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宿主,请尽快和组织碰头。】
顾屿桐眸光一沉:“知道了。”
他准备启动车辆之际,身后的隧道里冷不丁传来一声枪响。
提醒声亦或是求救声被堵在谁的喉咙里,很细微,但顾屿桐还是听到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
顾屿桐的第一反应就是返回隧道,但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轮胎被贯穿,已经漏气了。
他当机立断弃车逃跑,进入峡谷内部。
在顾屿桐离开后,隧道里冲出一个人,浑身都是垃圾碎屑,恶狠狠地看着顾屿桐逃走的方向:“他妈的,落老子手里玩死你!”
“老张,这小子看起来来头不小。你要是真把姓祁的人放了进来,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鹰钩鼻按住耳麦,开始发布通缉指令,“男,一米八五往上,五官端正。抓到就杀了。”
*
直到彻底走入峡谷内部,顾屿桐才算是彻底将这座黑暗之城尽收眼底。
峡谷两侧是特意搭建的栈道,来往的人脸上都带着各色面具。
栈道下方,其他可供娱乐的场所以地形而建,连成一片,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和外头的荒凉完全不搭边。
猩红色的灯笼遍布各处,像是给这座城池泼了层血。
顾屿桐走在栈道上,眼睛被这样的色调刺得生疼。但他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哄乱声。
“少废话,面具摘了!”
“把你马子衣服穿上,一起过来!”
……
顾屿桐藏在人群里,没有声张,低着头往前走。
“站住!前面那个——”
顾屿桐没有理会,继续走。
“说的就是你,那个低着脑袋的!站住别动——”
一声枪响,正好击毙顾屿桐身旁的那个磕嗨了的倒霉鬼。
出了人命,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顾屿桐眼神一冷,单手撑着栈道的护栏,翻身跃下,彻底隐入哄乱中的人群里。
身后的那群人跟得很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追了上来。乌泱泱一群人,硬碰硬赢的可能不大。
继续往前走,人群已经逐渐散开来,自己很快就会暴露,正当顾屿桐边跑边思索对策之际,身后一只手将他拦腰抱起,藏到了身旁的一间成人用品店里。
“别出声。”
男人的力量和体格都远在他之上,单手就可以把他控制住。
隔着面具,顾屿桐不知道这人是谁,声音也从来没听过,不过这股强横的力道倒是熟悉。
帘子外是正在搜查的打手。
男人整个人挡在顾屿桐跟前,他堵着顾屿桐的嘴,粗粝的拇指指腹在不经意间滑过他柔软的下唇时,蓄意按了按。
打手的声音越来越近。
男人开口,命令顾屿桐:“叫。”
顾屿桐眉头蹙起:“?”
男人扬声,嗓音威严而富有掌控力:“叫出声来。”
说完,朝一旁的用品扬扬下巴。
顾屿桐很快反应过来,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声音软成一汪水:“啊,慢点啊!”
“都是你,都说不要在外面了,非要拉着我来这里!”
“里面什么人?都出来!”
男人藏在面具下的目光一凛,牢牢护住顾屿桐的脸,揽着他的窄腰就来到了门口,慢悠悠撩起了帘子的一角:“瞎了,没看见我在办事?”
“我管你们在干什么,滚出来!”
顾屿桐把脸埋在男人怀里,伸出白皙的手指,勾着不知何时拿到手的一副豹纹文。胸扔了出去。
他故意作生气状,捏着嗓子:“你看你,又去哪里招惹了狐狸精,现在人家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门外打手看着地上的豹纹,隔着帘子疑惑道:“女的?”
男人搂着顾屿桐的手暗暗加重了力道,宣誓主权般开口,声音里是隐隐怒意:“还不滚?”
帘外。
“老大要找的是个男的。不是她。”
“呸,算了,走!”
等人都走了,顾屿桐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推开男人,保持好很有礼貌的一段社交距离。
“谢谢您,先生。”顾屿桐说完就要走。
男人打破这段礼貌的社交距离,直接拉住他:“现在出去还太危险,再等会。还有,这里的人脸上都带着面具,你直接出去太扎眼。”
顾屿桐甩开他的手,重新打起警惕:“为什么帮我?”
“觉得有意思。”
顾屿桐显然不接受这个回答,他冷笑一声:“您也很有意思。”
男人继续说:“今晚这里会有一场更有意思的盛典,我可以带你去看。前提是,你要信任我。”
顾屿桐当然不会相信他,但他初来乍到,暂时摸不清这里的潜规则,很容易出错。
要想成功找到这里背后的老板,暂时得委屈自己跟着这个男人。
顾屿桐深呼一口气,像是表示同意:“先生贵姓?”
男人想了想,随后微不可查地笑了两声:“免贵姓宫。”
“宫先生。”
“既然是结伴而行,称呼可以不用太客气。”
顾屿桐狐疑道:“老宫?”
男人的心情似乎愉悦起来,应下:“嗯。”
第37章共赏春。宫这个……画小了……
街角。
顾屿桐靠墙站着,不情不愿地看着宫先生手里的那张面具。
宫先生把面具递给他:“戴上。”
这是一张模样乖巧,鼻头还点了一抹红的狐狸面具。
顾屿桐侧开脸:“我不喜欢。”
“很适合你。”宫先生拿起面具给他戴上,伸手绕到顾屿桐脑后去系绳结,“这里的人不会露面,再不戴会被人发现异样的。”
这样的动作和姿势让顾屿桐很像是被拥抱着。
他把人推开,夺过面具,给自己戴好。
刚一戴好,就对上宫先生的视线。
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也正看着他,静默而深沉。
这里几乎没有正常的灯盏,所有的光线都是暗沉猩红色的,打在人身上格外朦胧不清。
顾屿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就把手伸向宫先生的面具。
宫先生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还没问你叫什么。”
顾屿桐坦诚道:“顾。”
宫先生步步逼近:“为什么来这里?”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顾屿桐甩开他的手,揉着泛红的手腕,白了他一眼,“演了几分钟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了,管这么多干吗。”
宫先生含混笑了声:“我的爱人被抓走了,所以来这里找人。你也是?”
顾屿桐不自在地看了眼他,顿时觉得有些抱歉。
宫先生倒是脾气很好:“我很着急,也很反感这里的人,所以刚刚才出手救了你。从这往东走,再晚些时候会有一个大型搏击盛赛,到时候人会很多,应该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顾屿桐一向吃软不吃硬,他见对方这么真诚,一时间更觉得抱歉了。
正当他嗫嚅着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宫先生忽然把他按在了怀里,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根本不给顾屿桐任何反应的时间。
“嘘,我听见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顾屿桐很苦恼,他觉得人类或许是应该一夫一妻的物种才对。
“宫先生,我们这样不太好吧。你快放开我!”
宫先生就这么抱了会,然后松开他,浑不在意地笑了几声,说他听错了,那些人好像压根就没追上来。
顾屿桐:……
他抬头看他,总觉得莫名熟悉,连靠近时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也好像在那里闻过。
男人脸上戴着的是一顶鎏金覆面,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流畅硬冷的下颌线。但大概能猜得出来,这人长得应该还不错。
藏在覆面下的那双眼睛也和那个人一样,黑而沉,像是能把看透。
会是他吗。
“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是祁凛,祁凛怎么会来这里。
顾屿桐还没问出口,就自己率先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宫先生声调微微上扬:“嗯?”
“没什么。我们继续往东走吧。”
*
夜里起风了,宫先生很好心地把自己的披风解给了顾屿桐。羊毛绒的,很暖和。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栈道上,男人身后跟着一只毛茸茸的狐狸,他走得快,没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顾屿桐有没有跟上来。
男人靠在木梯转角等着他。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会来这里?”
顾屿桐前段时间发烧又感冒,身体比较畏寒,有了身上这件披风,他暖和了不少,于是心情愉悦地回答道:“找人。”
男人的声音不自觉冠上一丝审察的意味:“什么人?”
顾屿桐狡黠地笑了笑:“这场盛典里的坏人。”
这么说也没错,他要去找自己的同伙,要去找这里的老板,而对于像宫先生这样的人来说,这些家伙甚至包括自己在内,确实都是坏人。
男人笑了声,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所以你来这里抓坏人?”
“自己猜吧。”顾屿桐走上木梯,一路拾阶而上,来到峡谷顶端。
峡谷上方的风景很好,至少视野更开阔了。
往后看去,远处的天地相接处有一道绵延万里、看不到尽头的铁墙,那里就是东西之间的壁垒。
四周依稀还能辨认出些曾经的人迹,颓圮的房屋、倒下的低墙,只是一场兵荒马乱的灾难过后,这些曾经代表着生机活力的事物都成了遗址。
“很久以前,这里一到春天就会很漂亮。”宫先生的声音很寡淡,“旷野的风很舒服,山上还有很多种类的花,白色的荼蘼和粉色的海棠——”
他顿了顿,看向顾屿桐:“见过吗?”
顾屿桐摇摇头。
“没关系,这些东西也见不到了。”
顾屿桐问他:“宫先生很多年前也来过这里?”
“嗯。和很多人一起。”宫先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还没有身后那座城墙,这里也住着很多人,很热闹。”
“三年前,死的那些人里,也有你的亲人吗?”
“有的,很多。”他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变化,顾屿桐却觉得他难过极了,“都死了,剩我一个。”
两人边聊边走,来到一座木桥前,木桥对面是一面更高更大的山壁。
山壁上修筑着不少房屋建筑,一条条人为搭建的石阶蜿蜒而上,巧夺天工。山顶的建筑灯火辉煌,酝酿着一场疯狂而残酷的盛典。
宫先生行至木桥中央,朝顾屿桐伸手:“过来。”
料峭山风俯冲而下,拨得木桥摇晃不停。
顾屿桐站在桥的这头,有过片刻的犹豫。
这一脚踏上去,很多事情就回不了头了。
接踵而至的会是背叛、灾难,他也不知道异形的计划成功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三年前的灾难会重演,也许更甚。
那祁凛呢。
系统声音冷不丁响起:【宿主,您的同伴正在山顶等您,您还在等什么?完成任务后您就可以摆脱这个世界,我会带您去一个更美好的地方,这难道不好吗?】
“……好。”
顾屿桐蓦地打了个寒颤,站上了木桥。铁链和铁锁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
两人走过木桥,沿着石阶一层层往上,很快来到了山顶的建筑前。
高耸入云的拱形建筑映入眼帘,这里的人比刚刚的峡谷更多,人人脸上都带着奇异的面具,给这里的气氛更添一抹诡谲。
“跟着我,不要乱走。”宫先生对顾屿桐说道。
建筑前有一排武装精良的特殊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安检工作。
宫先生站到顾屿桐跟前,先一步完成安检工作。轮到顾屿桐时,这些人搜身的动作忽然顿住,拍了拍顾屿桐鼓鼓囊囊的裤侧口袋。
“什么东西?!拿出来!!”
顾屿桐微愣,随后面色如常地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说!这什么东西?!”
顾屿桐大大方方地在他们面前摊开了这本花花绿绿的册子,然而还没等众人惊讶,站在一旁的宫先生倒是率先变了脸色。
顾屿桐翻开最精彩的那一页:“喏,你们要看的。大庭广众的,你们也真好意思。”
只见那页画着一个俊逸性感的男人,男人裸着身体,正在深度耕耘,墨黑的发梢垂在额前,正往下滴汗,汗水滴在他的小腹,顺着精健的腹肌流向结合之处。
这些插图主要是在展现男人的雄姿,因而并未将他身下之人的面目画出来。图下的文字更是露骨丰富,各种语气词、动词和名词生动传神地刻画着男人的形象。
“就这点爱好,”顾屿桐一副浪。荡无赖的嘴脸,“怎么?你们这儿有规定色鬼不能进?”
“……”安检的人黑着脸把顾屿桐放了进来。
进来后,宫先生饶有兴致地指着那本画册:“这是?”
“宫先生这就有所不知了吧。”顾屿桐挑起眉尾,故弄玄虚地给他介绍,“这上面画的可是男男!”
“哦?画的是谁?”
顾屿桐考虑到祁凛在外的名声不是太好,于是没有说他的名字,而是说:“一个很恶劣的坏男人——不过他还是挺厉害的。”
宫先生意味深长地品了品这句话,揽着顾屿桐的肩膀,一边往里走,一边和他一起欣赏起来。
顾屿桐:“你也喜欢看?”
宫先生:“好奇。”
看了半晌,宫先生忽然指着某一页的特写,点了点那个,语气认真:“画小了。”
顾屿桐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按你说的,既然是个厉害的男人,那处自然也应当雄伟傲岸才对。”
顾屿桐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确实画小了。”
宫先生噙着笑意反问:“你见过?”
顾屿桐哼笑了声,他不仅见过,还摸过握过呢!但这些是不能和一个外人说的,于是顾屿桐耸耸肩表示:“猜的。”
等两人到了内场,才意犹未尽地把书收了起来。
两人所站的地方是看台,看台下方的搏击场被一圈透明的特殊材质围了起来。
里面的“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暗色调的环境里,连飞溅的血浆都裹上了奇怪的光泽,让观者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雷鸣般的助威声里,一人、一只丧尸,相互厮杀。血肉横飞。
那人的身上全是伤口,即便没有失血而亡,也摆脱不了被感染的结局。
顾屿桐鼻尖微皱:“这和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宫先生:“没人想和怪物打比赛,那人是被迫的。”
“一群不要命的变态。”
宫先生点头表示认可。
“倒胃口。”顾屿桐看了没一会儿,就挤开周围推搡着的人群,对宫先生道别,“宫先生,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希望您能尽快找到你的爱人,我先走了。”
宫先生眸色一暗,并未阻止。
此时,场上已经结束第一轮格斗。
比赛台上,丧尸的躯体在地上抽搐着,作为胜利者的那个人却并未有任何喜色,他知道,等待他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和身边这具躯体一样的结局。
“人类大获全胜!!”
“我们赢了!!”
……
场馆内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是一锅沸腾中的开水。
宫先生嫌恶地移开眼神,食指在裤侧不断敲击着,在第五十次时,场馆内的所有大屏忽然切出一个人。
那人有一道横贯全脸的疤,脖子上纹满了黑狼的样式。
屏幕里,钢狼表情狰狞,用愤怒到极点的语气指控道:“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蠢货!祁……闯进来了!!马上、会死!!赶紧,抓……住……”
附近的信号好像被屏蔽了,连播报出来的内容也断断续续的。
有了这段插曲,周围的人纷纷起身,开始四处奔逃。
顾屿桐原本还在四处找前往后台的通道,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远处循环播放着谁的话,断断续续的,他听不太清内容。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面前场馆的大门忽然被撞开了!!
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往外逃,有的甚至连脸上的面具都摘了。一瞬间,人群如同决堤之水,齐齐向毫无防备的顾屿桐冲来。
这无疑是窒息的。
好在关键时刻,宫先生不知从哪里冲了上来,一把护住了顾屿桐。
顾屿桐被宫先生的双臂和肩膀围在一个安全的小角落,抬头看他:“宫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出事了,所有人都往外逃命。”
顾屿桐刚想开口说话,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脑子里,是异形在和他共感:【逆行,往东,甬道尽头的房间。】
浅褐色的瞳孔涣散了几秒钟。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面前是有些焦急的宫先生:“怎么回事?”
“放开我!”顾屿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逆着人潮往场馆内走。
宫先生在后面艰难地追着,企图拽回顾屿桐:“不要回去了,跟我走!”
顾屿桐的身体仿佛不受控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东跑。
很快,就连宫先生也逐渐和他隔开了一大段距离。
隔着疯狂逃散的人群,宫先生几乎是有些失态地吼道:“你疯了吗!听我的话,回来!”
顾屿桐什么也听不见,一头扎进了场馆内。
宫先生咬咬牙,没有片刻犹豫,仍然紧跟着他再度进入场馆。
场馆内。
一片混乱。
钞票散落在地,剩余着急出去的人踏着前一个人的身体,目眦欲裂地往前冲。
宫先生艰难地跟在顾屿桐十米开外的地方,发现他正朝着场馆的后门跑去,门后有一个甬道,如果他没记错,甬道直通后台。
后台……后台有——!!
随着人群里传来又一阵尖叫声,他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
“是丧尸——快跑——!!”
“救命啊啊!!————”
后门的甬道里涌出来一大批丧尸,它们疯狂地撞开门,撕咬着场馆内的人群,刚刚还在高呼“人类大获全胜”的人们四处奔逃,狼狈不堪。
宫先生瞳孔一缩,看着逆着人群往那边跑的顾屿桐,竟然也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顾屿桐,危险!!!”
“回来!!!”
第38章败露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情?……
人们慌乱逃窜的声音掩盖了那声呼喊,顾屿桐有过片刻的醒神,他好像听见谁在喊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就看见一群失控的丧尸从甬道里冲了出来。
一只脑袋开了花的丧尸直挺挺地朝他扑来,两只断臂像是铁钳一样抓住了他,它碎裂的骨头划开顾屿桐的衣物,深深地扎向了他的小臂。
一切发生得太快,顾屿桐还和这只怪物僵持着,他身下站着的那块地板忽然裂开,他整个人摔进了一条昏暗的地道。
然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001。”
顾屿桐被刺杀的小臂隐隐作痛,伤口也开始溃烂,感染因子迅速在他全身扩散开,让他神志不清,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清了面前这人的长相。
他们在黑市见过的。
是当晚带着他潜逃的那人。
*
顾屿桐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水箱里。
男人叩了叩水箱,笑道:“001,现在可不是你犯瞌睡的时候。”
顾屿桐刚想挣扎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终于等到你了。”
“你特么的……绑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男人摇摇头:“自己人?孩子,你只是我们研制出来的一个实验体,甚至还称不上是一个质量合格的成品。”
顾屿桐死死地盯着他。
“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比现在温顺很多。”男人笑了笑,“是和人类在一起待得太久,所以忘了自己身上的任务,还是愚蠢地把自己也当成人了?”
“你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也融入不了他们。”
“你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
“你是我们的武器,而人类永远是你的仇人。”
顾屿桐把脸贴在玻璃器皿中,猛地砸了一拳面前的容器壁:“少废话,说正事!”
男人捕捉到他那双浅褐色眸的异样,走近了些,在看清之后,他脸上跃出类似疑惑的情绪,但这样的神色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开始说起他们的计划:
“很快,B区会有一批逃难者前往A区,这些人作为B区里的唯一幸存者,会得到来自祁凛上将的救援。”
“这些所谓的幸存者已经被我们寄生,所以这是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把祁凛引出来。在祁凛外出救援的期间,你需要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你要做的,就是在祁凛最信任你的时候,杀了他。”
顾屿桐不是傻子,也能听出点蹊跷来。他狐疑地看着男人:“你们把B区的人都怎么了?”
“全杀了。”男人回答得简洁明了,笑道,“计划总得一步步来,下一个就是祁凛的地盘。那些寄生人进入A区后,就能彻底攻陷人类最后的领地,只要杀死他们,我们就会成为蓝星唯一的霸主。”
顾屿桐闻言,竟吐出一个笑:“我说你们怎么能顶着人类的脸活动,原来都是些寄生虫。”
“这是我们的特殊能力。”男人似乎不太满意顾屿桐的措辞,他挑眉道,“原本你也可以,并且能比我们做得更好,可惜,你只是一个半成品。”
顾屿桐嗤之以鼻:“我的荣幸。”
男人的脸在顾屿桐眼前迅速腐烂,黑色的丝状物从这具躯体的口、鼻、耳以及任何可能的地方钻了出来,汇成一滩有意识的生物,游向角落里的另一具躯体。
那人脸上有一道疤,是钢狼。
顾屿桐不悦地蹙眉:“麻烦离我远点,你觉得你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重新找到宿主的男人顶着钢狼的脸,站在了顾屿桐面前,打开了他面前这个透明容器上的一个开关。
容器顶端的水管打开了,正源源不断地往这个密闭空间里注水。
“派你在祁凛身边待了这么久,是时候收检成果了。”男人把全场馆的大屏全部切成了顾屿桐,“不想看看你现在在祁凛心里的份量如何吗?”
“可是我刚刚已经被丧——”顾屿桐反应了过来,他赶紧去看自己小臂,却找不到任何伤口,“伤去哪儿了?”
男人笑他的无知:“两百年前的陨石袭击给蓝星带来了畸变,也标志着我们首次登陆蓝星。我们对这样的感染早已免疫。”
容器里的水逐渐没过了顾屿桐的膝盖,他愤愤开口:“可就算是这样,你把我锁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祁凛根本不在这里,照这个水流速度,等他察觉到我失踪并找到我后,我也早就没命了。”
“况且,他要是真的在这里,你们怎么不现在就对他下手?”
男人调整好镜头角度,确保画面里能完整地看到顾屿桐当下的处境。
他说:
“你问题真的很多。”
“你以为祁凛是吃素的?外面说不准早就架满了他的直升机。”
水渐渐漫过了脖子,顾屿桐泡在刺骨的冷水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那张鎏金覆面……
“001,期待你的表现!”男人向他挥手告别,随后从地下室溜走,身影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艹!!!”
顾屿桐颇为恼怒地挣着手里的绳索。
此时的水已经浸到了他的下颌。
顾屿桐被迫仰着头,好让呼吸顺畅些,就在水流彻底将他淹没之时,这间控制室的铁门被撞开了!
水已经把容器灌满了,顾屿桐浸在浑浊的冷水里,看见了祁凛的脸。
他身上全是污血,连脚步都有些不稳,简直和平时那个镇定强势的上将截然不同。
顾屿桐屏住呼吸看着他。
祁凛朝容器下方开了一枪,子弹瞬间打出一个小孔,容器壁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等他还想再开枪时,枪里已经没了子弹。
他顾不得手上的伤和血,照着裂纹,挥着拳头猛地砸了上去!
“我救你出来。”
祁凛一拳接一拳砸在玻璃上,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轻声安抚着顾屿桐:“相信我,等等我。”
白色的裂纹被祁凛的血染红,容器下方的破损越来越大,水从里喷涌而出,水面也逐渐开始下降。
氧气重新灌回缺氧的大脑,顾屿桐大口地呼吸着,“别、别砸了……你的手上全是血。”
祁凛看着他像是笑了笑:“眼睛闭起来。”
他扯下一块衣角裹在拳头上,照着那个裂口,猛地锤了下去!
刹那间,玻璃碎渣爆裂开来。
祁凛第一时间跨进去抱住了顾屿桐,用身体挡住了这些飞溅的玻璃渣。
他迅速解开顾屿桐手上的绳结:“外面全是丧尸,我带你出去。”
顾屿桐抓住他的手:“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你想重新回答这个问题吗?”
祁凛看了眼顾屿桐,那眼神里深意沉沉,但他没再多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两人刚从玻璃罩里出来,门外突然响起爆炸的声音,整座山都震了震。许多身上着了火的丧尸痛苦地低嚎着,从门外朝两人跑来。
祁凛抓着他往楼顶跑:“索亚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很快会变成一片火海。我们去顶楼,那里会有直升机。”
“上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东原有猫腻?”
祁凛手上的血流了一地:“知道,但情况危险,所以没和你说。”
两人刚跑到楼梯口,就发现楼道里浓烟滚滚,能见度非常低,况且外头丧尸这么多,贸然出去无异于送死。
祁凛一把把顾屿桐抗了起来,单手扶着窗户,踩在窗台上,往下看了一眼。
“抱紧我。”
这里是山体的另一侧,跳下去,运气好的话能跳进湖里,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等着第二天山里的野狼出来整理他俩的仪容仪表。
“上将,我恐高。”
“没事,能治好。”
顾屿桐:……
祁凛:“抱紧点,不然到时候东一块西一块的,不好捡。”
“逗你呢。”祁凛笑得有点虚弱,手却死死搂着顾屿桐,“不会让你出事的。”
顾屿桐这回听话地抱紧了他,在跳下去前一刻,他好像听见祁凛开口问了自己一句话。
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情。
后来风声太大,紧接着就是落水的声音,他来不及听全,也来不及回答,就失去了意识。
*
冬天的水很冷。
他在想,等任务完成后,他想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然后把感冒养好。
那里没有异形,没有实验体。
就这么想着,于是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躺在了一块热热的石头上,耳边传来祁凛的声音。
“别睡,不要闭眼睛。”
“能听见我说话吗。”
身下这块石头轻轻地颠了颠自己,很稳地驮着自己往前走去。
祁凛把身上所有外套披在顾屿桐身上,背着他沿着湖畔往上游走。
顾屿桐的小腹被湖底的石头划伤了,流了不少血,那些血也流到了祁凛的后背,显得两人有些狼狈。
祁凛轻晃了晃背上的人,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和他说话:“顾屿桐的眼睛是睁开的吗?”
顾屿桐浑身冷得发颤,困意汹涌,可他还是撑着回答:“……睁着。”
“那我的眼睛呢?”
顾屿桐暗自嘲笑这人幼稚的把戏,但依然用手摸了摸祁凛的眼睛:“也睁着。”
“我的鼻子呢?”
“在这里……”顾屿桐用碰了碰祁凛的鼻尖。
“嘴呢?”
顾屿桐的指尖下移,戳着祁凛的下唇。
用一些幼稚的小游戏确认顾屿桐还清醒着后,一贯冷厉的人难得地哄起人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嗯?”
“好。”顾屿桐抱着这块温暖的大石头,点点头。
林叶簌簌,风声萧然。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稻草人。”
“因为他长得很凶,脾气也很差,所以周围从来没有乌鸦敢吃这片地里的庄稼。”
顾屿桐有气无力地笑着反驳他:“稻草人哪里来的脾气……”
祁凛身上的伤也不轻,他忍痛一笑,继续说:“虽然他脾气不好,但他还是有一群朋友,他们每天一起保卫着地里的粮食。”
顾屿桐把头枕在祁凛肩边:“嗯。是一群很好的稻草人。”
“直到有一天,附近出现了一只会说话的乌鸦。乌鸦骗他说它不是会偷吃庄稼的乌鸦,稻草人没有眼睛,所以相信了它的话,他把这只乌鸦带回了田野。”
顾屿桐听到这里,眉头紧蹙:“后来呢?”
“一夜之间,庄稼被毁了一半。”
“这只乌鸦啄烂了附近所有稻草人,却唯独留下了那个又蠢又瞎的稻草人。”
顾屿桐想说点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田野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他需要永远守在那里,守着剩下的一半庄稼。他的身体永远朝向消失的那一半庄稼,那里躺着他的朋友。”
祁凛的故事说完了。
他的声音那么沉,却还是笑了出来:“故事是不是很烂?”
顾屿桐兀自摇了摇头,但祁凛却看不见。
准确来说,顾屿桐也看不见祁凛的神情,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
“你觉得,如果再来一只这样的乌鸦,稻草人还会上当吗。”
忽地北风大作,顾屿桐蓦地缩了缩肩。
“抖什么?”
“冷。”
“冷么。”
走了会,祁凛忽然开口:“我的故事说完了,换你说。”
顾屿桐还是摇了摇头,祁凛还是没看见。
祁凛背着他又走了一段,终于停下。
“顾屿桐,我们到了。”
顾屿桐抬头看去,他看见了很多东西。
面前站着很多人,克里斯、索亚、塔尔……他们都在,克里斯医生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群装备精良的卫兵,正警惕地朝这边看过来。
他甚至看见了准备好的手铐。
这一幕,和他初见祁凛时的场景重合起来。
“上将?”
祁凛自始至终都没让顾屿桐看见过自己的神情。
但此时他微微侧过脸:“你有故事要和我说吗?”
这个暗示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长风掠过。
半晌,顾屿桐的回答仍是摇头。
第39章抱歉你的真心,一文不值
两天前。
克里斯敲响了祁凛病房的门,一份关于血液调查的报告被放在了祁凛的床头。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送他来的第一天做过的血液检测吗?检测结果里显示血液里没有感染因子,我们当时仅仅只针对感染性这一项做了检验,但自从关于寄生性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后,我们多留了个心眼子,再次把他的血液取样送检——结果令人瞠目。”
“同样具备寄生能力?”
“是的。不过奇怪的地方在于,除了这一项,他的各项指标都和正常人无异。”
“他和当年那个男孩不一样,他没有被感染。”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上将。但如今丧尸活动越来越频繁,B区已经基本沦陷,情势严峻,任何可疑迹象都可能成为灾难的导火索。关于您的副官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想,只有您才能问出结果来。”
“克里斯,准备一下吧。”
*
东原的风凛冽刮骨,怆然幽怨。
“摇头的意思,就是不想说。”
祁凛替他解释了这一动作的含义,抬头看向面前众人,声音此刻已经冷到了极点:
“发现未知生命体,鉴于其危险值和感染值未知,特按最高级别处理。”
几名穿着防护服的士兵上前把顾屿桐两手架住,摁在地上。
祁凛第二次用枪抵向顾屿桐的脑袋,这一次,没有任何逗弄的意味,只有审讯者的冷酷。
“不说话是希望我现在开枪毙了你吗。”
顾屿桐的手被拷在身后,碰不到祁凛的衣角,也摸不着他的眉眼,就这么以一个犯人的姿势低伏在祁凛面前。
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了。
顾屿桐这样狡猾的人,在第一次遇见祁凛的时候,就是从这样的环境中脱身的。
他比那个时候更有胜算,更有筹码,更加确定他现在只需要编几个慌,哪怕拙劣至极,祁凛也一定会把枪口移开。
——因为他知道祁凛喜欢他。
但他没有这么做,就只是看着祁凛,祁凛的眼睛黑而沉,让顾屿桐想起来那天在楼梯间,祁凛也是这么看着他,跟他说,不要骗他。
“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顾屿桐仍是摇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我以为你会撒谎,或者求饶。不记得了吗,那天在禁区你就是这么做的。”
顾屿桐觉得很冷,他蜷起手指,以往他这样做的时候,祁凛看见了就会握住他的手。
祁凛的克制力太好,以至于顾屿桐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冷酷和失望。
“但现在,即便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你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甚至连谎也懒得编。是这样吗,顾屿桐。”
“还是你觉得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会心软放过你。你难道就这么稳操胜券吗?”
顾屿桐大脑不断嗡鸣,比起戳穿他,这样满怀恶意的曲解让他感到更加羞耻。
额头已经被抵出粗糙的枪口一块紫红色的血痕,顾屿桐生生捱着,直到克里斯走上前来握住了祁凛的枪管。
克里斯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喊了一声上将。
祁凛的手腕颤了颤,对克里斯使了个眼色,把枪收了回去。
这时,塔尔走上前来:“上将,东原爆破任务已经完成,留了一批人还在继续清查。”
祁凛点点头:“这段时间你们布控辛苦了。”
索亚挥挥手,招来一辆轮式装甲车。他打开车门率先坐了上去:“上将,您如果处理好了手头上的烂摊子,那我们就尽快出发吧。B区的那些个幸存者可等不起。”
B区……!!
“等等——!!”
顾屿桐骤然间表现出刚刚没有的激烈反应。他因为挣扎的动作幅度过大,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来看,他的任务完成得一团糟,他无法确定目前祁凛对自己的好感值是多少,也没有料到这件事情来得这么快。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这里很快会有一场灾难降临。
所有人都会死,这其中也包括祁凛。
顾屿桐的剧烈反应让人始料未及,如今他的身份存疑,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危险品放松警惕。很快有人喊了起来:“按牢他!!”
祁凛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的时候顾屿桐已经被几人牢牢控制住。
顾屿桐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出于制止心理,亦或是存有某种侥幸,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祁凛!”
祁凛不会懂得顾屿桐此刻内心的挣扎,只是淡淡掠过他,下令:“拷好,等我回来审。”
*
祁凛出发了。
但顾屿桐却被克里斯医生带上了返程的车。
装甲车后部空间宽敞,顾屿桐的脸上戴着止咬器,他被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控制着双手,克里斯医生坐在他对面,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克里斯医生,您——”
话还没说完,顾屿桐的腹部就被恶狠狠地砸了一拳以示警告。小腹的伤还没愈合,他痛得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眼神微微一动:“见谅。毕竟你现在是重点监管对象。”
顾屿桐在痛感里逐渐摸清了现在的状况,不管是刺杀还是阻止,他都需要立刻折返回祁凛身边,
“但如果你愿意坦白,并且配合我们做研究,我们可以仁慈一点。”克里斯毕竟没有这么硬的心肠,他起身,靠近顾屿桐,“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或者,我们可以从你的物种类型开始聊起。”
顾屿桐由于疼痛,指尖发着细微的颤,他稳住声线,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在知错就改:“克里斯医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戴着止咬器,浑身被禁锢着,双眼也泛着病态的红,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受伤后毫无还手之力的狼崽。
“但是他们按着我,很不舒服。我不愿意说给他们听,我们能单独聊聊嘛?”
克里斯不像祁凛那样,能瞬间洞悉顾屿桐每一次示弱的真实意图,他少有和顾屿桐打交道,很快就软下心来。
但心软只是心软,克里斯不是一个感性冲动的人,他微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们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也可以等到祁凛上将回来,我想,上将应该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克里斯推了下眼镜,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亨利?迈克?”
这是顾屿桐左右手边两名士兵的名字,刚刚还精神矍铄的两人此刻深深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枪从两人手里掉了下去,顾屿桐应声站了起来。
“克里斯医生,你没理由拒绝我的提议。”
克里斯瞳孔微缩,而后涣散,他从身后掏出通讯器,手却不可控制地把它扔出了窗外。
“做得很好,克里斯。”
祁凛派了很多人监视顾屿桐,顾屿桐所在的这辆车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警卫车,然而这个庞大的车队却毫无征兆地齐齐放慢了车速,最后都诡异地停了下来。
车内,顾屿桐盯着克里斯的瞳孔,一字一顿:
“现在,放我下车。”
*
这一切或许早有预告,不管是祁凛对他的怀疑,还是他操控他人意识的能力。
但他来不及想这么多,随便上了辆警卫车,往祁凛的方向去。
B区已经沦陷,“幸存”的几百人很“幸运”地得到了A区的人道主义接济,他们被安排送往东原,那里会搭建临时帐篷,等西部拓建完毕,会派人将这些可怜人接回。
这一切太过顺利,
顾屿桐在河边看见祁凛的车队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平静、安宁。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横尸遍野。
天色将亮未亮,车队停在河边,河水轻悠悠地拍着石岸。
像是一张干净的画布,等着顾屿桐亲手把它画脏。
士兵已经劳累了许久,此刻黎明将至,天色微微亮,白昼总是能够带给人安全感。祁凛下令原地调整休息,天亮后再出发。
顾屿桐丢了车,开始寻找祁凛的身影。
为首的车里没有,第二辆没有,第三辆没有……所有车里都没有。
等到天色再亮了些时,顾屿桐终于在一旁的小树林里找到了祁凛。
他一个人背靠着树干坐着,从不离身的枪掉落在身侧也没有捡起。
顾屿桐隔着林叶看了会儿,他的视力和听觉变得很好,即使这里光线很暗,也依旧能很清晰地看见祁凛脸上的表情。
祁凛两眼紧阖,似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直到看着他动作缓慢地拿起枪,用枪口对准他自己时,顾屿桐才终于心惊肉跳地意识到了什么。
“上将。”
祁凛后背的伤已经全然溃烂开来,每牵扯一下,就钻心地痛。
伤口估计是在东原搏击场的场馆内留下的,当时丧尸数量庞大,他腹背受敌,又急着找人,根本抽不出精力来管自己身上的伤。
听见这一声,祁凛还以为是幻觉。
可即便以为是幻觉,即便在这之前,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他也下意识用尽全力,喊了一句:“别……过来。”
天色渐亮。
顾屿桐穿过层层树影,死死抱住了祁凛。
祁凛浑身是冷汗,一时间分不清这场景是真是虚。
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顾屿桐并没有对着他笑,那双微微上扬的浅眸冷冷地盯着他。
“看见我不高兴吗?”
祁凛眉宇低沉,深深地看着他。
“上将,您不是好奇我的身份和目的吗?”
“我的目的——”
顾屿桐蹲在祁凛面前,单膝半跪,他用手紧紧环住祁凛,指尖开始变得透明,很快,他的手指全部变成了白色触手,这样的触手紧密地贴着祁凛,将他缠住。
“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你。”
顾屿桐眸光一狠,触手便从祁凛的背后扎了进去,顿时,血光飞溅!
祁凛瞳孔震颤,痛得闷哼一声,不发一语地看着自己身上缠绕的白色触手。
“上将,”顾屿桐以拥抱的姿势给予祁凛最痛苦最致命的打击,他的声音沙哑着,“这就是我的目的。”
“如你所见,我是个怪物。而您,不可一世的上将大人,您输给了这样一只怪物。”
祁凛努力地想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着谎言的迹象,每一次的对视,对两人而言都无异于凌迟。
顾屿桐催生出更多的触手,将祁凛包裹住,从他疼痛难忍的伤口里钻进去。
他知道祁凛在等什么话,于是酝酿了很久,打了很多遍的腹稿,说给他听:
“所以上将,我说喜欢你,有没有可能也是在骗你呢。”
祁凛气若游丝,“是么,顾屿桐,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说你全无苦衷。”
“你假话太多,我该信哪句。”
两人的姿势这样亲昵,却说尽让对方痛苦的话。
顾屿桐喉头一哽,他没出息地红了眼,把脸埋在祁凛的肩膀后方,字字诛心:“事到如今还相信我,上将你真可笑。”
“你的真心,与我而言,一文不值。”
天亮得很快,队里的人开始寻找不见的祁凛,很快就找了过来。
“抱歉骗了你,请你永远厌弃我吧。”
祁凛两眼猩红,竭力隐忍着,缓缓吐出不成语句的词:“一文不值……好,很好。”
顾屿桐催动这些白色触手,让祁凛彻底昏睡过去。
柔软冰凉的触手终于不再是蛮横逼人的模样,而是在祁凛伤痕累累的后背缓缓爬着,像在检查着什么,随后开始分泌某种黏液。
顾屿桐做完这一切后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的脸早已毫无血色,他看着贴着祁凛的触手们,哑声说:“该走了。”
触手们没精打采地贴在祁凛的身侧,勾着祁凛的小指,窝在他的掌心里。
早在很久之前,触手们就很喜欢和祁凛贴贴,只是顾屿桐那时候不知道,身份暴露的恐惧早已盖过了心底的喜欢。
原来,靠近祁凛是自己的本能。
他强迫自己不再看祁凛,态度生硬地收回了所有触手,准备离开这里。
“系统,事情做到这一步,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系统仍在判定。
顾屿桐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心口的痛加剧到极点,让他不得不停下缓了缓。
系统:【任务结果评判中——】
顾屿桐缩着肩膀,好减缓这股剧痛,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卫兵呼喊祁凛的声音。
他缓了口气。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检测到攻略对象之前累积的好感值未达100%,判定结果为黑化失败!】
【宿主,很抱歉,您没能完成任务。】
【按照规定,您无法再从这个世界脱身,并且即将被系统击杀。】
顾屿桐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他原本的打算是完成系统安排的黑化任务,然后就离开这个世界,他没有想过要杀死祁凛,也压根不想让据点陷入危机。
他从来就不是那只会说话的乌鸦。
“那边什么动静?过去看看!”
“这不是顾副官吗?”
“什么顾副官,这就是个没有来历的怪物,想不到他还能跑出来!”
“别让他再逃了,把他抓起来!!”
顾屿桐被痛觉击溃,倒在了地上,“……光球,你的意思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系统遗憾地开口:【是的,您应该也能感觉到。】
“还剩多久时间?”
系统:【取决您还能撑多久。】
它不理解他,分明已经胜券在握,却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它自始至终都不认为它曾经和他做的那场交易是不公平的,它要求顾屿桐用这一世的真心来交换,因此它可以确保顾屿桐不会有情感,不会对祁凛动心,哪怕有萌芽的迹象也会因为剧烈的痛感而消泯。
——它甚至觉得它是在帮顾屿桐。
但它没有想到,人的本能本身就是很难回避的。
他不是冰冷的实验体,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得回去一趟。”
第40章做恨不带一丝温情
祁凛重伤的消息一经流出,迅速在据点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钢狼虽然已经葬身在那晚的火海,但和他一样仇视祁凛的群体仍然在看不见的地方活跃着,这个消息无疑是这些人的助燃剂。
这些疯狂的群体自发组织起来,打着为三年前的逝者讨回公道的幌子,聚集在城门处。
很显然,上回暴乱的结果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反思。
指挥中心的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当然,最忙的还是地下实验室。
尤其是克里斯医生。
他放走顾屿桐属于重大工作失误,但还没受到任何处罚的原因,除了祁凛上将还没来得及醒过来之外,就是关于顾屿桐的各项实验研究还暂时离不开他。
“除了寄生性这一点,我们实在找不出他身上其他异常的指标。”
“结果均显示正常……”
“没有发现异常……”
这样的话,克里斯这三天已经听了无数遍。他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实验床上昏睡着的顾屿桐,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克里斯叹气:“既然我们验不出,只能等他自己开口说了。”
但顾屿桐自从那天被警卫擒回来之后,就一直是昏睡状态。
身后的几个助手没办法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电醒,我审。”
背后冷不丁响起这么一道沉郁的嗓音,吓了众人一跳。
克里斯回头看去,不知道祁凛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周身气压低得让人发怵。
克里斯简单掠了眼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你伤得这么重,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才睡了三天不到,你就又出来吹冷风?”
祁凛浑身缠着绷带,肩上简单搭了件外套,三天的昏睡让他瘦削了些,显得面部轮廓更加硬冷,透着化不开的寒意。
祁凛无甚感情地命令道:“动手。”
“……”克里斯咬着牙,似乎还在犹豫。
“你不动手,那就我来。”祁凛声音很冷,“我下手没有轻重,你不是不知道。”
克里斯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祁凛直接出声打断:“出去。”
“他毕竟——”
“出去。”
所有人出去了,门被带上,整个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祁凛没有用电。
他走到床边,冷冷垂眼,伸手扣向顾屿桐脆弱的脖颈,就在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间,顾屿桐大梦初醒般睁开了眼。
随之而来的还是心口处那阵剧痛。
濒死感让他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选择去抓眼前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于是,他握住了祁凛的手腕。
但他抓住的不是救命浮木,而是企图将他拖进深渊的手。
祁凛冲他歪头:“醒了?”
“那些……”顾屿桐的时间不多了,急着开口,“那些幸存者不是人,不能放进来……”
祁凛后背的伤隐隐作痛,他克制地看着顾屿桐,把他的脖子握在掌心:“这是你的什么新骗术吗?”
他有太多话想问,关于顾屿桐的身份,关于他背后原本足以置他于死地的感染伤,关于那些话……
但他知道顾屿桐不会说。
顾屿桐的声音虚弱到极点:“我不会拿据点里这么多人命开玩笑,你快……你快去——”
“顾屿桐。”祁凛骤然发力,扼住他的喉咙,剥夺他说话的权力,“事到如今,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让我相信你。”
“……以你一只怪物的身份吗?”
顾屿桐被夹在痛感和窒息之间,眼尾潮红,缀着蒙蒙的水雾:“上将……”
这么喊他是因为,他赌祁凛会心软。
果然,祁凛把手松开了,甚至解开了他的镣铐,但下一秒,他一把扯烂顾屿桐的上衣,单膝直接顶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我的感染伤,是你治好的。”
“言行不一,撒谎成性,到头来却求我相信你。”
祁凛按住挣扎的顾屿桐,把他的两只手别在头顶,欺身而上:“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你该信吗。”
顾屿桐意识到祁凛要干什么,所以耗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从他身下逃走,却被祁凛握住腰钉在了床上。
他瞪着通红的眼看祁凛,这样的目光让祁凛愈发怒盛。
“又不说话?好。”祁凛把顾屿桐身上被扯烂的衣服拽下,死死堵上了他的嘴。
没有任何抚摸或者拥抱。
直接抬起了顾屿桐的腿。
祁凛的动作不带一丝温情,甚至不愿意出声安抚他。
“唔……!”
撕裂的痛感贯穿了他。
顾屿桐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唯一沟通的方式就是眼神,可祁凛连半分眼神都不想分给他,只在弄得他忍不住嘤咛出声的时候才大发慈悲地瞥他一眼。
祁凛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他在顾屿桐的体内宣泄着怒火,以一种极端而野性的方式把自己身上的痛楚返还给他。
“不喜欢?”
“你费尽心思,不就是为这个吗。”
祁凛自高处睨着他,笑着问他喜不喜欢。
顾屿桐浑身被凿开,他把脸侧开,眼尾蓄着的泪顺着脸侧流了下来。
祁凛强势地板回他的脸,却猝不及防看见了那双灰蒙蒙的眼。
这双眼总是笑着的,顽劣又狡猾,变着法地讨自己欢心。
那些日子里,祁凛不是看不穿他的把戏,那些蓄意靠近,拙劣又浅薄,却是祁凛贫瘠寡淡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乐趣。
没人愿意喜欢他,但顾屿桐除外,所以哪怕明知有算计,他也甘之如饴。
所以真要追究到底,放任事情至此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才对。
祁凛把扣住他的下巴,漠然道:“哭了?”
顾屿桐抽噎着,狼狈地回望着他。
也许是祁凛的怒气终于发泄完毕,也许是顾屿桐这副模样实在可怜。
祁凛终于舍得抽离出来,把人从身下捞起来,圈在怀里:
“不喜欢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顾屿桐嘴里的衣物被抽走,他剧烈地咳了两声,抓着祁凛的小臂说:“异形……”
“是异形……三年前的那个男孩,他之所以被感染后还能自主行动,是因为被异形寄生了。”
“那些B区来的幸存者,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和我一样,是怪物,杀……杀了他们!”
他说得又急又快,眼角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这么胡乱地流着。
祁凛眼神微动,右手下意识想擦擦他的眼泪。
顿了两秒,最后只是拉开了顾屿桐抓着自己的手。
这时,手边的通讯器亮起:
“上将,克里斯医生说您醒了。”
“东原的临时大棚已经搭建完毕,人员也都已经安置好了。”
“但城门处发现大批丧尸活动,有攻城之势,门口示威的暴动群众死伤惨重,请求支援……”
顾屿桐浑身是虚汗,他说:
“骗你这么久是我不对,但我没有想过……要拉据点里这么多人下水,不管你信不信,东原的那些怪物都不能留,你大可以去查去验,但时间来不及了,这些突然发狂的丧尸就是它们的手笔……”
“……祁凛,信我最后一次。”
祁凛看了半晌顾屿桐,最后还是抓着通讯器站了起来:“东原所有人立即撤回。”
“城门再撑十分钟,我现在过来。”
顾屿桐紧皱的眉松了些:“……谢谢。”
祁凛:“回来后我需要关于所有事情的解释。”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白色触手缠住了他的小指。
祁凛微微一愣,随后很自然地接受了它们未经允许的贴贴。
白色的触手肆意地从顾屿桐体内游了出来,在实验室里发着微微的荧光,轻盈地跃上了祁凛的肩头,舒适地蜗居在那里,蹭着祁凛的脸颊。
顾屿桐也有些错愕。
他扯唇,无声笑笑:“它们没有恶意。”
顿了顿,“它们很喜欢你。”
祁凛看了看顾屿桐,又侧目去看肩头的那团小触手,伸手戳了戳。
得到祁凛回应的触手欢快地碰碰他的指尖,又欢天喜地地去贴祁凛的手背。
顾屿桐走到祁凛面前,忽然垫起脚,动作生疏地贴上了祁凛的唇。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短暂而突然。
“我可以亲亲你吗。”
祁凛咬了咬顾屿桐主动递上的下唇:“你已经在亲了。”
顾屿桐:“……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事情不止这一件。”祁凛的眼神十分冷酷,语气却很和缓,“我走了。”
顾屿桐收回了所有触手,点点头:“上将,再见。”
像回光返照一样,他冲祁凛笑了笑,又轻轻重复了一句:“再见,祁凛。”
祁凛已经知情,他会采取措施。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他该去东原了。
*
顾屿桐在昏迷的三天里,做了很多梦。
也许是因为在树林里给祁凛净化伤口时,触手沾了祁凛很多血,所以梦的内容大多都关于他。
他梦见了更年轻时候的祁凛,他身穿作战服,军衔还没有这么高,却远比现在意气风发。
当时的祁凛被视为指挥中心的新星,上一任上将更是将他当作接班人培养。
祁凛和他的战友一起训练,出任务,形影不离。
他们经常在结束任务后去东原,那里就像他说得那样漂亮,春天山花烂漫,草长莺飞。
直到一次寻常的外出救援任务里,所有幸存者罹难,只剩下一个小男孩。
作为队长的祁凛冲锋在前,救下了丧尸群里的男孩。在对男孩的各项体征进行全面检查后,祁凛派维恩将重伤的男孩提前一步送入了据点内。
顾屿桐知道那个男孩已经被感染,只是因为被异形寄生,所以干扰了体征检查的正常结果。
感染源就这样被放了进来。
男孩的活动轨迹主要在东原一带,一个晚上的时间,感染的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东原的居住区域。
那个人心惶惶的夜晚,祁凛亲自带队杀了很多人,无数人死在了他的指令下,东原的所有居住区被夷为平地。
他杀了自己的战友,杀了被感染的上将,杀了据点里半数的人。
临死前,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维恩抓着他胸前的军徽,笑着说,哥,救救我呗,克里斯还等我回去呢。
祁凛捂着他的眼,朝他开了枪。
然而这场来势汹汹的感染却唯独绕过了祁凛自己,就像诅咒一般,势要让祁凛耿耿终生。
——所以,异形的清剿计划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
顾屿桐只是他们用来保底的棋子。
顾屿桐已经站在了东原的山巅上,远处那座绵延的城墙在无声讲述着三年前的那场事故,风从旷野吹来,寒冷刺骨。
“祁凛,来年开春,这里就会长出荼蘼和海棠吧。”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可以来看看。”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宿主,您的时间不多了。】
顾屿桐扶着石头吃力地坐了下来,笑说:“死光球,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系统知道他要做什么,疏狂的风声里,它叹了口气:【这些人死不死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都快死了,你让让我呗。”顾屿桐的脸色很差,他索性在这块大石头上躺了下来,单手枕着脑袋,把眼睛闭了起来。
这里的风渐渐静了下来。
光球系统安静地落在石头上陪了会儿他,见他没动静,出声道:【宿主?】
“干什么?别出声烦我,共感很累的。”
“更何况有好几百个呢……”
光球系统不说话了,它知道顾屿桐此时此刻的心脏有多痛。
这是他在上一世和它定下的交易,为了换取留下来的机会,愿意拿下一世的真心来换。
被挖取了真心的心脏并没有如系统所料那样冷漠,而是迎着痛,长出了满满当当的爱。
他好像不知道下一世会遇见谁,会不会还是那个人,所以在每一世都尽可能地对对方很好。
“死光球,你很无聊吗?”
顾屿桐闭着眼睛,顺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疲惫地笑着,“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散在风里:
“很久以前……有一只,不会说话的乌鸦。”
系统停在他的头顶上方,往不远处的山脚下看去。
那里刚刚结束一场动乱,准确来说,是一场人类和入侵者的战争。
炮声不断,火光震天,持续了整晚。
但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
一切已经结束了。
【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很蠢,但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宿主?】
此时,东方欲晓,万物初醒。
没有人再出声回应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