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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琛戳穿道:“不要每次都装可怜。”

“真疼……没装可怜。”

电梯到指定楼层后停住,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alpha父亲和omega爸爸,手里还牵着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

电梯里一片狼藉,抑制剂散落一地,alpha狂躁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这对人家一家四口来说,无疑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

那位alpha父亲瞬间就怒了:“大晚上在电梯里干什么呢?!”

一旁的omega爸爸捂着鼻子,上前拉他:“哎呀大不了上另一座电梯,别冲动。”

顾屿桐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看这架势大抵也猜出了七八分。

他压低音量对纪琛说:“松开我,快点。”

纪琛暂时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打算,松开他,径直出了电梯。顾屿桐迅速拾起地上的抑制剂,跟上了纪琛。

一回到家,顾屿桐就走向浴室,准备洗澡。

他脱了外套,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自己身上的皂香,闻不到其他的味道,但他能肯定上面应该全是纪琛的信息素味道。

他转而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纪琛:“你的信息素到底什么味道?”

纪琛兀自打量着房间的布局,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也可能是还在生刚刚的气。

“我也不是很好奇,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

“佛手柑。”

顾屿桐挑眉:“嗯?”

“佛手柑的味道。”

“我以为会是炸药味或者芥末味……”顾屿桐沉吟片刻,由衷夸奖道,“看来是很清爽的味道,应该不难闻。”

纪琛打量的眼神停下来,落在浴室门口的那个人身上。

清爽,不难闻——第一次有人用紊乱和失控以外的词来形容他的信息素。

于是嘴角有了点微小的弧度。

明明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却仍旧惜字如金。

他微微抬着下颌,淡声应道:“嗯。”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顾屿桐在身上抹了很多沐浴露,又涂了点不常用的身体乳,在确认身上没有alpha的味道之后,这才走了出来。

水雾氤氲,顾屿桐的身上只罩了一件单薄的睡袍,平日里垂在额前的碎发被撩到发顶,水珠顺着流畅优美的下颌线滴进锁骨。

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别的不该有的痕迹。

像是不易留疤的体质。

腿也很长,精瘦有力。

让人无端联想到这双腿圈勾住别的什么东西的样子。

顾屿桐擦着半干的头发,狐疑:“看什么?”

纪琛撤走视线。

顾屿桐刚想开口说,抑制剂就在桌上,要不你哥俩一人一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顾屿桐扔了毛巾,左右环顾一圈,去沙发上拉纪琛:“纪林来了,快快快,你先去浴室里躲起来!”

纪琛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躲可以,理由。”

敲门声开始变大且失去规律,外面赶来的纪林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顾屿桐失去和这人拉扯的耐心,一把牵起纪琛的手,把他往浴室里拉:“哪来这么多理由,在我家就得听我的。”

纪琛目光一愣,看着被牵起的右手。

顾屿桐的指腹很软,又沾着水汽,在掌心摩挲时痒痒的。

“……松开。”

顾屿桐没搭理他,把他拽到浴室,关上门的前一瞬,纪琛还想出来,却被顾屿桐往里推了推:“不要发出动静,不要故意使坏,更不能出来。”

纪琛俯视而下,看着顾屿桐那张故作严肃的脸,有点想笑。

顾屿桐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于是在锁门前,拍了拍纪琛的肩膀,稍作安抚:“抑制剂就在桌上,纪林占不着我便宜,等我把他送走,然后我们再回医院,行吗。”

像是在安抚一只大猫。

纪琛稍作思考:“勉强可以。”

他低头示意两人还牵在一起的手:“但你得先放开。”

顾屿桐触电般猛地把手缩回去。

眉头紧皱,有点嫌弃的样子。

浴室门被锁上,顾屿桐忙不迭去给纪林开门。

门刚打开,纪林就浑身酒气地冲了进来,alpha身上的雪松味信息素迅速占领了整个玄关。

纪林一把薅住想躲开的顾屿桐,语气不善:“怎么现在才开门?家里是不是藏人了?”

饶是平时再温润如玉的人受到易感期的影响也会变得敏感多疑。

“怎么会,没有的事情。”顾屿桐挣开他的大手,并未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你先进来,有什么事情我们进来再说。”

说罢,顾屿桐转身向身后的沙发走去。

但把后背尤其是后颈暴露给此时此刻的alpha,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纪林阔步上前,揽住他的腰,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倒在桌面上。Alpha把脸埋在顾屿桐的颈侧,嗅了嗅:“提前洗过澡了?”

顾屿桐下意识闷哼出声:“嗯……刚刚洗了。”

“以前不是都会等着我回来一起洗吗,今天怎么自己先洗好了,在心虚什么?”

“天热,所以就自己先洗了。”

纪林把人翻了个面,眼神有点冷,酷似纪琛。

他抬手剐蹭着顾屿桐的下颌,不太耐烦地说:“你身上、屋子里、玄关处,有别人的味道。别和我撒谎,你今天下午在干吗,去了哪里,和谁一起?”

顾屿桐挑了挑眉,浑不在意:“纪总咄咄逼人,那看来是我好心错付了。”

轮到纪林疑惑。

“不是问我刚刚去了哪儿吗?拿东西去了。”顾屿桐刻意一顿,抬了抬下巴,“东西那边的抽屉里,自己去看。”

纪林把东西拿了过来,是一盒药。

顾屿桐坐回沙发上,语气暧昧旖旎:“市面上千金难求,效果不错,我特地托人买的。”

“一来一回出了不少汗,见了不少人,身上沾了点别人的信息素,所以一回来就洗了澡。有什么问题吗?”

表面风轻云淡,掌心却已经渗出薄汗。

这药还是那天在地下酒城时,那个omega塞进他胸前衬衫口袋里的。鬼知道这东西的具体药效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

好在纪林没有让他当场吞服下去。

Alpha的面色缓和了点,坐上沙发,把顾屿桐掐腰抱起,跨坐在腿上。

神色疲倦:“抱歉,今天出了点事。我不该对你疑神疑鬼。”

顾屿桐捕捉到关键词,暂时没有从他腿上下去:“出什么事了?”

“母亲有个弟弟,他手里拿着对父亲来说很重要的一段录像,今天下午,我们的人去了他家,在追人的过程中碰见了另一伙人,是纪琛的人。”

顾屿桐把手搭在纪林肩膀上:“是什么录像,现在拿到了吗?”

纪林焦躁地摇摇头,抚着他的后脊,往身前一捎:“没有,中途出现一个beta,被他拿走了。”

“那那个姓黄的现在在哪?”

“被纪琛的人送去国外了。找不到。”

顾屿桐摸清局势,点点头:“所以你怀疑那个beta是我,怀疑我是纪琛安排在你身边的人。”

纪林靠着沙发,:“你不是吧?”

“你不信我。”说完,顾屿桐轻推开他,作势要从他身上下去。

纪林拽回他:“我刚把你从他身边要回来,怎么可能会不信你。”

浴室就在不远处,顾屿桐确定浴室里的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屋子里现在一共有三个人,气氛却安静得出奇,周遭只剩下纪林逐渐粗沉的呼吸声。

Alpha的神志被易感期扰乱,变得冲动而好斗。

对顾屿桐来说,现在让纪林注入注射剂是保险安全的举措,但现在也是做任务的大好时机。

顾屿桐顺势推倒纪林,骑坐在他的腰腹处:“今天这么生气,录像里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不能被纪琛拿到。”纪林被燎起火,就着这样的姿势去解顾屿桐身上的睡袍。

顾屿桐制止他的动作,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纪琛?”

“老爷子六十大寿快到了,家族寿宴上会和他谈判,谈不拢另说。”

竟然到了谈判的地步。

顾屿桐被勾起好奇:“录像里究竟有什么?”

“父亲没说,但和纪琛相关。和那个疯子有关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顾屿桐缓缓摸上他的胸膛,耐心引导,好借他的嘴说出更极端的话:“可他是你的弟弟。”

受易感期支配的alpha根本无法忍受顾屿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别的alpha的名字,他凶狠地掀翻了身上的人,把顾屿桐压在沙发上。

“纪琛纪琛纪琛,怎么一口一个纪琛?!他有什么好的,是我弟弟又怎么样,像他那样的怪物根本不该被生出来!”

顾屿桐的眼神飘向浴室门口。

“寿宴上,他如果乖乖交出录像那还好,如果非得和我们纪家对着干,有他好看的。”

“他做的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当初你在他身边也待了这么久不是吗,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清楚吧!”

顾屿桐不说话。他在等。

系统的声音如期出现:【黑化值核算中……请稍后……】

纪林动作粗暴地扯着顾屿桐的衣服:“他回来就是想要报复纪家,他要毁了这一切,什么新型抑制剂不就是冲着我们纪家来的吗,他的野心和谋算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被醋意和怒火控制的Alpha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和:

“纪琛这样的怪物就不配被生下来。”

意识里,系统终于开口:【恭喜宿主,反派黑化值提高至30%。请宿主再接再厉~】

纪林的手刚想探进睡袍,就在这时,顾屿桐握住了他的手腕。

点到为止即可,毕竟他的便宜不是谁能占的。得偿所愿后的顾屿桐笑笑:“别生气了,不提他还不行嘛。”

被制止动作的纪林开始去脱自己的衣服,顾屿桐趁机坐直身体,伸手去拿桌上的抑制剂:“纪总,我今天肚子不舒服,能不能……先别做了。”

憋了一路火的纪林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

“我好难受,可能是吃坏东西了。今天做不了了。”

平日里的纪林的确比纪琛好哄好糊弄,这也正是顾屿桐这次掉以轻心的原因。

不幸的是,他低估了alpha在易感期的执行力。

“别闹。”纪林从沙发上起身,一把拉起顾屿桐,让他挂在自己身上,“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别害怕。”

纪林把脸埋在顾屿桐颈窝处,低声安抚:“别耍小性子,我都忍了一路了。”

顾屿桐被限制了行动自由,有点不适,警觉道:“你要干什么?”

纪林抱着他往浴室走:

“你洗了澡,我还没洗呢。”

“一起再洗一次。”

“不行!!”顾屿桐惊道。

说话间,纪林已经抱着顾屿桐来到了浴室门口,他使坏一样松了点力道,让顾屿桐的后背抵在浴室的玻璃门上。

顾屿桐无奈,只得搂住纪林的脖子。

纪林舒心一笑:“为什么不行?”

顾屿桐下意识想扭头去看浴室内,一扇玻璃门之隔,纪琛就在里面。

他犹豫片刻,说:“水、水管坏了……”

“水管坏了?修水管的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顾屿桐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又坏了。”

“他修不好,我来试试。”纪林语气促狭,把顾屿桐抵在门上,腾出手去转门把手,“原来今天是想玩这个吗?”

顾屿桐的笑微微僵住。

谁特么在和你玩情景play啊??!!

“不、不是,你可能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

纪林打断他,揶揄一笑:“那现在轮到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应该说——”

纪林开始转动门把手: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浴室藏人了?是那个修水管的对吧。”

第76章好看吗是不是比监控里看到的还漂亮?……

“咯哒”一声,门锁竟然能被扭动。

顾屿桐这才悚然惊觉,纪琛刚刚从里把门锁解开了!

“别——!”

纪林松开把手,呼吸间全是酒气,笑笑:“点到为止,今晚就演到这里。”

顾屿桐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纪林搓揉着他的耳垂,开始动手去解他的睡袍:“不想在浴室也可以,我们就在这里。”

顾屿桐挣也挣不脱,走也走不掉,又得时刻警惕背后的纪琛忽然冲出来,不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额角突突,想先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再说:“纪总,我不想在这里。我们去卧室,客厅,落地窗也行……可以嘛?”

纪林并没有如他的愿,笑道:“如果我非要在这里呢。”

“不行!”

顾屿桐再怎么说也只是个beta,在发。情的alpha面前根本招架不住,没办法反抗脱身。

“怎么去了他那儿一段时间,回来都不愿意和我亲近了?”纪林语气多有责备,把人翻到背面,捏了捏beta的后颈肉,“你和他也做了?”

“嘶,没——”

顾屿桐趴在玻璃门上,艰难地看见了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形。

纪林低笑了声:“我检查检查?”

顾屿桐被压迫着,很难受,眼睑也泛起浅红。

千钧一发之际,纪林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起先他并不想理会。

顾屿桐抓住机会:“纪总,这么晚还打来的电话想必不是小事,您先接。”

纪林暗骂一声,终于把顾屿桐松开来,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工作人员焦急无助的声音:“纪总,下周寿宴预订的酒楼突然出了岔子。”

“明明场馆、流程、酒水和仪式都已经彩排好了,结果就在刚才,对方经理忽然来电告知,寿宴当天的整座酒楼和全部场馆都被承包下来了,他们愿意支付三倍违约金给我们,让我们另找别家,但问题是宴席将近,我们根本来不及找下家啊!”

纪林捏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查到是谁了吗。”

对面:“酒店并没有透露对方的任何隐私。”

在海市,敢给纪家难堪的只有一个人。

纪林眼角抽搐,神情倏地变冷:“妈的。”

手机对面:“纪总,您先过来一趟吧!”

纪林撂下电话,原本就不稳定的信息素更加焦躁,他环视一圈实在无可宣泄,最后一拳砸在了顾屿桐背后的玻璃门上。

顾屿桐看似心疼他实则心疼玻璃门,他握住了纪林的手,满脸担忧:

“有急事就先回去吧,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呢。我又不会跑。”

Alpha受易感期支配,本能地想往顾屿桐身上蹭:“本来今晚能……”

顾屿桐宽容道:“没事,你先忙,我不会生气的。”

他看了眼纪林,十分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桌上的抑制剂:“那盒抑制剂是我前几天买的,你今晚先用这个,其他的等下次再说。嗯?”

“……好吧。”

纪林穿起外套,一连注射了两管抑制剂,又依依不舍地站在玄关处和顾屿桐又说了五分钟的话,这才终于进了电梯,下楼离开。

确认纪林真走了以后,顾屿桐如释重负地关上了门。

刚一转身,身后冷不丁响起纪琛的声音。

“是我打扰二位了。”

顾屿桐捏捏鼻骨,实在有点疲于应对了:“纪总……”

“叫谁呢。”

“他都已经走了,这声纪总还能叫谁?”顾屿桐走过去,刚想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蓦地手腕一疼,纪琛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刚走,你又要干什么?”

纪琛扣着他的手腕,又是一语不发。他一路把人拉到浴室,随后狠狠地扔进了浴缸!

没等顾屿桐反应过来,打开花洒,迎头浇下。

屋子里的雪松味很浓很呛,顾屿桐的身上尤为浓烈,沾上身洗也洗不掉。

纪琛微微扬起脸,吐了口气,那是一副极为隐忍克制的表情:“……艹。”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回过味来的顾屿桐手搭着浴缸,浸在浴缸里,饶有兴味地仰头看向男人。

睡袍几经拉扯,又被温水浸湿,松垮不堪,能看、不能看的部位若隐若现。

“……”

纪琛站在浴缸前,不说话,也不动作。

水雾蒸腾。

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狭窄的浴室里对冲,然而始作俑者却始终袖手旁观。

“像纪先生这样持重矜傲的人怎么会吃醋呢,他搅局亲爹的寿宴,硬生生逼走亲哥,然后站在这里,只是想看别人洗个澡罢了。”

顾屿桐于是真的脱下睡袍,躺在浴缸里,朝纪琛伸手:“想看就先递个肥皂给我。”

玩正面对抗顾屿桐未必是纪琛的对手,但要论这些膈应人的不入流手段,那他简直再擅长不过了。

暖黄色的灯打在顾屿桐清透白皙的毫无遮挡的上半身,美得不像话。

他拨开胸前的浮沫,好让水底下的光景也一览无余:“我这副模样连纪林刚刚都没看到,单给你一人看见了,纪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不成——”

“你也想和我做啊?”

一口一个“也”,一个一口“做”。

整个海市挑不出第二个比他还放浪的beta。

纪琛很不爽,随手捞起置物架上的一块肥皂,朝浴缸里的那人掷了过去。

水花四溅。

“嘶……我的眼睛,好像进水了。”顾屿桐蜷起来,用手去揉眼睛。

纪琛原本想冷眼旁观,因为这套流程他再熟悉不过了,无非是装可怜骗自己过去然后再花言巧语地讨饶——诡计多端的beta。

“纪琛,你这回真的过分了!是你先说要跟来的,跟来了又挑三拣四,对我更是颐指气使,我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这么折腾人?!”

“纪林面前我有说过你半点不好吗,今天不过就是多和他聊了两句话,这你都要斤斤计较,难道我们是什么需要彼此报备、替对方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关系吗?!你太蛮不讲理了!”

被控诉一番的纪大老板在原地站了会儿,死寂的十秒钟后,他一把拽下了旁边干燥的毛巾。

他走过去蹲下,掰过顾屿桐的脸。但声音还是一贯地冷:“我看看。”

顾屿桐垂着头,并不作回应。

纪琛耐着性子,重新问:“哪只眼睛?”

纪琛这样的人暂时还学不会体谅和道歉,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退让。

顾屿桐蓦地抬眼,刚刚的怒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小伎俩得逞后的得意。他反手握住纪琛的手腕,另一只手拂去水面的泡沫。

——水底的景致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

顾屿桐眼角挑着玩味的笑:

“好看吗?”

“是不是比监控里看到的还漂亮?”

纪琛的喉结攒动,视线在那双修长精瘦的腿和腿间的景致上稍作停留,旋即移开。

两人的距离那样近,以至于顾屿桐的呼吸轻轻拍在纪琛的下颌处,搔得人痒痒的:“看完总该消气了吧。”

“纪琛,我在哄你呢。”

花花肠子玩多了,偶尔打点直球也不错。

纪琛错开和他对视的视线。

倏地站起来。

“纪琛,你给点反应啊。怎么又不和我说话了?”

其实反应已经给过了,但顾屿桐光顾着去看纪琛的脸,因此才没注意到。

“纪琛?”

纪琛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还在原地的顾屿桐:“……莫名其妙。”

最后,顾屿桐美美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看见纪琛正在阳台上抽烟。

顾屿桐蹙眉:“少抽点,别把我阳台给点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个还得回去吊水,另一个也得回医院接受监测。

事不宜迟,是时候回医院了。

公寓楼下。

“……”

“……”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大半会儿。

顾屿桐长腿一迈,坐上小电驴,冲着纪琛挑挑眉:“我带你,上车。”

立在路灯下的alpha眉峰陡峭,面容冷肃,一身西装更是显贵得体——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坐小电驴的,更何况还是车头有一对白色天使翅膀的小电驴。

纪琛扫了眼他的车:“……”

顾屿桐习惯了他的脾气,手里转着钥匙,边转边说:“瞧不起谁呢,我当初也是有车的人。要不是你当时带人在立交桥上封路堵我,还把我的车撞坏了,我至于现在骑电瓶车吗?”

纪琛看了眼他。

顾屿桐:“别这么看我,不是谁都像你纪老板一样,车库里的车随便开的。”

他把头盔扔给纪琛:“公主请上车。”

纪琛看着怀里粉红色的头盔,又看向顾屿桐留给他自己的蓝色头盔。隐忍道:“换一个。”

顾屿桐头一次尝到捉弄纪琛的快乐,忍笑说:“你先上车,上车就给你换。”

连哄带劝地把人拉到车后座后,两人把头盔一换,顾屿桐拧动把手就上路了。

“哦对了纪总,忘了跟你说,这头盔当初是买的情侣款。您不介意吧?”

夜晚的风很清爽,后座的纪琛依旧摆着那张冷脸,抱着臂,夜风吹起顾屿桐的衣摆,那截窄腰若隐若现,拂动的空气里满是那股熟悉的令人愉快的皂香味。

纪琛淡淡应了声:“嗯。”

不像是介意的样子。

能把纪琛哄到破旧小电驴后座的人,顾屿桐还是第一人。

不过两人之间一派祥和的氛围并不能持久,在经历五次急刹和猝然起步后,纪琛的脸色显然又难看了点。

顾屿桐开车算嚣张那一挂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摸着自己被撞疼的后背:“你老用头撞我干什么?”

纪琛沉着脸,把他拽到后座,自己骑上了车。言尽于此:“以后少开车。”

顾屿桐也懒得和他掰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了纪琛的后座。

车要开走的时候,顾屿桐又来事儿了:“先别走,你看那个。”

纪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在路边卖小鸡仔的老人家。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路上没什么人,老人家手里只剩最后两只小鸡仔,肥啾啾的,脑袋很圆。

纪琛还在观望,结果下一秒,顾屿桐就已经付好钱,抱着两只肥啾走了过来。他坐上后座:“好了,走吧。”

纪琛在“有钱为什么不叫车而是骑电瓶”和“为什么要花钱买两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鸡”之间选择了前者,说:“刚开始怎么不打车。”

“刘右肯定早就和你发过消息了,你可以选择让他们来接,或是自己叫车,但你偏偏选了我的小天使电瓶车,这能怪谁。”

顾屿桐摸了摸小鸡仔的圆脑袋,“至于我为什么不叫车,那是因为我和你们这样的人不一样,钱得花在刀刃上。”

纪琛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那两只肥鼓鼓的鸡崽儿:“这就是你所谓的刀刃?”

“嗯哼。”顾屿桐用手掌托起其中一只,“它叫刀刃。”

纪琛不算是生来就矜贵的那类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十年里,什么苦都吃过,不至于连辆电瓶车都不会开。

他开得很稳,身侧的风匀速吹过。

静谧宁和的街道上,再凶神恶煞的人此刻也变得好说话起来。纪琛难得有那个闲心,问道:“另一只呢?”

“叫芋头。”

纪琛品了品这个不着边际的昵称,觉得莫名耳熟。

顾屿桐好像很喜欢这种肥啾啾毛茸茸的东西,平时放浪不羁的人很小心地捧着两个小家伙,由于后座风大,有时候转弯容易身形不稳,所以行到后半程时,顾屿桐伸手揪住了纪琛的一截衣尾。

纪琛没有和他计较,于是到最后,顾屿桐干脆扶上了他的腰。

海市的夏季行至尾声。

夜里的风也清凉宜人。

*

这晚过后,顾屿桐收到来自系统的新消息。

【宿主您好,鉴于您目前在本世界的表现,系统特此为您升级反派任务,请查收~】

顾屿桐警惕地点开新任务。

【系统任务已升级。】

【具体改动如下:反派的黑化被细分为剧情线和感情线两个部分,两部分各占50%,共同构成总黑化值的100%,您需要针对不同的部分,帮助反派完成黑化。】

【反派:纪琛。当前剧情部分的黑化值占比:30%。感情部分的黑化值占比:0%。总黑化值合计:30%。请宿主继续加油~】

剧情部分的黑化线无非就是和纪家相关,但现在突然冒出来的感情线是什么??

顾屿桐问系统:【你是指,我需要找个omega和纪琛谈一场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绝美虐恋,然后让这个omega给纪琛带顶绿帽,把人甩了,完成感情线这部分的黑化吗?】

系统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宿主,理论上是这样的~】

顾屿桐的脑子里全是因为信息素失控而狂躁不已的alpha,他紧蹙眉头:【我上哪儿找这么不怕死的omega?】

系统放低声音,蛊惑着他:【有一个现成的,不是吗?】

【虽然不是omega,但也许比omega更管用。】

顾屿桐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按常理来说alpha的确都喜欢香甜软嫩的omega,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系统说得没错,的确有个现成的。

不过不是omega,而是一个beta。

是顾屿桐这个beta。

第77章舌钉戴着这个接吻,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那晚过后的几天时间里,纪琛都没见过顾屿桐。

医院里的人一直严格监测他身上的信息素和体征数据,就连沈迟山来探望,都只能通过监控画面看上一眼。

至于那个U盘,刘右已经接手。

剩下的事情,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顾屿桐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吊完水后就从医院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好在刘右事先找过一次顾屿桐,留下了纪琛的联系号和电话——这当然是纪琛本人的授意。

顾屿桐当时不明所以,晃了晃右手小拇指上的环戒:“你们纪总想联系我,我还敢不去找他不成?”

刘右没和他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嘴上功夫方面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直接拿过顾屿桐的手机,刷脸解锁,新建联系人,而后又点进了社交软件。

他想了想备注方式。

太繁复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太简略又不容易让顾屿桐注意到。

百般考量下,他慎重地填上了一个“A”。

这样一来,既能让顾屿桐在联系人里一眼就注意到,又不算太复杂惹人嫌。

——殊不知阴差阳错之间,纪老板和某个omega的备注撞在了一块儿,都是一个简略的“A”。

顾屿桐一只手抢不过来,索性由他去。

强盗一样的老板,果然养出的下属也像强盗。

“顾先生,好了。”刘右操作一番后把手机还给了顾屿桐,“纪总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建立一个健康的交友圈,某些闲杂人等的联系方式是没有必要存在的,还请您引起重视,像今晚这样的莫名来电,以后尽量少接。”

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存了纪林的手机号没存他的所以急了吗。

顾屿桐轻嗤了声,拿回手机一看,通讯联系人里果然多了一个纪琛。

不用想,聊天软件也是一样。

顾屿桐:“我要纪琛的工作号干什么?多此一举。”

刘右解释道:“这是纪总的私人号码。”

“是私人号码的话……那留着就更没用了。”顾屿桐露出困惑的神色,说得轻飘飘,“难道我会有什么私事需要联系你们纪总吗?”

刘右按住耳边的耳麦,耳麦那头传来纪琛的声音:“他怎么说。”

刘右看了眼顾屿桐,和善地笑笑,走远了点汇报说:“顾先生说十分荣幸能得到您的联系方式,他立刻将您置顶,并期待和您的线上聊天。”

“十分荣幸”、“置顶”、“期待”。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纪琛的手机一直处于电量满格的状态。

刘右对此表示:“纪总,工作对接方面会有专人和我联系的。您不必为这种小事操心。”

纪琛:“我的手机,我想充就充。”

伤好得差不多,身体的各项数据也显示正常后,纪琛就离开医院,回到了公司。

U盘里的录像被多层加密,刘右正带着人在破译。

恒耀集团作为海市新晋的制药龙头企业,创新能力强,新品抑制剂的市场需求广阔,迅速强压了纪家一头。

恒耀抑制剂还在更新换代中,新品2。0已经在加紧研制。

纪琛最近很忙,没有见过顾屿桐,随时放在身边的手机也没有消息提示。

恒耀集团。

第六十层的办公室。

刘右敲响办公室的门,将开会资料提前交给了纪琛:“纪总,十分钟后关于新品上市有个会,几个重要的股东已经准备好了。”

纪琛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嗯。”

“另外,纪家那边刚刚派了人来,说是今天下午想邀您吃顿饭,地点在城东的鸿月饭庄。”

纪琛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再说。”

他说完起身往外走,刚刚跨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很细微的“啾啾”声。

是那只小鸡崽儿。

没错,顾屿桐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只,专门留下了另一只说是送给纪琛。

纪琛对这样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不会说话、又蠢又呆,看上去很不讨人喜欢。

——但养在医院总不是个办法。

于是某一天,安静沉寂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泡沫箱。

肥嘟嘟的小鸡仔儿扑着翅膀从泡沫箱里跑出来,中途跌了一跤,左摇右摆地跑到纪琛的脚边。

刘右:“纪总,我明天就让人把它送走,以免打扰到您办公。”

纪琛低头看了眼。

这只好像叫什么芋头,名字取得也很一般,浑身上下算得上优点的就是胖。

脑袋很圆,浅金色的绒毛,没有一点杂色,毛茸茸胖墩墩的,几乎胖成了一颗球。

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纪琛,不爱叫唤,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

看着很蠢,但意外地知道黏人。

刘右眼明心亮,并没有再提送走这只小家伙的事情。他说:“纪总,会要开始了。”

纪琛:“知道了。”

随后握住这团肥啾,塞进了口袋:“走吧。”

会上的肥啾很乖,没有出声,只是闷在纪琛西装口袋里有点不太舒服。

只好用脑袋去蹭纪琛。

大会上,市场总监正在做汇报:“关于2。0新品抑制剂的品牌策略和市场营销策略,我们初步的想法是先……”

纪琛听到一半,感觉到口袋里的芋头在乱蹭。他换了个姿势,把手伸进去,点了点它的脑袋。

肥啾趁机咬了口纪琛的手指,叫唤了一声。

会上的各部门高管的视线从屏幕移到纪琛身上。

“纪总怎么了?”

“哪里来的声音?”

“……”

纪琛神色如常:“没事,继续。”

他把这只叫芋头的肥啾拎出来,放在大腿上,揉揉它的圆脑袋以示安抚。肥啾卧在纪琛大腿上,变得很乖。

感觉不舒服还知道凶人,好像也没看上去那么蠢。

纪琛把手覆在它身上,感觉热热的、软软的,浑圆的脑袋在掌心里蹭来蹭去。

触感有点熟悉,又不太相似。至少比那人显得更加乖顺。

下午四点半,会议结束。

整个会议期间,纪琛一共点开过手机七次,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刘右走进会议室:“纪总,鸿月饭庄的饭约在五点半,您看?”

纪琛撂下手机,界面是聊天联系人,有一个格外显眼——头像是另一只同样肥嘟嘟的鸡崽子,歪着脑袋,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屏幕看。

然而聊天内容:无。

刘右心领神会,解释道:“顾先生可能是太忙了没时间查看手机。”

说话的功夫,对面立马换了个头像,是一张肥啾躺在掌心里睡觉的照片。

他点开一看,托着肥啾的那只手掌白皙中透着点浅红,手指骨感匀称,小指戴着一个款式简单的素戒指,看起来是右手。

手腕处的细小血管清晰可见,用力握住什么东西时,青筋应该会更明显。

纪琛脸色不虞。

有时间换头像,没时间发消息。

刘右观察着纪琛的神色:“纪总,关于饭局的事情我现在就去回绝对方。”

明天就是纪望山的寿宴,这个时候纪林来约饭,能有什么好事。

纪琛兴致缺缺,淡淡道:“嗯。”

*

鸿月饭庄。

五楼的台球厅里,顾屿桐侧站在桌前,匀称骨感的指节撑在桌面上,倾身、摆臂,球杆蓄力一撞,一个标准的暴力开球。

“你们接着玩。”

他把球杆随后一抛,旁边立马有人稳稳接住,应道:“欸好,顾哥您慢走。”

顾屿桐的穿着干练清冷,黑色亚麻衬衫束进西裤,边说边往外走:“对面怎么说?”

身后跟着的人一脸愁容,说:“哥,纪琛那边根本没有要来的意思。可纪总现在已经在一楼的听泉阁等着了,我们交不了差,这下该怎么办?”

一行人走到电梯前,身旁的人帮顾屿桐摁下电梯键。

顾屿桐走进去,脸色隐有不悦:“怎么办的事?”

顾屿桐是纪林身边的人。

这帮人不敢顶撞他,唯唯诺诺道:“纪琛的行事作风太过强横,弟兄几个就是把嘴皮子磨烂,也请不动他啊。”

顾屿桐不说话,没人敢接茬。电梯里的气氛并不轻松。

隔了半晌。

顾屿桐:“怎么说的?”

刚刚那人一五一十道:“是和纪琛手底下的刘特助沟通的,就说了咱们纪总想约他吃顿饭,其他别的没说。”

顾屿桐蹙眉:“就这样?”

顾屿桐一连三个问题下来,电梯里的众人都不敢再出声。

想约纪琛这样的人吃顿饭,这样的诚意是远远不够的。

顾屿桐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随意滑了滑,随后拨了过去。

身边的人惊奇道:“哥,你哪来儿的刘特助电话?”

顾屿桐笑了笑,抬手嘘声。

那人立刻闭嘴,递了根烟给他。

顾屿桐微微低头衔住烟嘴,周围人眼疾手快地掏出打火机。

打火机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对面同一时间接起电话。还是那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冷嗓音:

“谁,什么事。”

顾屿桐并不急着回话,点着烟吸了口,混笑道:“我。在忙?”

“说事。”

顾屿桐丝毫不忌讳,扬声器开到最大,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以为对面是刘特助的那人目瞪口呆,满脸写着震惊二字,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是纪琛本人。

然而让他更为吃惊的还是顾屿桐接下来的这句话。

狭窄的电梯里,顾屿桐咬着烟,语调暧昧不明:

“想见你。”

一连几天没有见面,打电话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替纪林说情。

“顾屿桐。”

Alpha很少直呼他的全名,声音已然冷到冰点。

“给你联系方式是方便你替他说情,是吗。”

电梯门开了。

顾屿桐走出电梯,有恃无恐:“纪先生,赏个脸吃顿饭的事情而已,火气别这么大。”

“正面回答。”

顾屿桐扬扬手,支开身边的人,走进一旁的厕所:“比起我的回答,难道不想先看看我的诚意吗?”

电话那头陷入沉寂,只能听见纪琛平稳的呼吸声。

顾屿桐撑着洗手池,举着摄像头靠近平面镜。

他眯起双眼,抬着下颌,舌尖微微探出一截,上面是一颗刚穿好的舌钉。

按下拍摄键,一键传给了纪琛。

“戴着这个接吻,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要不要试试?”

顾屿桐凑近听筒,Alpha原本沉稳规律的呼吸声乱了节奏,带着些许躁意。

他刻意吞咽了一声,确定对方能很清晰地听见喉咙收缩的声音。他笑道:“想试试别的地方也可以。”

“鸿月饭庄,五点半。纪琛,只给你最后半小时。”

第78章惩戒别抖,他看着呢

顾屿桐挂断电话,走出洗手间。

门口等着的那群人迎上来:“哥,事情说得怎么样了?纪琛到底来不来?”

顾屿桐带着人往里走:“先把菜都撤下去。”

“啊?哥你亲自出马都没说动,那看来这回彻底没辙了……”

纪林平时出行都带着顾屿桐,这群人看在眼里,都默认这个beta的确是个有手段有魄力的人,因此,对于顾屿桐刚刚的那番话他们也并不觉得诧异。

只有叹服——竟然有人能双双拿捏纪家二子。

鸿月饭庄的装潢和规格是海市数一数二的。

往里走是传统中式园林设计,路过一个圆拱门时,顾屿桐稍稍停了一步:“谁说的没辙。”

竹叶簌簌然,顾屿桐开口:“他不会不来的。”

“啊?那您刚刚说要撤菜是为什么?”

顾屿桐继续往里走:“来得晚,摆谱呗。”

□□,泉水林叶彼此相衬,雕花木桥的尽头是听泉阁。

周围溪水潺潺,鸟鸣不绝。

听泉阁的二楼雕栏处站着纪林,他一眼就瞧见了木桥上的顾屿桐,笑着同他招手。

顾屿桐上了楼。

纪林倚着凭栏,笑道:“玩儿累了?”

“嗯。”

“你给纪琛打电话了?”

顾屿桐坦白:“打了。号码是之前存的。”

纪林说:“其实他来不来的无所谓,原本也没想过他会来。要不是老爷子人老了脑袋也跟着糊涂,我哪里会费这份闲心来组这个饭局。”

纪望山绝不是人老糊涂,更不是对纪琛服软,兄友弟恭的戏码不可能会在世代经商的纪家上演。

这顿饭不过是在试探纪琛的态度罢了。

明晚就是他的寿宴,摸清底线才方便行事。

纪林贴近顾屿桐:“怎么还存着他的号码,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来不来是他的事,犯不着我对他多上心。”

“没为难你吧?”

顾屿桐向后转,背靠木栏,端起侍应生盘中的清茶喝了口,语气多有哀叹:“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原本我和他就有过节,电话里当然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像是要吃人一样。不过电话挂得快,没受什么太大的委屈。”

纪林心疼坏了:“很危险,以后别和他联系了。”

顾屿桐这会子乖巧起来:“嗯。”

听泉阁的菜肴都撤了下去,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又重新上了一遍,但纪琛始终不见踪影。

不见人影,并且半点消息都没有。

“整个海市,属他纪琛的架子最大。”纪林面色阴沉,包间外的人没一个敢上来劝。

又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纪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天也黑透了。

顾屿桐端了杯清热降火的茶给他,刚想开口说话,纪林倏地站起,撞翻了他手里的热茶,顾屿桐的手背瞬间烫红了大片。

纪林连忙抓过来看,顾屿桐忍了忍,强笑道:“纪总别急,这会儿正赶上晚高峰,纪琛路上堵车了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刘右出现在听泉阁一楼的正门处,他朝这边走过来:

“纪先生,纪总已经在后头的高尔夫球场等着各位了。”

“烦请各位移步。”

这谱摆得够大。

来得晚、平白让人干等就算了,这会儿又临时变更地点,反倒让做东的动身去见他——确实做得过分。

纪林坐着没动:“只听说过客随主便,纪琛这是什么意思。”

刘右对纪林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淡笑了声,指向一旁的顾屿桐:“纪先生,我们纪总念在兄弟一场,很多事情不想闹得太难堪,只是有一点——”

“今晚您可以不去,但顾先生,他得跟我走。”

此话一出,整个包间的气氛变得安静而凝重。

纪林和纪琛的争斗大多都在暗地里进行,像这样明面上的争抢,还是第一次。

刘右徐徐说:“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所以我希望纪先生您应该明白一点,抢和送,后者显然要体面得多。”

纪林如果不去,那顾屿桐被带走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其实纪林也可以选择硬刚,但和行事不计代价的疯子起正面冲突,显然是件亏本的买卖。

对方是纪琛。

所以他没得选。

纪林的颈侧青筋暴起,忍到极点,怒极反笑:“带路吧。”

鸿月饭庄的后头是一大片赛级高尔夫球场,占地广阔,丘陵地貌,球道保养得很好,平坦宽阔。

夜场很安静,打灯明亮适宜,附近有可供休息的会所。

刘右带着纪林和顾屿桐抵达时,遥遥看见了发球台的纪琛。

Alpha身穿黑色上衣,帽檐低压,站姿稳当、挥杆有力。

球杆在空中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一瞬间全身的肌肉纹理流畅而优美,显得爆发力十足。

刘右上前:“纪总,人都带到了。”

纪林走在后头,掂了掂手里的球杆:“纪琛,你要找回你的场子也不该挑这种时候,好歹头上也冠着个纪姓,行事作风如此粗暴蛮横,你哪里来的脸?”

纪琛回头,视线并未落在纪林身上,而是穿过他去看他身后的顾屿桐。

Alpha的视线如有实质,谑然而玩味,但侵略性不减:“久等。”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顾屿桐开口,因此他没应纪琛的话,而是对纪林道:“纪总,你们聊。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叫我。”

纪林拉过他刚刚被烫伤的手,吩咐底下的人:“你们几个,带他去会所处理一下伤口,房间我已经开好了。”

纪琛轻微地蹙起眉。

几名球童早早候在一旁,见状正准备上前,却被纪琛抬手挥退。

“你。”纪琛的眼神不似刚刚,指向顾屿桐,“缺个球童,你过来。”

明面上,顾屿桐是纪林身边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公然指定顾屿桐给他作球童,这是要打纪林的脸。

纪林勃然怒道:“纪琛你别太过分,有什么事情我们两个谈不就行了!场上这么多球童,他手上还有伤,你折腾他做什么?!”

纪琛表情很淡,语气却失去耐心:“是我伤的?”

顾屿桐总觉得今晚的纪琛格外招惹不起,给人的感觉很陌生。

纪琛发出最后通牒:“不想用强。过来。”

周围不相干的人都默默退至一旁,虽然站在那儿,但什么都不敢多听。

纪林把顾屿桐往后一带,站在纪琛和顾屿桐中间,企图拉回出走的理智:“纪琛,寿宴酒楼的事情还没完呢,你今天非要和纪家撕破脸是吗?”

纪林不该说这句的。

这话算是把顾屿桐和纪家人画上了等号。

“他。”纪琛笑了声,抬起球杆指向顾屿桐,“是你纪家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他拎着球杆,微微往前一步,话是对着顾屿桐说的:“你说说看。”

周遭的空气像是一瞬间被冻住了,工作人员被钉在原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屿桐站在纪林身后,他不需要说话,他在观察。

原本的任务发生变化,剧情线部分不难,但关于感情线的部分,他需要大量证据佐证。

佐证纪琛的内心想法。

确保自己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光球,帮我实时监测黑化值数据。】

【好的,宿主~】

“……纪总。”

一句纪总,像是那晚监控里呢喃着的那样。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顾屿桐喊完后顿了三秒。两个纪总都在等顾屿桐接下来的话。

所以到底是在叫谁呢。

顾屿桐覆上纪林的手背,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纪总,没关系的,让我去吧。”

叫的是纪林。

虽然遂了纪琛的意,但安抚的对象却是纪林。

【黑化值检测中……请宿主稍候……】

纪林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担心我吗?不用怕的,我给你撑腰,用不着你来受这个委屈。”

【剧情线部分的黑化数值无变化……正在检测感情线部分……】

顾屿桐任他握着,神情诚挚,语气简直和狗血小说里的娇软白花如出一辙:“我不想你们因为我打起来,尤其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为难。只要你好好的,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反派情绪波动明显,感情线部分的黑化值增长10%,总计黑化值共40%~】

任务达标。

顾屿桐甩开了纪林的手。

“顾……!”纪林来不及制止,就见顾屿桐朝纪琛走了过去。

纪琛对顾屿桐有点意思。

顾屿桐和纪林在同一时间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任务方向已经明确,但顾屿桐此刻却并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

因为今晚的纪琛很难应付。

他走到纪琛身前。

纪琛正看着他,眼神凛寒,话却是对着纪林说的:“这样知冷知热的枕边人,难怪你舍不得。”

顾屿桐受制于这样强大的气场,微微蹙眉:“纪先生,您吩咐。”

刘右在旁边看完了所有事情经过,和纪琛的眼神很短促地对接了一瞬,随后拿起电话:“沈总,现在没事了,您请回吧。”

饭庄外停着一辆布加迪威龙,沈迟山正靠着车门抽烟,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嗤笑了声:“又是上回那个beta?”

这边的刘右捂紧听筒,走远了点:“是的。”

沈迟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无聊,害我白来一场,还以为会打起来呢,结果忙没帮上,热闹也没看成。不过话说回来,这姓纪的什么时候有惦记人家老婆的癖好了,还是他亲哥身边的人,真有意思。你回头问问他,要是真看上了,我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正好认识点做手术的人。”

刘右礼貌回道:“沈总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的。”

跑车副驾里坐着一个发。情期的omega,娇滴滴地往沈迟山怀里扑。

沈迟山边哄他边继续说:“不就是个不服管教的beta吗,当初让他直接上他不上,非得先养着玩儿,现在好了,成天不是玩心眼子就是斗智斗狠。”

“哪里有omega来得乖巧听话?”沈迟山捏着omega的后颈,凑上去嗅了嗅,那里交错着不少咬痕,语气轻蔑,“要是能标记,那个beta跑得了吗?”

沈迟山被omega撩拨得四处起火:“想让那个beta听话还不简单,一台腺体移植手术的事。你们纪总要是改主意了记得联系我,先挂了。”

高尔夫球场上。

纪林被带到了一旁的休息室,往外看正好能看见纪琛和顾屿桐两人的背影。

纪琛今晚对顾屿桐的态度很冷漠,甚至算得上恶劣:“没当过球童,捡球总会吧。球在二级草上,捡回来。”

顾屿桐站着没动。

“怎么,要小费?”

顾屿桐抬眼看他,有点警戒的样子。

纪琛笑道:“忘了你是纪家的人,只听纪林的话,别人差使不动。”

周围除了远远站着的球童,就只有他们俩。顾屿桐有点无奈,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喊他:“纪总,刚刚是是因为——”

“哪个纪总?”纪琛很淡地看了眼他,命令道,“捡球。”

顾屿桐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咬牙去捡。

这边。

纪林刚要从椅子上起身,就见刘右上前:“纪先生,只是捡个球而已。这是球童的基本工作内容之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您别紧张。”

纪林愤愤道:“一个球而已,丢了就丢了,犯不着大张旗鼓地特地让人去捡。纪琛他到底是真想捡球,还是想刁难人,你心里清楚。”

说完就要往外走。

刘右并未拦停,而是礼貌地摆事实讲道理:“纪先生,您的情绪太过激动了,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谈交易。纪家老爷子明日的寿宴还得照常举办,您作为他的长子和宴席操办人,应该知道现在那些事情能做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做。”

赤裸裸的威胁。

寿宴酒楼的事情刚告一段落,纪琛松了口,酒楼负责人没再继续为难纪林。

“一口一个纪家,难道他纪琛就不姓纪了?”

刘右觉得这句话很讽刺,于是也讽刺道:“姓不姓纪,这取决于您和纪老爷子吧。”

……

顾屿桐捡到球后,回到纪琛身边,用那只受过伤的手递给他。

纪琛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球,也没看他的手:“会打吗?”

顾屿桐把球扔了,摇头,拒绝他:“手疼,打不了。”

纪琛:“过来。”

顾屿桐的本能在抗拒,但alpha的威势过甚,让人不得不服从。

纪琛把球杆给了他,站在他的背后。

两人的身影从后看,胶着黏合在一起,暧昧亲昵。

纪林再也忍不了,冲了上去,却被人拦下:“纪琛你他妈的有病吧,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下绊子就算了,当着我的面碰他是几个意思?!”

纪琛轻飘飘笑了声。

他并没有理会纪林,而是将手扶上了顾屿桐的腰,另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

他调整着顾屿桐挥杆的姿势,告诉他:“打得好,到此为止;打不好,今晚没完。”

顾屿桐的手举得很酸,但纪琛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被逼着只能服软:“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说给别人听的,不是在故意气你……前段时间没有联系你也是因为我在忙,没有要晾着你的意思……”

纪琛继续举高他的手:“左臂伸直。”

“纪琛,我的手好酸。”

纪琛无视他:“击完球后继续挥杆。”

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让顾屿桐肌肉酸痛,好在纪琛适时放开了他:“打一个看看。”

一杆下去,球在空中抛出一个长弧,最后落进水中。

纪琛靠近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我说过什么?”

“……”顾屿桐的掌心微湿,他清清嗓子,“打不好,今晚没完。”

纪琛奖赏似的嗯了声:“再摸一个。”

又是一杆。

结果这回连球都没打出去,球杆并未接触到球底部,打了个剃头球。

纪琛评价:“打薄了。”

顾屿桐扭过头去求助纪琛,纪琛只是扫了他一眼:“看我没用,打好才行。”

纪琛火气没消,意味着打球只是惩戒的开端,就算打得好,今晚也没完。

他往纪琛怀里小幅度地靠了靠,试着说:“教教我。”

“现在是在撒娇?”

“嗯嗯。”

纪琛:“靠过来。”

当着纪林的面,纪琛从后环住顾屿桐,大手摁着他的腰开始下移,最后狠狠扣住他的胯骨。

纪琛稍用力地拍了两下顾屿桐的臀:“别抖,他看着呢。”

顾屿桐动弹不得,浑身的感官都被放大,alpha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手上的力道还在无限放大,掐得人很疼。

他慌不择言:“‘想见你’……那句话是真的。我是、是真的想见你。”

“哦,是么。”纪琛放开他的胯骨和腰腹,用手握住了顾屿桐手里的球杆,“有多想?”

“舌钉是什么时候带的。”

“拍照片的时候眯眼睛是什么意思。”

“你说,试试别的地方也可以。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在纪琛面前,顾屿桐永远棋低一着。

顾屿桐被这样的纪琛唬住,腿有点发软,就快要站不住。

“站好。”

纪琛带着顾屿桐挥动手里的球杆,他肩背宽厚,顾屿桐站在他怀里,只会是被制动的那一方。

这样的姿势更有利于纪琛进一步的靠近,于是下一秒alpha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行动隐秘、办事高效且绝对忠诚的卧底人选,你觉得我手底下缺这样的人吗?”

“留你到现在,让你还能好好地站在我跟前耍嘴皮子,真觉得是自己技高一筹?”

“是因为我想。”

“所以别耍不必要的花样,我能留得你,也能留不得你。”

直到现在,顾屿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件事情,也许纪琛对他有意思,压根不是什么好事。

他竭力克制着肩膀的抖动,直到喉咙挤出声音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了:“……嗯,明白了。”

得到顾屿桐的回应后,纪琛这才带着他的手,挥动球杆,姿势标准动作流畅地将球打了出去。

——一杆进洞。

纪琛夸他:“做得很好。”

恩威并施。

顾屿桐在纪琛怀里虚虚地喘着气,两只握杆的手也渗出不少薄汗。

他还在原地定神,只听alpha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少了几分严厉,用商量的语气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一杆进洞需要超高的球技和绝佳的运气。

在潜规则里,打出一个这样的老鹰球不仅需要给随行的球童几千不等的小费,连同整个球场的工作人员在内都要给红包,七七八八算下来总计大概几十万。

顾屿桐总算学乖了点,舔舔干涩的唇:“你想给什么呢?”

获得主动权的纪琛终于笑了笑:“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球场的后续事宜有刘右负责,纪林也被人拦着,没办法追上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屿桐被纪琛带往会所,怒不可遏:“纪琛你混蛋!!!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你他妈别碰他,赶紧把他给我放了!!!”

一进会所,接待员便朝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一瞬间在室内炸开,尾调的苦橙味经久不散,引人侧目。

Alpha拽着顾屿桐的手腕,一路直奔私人休息室。

“纪琛!纪琛,你放手——”

休息室的门被踹开,Alpha随手一掼,把人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

顾屿桐从沙发上撑起,刚要下来就被纪琛再度压了上来:“几天没见,一身腥味。”

顾屿桐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察觉不到易感期,也没办法理解Alpha的领地意识和独占欲。

因此,要想安抚这样的纪琛变得很难。

他躺在沙发上淌着冷汗,喉头一动,哑声轻笑:“纪琛,你这样我很难亲到。可以靠近点吗?”

纪琛偏头,躲开了顾屿桐未经允许的亲吻。

恶劣道:“换别的地方。”

第79章双唇发红微肿所以你的人,我想碰就碰……

顾屿桐用腿缠上纪琛的腰,猛地顺势一滚,两人摔在地上。

他撑着纪琛的肩,坐在了纪琛的腰腹上。

“可以,但我有一个很小的请求。”顾屿桐边说边去解皮带,“你得先答应我。”

纪琛蹙眉:“说。”

“你坐着别动,接下来得听我的。”

纪琛用一种并不赞许的眼神看了过来,刚想开口,顾屿桐忽然圈住了纪琛的脖子,凑上前,蜻蜓点水般擦过纪琛的唇角。

他把舌头探了出来。

那枚舌钉在纪琛的唇边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毫无眷恋地移开。

“不管你是吃醋还是生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你今晚吓到我了。”说话间,皮带已经被顾屿桐握在了手里,他试着用皮带去缠纪琛的手,“所以你没有理由回绝我。”

纪琛很平静地告诉他:“一连几天没有消息,等来的第一个电话就是要我赴纪林的局,结果见到的是你们二人的情深意切。就算是做戏,也未免太过。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好糊弄?”

“‘等’来的第一个电话?”顾屿桐轻而易举地关键点,笑了,“你等我的电话干什么?”

此时此刻的纪琛并不设防,对顾屿桐持纵容的态度。

皮带得以顺利地缠上Alpha的手腕,并将他的双手牢牢箍住。

“纪琛,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能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纪琛并未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眼被缚的双手,轻蔑地笑笑:“这么捆,接下来危险的人是你。”

顾屿桐学着纪琛的招式,低喝道:“老实点。”

他活动了会儿下颌,随后伏了下去。

……

纪林在外头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会所门口才出现顾屿桐和纪琛的身影。

顾屿桐说话有点不太利索,双唇发红、微肿,腰间的皮带换了条新的,旧的那条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纪琛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走到纪林身边,给了周围的保镖一个眼神,语气闲懒:“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松开人家。”

纪林终于被放开,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最终还是没能把拳头砸在纪琛脸上。他定定地站在纪琛面前,气血翻涌:“……纪琛你好样的。”

“过奖。”纪琛的手腕处有被勒紧的红痕,但仔细看更像是奋力挣开什么的痕迹,他坦坦荡荡地站在纪林身前,端的确实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滋味不错。”

纪林猛地扬起拳头,双眼赤红:“你——!”

“原来养尊处优、事事顺心的纪家长子、集团继承人,也会有气不过想动粗的时候吗。”纪琛淡笑道,“我说过的,你大可以试试。比如现在。”

纪琛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那一拳。

纪林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半晌没有动作。

纪琛挑眉,告诉他:“你不敢,也不会。”

“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你要守规矩做君子。我不用。”纪琛把话说得很露骨,“所以你的人,我想碰就碰。”

球场的这场风波一直持续到凌晨,后续就是纪琛为了那杆球豪掷千金,球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小费,而纪林最后也带着顾屿桐离开,纪琛大发慈悲地给二人放行,并未再多加阻拦。

这事儿闹得很大,各大媒体添油加醋,争先报道,甚至有狗仔宣称拍到了当晚会所内部的亲密照,并高价贩出。

#疑似当晚会所内部艳照流出!

#狠恶亲弟横刀夺爱,纪家长子颜面扫地,风流孽债何时到头!

#放浪beta恃靓行凶,豪门双子为爱斗狠!

#风流嫂子的顶级诱惑……

大号加粗的红色妖艳标题彻底把顾屿桐这个beta推上了舆论的风口。

纪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找人压舆论、撤热搜更是掏空了本就不多的精力,因此在第二天的寿宴上精神气并不是太好。

原本想趁这次寿宴和纪琛计较到底的打算也就此作罢。

办宴席的酒楼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纪家树大根深,在海市商圈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家族。

当晚前来祝寿的人也多半都是圈子里的人,甚至连沈家都派了沈迟山前来做做样子。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有一定门槛的商业联谊,各怀打算、彼此建交。

这些人的消息灵通得很,球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也成为了寿宴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几个固定机位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专业狗仔拍的,要不是你当时上头了非得摁着我,不然拍出来的效果肯定更劲爆。万幸的是还好没走光,不然影响多不好。”

酒楼顶层有一个小花园,花团锦簇中央有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顾屿桐半躺在吊篮秋千里,姿势闲适地打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就算走光,那也是我。”

“堂堂恒耀集团的老总,要是走光了多影响形象。不像我——”

纪琛很快地接过了话茬:“不像你,干脆给自己整张脸打了马赛克。”

顾屿桐:“你有沙发挡着,我可是整张脸都露在外面,那能一样吗?”

“怎么,拍到你的脸会怎样。”纪琛咄咄逼人,“耽误你以后在圈子里钓鱼?”

顾屿桐想了想,回答:“不耽误。”意思是会钓鱼。

纪琛默了一瞬:“挂了。”

“诶诶别挂,我问你,我的小鸡崽子你养得怎么样了?”

“瘦了点。”

顾屿桐在电话那头炸开了锅,控诉道:“小鸡仔很好养活的,你分明就是没有好好养,当初是看在你那边的生活条件好,吃得饱喝得足能过上好日子才送了一只给你,你把它喂瘦了算怎么回事?”

“听说……”纪琛清了清嗓子,像是在组织措辞,“听说两只得放在一起养,不然养不好。”

顾屿桐倒是答应得爽快:“行,那把我家里这只也给你送过去。”

又是一阵沉默。

纪琛:“我的意思是——”

“顾哥,底下都在找你呢,你怎么跑这儿来躲清闲了?”

顾屿桐听到动静,稍稍侧身往身后看了眼,随后对电话那头的纪琛说:“先不说了,挂了。”

电话这头的人直接被挂断了电话。

纪琛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早已习惯这人蛮横无理的行径。

集团办公室里有一个大屏,此时,纪琛正坐在大屏前,屏幕里放着修复好的录像视频。

时间过去太久,画面有些失真。

视频拍摄的角度很隐秘,像是偷偷录下的。

画面里房间的布局像是医院,周围的仪器设备很多,在监禁室里度过了这么多年的纪琛再熟悉不过——要么是在治疗,要么是在实验。

画面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很难想到录下这段影像的人,此时此刻心情有多震惊。

偷摄到的画面里有两个保温箱,里面躺着一对双胞胎。

后颈尚未发育完全的腺体连接着很多细长的导管,导管内是透明状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婴儿脆弱的后颈里。

其中一个的排异反应很强,脸色也很苍白。

纪琛坐在屏幕前,所有的表情被笼罩在阴影里。

画面一帧帧闪过,直到大屏里出现了一只手,是一位女性omega。

她想要把双胞胎从这些冷冰冰的记录仪里抱走,尤其是里头最虚弱的那个。

纪琛暂停了录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即便只有一只手。

画面开始抖动得很厉害,并且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紧接着画面一黑,只能听到奔跑时的杂乱呼吸声。

很混乱。

然后是物体滚落楼梯的声音,直到最后黄正林的声音出现。

“姐!——”

戛然而止。

大屏陷入一片黑暗,剥夺了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和声音。纪琛久久没有起身,只是这么干坐着,背影几乎快要融进这片漫无边际的黑里。

此时此刻的酒楼,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纪老爷子由人搀扶着坐在主位,纪林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英俊高大、引人瞩目,所有的聚光灯都聚焦在这个未来的纪家掌权人身上。

台下端着酒杯,只敬他一人。

正如他从小不会经历什么太大的波澜一样,这次的球场风波也只会是洒洒水。觥筹交错间,前来敬酒的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纪总,说到底纪家后人还是只认您一个,很多事情您尽可敞开了去做,哪里有不方便的尽管跟我们说!”

“二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二叔最知道。要是在外头受欺负了,告诉二叔,二叔给你做主,我看外头谁再敢给你使绊子!”

“纪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小的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积木,我还把给你写的小信条塞进了积木里,结果第二天你告诉我根本没有找见,后来还是我亲口和你表白的呢。”

……

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他都不缺。

纪林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绝大多数的人。

顾屿桐站在香槟塔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纪琛和纪林是早产儿,刚出生就被纪望山转入保温箱,进行腺体实验,目的是为了研制出更有效的抑制剂产品。】

【实验进行到后期,纪琛出现了很剧烈的排异反应,即是说,他的腺体残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的实验导致的。】

【刚刚生产完、还很虚弱的纪母无意发现了这件事,就在她录下一切准备带着两个儿子离开时,不甚被人发现,在逃跑途中跌下楼梯,最后不治身亡,对外宣称是难产而死。】

【记有这段过程的录像最后被移交给了黄正林。】

系统的声音和周围的欢闹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望山留下了健康完好的纪林,并果断舍弃了实验失败品。】

【纪琛作为残次品,被养了在福利院,顶着“怪物”、“畸形”、“没人要的野孩子”等称号,开启了长达十八年的生活。】

【关于录像部分的剧情还原完毕,恭喜宿主,剧情部分的黑化值成功提升10%~总计黑化值已达50%~】

顾屿桐正专注地用意识和系统核对黑化值,并不知道十点钟方向投过来了一道玩味的眼神。

沈迟山身边温香软玉抱满怀,他朝着顾屿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一旁的人:“那个beta就是他?”

周围的人忙着附和:“沈少,就是他。别看他是个beta,那张脸长得可真不比omega差呢!”

“长得确实有点姿色。”沈迟山的视线充满打量的意味,轻蔑道,“不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漂亮又乖巧的omega一抓一大把,他顶了天也只是个beta,哪有omega玩起来带劲?”

“沈少说的是。这人也不知道是给纪家两兄弟喂了什么迷魂汤,区区一个beta本事竟然这么大,也不知道是叫得好听,还是手段高明。”

沈迟山抿了口杯里的酒,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危险意味十足:“猜来猜去有什么好玩的,不如直接抓过来研究研究。”

对此毫不知情的顾屿桐揉了揉眼睛,周围的氛围灯亮得他眼睛有点疼,他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

远处是纪林的风光得意场,众星捧月的中心位置永远都只为他一人准备。

大家都默认纪家只有这一个后代,选择性地遗忘了棘手又格格不入的另一人。

鬼使神差地,顾屿桐拨了过去。

直到电话接通,顾屿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他甚至连语言都还没组织好。

纪琛在那头问:“怎么了。”

顾屿桐刚想说打错了,但上回被弄狠了的下颌和唇角还隐隐作痛,他暂时不想再一次惹毛对方,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那什么,别忘记喂我的小鸡崽子。它很好养活的,一定要记得少食多餐,避免积食,别冻着它……还有,那个——”

然而纪琛总是有办法窥破他的意图:“除了这个,还想说什么?”

顾屿桐顿了顿,如实招来:“录像修复好了?”

“看完了。”

“嗯。”顾屿桐转着右手的素戒,一圈又一圈,总觉得还应该说点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到措辞,心烦意乱,“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纪琛这时候叫住他:“你想看吗?”

“嗯?”

顾屿桐这边刚应完,宴会场馆内最大的一块室内LED显示屏忽然黑屏,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你要干什么?”

“自己看。”

显示屏毫无征兆地播放起了那段录像,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然而视频一遍遍循环播放,逐渐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都碍于这是纪家的场子,并没有直接戳破。

从顾屿桐的角度看过去,纪望山的反应最大,他蓦地站了起来,拄着的拐杖颤颤巍巍,不知是气得还是惊得。

纪林很明显也愣在原地。

顾屿桐刚想对着电话那头说点什么,身后突然走上来一个人,趁他毫无防备之际捂住了他的口鼻。

“别出声,只是想交个朋友~”

第80章躲在床底情侣主题酒店房间

顾屿桐被一阵刺鼻的酒精味熏醒,刚醒,就发现自己俯趴在一张手术台上,后颈冰冰凉凉的,刚刚消完毒。

头顶是手术专用的无影灯,周围围着一群拿着镊子和手术刀的医生。

“人醒了,去通知沈先生。问问手术是继续还是暂停。”

顾屿桐干脆果断地挣断了束缚带,一把掼开身旁的器械,抄起一把手术刀翻身下了床。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这群医生根本还没反应过来,顾屿桐就已经毁了大半的手术用具。

“拿我做手术,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他拿着刀防卫,警惕地朝门边退去,“这是哪儿,怎么出去,路线告诉我。”

医生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眼神。

一阵急促的呼叫铃响起。

不多时,门外就来了脚步声。门把手转动,更为刺眼的灯光倏地照了进来。

“这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沈迟山带人出现在了身后,堵住了顾屿桐的去路,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beta,嘴角逐渐浮出笑意。

“叫什么来着,啊,顾屿桐是吧。”

顾屿桐审时度势,眼前这个处境是不可能靠他一个人走出去的。

他收起手术刀,平静地喘了口气,说:“您就是沈先生吧,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把我带到这里,但我扪心自问,我好像没有哪里得罪过您吧?”

无菌环境被破坏,沈迟山索性带人走进了手术间,身边人给他搬了张椅子坐下。

他靠着椅背,旁边人给他点烟:“得罪不至于,我就是想看看能让纪琛这么上头的beta,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顾屿桐很重地蹙了一下眉:“是纪琛让你抓我来做手术的?什么手术?”

沈迟山笑了声,朝门外招招手:“进来。”

一个刚刚经历过情事、还在发q期的omega双腿颤颤巍巍地走到沈迟山身边,半是撒娇半是畏惧地坐在了他的腿上:“沈总,您叫我进来干嘛呀?”

沈迟山让顾屿桐看个仔细,语气轻浮:“按理来说,alpha都喜欢这样的omega。会在床上扭腰,乖巧柔顺、甚至情到浓时还会求着我们咬破腺体标记他们,这样的伴侣才是alpha会选择的对象,因为我们天性如此。”

“而你一个beta,没有发q期,没有信息素,过程中体会到的、以及给对方带来的快感也远远比不上omega,不觉得可惜吗?”

顾屿桐听了个大概,嗤声道:“是纪琛觉得可惜吧。”

沈迟山揉搓着omega的细腰,不自觉加重力道,慢悠悠开口:

“你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beta,究竟有什么好硬气的。也就是姓纪的对你的新鲜感还没过,所以处处都纵着你,到时候时间一久,新鲜感一过,你一个beta还有哪里值得他花心思的。”

顾屿桐并没有立即回答,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问:

“纪琛他喜欢omega?”

这话一出,包括那个依偎在沈迟山怀里的omega都娇笑了起来。

沈迟山笑得咳了两声:“在alpha的本能催使下,我们会挑选一位和自己匹配度最高的omega进行标记、结合。难道你觉得纪琛会违背本能、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在一起?”

“更何况纪琛本来就有病,他这样的人在易感期就更加需要匹配度极高的omega的信息素来安抚。你是吗,你有吗?”

顾屿桐的坏心情简直写在脸上,他质问道:“所以纪琛让你把我抓来,就是为了给我做腺体手术,让我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性子可真烈啊。”沈迟山撩起眼皮觑了眼他,慢笑道,“谁跟你说是纪琛让我来的?”

顾屿桐一愣。

沈迟山继续说:“下个月是他生日,每年送到他床上的人都被他赶了出来,今年想着送个不一样的。我看他对你有兴趣,那就你好咯。”

顾屿桐还没回过神来。

竟然不是纪琛的意思吗。

沈迟山告诉他:“手术的事我一开始就问过他,但他没同意。姓纪的脾气怪,我也懒得招惹他——不过要是你主动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顾屿桐反问他,觉得好笑:“做不做,由得了我吗?”

沈迟山能公然派人把他从纪家宴席带走,又有本事组织这场手术,还和纪琛有交集,哪里会是什么普通人。

沈迟山手段强横地把他带到这里,现在却反过来询问他的意见。顾屿桐只觉得他假慈悲。

沈迟山搂着怀里人,说:

“我就是个做生意的,顾先生不要对我敌意这么大嘛。”

“这手术做还是不做,全在你。”

沈迟山怀里的omega受发q期的支配,很难受地在Alpha怀里轻蹭,脸颊也发烫、红扑扑的,我见犹怜,连顾屿桐看了都不由得心生喜爱。

顾屿桐重新又问了一遍:“比起beta,Alpha会更喜欢omega对吗?”

沈迟山掐着omega的软腰,说:“当然。所有alpha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是这样,纪琛也不例外。”

顾屿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腺体手术是绝对不可能做的,毕竟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任务暂停,他需要重新调整计划。

他需要找到一个和纪琛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甜美omega,引诱纪琛,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美美隐身,既成全了纪琛,也保住了自己可怜的后颈。

顾屿桐促狭一笑:“沈总您都说了,纪琛对我只是新鲜感,那我又何必挨这一刀受这个苦呢。更何况omega也不见得就比beta好吧,您不信您问问您怀里那位,问他现在难不难受?”

忽然被点到的omega撑着沉重的脑袋,缓慢地点点头,甚至在本能驱使下去解Alpha的衣服。

Omega香甜的信息素大肆地在房间内扩散开来。

屋子里的alpha别说沈迟山了,就是平时训练有素、带着信息素阻断器的几个保镖都难以压制此刻的冲动,气氛微微有些躁乱。

顾屿桐置身事外,哂笑了声:

“既然沈总有事要忙,那我就不继续叨扰了。手术的事就到此为止,纪琛要是喜欢omega让他自己去找,比我会扭腰会叫。床的漂亮小o比比皆是,沈总要往他床上送人,身边也有大把的人选,不差我这个。”

“告辞。”

沈迟山并没有继续为难他,摆摆手放他离开了。

趁着现在纪家老爷子正处于风口浪尖,纪林又还在医院没空留意到自己,顾屿桐在离开沈宅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酒城找一个人。

“安安,我到了。你人呢?”

*

老实说,安安是个长得很漂亮的omega。

台上,安安戴着一副兔子耳朵的发箍,随着鼓噪的鼓点声热舞。

兔子制服穿在他身上,把那副细腰勾显得很好,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格外好看,媚眼如丝,很是撩人。

音乐一停,安安立刻跳下了舞台,扑进了顾屿桐怀里。

“哥,我的信息素很好闻的,是奶油味。”

顾屿桐摸了摸他的兔耳朵以示回应。

“可惜你闻不到,不然你肯定会很喜欢的。”

顾屿桐把他从怀里捞起来,笑着说:“我的确闻不到,可总有人能闻到。我问你,想不想傍大款?”

安安眼睛一亮,支起身子:“哥,早说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是为了这个,我就把药带上了!”

顾屿桐告诉他:“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大款的确是大款,但脾气有点坏,很难伺候,估计那方面也有点不同寻常的癖好。”

安安犹豫了片刻,有些苦恼:“活儿烂、脾气臭、难伺候,哥,你在哪儿认识的这样的人啊?”

顾屿桐绞尽脑汁地想纪琛的优点,最后总算是挑了个出来:“但长得不错,还是个alpha。”

安安在地下酒城干了这么久,鬼精又机灵,喊谁都叫哥,一口一个好哥哥往人家跟前凑,但却也不是谁都能下得去嘴的。

当初会黏上顾屿桐,就是因为顾屿桐那张脸。

说白了,谁还不是个颜控呢。

“帅的话可以考虑。”安安喜出望外,但随后又叹了口气,“可是哥你自己都说了,他床品烂脾气臭,我怎么能勾搭得上呢?”

顾屿桐长臂一揽,把他搂过来,悄声说:“哥给你支招。”

十分钟后,安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很是崇拜地看着顾屿桐:“哥你懂得也太多了!”

顾屿桐谦虚笑笑,把上回安安交给他的药又还给了他:“附近酒店的房间我已经订好了,待会儿把房卡给你,你进去等人到了以后,找个机会把这药吃下去,接下来该干嘛干嘛,办完事以后我就不信你还拿不下他。”

“道理我都懂,可是哥你这药怎么随身携带啊?”

“以备不时之需。”

在安安愈发崇拜的眼神下,顾屿桐带着他来到了情侣主题酒店。

房间在第二十层,房间内有shakingbed、超大浴缸、八爪椅等等,设备齐全,屋内的紫光灯简直把氛围感拉满。

到了房间以后,安安把药下在了水里,他一杯,纪琛一杯。

顾屿桐坐在大圆床的边沿,一边欣赏这间主题房的环境,一边对安安说:“纪琛在这方面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的想好了吗?”

安安眯着眼笑,像一只餍足的狐狸:“纪先生的照片我看过了,能傍上最好,傍不上也不亏。”

顾屿桐默了一瞬,心里感觉怪怪的。

“真的想好了?”

安安拍拍他的肩膀:“哎呀哥,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别啰嗦了,我先去楼下买点别的东西,有情况给我发消息哦!”

安安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顾屿桐一个人。

那股莫名的情绪在安静的氛围里逐渐被放大,让顾屿桐有些心烦意乱。

但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来不及反悔。

他现在需要把纪琛叫过来。

刚刚的情绪很快被一扫而光。

暧昧的紫色灯光中,他点开通讯软件,找到纪琛,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声音响了三秒。

顾屿桐确信对方看到了之后,不紧不慢地取消了视频通话。

和纪琛这样的人对弈,掌握主动权永远最为关键。

他要纪琛主动拨回来。

一秒,两秒,三秒。

果不其然。

【对方向您发来视频通话申请。】

顾屿桐并不意外地笑了笑,选择了拒绝。

然后开始脱衣服。

在漫长的十秒钟后,视频通话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方向您发来视频通话申请。】

而此时此刻,顾屿桐身上的衣服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他拉过雪白的被褥欲盖弥彰地拢在肩上,在视频申请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才接了起来。

屏幕左上角的小框里是纪琛的脸,表情寡淡,稍微蹙起的眉像是在指责刚刚顾屿桐对他视而不见的行为。

纪琛身后的背景像是在某个饭局。

“又想搞什么名堂。”

顾屿桐揉揉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睡觉呢,不小心按到了。拜拜。”

顾屿桐的镜头感很强,他很会找角度,总是有意无意地露出点他像让对方看见的部位。

比如上下攒动的喉结、深深陷进去的锁骨窝,以及揉眼睛时“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背烫伤。

“看看伤。”

顾屿桐拉过被褥,把脸埋在被褥里:“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omega,没那么娇气。”

“手拿出来。”

其实顾屿桐也不是不想给他看,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如果太轻易地拿出来,难免会不被人珍视。

但如果纪琛一直坚持的话,好像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碰水了。”顾屿桐的心情比刚刚好了点。

顾屿桐瞥了眼纪琛的脸,看见他轻抬了下右手,拒了一杯酒,然后对自己说:“在哪里?”

“在家。”

头顶的紫灯打得旖旎昏暗,很明显,顾屿桐在撒谎,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谎。

这么拙劣的谎言是根本没办法骗过纪琛的,纪琛直接跳过那些弯弯绕绕,进入正题:“想要我过去是吗。现在还是待会?”

“现在。”

顾屿桐从被褥里直起身,雪白的被子滑落下去,他拿着手机正对着自己拍,侧身去床头柜里拆了一盒包装,拿出一枚叼在嘴里,用嘴咬开了包装。

“定位和房间号发你了,我要你现在就过来。”

Alpha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屏幕对面就响起了衣物摩擦声——纪琛起身了。

“纪总,合同的事情……”

“纪总,项目还没谈完您怎么就——”

纪琛边往外走边说:“贵司胃口太大,谈不拢,今天就到这里。刘右,备车。”

一个毫不遮掩地耍心眼子,一个明知道对面心术不正,但还是会去赴约——毕竟是耍在自己身上的心眼子,这种程度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

撒谎精和迁就怪。

顾屿桐这回游刃有余,有恃无恐,他一没说是自己在酒店等他,二没像上回那样当着他的面和纪林腻歪。

到时候就算是再被教训一顿,也有理由驳斥回去——反正这回是纪琛自作多情。

挂了视频之后的顾屿桐迅速穿起衣服,收拾好自己,然后准备去开门,逃离现场。

可就在拉门把手时,发现门被卡住了,死活开不了门!

他连忙给安安发消息,结果安安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安慰他:“可能是门锁坏了,这种情况挺少见的。”

顾屿桐强行稳住心神:“时间紧急,你快回来,我先打电话给前台。”

给前台打过电话之后,酒店联系了换锁师傅,换锁师傅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时候,纪琛发了条消息过来:

【就来。】

顾屿桐头皮发麻,连忙打字:【不急,你忙的话慢点来也行。】

纪琛很快回了消息:【不忙,离得近,很快到。】

刘右的执行力向来很强,本着使命必达的决心,再加上行车途中一路绿灯,不到五分钟,一辆商务车出现在了酒店停车场。

安安这时候也发来消息:【哥,我还有十分钟到,你能撑先撑会儿。】

换锁师傅、纪琛、安安,三个人正在朝他赶来的路上。

最好的情况是换锁师傅先到,师傅换好锁后,他立刻离开,然后安安回来,最后纪琛才到。

然而,事与愿违是常事。

纪琛的脚步声率先在走廊里响起。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到了。】

顾屿桐顿时慌了神,迅速在房间内寻找躲避的地方。

但还好,门锁坏了。他出不去,纪琛也进不来。

又是刘右的声音:“纪总,门锁坏了,酒店负责人我已经通知过了,我马上把门撞开。您稍退后些。”

别撞啊!!!

有恃无恐的前提是,顾屿桐有把握全身而退。

很显然,按照目前的情势来看,他并不能做到全身而退,而是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

而且这还是一间监狱主题的情侣房间!!!

“砰——!”

门框晃动。

顾屿桐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躲进了床底。

同一时间,门被刘右撞开。

安安紧随其后赶到,他不慌不忙地和纪琛打了个招呼,把他请了进去:“纪先生,您先喝茶。”

桌上有两杯茶,一杯有料,另一杯没有。

顾屿桐原计划是让安安自己喝了那杯有料的,但安安思忖片刻,绕了自己面前那杯,把另一杯有料的递给了纪琛。

猛药伤身,苦头还是别人来吃比较好。

“纪先生,您是在等人吧。您先喝茶,我去给您叫人。”

也许是知道房间是顾屿桐开的,也许是以为这是顾屿桐的安排,纪琛的犹豫并没有持续三秒,随后喝下了那杯茶。

刘右撞开门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房间内很快只剩三人,安安,纪琛,还有躲在床底的顾屿桐。

药效很快在纪琛全身扩散开来,alpha身上的佛手柑信息素味道对于omega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安安感觉身上很热,开始去脱外套。

纪琛很危险地拧起眉头:“做什么?”

然后alpha的原始本能却在叫嚣着让他靠近眼前漂亮乖顺的omega,咬破他的腺体,占有他、标记他。

安安吐出的呼吸都是烫的:

“纪先生,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此刻,正躲在床下的顾屿桐无声呐喊:

别!

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