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衍白?”
他闭着眼睛,咬紧了牙关,不发一语。
许佛纶凑得近些,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再叫:“荣衍白!”
呼吸微弱又混乱,压抑的咳嗽声在他的嗓子里滚动,无尽的忍耐,像远方翻搅起连绵的惊雷。
她无奈撤手。
可掌心经过他的咽喉时,荣衍白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翻身而起,将她死死地摁在了柜壁上,手指用力——
“荣先生——”
胡幼慈失声惊叫。
许佛纶扣住他的脉门拖拽他的手腕,额头上青筋根根凸起,她忍受住疼痛和窒息带来的恶心,拼尽全力才吐出几个字:“是,我……”
她的鞋跟蹬到了他的膝盖,尖锐的痛感让他的理智逐渐恢复。
阴戾的杀意和狠绝的眼神,很快烟消云散。
荣衍白慢慢地减弱了手指的力量,微抬的手试图拍拍许佛纶的肩膀,给予她惊吓后的安慰,可惜身体太过于虚,掌心按在她肩头后再无力气。
许佛纶捂着嘴,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咳嗽。
不敢高声,生怕惊动外面时不时来往走动的警察。
小小的杂物间,充满了翘枝从门外传进来的骄横:“……许先生爱上哪儿上哪儿,难道你们警察厅连这种小事也要管,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再敢打搅先生,姑奶奶剥了你!”
走廊里安静了。
“对不起。”
荣衍白又咳嗽了两声,手臂撑住了地,才没让拄着的膝盖跪下去。
许佛纶没时间计较,清了清嗓子:“我得带你出去,支持得住吗?”
他点头。
侧身时,露出他后背上大片血迹。
“幼慈。”
她皱眉,打量了两眼,“取套干净的衣裳,还有礼帽,快点!”
她从包里摸出薄薄的匕首,将大衣裁成细细的绒条,再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荣衍白避了避身体,有些抗拒:“许小姐!”
她哂笑:“这种时候,就不讲男女之别了吧?”
“我伤口里,有断了的刀头。”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笑意,“扎归扎,别再给摁进去了,我挺怕疼。”
说完,他再不避让,甚至有意无意把身体靠近了她。
许佛纶绕到他背后,血肉惨不忍睹,伸手摁了摁,皮肉一缩,倒没听他吭声。
亏得他刚才还能蓄势待发。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条绑好,给他止住血。
荣衍白扶着膝盖站起身,慢悠悠地将新衣裳穿好,帽檐拉低,盖住了整张脸。
许佛纶仍旧不放心,取来自己随车的大斗篷,将他罩住,顺势挎住了他的手臂。
胡幼慈推开门,小声说:“我送先生出去。”
许佛纶抬手制止:“别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好好办你的电影首映会,要是叫外头的警察看出破绽来,你难道想让他死吗?”
胡幼慈不敢再动。
荣衍白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许小姐与我如此亲密,康长官会不高兴的!”
许佛纶冷笑:“你死了,他就高兴了,你去死一死吗?”
荣衍白挑了挑眉,人善被人欺,真是世风日下!
他们出了后台,惹得不少人瞩目,连戴宴都抽身来问问:“这位是……”
许佛纶嗔怪:“还能是哪位,戴老板的茶楼里竟藏着这样俊俏的人物,常来常往的都不叫我见见,这会还问,叫我怎么答?”
戴宴被她说的云里雾里:“俊俏,人物?”
她掩唇一笑:“离首映会还有个把钟头,我们同出去逛逛,不耽误事,戴老板找我就出门口左拐和裕饭店,吃口茶就来。”
和裕饭店有茶喝,可吃饭,能跳舞,但最出名的还是住宿。
光天化日,她公然带着个男人上那儿去,谁都知道她许佛纶又钟情一个小白脸,勾肩搭背不成体统。
窃窃私语而已,谁都没有往深处想,就连那些警察,也不过嬉笑两句。
光明正大出了茶楼,左面一拐,进了饭店。
康馥佩来得很快,可荣衍白早已昏迷不醒。
许佛纶坐在客厅里等消息,看了眼焦急的李之汉:“只有你们两个?”
他点头。
“从哪儿来的,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多带点人?”
里屋,康馥佩正把取出的刀片扔进铁盒子里,哐当!
李之汉说:“大哥需要确认,蒋青卓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不可置信:“蒋青卓的脑袋是康秉钦亲自割的,死透了,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们冒险上林祖晋身边去,折腾成这模样回来?”
李之汉讳莫如深。
许佛纶不再问:“确认过了,下回也别再去,好好的命为个死人搭上,不值!”
她起身,李之汉也起身:“林祖晋身边有日本人,大哥是被他们中的一个高手所伤,那人刀法极快,出手又阴狠毒辣,是个经验丰富的浪人。”
“日本人?”
许佛纶想了想:“军事处最近在征兵,请了不少日本的教官来讲武堂授课,或编写教材,或进部队当教官,他身边的日本人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