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谁都没法独善其身。
她笑笑:“我不是小孩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钱就是用来救急,现在还能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康秉钦对她的财产相当感兴趣:“听说,你近三年一直在储备黄金?”
许佛纶直言不讳:“对,承德和唐山的所有金矿,除了公司日常售卖的首饰之外,余下的全部在银行里,而且并不准备动用!”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能让人心动的了。
英镑,法币还是美元,眼下不还是受到影响了吗?
她说完,反问他:“怎么,康委员,有什么疑问?”
“没有。”
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许佛纶点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康秉钦一笑:“我去南京开会,带你,是顺路。”
他言不由衷,她也不拆穿,只是没想到他还有另一句话——
“刚才你说的很对,”
他欺身过来,看着她警惕的眼神,“我确实总惦记别人的太太,所以不用谢!”
他只是给她盖了条毯子,时间有些长。
因为,他看见了她耳朵后面的牙印,压在头发底下,若隐若现。
荣衍白!
康秉钦冷笑。
依照康馥佩所说,林祖晋现在对生意的热衷远远超过了在公事房里的虚职,妻子生病期间,并没有贴身照顾,反倒是去青岛谈生意了。
许佛纶见到袁蕴君还算顺利。
只是她的脸色很不好。
当初漂亮的西洋宫廷卷发,现在已经烫成了爱司头,贴着头皮梳得整整齐齐,却仍然显得她的脸格外小。
袁蕴君握着她的手,眼神一直落在客厅里的康秉钦身上,欲言又止。
阿汶时不时给她换一杯热水,掖掖毯子,形影不离。
许佛纶有些烦躁。
外头有仆人进来叫她,阿汶不情不愿地出去,到了康秉钦跟前,垂着头听他吩咐。
袁蕴君这才小声地叹息:“你不该来的,你们不该来的。”
“出什么事了?”
“林家和日本人走得近,他们要你的生意,要荣先生的生意,要台门,要一切。”
她说得急,咳嗽了两声,惊到了外面的阿汶。
袁蕴君捂住了嘴:“你们快走,快走!”
“他把你囚禁在这里了?”
阿汶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许佛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袁蕴君答非所问:“我夜里睡不好,老爱做噩梦,有时候梦见祖晋的两个兄弟,也梦见过去的人和事,算不上没什么大毛病。”
许佛纶说:“林太太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精神或许好些。”
阿汶插嘴:“是许小姐说的话,连先生也常说太太,可太太不爱交际,许小姐如果有空,可以常来看我们太太。”
袁蕴君笑笑,又说困了。
她搭着阿汶的手站起来:“我头有些疼,没法招待你们,幸好都不算外人,你和秉钦四处逛一逛,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午饭。”
许佛纶看着她。
她却又停住了:“小七上次来给我看病,我始终糊里糊涂,准备的订婚礼物也忘了送,阿汶,去给许小姐拿来。”
阿汶匆匆往楼上跑。
袁蕴君回身,低声说话:“你的公司里有林家的人,还有日本人,你好自为之。”
阿汶下来,将只锦盒放进许佛纶手里:“这是咱们太太盘了很久的菩提手串,给七小姐保平安的。”
菩提,手串?
是给康馥佩,还是荣衍白?
许佛纶没有来得及问,袁蕴君已经进到了房间里。
阿汶很快出来,和两个佣人在门外守着,富丽堂皇的林公馆,却像个监狱。
许佛纶收回目光,快步离开了。
午饭和晚饭,一起在康秉钦的专列上解决了,期间,她提起和袁蕴君谈的话。
康秉钦无动于衷。
许佛纶说:“我觉得她不是无缘无故提到林家两个兄弟,还有没说完的话,比方说,张如卯。”
至于张如卯什么,阿汶来去太快,袁蕴君根本来不及说。
康秉钦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看到她的下场了?”
嗯。
他笑,聪明的女孩子从不会多管闲事,招惹麻烦。
而许佛纶面临的麻烦已经足够了。
南京之行很顺利。
有康秉钦这位委员引荐,她在中央银行以金条兑换法币的行为受到了很大赞誉。
南京著名的记者也对她进行了采访,询问了时下关于想容的流言是否和事实有出入,并对工商部注资扶持想容加以报道。
各取所需,许佛纶非常配合。
想容的股价很快平稳。
不过两天,已经开始回升。
势头扭转过来,但是根本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许佛纶将身边所有的女孩子派往了各地的分公司,要把公司里的内鬼揪出来。
可长达一个月,无声无息。
针对想容的这场风波,结束之快,比来时还要利索,还要让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想容的股票,如今已经维持在一个让人满意又很平稳的价格上,仿佛只是动荡了那么一个星期,死而后生,生机勃发。
许佛纶没有觉得任何的轻松。
民国十九年的第一天,她坐在许公馆的窗台前,看远处腾空而起的烟火,绚丽灿烂,昙花一现。
她接起荣衍白从青岛打来的祝贺电话,康秉钦也同时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