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知道,自己必须先有其他立足的资本,才能从这个家脱离出去。

我不再和那对父子说话,而是用一切时间来学习。

人的尊严不能指望别人施舍。

“怎么?又换新招数了,以此来引起我的注意。”

我在花园的小亭子里看书,这两天家里气氛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和傅斯文相看两厌,已经许久不曾说话了。

我不知道傅斯文什么时候来到花园里,一开口夹枪带棒,一如既往。

“我没有,随便你怎么想?”

这几天,我尽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关注到我自己身上。

我想通了,没有人比我更值得,只有我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可是这个过程依旧很痛苦。

“哼!

东施效颦。”

傅斯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踏踏的脚步声听得出主人的气愤。

我想起来了。

傅斯文说过很多次,薛琳琳学识渊博,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

但本人却不是文静那一挂的,整个人活泼好动,充满生命力,特别讨喜。

我不懂,一个完全坐不住的人,为什么最喜欢看书。

在我的记忆里,喜欢看书的,从来不是薛琳琳,而是她姐姐。

所以我们当初才是朋友。

傅斯文这是以为我在模仿薛琳琳,以此来博取关注,真是自信的恶臭男人。

以前被感情裹挟,满心满眼都是这对父子,我从来没有觉得傅斯文有什么问题。

而今我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不再围着他们打转,我渐渐发现,傅斯文原来这么令人生厌。

好奇怪,一个人身上的光辉,竟然真的可以一瞬间就被湮灭。

我将注意力收回,把全副心神都用在学习上。

那天之后,傅斯文也没来找过我。

许久不曾学习,我已经失去了学习的能力,一点点拾起的过程真的煎熬又充实。

我也在网上找了许多资料和讲解视频。

从一开始的生涩难懂,需要时不时停下来翻看资料思考,到慢慢能跟上节奏,我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我得到的依旧是更多的冷嘲热讽,家中佣人偷偷地鄙夷。

我从一开始的气愤,不甘心,到慢慢满不在意。

这一路的辛酸只有我自己知道,也不需要其他人知道。

真正坚强的人,不渴望别人的体谅和理解。

我在慢慢变好,这就足够了。

马上十二月份了,也就是清北招研究生统考的时间。

我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学习,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人的眼神。

“夫人,吃饭了。”

佣人来房间叫我吃饭,此刻我正在和一道难题抗争,说了一句知道了就继续投入题海。

等我下楼,餐桌早已收拾干净。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厨房,准备自己弄点吃的。

“妈妈,嘉轩想吃妈妈做的饭了。”

我才刚走近厨房,傅嘉轩就迈着小短腿跟了进来,撒娇意味明显。

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不是第一次了。

我是傅嘉轩的母亲,我很愿意对他好,也应该对他好。

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耗尽了我的好心。

这段时间,自从他们发现我真的要考研。

傅嘉轩就突然对我亲近起来,不是要我去收玩具,就是给他做好吃的。

我一开始也欣喜过。

可慢慢发现,玩具根本没有被玩的痕迹,依旧崭新,只是被拆碎扔得到处都是。

我做的饭,傅嘉轩从来只是吃两口就扔了。

原来母爱成了工具。

6。

“嘉轩,你不是想吃妈妈做的饭,你只是想浪费我的时间。”

我蹲下身抚上傅嘉轩毛茸茸的脑袋,语气称得上和颜悦色。

“你真是一位好母亲!”

傅斯文斜靠在门框上,神情慵懒,一副高高在上的冷讽。

“你也真是一个好父亲,把孩子教导得很好。”

我的声音很平静。

冷嘲热讽谁不会呢。

“你说什么?你怎么敢?”

傅斯文生气了,掐着我的脖子,我觉得快要窒息了。

不去挣扎,而是拼命掐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傅嘉轩还小,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哇哇哭,可没有人搭理他。

这个时候,佣人也不敢上前触霉头。

“怎么了?被戳中痛处了?”

好可惜啊,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呢,我只是还施彼身,原来被人夹枪带棒的嘲讽,是个人都受不了。

“闭嘴!”

傅斯文下手的力道更重了,我觉得我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只是笑,我受够了!

“疯子!”

傅斯文放开了我,我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很吓人,像一个准备同归于尽的疯子。

但也许这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哈哈哈,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一开始,我真的很开心儿子愿意亲近我。

毕竟这些年傅嘉轩出生以后,傅斯文就不允许我靠近他,是傅斯文一直在请人教导。

孩子难得亲近我,我无法拒绝。

直到我端着用十几个小时才做好的点心,去找儿子,却听见他们在书房里的谈话。

原来只是傅斯文教唆,要他浪费我的时间,因为薛琳琳也要考研。

我想要争取的导师,薛琳琳也属意她,可今年林教授只招一个学员。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傅斯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学习,是怕薛琳琳被我比下去。”

“哼,就凭你,也配和她比。”

这句话又瞬间烧到傅斯文敏感的神经末梢,满眼凶狠嫌恶。

“哈哈哈哈,傅斯文你真好笑,你竟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娶了她,甚至要和我一直捆绑在一起,当年到底是不是我的错,你最清楚。”

“你还敢提当年的事情,沈佳姝,你最好好自为之,如果非要和琳琳争名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真好笑,你们何曾放过我。

“怎么!

?你要杀了我?”

我双眼血红,思思盯着傅斯文,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沈佳姝,琳琳更需要这个机会,你放弃吧!

你都这么多年没有碰过书本,你真的以为临时抱佛脚有用。”

“是呀,妈妈这么笨,还是不要浪费钱了,让给琳琳姐姐吧。”

这些话我听了太多次,哪怕我现在有意识想要反抗。

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我下意识就想要沉默着逃走。

可时月的话,在我脑海里一遍遍重演。

我的脚就像扎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不愿意抬起。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傅斯文,挺直脊梁:“傅斯文,当年的事以傅家的势力,真的查不出真相吗?还是你这个懦夫根本不敢去查?”

傅斯文双眼赤红,嘶吼出声:“沈佳姝你住嘴!

你这个罪人怎么敢推卸责任的!”

我抬起手用尽全力,一巴掌打在傅斯文脸上。

啪的一声,身边所有声音都停下。

傅斯文愣在原地,脸上有着明显的暗红手印,脖颈上还有数十条可怖的抓痕。

心底的愤怒彻底冲破阻碍。

我声嘶力竭大喊:“你这个窝囊废,你不敢调查真相,也不敢面对死去的晴晴,整天跟着薛琳琳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你爱她,谁还记得她姐姐?”

我彻底撕破脸,把这些年的委屈一起宣泄出来:

“口口声声要我赎罪,罪大恶极的人是你!

你说是因为爱晴晴才伤害我,那你自己呢?你做什么了?花天酒地,还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薛琳琳?”

傅斯文好像第一次见到我这样,愣在原地,他的儿子也呆呆站着不敢说话。

我实在是厌倦了。

看着傅斯文,我郑重开口:“傅斯文,当年我没有给你下药,薛晴晴是我的好朋友,我也看不上你这个朋友的男人。”

想到因为那场意外而失足溺死的好友,我鼻头有些发酸。

“我已经被你道德绑架了这么多年,豁出去半条命,如果你再用毫无证据的揣测威胁我,那我就只能跟你鱼死网破,你可以试试。”

说完之后,我不再看愣住的一大一小,转身回了房间。

那天之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但是我没想到,傅斯文真的那么丧心病狂,做出这么下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