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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徒游戏[港] 耶耶兔兔 21934 字 9个月前

懂事

“我觉得这个剪辑节奏没问题。”

虞宝意将视频进度拖回一分钟前,“花那么多时间学的东西,的确要?作为重点突出,但观众同他们始终有一道屏作为间隔,这类型综艺更容易让观众记住的,一直是群像的魅力。”

左菱附议道:“我同意,赵玉颜这些?天的表现,就是一条特?别好的成长线,不需要?为了?突出别人而删减。”

从内向、口拙,到某一次主动的表达与指导,逐渐敞开心扉,和一众年?轻活泼的嘉宾相处得越发自?然、融洽,赵玉颜的才华也在?过程中慢慢展露。

同时,她?还在?准备明年?一个玉石雕刻大赛,虞宝意打算将这个消息放在?《“玉”见?》的结尾公布。届时,自?然而然会有人关注到这个比赛。

汇集导演、制片人、编剧的一个试剪小会,在?虞宝意划定剪辑方向后就解散了?,继续投入原本的工作中。

她?原本准备和发行平台的负责人沟通一下细节,可虞景伦忽地拨进一个电话,打乱了?她?的思路。

“什么?你要?上大陆?”

接起后,两兄妹连寒暄的客气流程都省了?,虞景伦单刀直入,直说自?己?要?上来,让她?准备好。

“一看你就没怎么跟Daddy关心旬星,以后分店万一开到国外,你得回来继承家业的,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你得了?吧。”虞宝意哭笑不得,“旬星怎么了??”

虞景伦故意吊胃口似的空了?几秒,片刻后,才慢悠悠地吐字:“五——间——”

“分铺?”虞宝意直接抢答。

“终于聪明了?一回。”

“哥哥!”虞宝意也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兴奋,赞美之词毫不吝啬,“你好厉害啊。”

“踩在?Daddy的肩膀上而已。”

虞景伦谦虚了?一回,又?说:“对了?,这件事我可能还得感谢你。”

“什么意思?”

“之前你不是替Mommy挑了?件礼物送给?霍夫人吗?”

虞宝意听到“霍”这个姓,因兴奋而松懈的注意力瞬时凝聚起来,“怎么了??霍夫人不喜欢吗?”

“不是不是。”虞景伦连连否认,“她?很喜欢你选了?自?己?十?八岁时候的珠宝作品,说好的见?过不少,有意思的,还是第一回见?。”

听到答案,虞宝意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好笑,“她?喜欢就好——等等,霍夫人知道是我选的?”

虞景伦困惑的声音钻进耳中,“知道啊,Mommy提了?两份礼,一份她?的,一份是以你的名义,前几天还是霍夫人生日呢,怎么了??”

“没、没怎么,那Mommy和霍夫人说了?什么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虞景伦如实回答,“旬星一直计划上大陆开分铺,但物色地段、打通关系都需要?时间。那晚Mommy和霍夫人聊了?会,知道这个消息后,推了?我们一把,还愿意做主把霍氏在?上边的铺面优先租给?我们。”

“真的吗?”虞宝意难以置信。

“真的啊。”虞景伦笑了?笑,“我明天的飞机,而且南城刚好有家铺位,装修只需要?小改,就很符合旬星的店面风格了?。接下来要?去沪城和杭城,看好位置后办手续,就能正式提上日程了?。”

“恭喜你啊哥哥。”

“恭喜我干什么?不如恭喜你自?己?啊旬星太?子女,到时候介绍你同事朋友来帮衬生意啊。”

互相恭维了?几句,虞景伦以要?安排离开香港后的事务为由挂断了?电话,虞宝意也接轨上因通电话而中断的事情。

处理?完后,日头已经挂在?西边,她?赶在?天色彻底黑下前启程赶回市中心,明晚黎馨约她?出席一个投资人组的局。

到家后,她?才真正有闲心和时间思索起虞景伦和关知荷两人说法的矛盾之处。

关知荷没告诉她?,是以她?的名义送的。

当?时问起,虞宝意以为,以霍夫人的身份地位,寻常珠宝首饰肯定都入不了?眼。而且不顾财力,蒙头挤在?这个赛道里比谁送的钻大、谁的宝石色好,十?分不明智。

不如另辟蹊径,选择有意思的。

在?一众挑得花眼的首饰中独树一帜,纵然零分又?如何,霍夫人不在?意一件半件,博她?一笑罢了?。

她?把这个思路同关知荷讲过,如今看来,也成功了?。

当?时,关知荷评价她思路的用词也耐人寻味。

她?说:“小意,你终于长大了?。”

“Youra,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听完黎温瑜一塌糊涂的投资大计,霍邵澎不予置评,只问了?她?这样一句话。

黎温瑜忿忿不平,“就是因为我以前太?孩子气了?,我才想自?己?做点事给?你们看,不然你以为我跟你来大陆,真是吃喝玩乐的啊?”

“你好好吃喝玩乐,我就当?你长大了?。”霍邵澎不留情面地回讽。

“大——哥——”黎温瑜拖长音撒娇,“我是认真的,还问了?朋友呢,她?说明天有个投资人在?南城组了?局,让我跟着去学习学习。”

“随你。”

霍邵澎不在?乎,连一句当?心,不要?轻易上当?也懒得叮嘱,而且要?亏到他叮嘱小妹一句当?心,也挺不容易的。

当?烧点钱,请这尊大佛回吃喝玩乐的正道上了?。

黎温瑜睁着一双无辜水灵的杏眼,“那你陪我去。”

“没空。”

“你当?老板的,还没空!”

霍邵澎从电脑后微微侧出头,指着屏幕上那个关闭了?的麦克风标识,“要?不你来当?这个老板?”

黎温瑜大惊失色,“你怎么在?开会啊!”

“一直都在?。”

“那我刚刚说的你认真听了?吗?”

霍邵澎当?着她?面打开了?麦克风,后者立刻抿唇,靠椅上歪斜的姿势瞬间变得正襟危坐。

被严加管教那段时间,黎婉青没空的时候,黎温瑜身边就会跟着一个霍启裕派来的“眼线”,随时随地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接通电话,供霍启裕“查岗”,看她?有没有在?认真地当?一个名门的千金小姐。

后来,黎温瑜对所有软件上的语音、视频通话ptsd了?。

她?大气不敢喘,摸出手机,给?对座那人传“小纸条”。

霍邵澎扫了?眼亮起的屏幕,上面有一条恶狠狠敲打他良心的话。

「你亲爱的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又?可爱,万一被心怀鬼胎的男人灌酒了?怎么办,你作为哥哥,忍心妹妹受欺负吗!!」

Fok:「那就告诉他们,你叫黎温瑜」

黎温瑜恨不得抓起一把文件就扔到自?己?大哥身上。

想归想,但不敢。

正是因为大陆没什么人知道霍家那位随母姓的小千金长什么样,她?才想松动松动手脚干点正事。

香港那块小地方,说粗鲁点,她?放个屁都能传开。一旦说霍家那位小千金要?干投资,多的是人前赴后继,再通过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霍家三代?话事人,还是黎婉青。

她?看似在?霍氏没有实权,实则想要?和以上四位搭上关系,通过她?,是最简单的方法。

她?讨厌这样。

而叫上霍邵澎,也不是为了?让他给?自?己?撑场子,只是想他以投资人的身份出席,两人扮作陌生人,让哥哥暗中观察,给?自?己?挑挑错处和毛病,或者物色些?值得她?下场的项目。

黎温瑜又?恶狠狠地敲出一行字发送:「你见?死不救,我去找妈妈告状!」

然而霍邵澎已经提前编辑好,手机转过去,给?她?看。

「明晚九点,我来接你。」-

虞宝意有一段时间没出席过这种局了?,然而,从前练出来的酒量不会说谎。

好喝、能喝的漂亮姑娘在?酒桌上,不管属不属于糟粕文化,但受人喜欢这点,也不会说谎。

她?如鱼得水地周旋在?五桌人中,明明来时只认识黎馨一人,一个半小时过去,已经有人隔着桌叫她?再来喝两杯了?。

虞宝意原是站着,她?弯下腰,拍了?拍右手边这位正同她?闲谈的男人的肩膀,“吴总,我再敬您一杯,马上我还得过去再敬李总了?。”

她?豪气地一饮而尽,随后转身,穿行在?觥筹交错中。

眉眼间似漾着细碎的光晕,加之有酒精染得面颊含春,笑着望谁时,很难有人不被晃一下神。

敬完那个李总,虞宝意回到自?己?位置上,想歇一会喘口气。

黎馨掩着唇,靠近她?耳边,一一给?她?从远到近介绍少数几位她?还没来得及熟络的投资方。

作为业内少见?的女性投资人,自?从目睹上次虞宝意被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挤下位后,就一直想为她?撑一下伞。

“那个女人我不认识。”

黎馨示意她?留意右前方一桌,也是刚刚她?敬过的吴总那桌,有个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今晚一直在?默默吃饭。

“可能是谁带过来的女伴吧。她?左手边那位是赵总,就是今晚组局的其中一位,最近很火的一个社媒APP,他是最大的参股人,你可以跟他聊聊。”

“好的馨姐。”

虞宝意心中有杆秤,一直在?度量这些?人的价值,谁值得她?多喝几杯,谁值得她?多聊几句,都有计算。

她?歇息完,桌上那瓶新?开的矿泉水也喝下三分之一了?。

“馨姐,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还没走近,一道偏向于争执的呵斥从她?去往的方向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夹我的菜,你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戴着漂亮的穿戴甲,手上还在?剥虾,似乎是圆盘上最后一只了?。

她?看向赵总的眼神透露着莫名其妙,“手快有手慢无,你夹得没我快,还好意思发脾气?”

赵总被噎得气不打一处来,环视了?全场一周,“这谁带来的?!”

没人回答。

女人一口咬掉虾肉,把虾头一把丢到骨碟上,霍然起身,“来这儿我还要?人带?你以为你谁啊你!”

虞宝意听出,她?有些?白话口音。

赵总见?没人回答,以为是哪儿混进来的捞金女,没有让这么一个女人下自?己?面子的道理?。

他抓过酒杯,抬手就想往女人身上泼。

有她

黎温瑜从小生?活的环境,导致她没直面过如此野蛮的行径,僵在了原地。

但飞速思考的脑子,已经准备好让这位赵总赔她身上这条高定裙了,非要赖账的话,过不了一会,还有位能让她腰板打直的人物能到场。

可下一秒,一道骤然袭击的力量,掀翻了她的算盘。

黎温瑜胳膊被拽着,整个人连连往后趔趄了几步,不到两秒,背贴到一具柔软单薄的躯体上。

仓惶间错愕回头,她看见了虞宝意的侧脸。

弯翘的睫影镇定,不见颤动,覆在那双娇媚明亮的瞳上,鼻尖玉立纤秀,双唇则抿成一条肃然的直线。

她毫不折衷地盯视着那位发?疯的赵总,高挑纤长,属于女性?的身量竟也能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场合中,流露出压迫感。

黎温瑜记得她。

或者说?,今晚在这场局里?的,很难有不记得她的。

但没人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赵总,失陪了。”

此话一出,黎温瑜差点笑出了声。

和围观者不太一样的是,她早就看穿了虞宝意。

不是因为?她有比常人敏锐的洞察力,而是……她抓着她胳膊的手,用的力紧张到失控了。

然而,虞宝意还是维持住了纸老虎的一面,强作镇定地拽着她,转身想走。

“给我?站住!”

赵总的怒气一层层往上加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呛声就算了,今晚大家有目共睹,虞宝意是一个无权又无势,才不得不凭一杯又一杯酒来讨投资的角色。

这样的小咖,也敢来英雄救美?

“赵总,她是我?朋友,我?带她来见见世面的。”

黎温瑜心想,这个女人连她名字都不知道,竟敢张口就来是朋友。

“不是很懂规矩,多有得罪,您请体谅。”

“体谅?可以啊。”

见虞宝意还是做小伏低的姿态,赵总反倒不揪着抢一只虾的事做文章了。而且那只虾也不是非要吃,只是当时旁人将?转盘转到他面前,嘴里?还在恭维着尝一口,转眼就被右边的女人夹走。

当时,整桌人的氛围都冻住了。

赵总拧开一瓶白酒,举至过肩,似乎非要让全场人看到这一幕,继而瓶口陡然朝下,无色透明的酒水滴落,逐渐装满一个分酒壶。

直到一滴白酒从分酒壶的壶口溢出,他才停下,指着说?:“一杯酒,这件事啊,一笔勾销。”

杯?

虞宝意盯着他手指方向的酒壶,怀疑他是不是上学没学过量词。

想归想,她既然站出来了,就预料过有可能的所有下场。

最坏的,无非像上次哄那位小杨总,被人洒满头满脸的酒水,狼狈离场。对比之下,这位赵总反而手下留情?了,还算个体面人。

刚迈出一步,虞宝意就被原本是她拽着的人反手拉住。

“他让你喝你就喝啊?想进医院,我?现在就打999!”

“999是香港的。”虞宝意竟然还有闲心纠正,“在大陆啊,要打120。”

话音落下,她挣开黎温瑜的手,往前几步,拿起那个酒壶。

酒水入口前,她仰起头,直直望着头顶水晶灯,看久后,重?影叠叠,耳边议论的喧嚣逐渐变得遥远。

虞宝意压紧舌根,不到十秒时间,一饮而尽。

最后一滴白酒艰难咽入,下一秒,黎馨出现在身后,拿住虞宝意的手腕,连带那个酒壶一道放了下来,“赵总,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别?坏了今晚的气氛。”

可男人又在众目睽睽下,再度斟满一壶酒。

“刚刚那事啊一笔勾销,不过呢,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虞宝意微微转首,往身后看了一眼,黎馨悟出她的意思,默默松开了手。

成年人,要为?自己头脑一热所做的事承担代价,哪怕那来自不合理的规则,可身在其中,就要尊重?规则。

她有这个觉悟。

这回,虞宝意举高酒壶,原地转身,敬了在场所有人,扬声说?:“这杯我?敬赵总,也敬大家,在座各位愿意和我?交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话音落下,像是灌,她用比刚才更大的吞咽幅度,更短的时间,又喝空了一壶白酒。

“咳咳咳——”最后两口乱了节奏,不小心岔进道气。

越咳,虞宝意觉得嗓子又痒又辣,胃部还有往食管上倒流的倾向,她皱起整张脸弯下腰,想要强行忍住。

这下,周围也有些人看不下去了。

“算了吧赵总,大家都是朋友。”

“对啊,别?跟小姑娘计较了,可能也是第一回来。”

“没错没错,而且这么喝,一个女生?的身体哪受得了?”

“你意思是——”赵总瞪了多嘴那人一眼,凑上前,“我?是在逼她喝?”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话那人忙不迭摆手,害怕自己也被架上行刑台。

“你这话讲得,我?哪会让人吃亏呢?”赵总阴恻恻地笑着,将?那瓶酒剩下的,都倒进还被虞宝意捏着壶耳的容器中。

她面容潮红,裙子外露出的脖子、锁骨、胳膊也泛着淡淡的血色。

唯有那只手,用力得发?白。仔细看,会发?现指腹被她掐出了一道道月牙形的红痕。

这回,男人拿出的理由是:“制作人是吧?喝完这杯,一百万。”

虞宝意紧抿的双唇微微张开,吐出一道隐忍的气息,僵硬的身体也有一点往下塌的倾向。

她慢慢直起身子,趁酒劲还没上来,头脑还没二?度发?热,想要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谢谢赵总,我?再敬您。”她眸光涣散,仍端着体面的笑说?话。

黎馨转头,发?现刚刚虞宝意出面护着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趁乱跑了,心里?忍不住唾了一口。

而虞宝意还在几十道视线的聚焦下,分不出神去关心自己帮的到底是人是鬼。

她捧起酒壶,这回,发?觉手有些软了,使不上力气。

对着那壶无色液体,喉咙咽动了好几回,区别?于早前两次的潇洒,她迟迟没有动作,这幕似按下了暂停键。

“怎么,是看不上我?这一百万?”赵总将?她的位置架得更高。

看不看得上,根本不重?要,哪怕她真?的看不上又如何?

她今天如若不喝这第三壶酒,等于打赵总的脸,放弃和今晚到场所有人好不容易搭建的关系。

虞宝意心知肚明。

她选择闭上眼睛,沾有唇形红印的壶口又一次贴上她的唇,还有闻到一丝今天口红的水果香气。

清凉的酒液沾到唇间,即将?要滑进口腔。

“一百万也敢叫我?的人看上?”

虞宝意剥夺了自己的视野,漆黑一片。

那道温沉的男声离得极近,就在身后。分辨出这个信息的下一秒,有人抓住她的手,将?分酒壶重?重?放回桌上,力度重?到声音足以环场,清晰落到每一个人的耳畔中,而且酒水还溅到了她的手。

那应该也溅到了他的手。

太熟悉了。

不管是声音,还是手。

可虞宝意转过头看他时,面色是迟钝的,透露出离散的,神志没有聚焦的茫然。

霍邵澎没有看她,目光鲜见的被情?绪压得阴沉晦冷,音调同样:“赵总,胃口大就算了,口气也大了不少啊。”

躲在门外的黎温瑜忍不住探进半个头。

刚刚她搬救兵去了,可又不想让里?面的人知道她和霍邵澎有关系,因而两人前后脚错开,刚好没听清第一句话。

只是听到的第二?句,已经足够令她诧异了。

她儒雅随和、斯文绅士的大哥,什么时候会在众目睽睽下,下别?人面子了?

就是进来露个面,转移下注意力而已。

那位三十秒前还在以势欺人的赵总,一瞬间腿比虞宝意的手还软。

“霍、霍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这位小姐,是我?不对,原来你是霍先生?的朋友,失敬失敬,我?多有得罪……”

虞宝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似着了道,沉迷在他不看她的那双眼睛中。

没有她,又好像全是她。

霍邵澎的手捉住她腕骨的那一圈,仿佛有种异于正常体温的灼热,从无数毛孔钻进身体里?,游走在本就受酒精影响的不安的血液中,逐渐融化成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用力冲撞着她的心腔。

她完全没听赵总讲了什么。

可很快,他的目光也撞进了她的眼中,让那股情?绪瞬间如滔天骇浪,差些掀翻了她的理智。

面对她,霍邵澎的声音放得温柔轻淡:“接受他的道歉吗?”

“实在对不起,我?有眼无珠,刚刚对你朋友态度也不好,我?自罚三杯,或者你看要怎么解决,我?都能接受……”

那位赵总还在喋喋不休,实在能屈能伸。

虞宝意反应了好一会,才摇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霍邵澎用这句话,回应了她的拒绝。

继而捉紧她的手,低声问:“跟我?走吗?”

虞宝意没有办法从他那双幽邃深暗的眼睛中逃出,仿佛那是天生?完美的陷阱,一经踩进,从此插翅难飞。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用痛觉刺激自己清醒,回到脚踏实地的现实。

可当她无比深切知道这是现实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一刻正在面临的,不允许她后悔的选择时——她点了下头。

黎温瑜在他们走过来前躲回了门外。

她已经彻底失去表情?管理,紧贴墙壁,心里?倒数着即将?出现的,会让她世界观崩塌的一幕来临。

下一秒,自她降生?以来,仿佛断情?绝爱的大哥,牵着一位陌生?小姐的手,从她面前经过了。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这个妹妹。

黎温瑜狠狠倒抽一口凉气,转身,果断追了上去。

回家

黎温瑜被“赶”到了副驾驶上。

用赶字可能不太准确,但怎么也不该是同为女生的自己去副驾驶,而?让大哥与?那位陌生小姐坐到一起。

但李忠权执行这个安排时,态度和?动作皆天衣无缝,仿佛本该如?此。

黎温瑜只能从后车镜看到那位小姐扭向窗外的侧脸,大哥坐在自己后方,观察不到表情。

可从他们出来以后一言不发的氛围看,说?破天也不像之?前认识的。

那怎么会?……

黎温瑜决定从好突破的入手?。

“靓女。”

因先前虞宝意第一时间提醒过她,大陆的急救电话是120而?非999,黎温瑜断定她是香港人?,所以用了亲切的家乡话:“你叫咩名?吗?(你叫什么名?字)”

“虞宝意。”

“姓虞?哪个YU?”

“虞美?人?的虞。”

“好少见的姓哦。”

黎温瑜随意笑了两声,挖空心思想?怎么让这个好不容易起的话题不掉到地上,“我叫黎温瑜,刚刚多谢你出来帮我啊,不然以我这脾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能不能等到我……”

这个意味深长的留白,原是黎温瑜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她这是自己哥哥。

可听在虞宝意耳中,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一个姓黎,一个姓霍,叫任何人?都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两人?是兄妹。

想?着想?着,她脑袋变木发沉,像灌进了铅水,压得她直不起脖子。

黎温瑜从后车镜观察出的场景漆暗一片,仅能从抽帧般忽明忽暗的街灯中,偶然得见虞宝意的表情。

她瞄得难受,干脆扭过身子,说?:“宝意,你……你是做什么的啊?今晚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认、认识……”

手?指指了指自上车后不声不响的男人?,“……认识他吗?”

车子缓停在一个仅剩十秒的红灯前,从四?面八方跻身进车厢的灯光,温和?地笼着那一具微微垂着头的身体?,浓黑如?乌墨的长发盘了一个简单的髻,露出漂亮的轮廓和?平整度极高的一张脸。

黎温瑜瞧着瞧着,觉得她比今夜八面玲珑、风流旖旎的模样还?要美?,像极了巨幅电影画报中的女主角,将最触动人?心的角度,定格了下来。

却不止在她的眼中。

她和?那些不争气的男人?一样,恍了片刻的神,忽略了虞宝意突兀的沉默。

后来,她听到一声“不认识”。

“我做综艺制作的,今晚是一个朋友带我去,让我多认识认识投资人?。”

“投资?”一听,黎温瑜来劲了,“我今晚过去,就是想?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项目可以投,这样,你加我微信,明天等酒醒了,我们细聊。”

虞宝意怔忪了两息,继而?被黎温瑜催促着:“来啊来啊,我扫你——”

她仍在状况外,似输入了程序一样,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按照对方说?的切出好友码。

伴随滴的一声。

她有些抑制不住的嘲讽笑意攀上唇角。

怎么,要让霍邵澎的新女友当自己的投资人?吗?

她疯了吧?

黎温瑜似乎笃定了虞宝意不会?骗她,连她和?霍邵澎的关系也不追问了,转而?问起投资综艺节目需要做什么准备,诸如?此类的问题。

她不觉得虞宝意会?是黎婉青口中让她留意的女孩。

一是两人?的相遇与?结识实属偶然,二是,从小到大的见闻告诉她,没有女孩子认识自己哥哥,却装作不认识的。

第三,黎婉青只说?,霍邵澎可能在大陆藏了娇,但她全篇听下来,多是捕风捉影。

说?白了,她到现在都不信,自己哥哥会?有心仪之?人?。

“Youra。”

终于,一道沉沉男声从静寂得宛如?一片黑渊的角落传出,中断了黎温瑜单方面的言语输出。

霍邵澎似被吵得不耐烦,揉了下鼻骨,说?:“安静点。”

虞宝意眼神小心翼翼地瞥过去,不料又对上他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

面前还?有一个黎温瑜,她害怕被瞧出什么破绽,目光收回得仓促匆忙,免得到时讲不清。

她捏住腿侧的裙缝线,隔着衣料,长甲掐力?,陷进指腹里,一阵阵生疼。

好像唯有这样,她才能将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的痛,分出一些到指尖上。

黎温瑜转了回去,低头看手?机,确认虞宝意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一分钟后,虞宝意掌间的手机屏蓦然一亮,她垂下眼睫,瞬时想?打开免打扰模式。

Youra:「你看他是不是毛病很多,坐车还?不让人?聊天」

YI:「没关系」

Youra:「我可不敢忤逆他,你要是无聊,我在这陪你聊天~」

虞宝意出神望着屏幕上的字句,良久,才回复过去一句“谢谢你”。

也许是看出她的聊天意愿不高,黎温瑜没有再追着发消息过来,她也因此松了口气。

手?无力?地垂回座椅上,下一秒,余光里一道看不清的影拂过,虞宝意还?没反应过来,腕骨就被扣住了。

她一瞬间血液从头凉到了脚,浑身僵硬,双唇下意识抿起。

霍邵澎将那只纤柔细长的手?完全包住,再于掌心中仔细翻过来,平整的指甲轻轻刮过她的皮肤。

虞宝意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反抗,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正在她掌心中写字。

慢条斯理的,在静寂的世界中无声耳语。

虞宝意尚未将那几个字组合成通顺的一句话,手?机又一亮。

她目光仓惶扫去,还?是黎温瑜的消息。

Youra:「你家住哪里啊」

虞宝意心脏倏然挤到嗓子眼,长时间呼吸不畅令她视物产生了些重影,揉了揉眼角,才开始单手?回这条消息。

可几秒钟后,黎温瑜听到什么东西砸到脚垫上的闷响。

她回头,只见虞宝意和?她的哥哥同时倾身,想?捡地上还?亮着光的手?机。

那一圈荧荧冷光刚好环绕住上下错落,又离得极近的两只手?,虞宝意反应更快点,已经?碰到自己的东西。

另外一只手?指骨分明,属于霍邵澎,指尖点在她的手?背上,没有再更进一步。

他们身体?重叠了一部分,刚好盖住底下不为人?知的秘密。

“手?机掉、掉了?”

明明事实就在眼前,黎温瑜甚至不太确定,眼珠在两人?身上左右来回打转。

虞宝意自知这种情况更要镇定,她拿到自己掉地的手?机,却没着急起身。

某一刻,霍邵澎似乎同她生出一样的默契,眼风凌厉,待黎温瑜接触到他眸光的下一秒,忙不迭地转身回去了。

这下,她才在霍邵澎直起身子后,如?常地坐回原位,手?也借此抽出。

心脏却还?高悬不落,挤占着气息的进出口。

她还?没缓过神来。

刚刚那下变故,全然缘自霍邵澎突然捏了下她的手?。

而?写在她掌心中的那句话是——回家吗。

指的不是他那栋坐落在广玉兰树中的洋房,而?是她的家。

不止因为从前在一起那段时间,“家”这个字向来指代的就是她的地方,还?因为如?今车子正行驶在一条她同样很熟悉的路上。

黎温瑜也发觉了不对,没等到她回消息,拧过身问:“宝意,你住哪里啊?”

可转念一想?,还?不如?直接问控制这台车行进方向的男人?,“Terrance,我们不先把宝意送回家吗?”

虞宝意丧气地垂下了头。

幸好不是什么将人?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照得分毫毕现的场合,没人?知晓她的无地自容。

他什么意思呢。

特意来接黎温瑜,因缘巧合下帮她解了围,又当着新女友的面,问她回不回家。

可有人?似乎想?要撕下她维持体?面的脸皮,说?:“你先回去,我有事和?虞小姐说?。”

黎温瑜的呼吸也明显断了一断。

她老老实实地坐回位子上,这下,完全不敢主动往后看了。

任她再迟钝,任两人?装作陌生人?的表情动作再天衣无缝……

换做别人?,她信。

从始至终,都是些完全称不上过界的用语与?身体?接触。

可那是她哥哥。

劳斯莱斯遵循了车主的意愿,停在那栋洋房前。黎温瑜下了车,不忘回头和?虞宝意说?再见。

可那声再见,她俨然底气不足。

落到虞宝意耳中,又是另一番不堪入耳的意思了。

以他的权势,逼迫黎温瑜接受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不是轻而?易举吗?甚至今夜只是偶遇,他都不屑于遮掩三分。

“大少爷?”李忠权询问他的意思。

“我来开。”

“是。”

于是,李忠权也下车,却先打开了虞宝意那边的车门。

她不明所以,下意识扭头看向霍邵澎。

男人?解开安全带,递去一个意味难明的眼神,“坐副驾。”

虞宝意没有选择。

“Haveagoodnight。”

可能是提前下班,李忠权心情很好地向两人?挥手?告别。

一路无言。

不是虞宝意不想?讲话,实在是一来一回的路程太远,加上时不时过减速带的颠簸,和?红绿灯前身体?惯性?的前推后仰,她像一个容器,摇晃得醉意渐深。

防备心也如?融化的雪,化作夜风,盘绕在这台车的四?周。

她听不见声音,只知道有风。

后来,霍邵澎在路边停了下,虞宝意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她鼻尖贴紧车窗,可也只见他从货物架后露出的那颗头,垂着眼,认真挑选着什么。

直到他再上车,从塑料袋中拿出一瓶水,拧开,递过去。

“喝一点。”

“谢、谢谢。”虞宝意接过,见那袋子里还?装了东西,眯着眼睛问,“还?买了什么?不能让权叔送吗?”

“不能。”

霍邵澎知道她醉了。

“所以是什么?”

虞宝意忘记了今夕何夕,抬起脸,唇角还?沾着晶莹的水珠,问话的音调有几分从前的娇嗔。

她醉了,也喜欢叫人?也一道醉。

霍邵澎凝视着她,半晌后伸手?,用指侧蹭掉那抹水光,还?带下来一道极淡的红。

“我们回家。”

一夜

后半程,可能是车速过快,又或者她喝得实在?太多,虞宝意视野中的物体都生?出交织虚幻的重影。

可她仍未完全醉过去。

分不清今夕何夕,不代表她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掌心中,片刻前他写下的字,仿佛还在?灼烧着她。

后来,霍邵澎带她回了家。

密码没改,还是他知道?的那?个,省去了问她的功夫。

虞宝意闻到了熟悉的香气,纯净轻盈,像河湾边一缕清透的风。

那?来自一瓶刚开封不久的室内香水,风铃草味道?的。

当所有事情还在?正轨上,霍邵澎曾经带来过一束风铃草,傍晚时分,等在?她的门前。

进门时,虞宝意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日。

只是目之?所及,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在?他搀扶下走的每一步,踩实之?前都是软的,好?似在?防备,不知道?会不会误入猎人的陷阱。

他没开灯。

来到她的卧室以后,也没有。

当虞宝意坐回同样熟悉的床边,安全感一刹那?包裹住了她。

面前的男人单膝跪了下来,视线平行着,一只手贴住她的脸。她则情不自禁靠近那?只宽厚温热的掌,相贴得密不透风,好?像贪恋上面的温度。

他问:“小意,知道?我是谁吗?”

虞宝意半睁着眸子,卧室内仅有单薄灰冷的月光映亮某一隅角落,漫散着到她眼上,叫人看清,里头分明无一丝茫然之?色。

距离不近不远,她认真、无声地注视着霍邵澎,像分辨、思索、权衡。

她知道?他是谁。

是什么身份,今夜做了什么,才令她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所以虞宝意也知道?,她不顾一切吻上他唇的行为,也会让自己今夜,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哪有什么分辨思索权衡。

若有,那?也是分辨思索权衡过后,还是选择了冲动?。

冲动?到她故意忘记了之?前与谁同乘一车,他的女友?心上人?那?个热烈张扬的女孩,甚至好?心到想投资她的节目。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

在?做和霍邵澎一样,单凭一句喜欢,就让恶劣无耻的行径,变得理直气壮的人。

她和他,变成了一样的人。

那?头盘发被?压散在?床上,像一条条触手,缠紧了两人,也好?似掐住了虞宝意的气管。她步入窒息的边缘,全然凭靠霍邵澎偶尔的善心才能汲取到氧气。

合衬贴身的裙子在?谁的手中,柔滑细腻得如一匹未经加工的绸缎,不知怎地就从上往下卷到了腰间。

虞宝意情不自禁绷紧了后背,她浑身的感知处于?冷热交替阶段,冷的是屋内游荡的秋风,热的地方,像掐灭不久后的烟头,在?她身上一寸寸点过,灼出一道?道?微小的红印。

交织着,似盛夏携卷了未尽的余热,在?她身体里响起?最后一场盛大的鸣唱。

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霍邵澎。

有过仰视、平视,从未像这样,目光一垂,是他的头发。

离她有点距离,稍微伸手才能碰到。

可又极近。

近到这场鸣唱中,虞宝意只能听见他用她的身体演奏出的声音。

时而温和柔缓,不紧不慢推着甜美的潮水没过她。时而急促,像一串散线的珠子落到河面,惊动?剧烈的波纹。

很快,她指尖抽动?着,不得已按在?他肩膀上。

“Babe。”霍邵澎离开了那?处,俯身靠近她,捉起?她的食指摁到自己唇上。

微湿,有些黏腻。

他问:“想试试吗?”

虞宝意摇了头。

他无所谓地笑笑,吻下来前,说了声很甜。

似乎是本能,她条件反射,张嘴就接纳了他带有她味道?的吻。

虞宝意没想过他中途停车去便利店买的东西,最后会用在?自己身上——准确地说,是用在?他的身上。

那?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斥责他的处心积虑,或者趁虚而入。

尽管霍邵澎一遍遍让她叫他的名字,但?虞宝意还是倔强地以为,若非酒醉,他万万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她愿意袒露真心,在?他眼下盛开的机会。

夜空悬着几颗星子,忽明忽暗,似一下下迷乱的颤动?。

伴随着风铃草的香气,悠悠荡荡飘着,就这么过了一整夜-

“成晚都没翻来?(一整晚都没回来)”

“系啊系啊,妈咪,你话成何体统啊!(对啊对啊,妈咪,你说成何体统啊)”

黎温瑜打定主意要抓住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扮演好?告状者的角色,“我还以为他和那?位虞小姐说完话就会回来,我足足等了十分钟!到外面一看,车早开走了!”

“问过李忠权了吗?”

黎婉青到底不同女儿,除了两位当事人外,一下就抓准了从谁那?里能打探到第一手消息。

黎温瑜一拍脑袋,“哎呀!我没问,昨晚权叔歇得早,没想起?来,今早我起?来,佣人说他已经出发去接哥哥了。”

“蠢猪。”黎婉青笑说,“托你办点事,你倒好?,傻人有傻福,一下给你撞上对的,你还不知道?人家女孩就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她说不认识!”黎温瑜为自己据理力争,“以前那?些女人,通过我搭上哥哥以后不都通街畅(到处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谁能想到……”

提到这,母女俩默契地沉默了。

半晌,黎婉青在助手的提示下瞧了眼墙钟,说:“Youra,我等阵要同你萧伯母食lunch了,你在?上边要照顾好?自己,少?认识不三不四的人,至于?你哥哥女朋友那边……”

黎温瑜竖起?耳朵,十分关心母亲的态度。

是因这件事,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不说,霍启裕百分之?百持反对意见,若黎婉青也不看好?,结局就难讲了。

“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个品行过关的好?女孩,但?她母亲虞夫人……”黎婉青欲言又止,终究没同小辈讲太多,“大人的事你不用管,你多和那?位虞小姐来往看看,随时跟我报告。”

“包在?我身上。”黎温瑜信心满满地接过任务。

挂断电话以后,自认为目标明确的黎温瑜找到虞宝意的微信,发过去一句「下午有空吗宝意,我们来聊聊投资的事吧」。

两分钟后,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

黎温瑜下意识想骂街,一看来电显示,嚣张的气焰被?瞬间扑灭。

她按下接通,蔫蔫地叫:“大哥中午好?……”

“你找别的项目投,我不管你。”霍邵澎开门见山,“不要掺和她的工作。”

“……?”

黎温瑜一下子想到刚刚发过去的微信,“你偷看人家手机!”

那?头静了两秒,霍邵澎没想到这样被?妹妹“将”了一军,“黎温瑜——”

“我马上告状了!”黎温瑜恶狠狠地威胁他,“你总不能给我从人家微信上删掉吧?”

“……行,你想怎么样?”

“我就想跟人家当个朋友,你不要老从中作梗。”

霍邵澎侧目,视线经虚掩的房门间隙望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反问道?:“她才不想和你当朋友。”

“为什么!”

从小到大,没有人不想和她当朋友,黎温瑜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记忆重回昨夜。

结束以后,他抱虞宝意去清洗,却猝不及防看到她通红水润的双眼,泪与水分不清。

与其说哭,不如说流泪。

她没有任何表情或情绪,倒像是心如死灰。

后来拥她入眠,听着她平缓安定的呼吸起?伏,久久未能入睡的他想到了早前在?车上,黎温瑜没介绍过他,更没喊过一声大哥,甚至刻意地称呼为Terrance。

他们之?间症结很多,但?总不能叫虞宝意误会他脚踏两条船。

更重要的是,按照她昨天事后的表现,在?她心中,他还真做得出这种事。

“她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晦气!呸呸呸!”黎温瑜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大哥,你现在?立刻马上跟她解释清楚,我昨晚不知道?她就是妈咪说的那?个女孩,不然我早坦白?了!”

“她还没醒。”

“她为什么——”黎温瑜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方面,她说不定比哥哥的经验还丰富点。

一同离开,夜不归宿,同处一室……好?像根本不用问为什么没醒。

“总之?,你不要给她的工作捣乱,其他的我不管你。”霍邵澎再?次强调了这点。

没等黎温瑜接话,他听见卧室传来窸窣翻动?的声响,说了句“挂了”,便转身进屋内。

庆幸的是,虞宝意没断片。

该死的也是,她竟然没断片。

所以虞宝意毫不意外为什么手旁的床垫会微微陷下,有人携了轻微的烟草和风铃的香气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眉眼,一吻印到额上。

“醒了?”

连声音,也忍不住和昨晚耳边嘶哑低沉得过分的嗓音做对比,听上去,他应该很早就醒了。

虞宝意故作镇静地睁开眼睛,可除了宿醉后的疲惫外,丝毫不见困倦。

她眨巴了两下眼,出口就是一句打破此?刻温情暧昧氛围的:“你怎么还在?这?”

霍邵澎俯下身,拨开她脸上几根头发,似笑非笑地问:“虞小姐是把?我当成消遣的人了?”

“……”

她喉头咽动?,这时才发现自己渴得过分,又不好?意思起?身拿水。

然而,霍邵澎早早看穿了她,提前温好?一杯水在?床头,拿过来,贴心递到她唇边。

虞宝意又想到昨晚那?瓶矿泉水,和同矿泉水装到一起?的……

可实在?抵不住解渴的诱惑,闭着眼红着脸凑上前,原只想抿几口,可渐渐喝空了一杯。

喝完,她清清嗓子,“霍生?,昨晚——”

“她不是我女朋友。”霍邵澎截断了她的话,“Youra是我妹妹,随我母亲姓。”

他将杯子放回床头,自然地吻到她还沾着水露的唇边。

“你才是我女朋友。”

玩笑

虞宝意扭头,后知后觉避开?那个明明已经落下?的吻,还不忘将被子往上拽了拽,“霍生?,我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

“行啊。”霍邵澎答得爽快,“那我现在让人?去把赵家的地?方平了。”

“你——”

“如果什么?”

虞宝意盯着他,因为紧张他刚刚的话,无意识将被角抓皱,“如果昨晚的事让你误会?了,你也可以把我当成是消……遣的……”

她越说越声音越弱,在他毫不折衷的注视下?。

霍邵澎貌似不为她的话动气,只是拿起手机,故意让她看见电话拨出对?象是Florence。

虞宝意一下?就着急了,裹着被子扑过去按下?他的手,恰好入了他的陷阱。

他顺势将虞宝意连人?带被揽到臂膀下?,手掌掐住她下?颌并抬高,令她目光无处躲闪,“小意,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要一辈子,霍生?。”

虞宝意脱口而出。

好像是她盼望已久的一句话,眸光如镜,映出最清晰的彼此,“我要嫁进豪门,要做小霍太。”

“好。”

虞宝意瞬间变脸。

霍邵澎却将她的手从被子下?捉出来,“我们现在回香港领证,晚上我去拜访Uncle和Aunt。”

她无暇顾及会?暴露刚刚那番话的真情假意,急着拽回自己的手,“别开?玩笑了——”

“是你在开?玩笑,小意。”霍邵澎略微施力,虞宝意身体?朝他的方向?倒了下?,被他搂得更无法动弹,“但我没有。”

虞宝意的难以置信逐渐浮面,声道像被石头堵塞住。

因为紧张、震惊等等情绪混乱的刺激,她完全不知道该给,或者能给什么样的表情,才适合现下?这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比你更早……”

霍邵澎俯下?眼,比她见过他的任何时刻都要专注、郑重,“想要我们的一辈子呢?”

虞宝意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像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呆滞不动。

霍邵澎仿佛也在等她的答复。

可一个寻常不过,也许对?他们来说的确有些特别的午后,也无法承载那句——他想要和她的一辈子。

分量太重了。

直到Florence拨来电话,难得催促Boss上班,才终于?解救了虞宝意。

霍邵澎吩咐过几句后挂断电话,交代?道:“如果想要Youra的投资,和我说,我帮你安排,不用着急见她,好好休息。”

他帮虞宝意带上了房门。

由始至终,她都没再讲话。

等到房间里剩下?一人?,虞宝意缩回被窝里,可个中气味,与她往日?熟悉的又有了轻微的不同。

正是这份不同,让她尽管浑身发软,头痛欲裂,连手指头都懒得抬一下?,也没办法再躺下?去了。

她看到了霍邵澎妹妹的消息,害怕那个姑娘认真,匆忙开?车,逃命似的回到山井镇。

霍夫人?帮了旬星是一回事。

单她个人?,虞宝意还是不想和他的家人?扯上什么关系。

“怎么回来了?”百忙之中,左菱抽空跟她聊了两?句,“都傍晚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市中心再待一天?,昨天?跟馨姐去的局,收获怎么样?”

“还行吧。”

虞宝意没什么底气,但不是针对?左菱问的这个问题。

的确还行,她一杯杯酒喝出来的人?情,画出来的饼。

昨天?到场的投资方,今天?有好几位关心她新综艺拍摄进度如何,下?档节目的立项方向?和筹备进度。

她实话实说,得等风向?。

目前在拍的《“玉”见》,不管最终成绩如何,胜意都承担得起试错的结果,而且大部分内容都会?按照她最初的想法呈现,已经对?得起自己迈入综艺制作这行的初心了。

经历过赵与游的事,目前,她只希望赵玉颜未来能拿稳自己那个饭碗。

晚间,一天?的拍摄结束后,上了妆,又经造型师打扮后俏丽惹眼的赵玉颜跑来唤她:“小意姐,爷爷让你过去一趟。”

虞宝意根据赵玉颜指向?的方向?,来到赵友昌居住的屋子,也是第一回拜访接待她的地?方。

赵友昌有个专门的工作间,里面放了几台机器,经常传出切割和抛光的声响。摄制组没来以前,他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日?。

她推开?微掩的木门,老人?从工作台前回头,当即摘下?架在耳边的单边放大镜。

“来了,你坐。”

“赵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虞宝意开?门见山。

赵友昌从抽屉中摸出一个油光水滑的红木盒子,打开?后,是虞宝意拜托她修复的玉镯,另外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玉如意。

断成两半的玉镯如今焕然一新,两?个断口,各生?出一朵精细的金缕叶,不拿放大镜看,是看不出裂纹的。

虞宝意惊喜极了,捧在手上端详。

“我以前跟的那位老师傅,他曾说,断开?的镯子,唯有新生?。”赵友昌说,“可惜啊,我没学到他十足十的功夫,他那门手艺也失传了,只能给你做到这样了。”

“很?好了,谢谢您赵爷爷。”虞宝意把镯子放了回去,“这个玉如意是……”

赵友昌笑容慈蔼,“听说胜意是家新公司,胜意之前,也要先如意了。送给你,当开?业礼物?了,也是赵爷爷谢谢你,帮了我们赵家这么大一个忙。”

虞宝意没有完全承下?这份感?谢,“从结果来看,我也没帮到您什么。”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走?出这儿才是对?的。”赵友昌目光环过整个工作间,木质桌台上,零散放着几块原始的,又美得好似无需雕饰的玉石,“但……太久了,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连讲这儿历史的展览馆里,放的也是我父母生?前的得意作品。”

“那个王锦给我看了,我才知晓,原来现在的玉石市场做得这么有规模和条理,十几年前啊,还有贼敢当着咱们面偷东西的。”赵友昌叹息着摇头,“而且玉颜报名的比赛……我耽误了这孩子太久啊。”

在翡翠之风越吹越大的现今,玉雕师也变成了一件作品的附加价值之一。而国内开?办了无数比赛,供年轻的玉雕师们凭借能力,一步步走?到品牌、顾客、大众面前。

手艺是跟人?,而不是扎根的。

终于?还是要端稳了这碗饭,才能谈其他。

“赵爷爷。”虞宝意将之前仔细琢磨过的想法和盘托出,“我家是做钻石生?意的,虽然目前跟翡翠八竿子打不着,但……等拍摄结束后,您愿意和我的父亲见一面吗?”

赵友昌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初步,甚至有点幼稚的一个想法。”虞宝意如实告知,“具体?的,我得先同我父亲和兄长商量完善一下?。”

“没问题。”

当时念头一闪而过,被她抓住了。

旬星,十日?循环则为旬,既能代?表钻石永恒之美,为何又不能代?表翡翠?

赶上旬星的内地?分铺落地?前,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在新的市场,策划一条新的支线。

何况,她无比清楚,哥哥的能力和野心,皆不止于?此。

玉雕师有现成的。况且她打听过,入行这门生?意,如今完全不用像当初虞海和那样在原料地?和生?产地?频繁奔波。

以及好的翡翠,常常需要钻石作为配石,估计已经提前攒下?了部分关系。

“翡翠?”

第二日?,虞宝意就拨给刚落地?沪城的哥哥,讲了自己这个想法。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想给旬星开?新产品线的?”

这话问得虞宝意一愣,“我不知道啊,但是……”

只是些平日?观察到的细枝末节,她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虞景伦好奇极了,“你说。”

“当时我们家被卓夫人?为难,Mommy送她的就是顶好的翡翠。如果你观察过香港那群有钱太太,出席大场合戴的很?多时候都是翡翠,而不是钻石。卓夫人?就是现成的一个例子,那位霍夫人?送Mommy的胸针,也是翡翠。”

香港某年台庆,卓夫人?戴了一身华贵的满翠行头,估价过亿。

风向?会?变,也曾有段时间,大钻石颇受夫人?们的喜爱。后来翡翠被炒得风生?水起,又是老祖宗一路传下?来的喜好,逐渐成为圈子里另一种层面的流通“货币”。

她对?市场风向?的见解,有着动物?一样的敏感?。

不存在行业的局限。

“成,我再去趟杭城就来你这边了,到时候见见你口中这位手艺超凡的赵爷爷,还给Mommy的镯子修好了,真有本事。”

虞宝意笑着纠正他:“不算修好,是新的一个镯子。”

“宝意,宝意。”文殷害怕打扰她通电话,在不远处用气声急唤。

她视线转去,边笑边说:“哥哥,我有事,先不和你说了——怎么了?”

“有人?找你。”文殷指了指摄制组工作的方向?。

“谁啊?”

“不知道,大家都不认识。左菱说她穿着几十万的高跟鞋,拿着几百万的包,还有一只千万名表,让我赶紧来找你。”

离拍摄地?不过几分钟脚程,虞宝意到地?后,目光在人?高马壮的摄像团队里搜寻一圈,却找不到文殷所说的那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

她心中其实隐隐有所预感?,但还是不敢相信,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会?追到这山窝窝里来。

奈何,谁都拦不住黎温瑜就是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虞宝意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女声的同时,响起的内容也如平地?惊雷。

“未来阿嫂,我都替我大哥追到这儿来了,你就别躲着我了吧!”

回答

虞宝意差点崴了脚,也没来得及跑过去?捂住她的嘴。

黎温瑜东躲一下西闪一下,没叫她抓到,还越发?放肆,“阿嫂,这声我还叫晚了!那天晚上?我就该——唔唔唔!”

她捂紧黎温瑜的嘴,将人拖到角落里,万般无?奈地松开,“黎小?姐——”

“这么生疏干什么?叫我Youra。”

虞宝意叉着?腰轻喘气,耳根挂上?点薄红,若有似无?地漫到颊边,“Youra,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和你哥哥没有关系,不要叫我阿嫂。”

黎温瑜俏皮地眨着?眼,用手肘拱了下她腰间,“没有关系,那天晚上?大哥夜不归宿,去?哪了啊?”

“……”

虞宝意放弃和她掰扯这个问题,“你来做什么?”

“来投我未来阿嫂——”

“叫我Bowie。”

也许看出快到虞宝意的忍耐极限了,黎温瑜终于改了口,“Bowie,我说要投你的节目,你怎么跑了啊?”

“我这个不缺赞助商也不缺钱了,本来就是小?成本综艺。”

“那你也让我参一股,玩玩嘛。”

虞宝意双臂环抱交叠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黎温瑜,可从她脸上?,找不出任何受了霍邵澎委托的蛛丝马迹。

最后,她无?奈地叹气,“好?吧,我带你了解下。”

只见过制作人追着?赞助商跑的,没见过赞助商巴巴送上?门来的。

虞宝意从赵友昌屋子借了间茶室,虽然山井镇环境破败,处处可见断壁残垣,但?从花窗中眺出,还别有一番奇怪的风雅在里头。

同黎温瑜讲,虞宝意远不似当初哄骗叶若兰下场时那样用尽话术和花招,利弊分析,有条有理,还故意几次三番地强调:极有可能亏钱。

但?黎温瑜也好?似不在乎亏钱,手掌各自撑在下巴两边,眼睛亮亮的,盯着?虞宝意,问什么应什么。

漂亮。

她们不是第一回见。

但?今次,黎温瑜离远看到她的第一秒,脑子里不受控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还是,她很漂亮。

从前霍邵澎接触过那些?门当户对的女人一样很漂亮,但?虞宝意与之不同——她的漂亮,是有支撑的。

黎温瑜知道自己也很漂亮,可她的,和那些?女人的漂亮,都像一张五光十色的彩纸,飘在高空时,无?一不像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可纸终归是纸。

掉下来后,薄薄的一张纸,一眼就看完了。

而虞宝意那张彩纸的背后,包裹着?一副完整的、坚硬的骨头。

如同花开,需要扎根。

她不会因为被人撕开了那张彩纸而消失,反而会随着?经历,继续生长出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美好?皮囊。

五光十色。

每一束光和每一道色,都是她的折叠面?。

结束后,虞宝意完全确认,黎温瑜此行的目的不为投资,甚至可能不为霍邵澎,为的是自己。

讲了多久,就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多久。

整理好?一份电子合同,黎温瑜眼也不眨,一个字都不看就签下,完全不怕被她算上?一道。

签完合同,虞宝意又带她在镇上?逛了会,临近傍晚,直接下“逐客令”。

可黎温瑜有备而来,拖着?行李到她面?前,一派“现在我是投资方,你收不收留我吧”的模样。

“倒也不用准备行李。”虞宝意哭笑不得。

“我连司机都赶走了。”黎温瑜理直气壮,“要走,要么你送我走,要么我自己走回市中心。”

合同都签了,再?纠结什么不想和霍邵澎家人牵扯上?关系未免矫情?。

虞宝意笑说:“我给你找个房间,但?事?先声明,环境肯定没有你平时住的那么好?,吃的也是。”

“都行都行,我很随便的。”

都行都行,我很随便的。

虞宝意真信了她这句鬼话。

如果不是她吃不下饭盒,“绝食”了一天以后,打着?改善伙食的名义?,财大气粗叫了一车队的人过来送热腾腾的晚餐,直接在镇上?开了一夜免费自助的话。

她不得不叫停拍摄。

但?多了一层赞助商的身份后,黎温瑜大气地手一挥,说延误的进度她出钱补上?。

常年如清锅冷灶的小?镇难得沿路点上?夜灯,几位还没搬走的老人也蹒跚着?从屋内走出,沾了沾这份热闹。

“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上?班嘛。”

“小?心点奶奶,这边,杜锋哥你扶着?点!”

“爱吃多吃,明天还给你们送。”

“明天还来?这可不行哦。”

不知何时,左菱出现在虞宝意身后,两人并肩站在街尾通赵友昌屋子的巷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最合拍的搭档,“她叫黎温瑜,什么来头啊?”

表面?问黎温瑜,实?际上?,打听的是背后的人。

毕竟那句“我都替我大哥追到这儿来了”,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家都知道虞宝意有一位身份神秘的男朋友。

但?杜锋和左菱了解得更深些。尤其左菱,从车、异地车牌,到替虞宝意送退还回去?的东西,知道那人居住的地方,如今还出现一位明面上身价不菲的妹妹。

身为朋友,虞宝意不主动告知,左菱也不会擅自去?了解。

深秋时节,又是环山之间,月色溶溶,夜深露重。

虞宝意拢紧针织外套,抬眸,从腐旧破落的瓦檐间望那轮清寒的月,轻声答出简洁,又足以表明所有的几字:“他姓霍,香港人。”

左菱的表情?从怔愣,到思索,慢慢演变为不解、惊讶、震撼。

当然,有许多姓霍的香港人,但?能用如此形容指向的,唯有霍家出身的人。

她失声半晌,在一派喧嚣的背景音下,嘴唇艰难蹦出几个字:“宝、宝意,你……他、他……”

虞宝意观察到她的反应,翘了翘唇,不过非为她的讶异而虚荣、骄傲,反而是无?奈,“不是我不想和你们说。”

从成年人的利益角度,她理应将这件事?大肆宣扬,为自己谋得便利。但?同时,她也深谙一个道理: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迟早要还回去?。

所以不属于她的,不管人还是事?,她都会持有一个谨慎的态度。

虞宝意更不愿从此以后,同事?、朋友、同行们提起?她,第一反应是——跟过霍生的人。

连女朋友都不会是。

有必要吗?

反应过来后,左菱提取出首位要紧的问题:“他对你,认真的吗?”

“……”

虞宝意回答不上?来。

难道她要告诉左菱,霍邵澎愿意,甚至差点跟她领了证?

她自己都还不相信这件事?。

左菱看出她沉默背后的问题,但?不好?分辨是为什么而迟疑,试探道:“不会让你跟圈内那些?女明星一样……”

包养,当情?妇,做小?三。

她们也是半只脚踩着?娱乐圈的人,对这些?难听的词与事?,习以为常。

左菱之前还觉得这个男人待虞宝意不错,可通过行为积攒下来的好?印象,却在得知他身份以后,通通不讲道理的推翻了。

实?在是那种位置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而且虞宝意家境已算优渥,摆到霍家跟前,在世人眼中,还是得沦为“灰姑娘”。

个中差距和不对等,若要抚平,始终要靠上?位者那方的真心。

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信童话故事?那套呢?

虞宝意不至于让这等脏水也泼到霍邵澎头上?,反驳的话已经在嘴边了,被高声呼叫的黎温瑜捷足先登。

“Bowie——!!”她循声望去?,黎温瑜手指的方向在她视野盲区,“看看谁来了!”