在的时间,把我迷晕拖走了。

待我醒来,发现身处一个大号的狗笼子里。

与我被关在一起的,还有好几只野狗。

不过,它们都死了。

可能他们对自己的手段过于自信,认为这个笼子里的狗都死了,没有上锁。

外面站着两个人,正在交谈。

一个人说,“这批货的品相不错,给你这个数!”

而另一个人犹豫了下,点头同意了。

难道,不是学生家长迷晕的我?我这是遇上狗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